张谆手握成拳抵着额头,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够。兰花见他难受,给他倒碗茶:“谆哥儿,你也别伤心,不管怎么说,你也趁了六七倍的利息呢,到时这八百多两,我们也能去找间小铺子开开。”
张谆苦涩一笑,绿丫明白,张谆并不是为银子凑不到而难受,而是因为这个机会,或者永远失去了。绿丫垂下头,手忍不住握成拳,低声说:“谆哥哥,其实,你还是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张谆抬头看绿丫,绿丫的笑容在昏暗的灯下有些苍白:“这个家里,最值钱的就是我了,谆哥哥,你把我卖了吧。”说完,绿丫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兰花已经过来抱住绿丫:“你疯了,这样的话也说,我们就算再难,再失去机会,也不能把你给卖了。”
可是,谆哥哥已经没多少机会了,自己不愿看着谆哥哥这样难受,绿丫的心里同样如刀割一样,想说话,可眼里的泪已经流到嘴里,那样苦涩,让绿丫什么都说不出来。
傻子,当张谆醒悟过来时,忍不住骂了一句,接着把绿丫的手握在手心:“绿丫,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永远都不会变。再说今日的处境已经好过原来许多,若我遇到困难的事就想着把人给卖了换一步退路。今日卖了你,哪来日呢?绿丫,人活在世上,哪有这么顺遂的,总会遇到坎儿的。”
可是,绿丫已经哭的浑身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自己不愿意谆哥哥伤心啊。
张谆抬起绿丫的下巴,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慢慢擦掉,重新露出一张娇俏秀气的脸来。绿丫看着他,两人的眼都那么清亮,张谆的手很暖,近乎发誓地说:“绿丫,我是男子,是男子就要护住你,而不是反过来让你庇护我。”当初在兰花的庇护下自己才平安度日,但兰花受到的侮辱,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忘,现在已经比原来好很多很多,怎样也不能绿丫这样做。
兰花用手摸一把脸,把脸上的泪给擦掉,抱绿丫抱的更紧些:“傻子,你这个小傻子,哪能这样说,以后这样的傻话,永远都不许说,我们是一家子,一家子就要齐心过日子。”
绿丫的头靠在兰花的胳膊处,对兰花点点头,兰花想笑,但眼里的泪还是更先一步涌出来。
张谆看着她们,也许,自己该去寻刘老爷,这是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没有了,那就不再想这件事,以后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次日一早,张谆让兰花和绿丫在家等廖家的人上门,自己收拾一下就去拜见刘老爷。
天还太早,又是冬日,张谆这一路来,竟还没遇到店铺开门,等来到刘老爷的下处时,才有两个守门的在那打着哈欠出来开门。张谆忙上前陈情,说自己要见里面住着的刘老爷。
那两人仔细瞧瞧张谆,见他打扮也不像那样十分穷的,让张谆在门前坐了,就进去里面报信。
张谆越坐越冷,况且刘老爷下处是个会馆,渐渐也有人出入,张谆一个人坐在门前不大像样,索性站起来走动走动,也让身体暖和些。
又等了好大半日,太阳都升的老高,笼罩在天际上的那层薄雾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才看见方才报信那人出来,对张谆道:“刘老爷说了,有什么事让你直说,他没空见你。”
张谆都能猜到刘老爷这样说,但此刻是自己求人,忙对那人连连作揖:“确是有急事,还请通传一二。”说着张谆从袖中拿出十来个铜板:“来的急,没带荷包,这些就当给你买杯茶。”
这十来个钱,真是打发叫花子,这人刚想把这十来个钱掀开,会馆里面就走出一个小厮,这人忙从张谆手里抢过那十来个钱,嘴一呶:“这是刘老爷身边伺候的,你不如去求求他。”
张谆忙谢过,两步就赶上那小厮,对小厮道:“小哥还请暂留步。”
那小厮转过身瞧见张谆,咦了一声:“我认得你,你是张家的那位小爷。我们老爷那日见了你,回来就发了一场大气,今儿能见你才怪。”张谆急忙伸手扯住小厮,连连道:“今儿确实有急事,还请小哥帮忙。”
这小厮眼转了转,张谆想往袖中掏,可袖中实在是掏不出什么,对小厮一脸不好意思:“今儿出来的急,没带荷包,若…”那小厮鼻子里哼了一声:“谁稀罕那几个铜板买果子吃,罢了,看在我们老爷还曾去见你份上,我就进去帮你问一声。”
说着小厮就往里去,张谆用手擦一下额头上的汗,安心等着。
小厮一路进了屋子,对刘老爷道:“老爷,张家小爷又让小的进来传信。”刘老爷唔了一声,对身边的朱老爷道:“朱兄,这孩子,真是放着好路不走。”
朱老爷哈哈一笑:“这孩子,能不忘旧情,也是个好的,那日你说过后,内人连道,若真如此,这样的人才更能嫁,还和我说,若张小哥不答应,她就让人去说服那姑娘,给那姑娘许一份嫁妆,再挑一户过得去的人家,充做义女嫁了,这不是两好?免得那姑娘做妾,总有些…”
刘老爷把手里茶碗放下就点头:“嫂子这爱女之心,真是可表。朱兄你瞧,你要不要回避下?”朱老爷摸下胡子,起身往后面去,刘老爷咳嗽一声,示意小厮前去叫人。
哪得一盏茶的工夫,张谆已站在刘老爷面前,刘老爷举目一望,张谆相貌的确出众,再加上人品不错,难怪朱老爷夫妇认定了他。想到此刘老爷声音就放缓一些:“贤侄今儿来寻我,可有什么事?若是朱家的事,这件事你回绝的太快了,只怕转不了圆。”
张谆是真没想过朱家的事,听到刘老爷这样说心不由一跳才对上作揖:“朱家的事,小侄已然忘切。小侄今儿来此,有个不情之请。”
已然忘切,刘老爷的眉一皱:“贤侄,这事并不是我们害你,而是为了你好。要晓得,那样丰厚一笔产业,嫁谁不是嫁,不过是我想着令叔昔日在时,我们相处的好,这才竭力为你周全。”
“刘叔父的好意,小侄铭刻在心,只是当日对刘叔父说的话,小侄并不敢忘。小侄来此,是为另一件事?”
张谆这话让刘老爷的眉头一皱,接着就笑了:“这是年关,你来此,想是为借钱,贤侄,我只得一句,没钱。”这话张谆已然猜到,听到刘老爷这话并没有特别失望:“既如此,小侄也就告辞。”
见张谆就这样走了,后面的朱老爷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走出喊道:“张小哥留步。”
张谆转身,瞧见朱老爷倒有些赧然,对朱老爷作个揖道:“朱老爷盛情,小可记得,但朱老爷的好意,小可还是不能领。”俗话说丈母娘瞧女婿才越瞧越欢喜,可朱老爷此时瞧张谆,也是十分喜欢,拉着他的手就往椅子上放:“虽说世上少见女方家赶着做亲的,但我这个女儿,我爱若珍宝,哪能轻易嫁掉。张小哥你也别急着反对,我晓得,你待那姑娘是有情的,不愿辜负。这样罢,让她做妾定是不能,内人那日有个主意,说要收这姑娘为义女,备份嫁妆寻个人家出嫁,到时她得了好处,我得了佳婿,岂不两全其美?”
见张谆又要摇头,朱老爷按住他:“张小哥,岂不闻婚姻大事总要男女喜欢,这种事,总要遣个人去问问。”
兰花和绿丫见张谆一去就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刘老爷能不能借银子,两人都心急如焚,看着到了午饭时候,也没有做午饭的心情。绿丫拿着一张帕子在那绣来绣去,那针脚全是乱的,兰花在给老刘做衣衫,可是几次下剪都剪错了,索性把剪子放下,再剪错,就没布做了。
“其实。”兰花和绿丫见对方都坐立难安,忍不住双双开口,又住了口,都想让对方说,门外就响起说话声:“大姑奶奶在家吗?”
又是大姑奶奶,这是什么人?兰花上前打开门,见来的是朱家那两个婆子,忙请她们进来:“我弟弟不在,还不知什么事?”这连婆子今儿待兰花更客气些:“大姑奶奶,今儿啊,我们不是来寻您的,是来寻绿丫姑娘的。”
寻自己?绿丫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帕子站起身来,这两婆子已经满面笑容地走上前来,一个拉着绿丫的手,另一个就在那夸:“绿丫姑娘细一瞧,长的真是水灵灵的。”
“就是这身上穿的衣衫不大好,不然,和我们大小姐站在一起,就和姐妹似的。”两人一唱一答,绿丫糊涂起来:“两位寻我,到底有什么事?”
什么事?“喜事!”一个婆子已经拍掌,另一个婆子急忙道:“就是喜事,我们太太那日听我们回去一说,对绿丫姑娘特别喜欢,说想收绿丫姑娘为义女。特地吩咐我们来接。等进到里面,拜了我们太太为娘,您啊,就是我们太太的义女,以后啊,这嫁妆什么的,我们太太都会为你承担。”
义女?兰花倒面上喜色现出,这要真成了,绿丫从此就得享福了。但绿丫心里还存着一丝清醒,见那两个婆子要扶自己走就推开道:“做你们太太的义女,是不是从此就要听你们太太的话,比如说,我要嫁谁,也是你们太太下主意。”
这两婆子对看一眼,本以为绿丫年纪小,好拿捏,等进到朱家,朱太太几句好话一哄,从此不得见张谆的面,到时让人出去和张谆说,绿丫不肯嫁张谆,那张谆不就成了自家小姐的姑爷。等那头定下亲,这边再给绿丫找个管事的嫁了,以后丰衣足食地过去,等木已成舟,再想反悔,那就谁也悔不了。
谁知这如意算盘此时打不响,两婆子忙道:“这话说的,太太到时疼您,您想嫁谁,那还不是去找太太撒个娇,就成了,难道太太还忍心看您伤心不成?”
一个说起,另一个急忙在旁边帮腔。
两婆子说的越热闹,绿丫越不敢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秀儿当日可是说过,自己笨,有些事,要仔仔细细想过了,再做。这么一想,绿丫更不肯走:“还请两位代我回去说,这辈子,我只肯嫁谆哥哥一个人,换了别人,就是皇帝我都不肯嫁的。”好大的口气,有个婆子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忍住鼻子里将要哼出的冷笑道:“姑娘这话说的,婚姻大事,总是父母做主,自己私自定了,就是私相授受,说出去都会被人笑的。”
“私相授受是什么,我不懂的。但我只晓得,我和谆哥哥两个人,都是发过誓的,若背了誓,那就是一辈子,不,下辈子都还不清的。”绿丫挣脱两人的手,后退一步和兰花站在一起,十分认真的说。
发誓?这两婆子脸上的不耐烦此时已经真切露出,有个婆子冷笑道:“姑娘这话,我们不得不驳一驳,发誓这种事,不过是愚夫愚妇才会信的,真要誓言得灵,那地狱都被挤满了。”
绿丫脸上还是那样认真:“誓言灵不灵,我不晓得,但我只晓得,这是从我心上说出的话,如果,连自己的心都要违背,那有什么意思。两位回去,还请多多致意令主母,收义女这种事,到底是好是坏,我也不晓得,但我只晓得,若要我背弃谆哥哥,我不肯的。”
怎么说都说不通,两人对看一眼,甩开手道:“我们太太本是一番好意,谁知被你当做驴肝肺。罢了罢了,我们这就回去回禀太太,你啊,落的一生一世受穷。”
绿丫垂下眼不去看她们,等两婆子都走了,兰花才上前扶住绿丫:“我活了比你多这么多年,可今儿怎么就昏了头,一心盼着你去过好日子?”绿丫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顺势靠在兰花身上:“我也不晓得为什么,那时突然就听见秀儿的声音,她说,绿丫,你笨,凡事要多个心眼,想想再做,不然就被人骗了。”
兰花听绿丫提起秀儿,忍不住擦下泪:“也不知道秀儿好不好,但愿她好好的,这孩子,才是真命苦。”
绿丫嗯了一声看向外面,谆哥哥,我为了你,已经回绝了,你呢,你会不会辜负我?
“不,朱老爷,您的盛情我明白,但这些事,不是说给她一个好去处我就会高兴的。”张谆看着朱老爷,依旧平静地说。
不过一个女人,朱老爷沉吟一下:“贤侄,你要晓得,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是,绿丫不过一个女子,可是这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依恋的人。张谆笑了:“但她是不一样的,朱老爷,您当初在京中别娶一房,这么些年,想必也没把这位朱太太带回家乡,为的,就是这位朱太太是不一样吧。”
朱老爷的脸不由一红,有些口吃地道:“老夫老妻,她又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怎舍得让她回去,在别人面前立规矩。”旁边的刘老爷忍不住咳嗽一声。
“那就是了,朱老爷,当初您在家乡娶原配时,只怕为的仅是侍奉父母,并不因的你心里喜欢。而这位朱太太,才是你心里喜欢的,所以你不舍得委屈她,宁愿委屈家乡那位原配。纵然外面人讥笑商家的两头大不合情理,你也毫不在意。朱老爷,绿丫与我,就如这位朱太太与您一样,而令爱,即便我娶了她,也不过是如您家乡的那位原配与您一般。您疼爱令爱,愿令爱嫁个好男子,可您有没有想过,即便是好男子娶了令爱,又怎会如您疼朱太太一般,纵然名分所关,不会休妻,可有些事情,是不一样的。”
朱老爷的嘴忍不住张大,这些年下来,已经习惯了,从来没仔细想过,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的,自己怎舍得京里那位回去家乡被自己的原配立规矩,名分所关,很多事不能做,但人的心,又怎能被这些名分禁锢住?所以才会为朱太太百般谋划,怕的是自己一旦身死,家乡的妻儿会把她赶出门。
张谆站起身,眼神清亮地看着朱老爷:“承蒙朱老爷厚爱,纵然,绿丫她在朱太太的说服下,今日负了我,但我也不会…”朱老爷缓缓站起身,心里伤心这么一个好孩子不肯娶自己的女儿,伸手拍拍他的肩:“罢了,罢了,我也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异日,若我死后,那边有什么事,还望张小哥帮我看顾一二。”
张谆忙对朱老爷作揖应下,朱老爷摸一下胡须:“你和你那位未婚妻子,倒真是一对,方才她们已经回来说了,那边也回绝了。我方才听说,你来是来借银子的,要借多少,百十两我还是拿得出来。”
这真是意外惊喜,张谆忙说了数字,朱老爷沉吟一下,吩咐人拿了一百两出来:“你我的交情,能借你五十两就够了,这多余的五十两,是看在你说那番话上,至于剩下的,你就自己去寻吧。”
“朱兄这样说,那我看在你死去叔父的份上,再给你助二十两,多的,就没了。”刘老爷也开口道。从一两没有到有了一百二十两,张谆忙对两位连连作揖,看着日头已经偏西,拿了银子就匆匆往家跑。
张谆边跑边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廖老爷还没让人来寻自己,或者,那人还在院里等候,但愿但愿。看见自己家的院子,张谆几步上前推开门,那声我回来了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院中一人缓缓转过身来,黑色大氅在风中飞舞,不是别人,正是廖老爷。
张谆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落下来,想大笑,想奔跑,想做一切超出自己心情的事,但张谆还是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走上前对廖老爷跪下:“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一年多没见,长进不少了,廖老爷心里品评着,眉微微一挑:“嗯,你做到了吗?一千两银子,快些拿出来我瞧瞧。”张谆双手把手里的银子往上送去,面有赧色地道:“这里有一百二十两,屋里的货物连着银两,还有八百六十两,尚欠…”
张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总要开口:“尚欠二十两。”
“哈哈哈哈。”廖老爷大笑起来,笑的很欢畅,张谆陪着小心,不晓得廖老爷笑什么,接着廖老爷瞧着张谆,身子微微前倾:“我当日说的,是一千两,可不是这九百八十两。”还是不行吗?张谆觉得,自己就跟快跑到终点,但突然有人告诉自己,全都在做无用的事一样,整个人都瘫坐下去。
帘子掀起,绿丫已经走出来,跪到廖老爷面前道:“我和杜小姐也有些交情,还请廖老爷商借二十两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舅舅是**oss的感觉啊。


、第46章喜事

商借?这两个字一出口,张谆觉得眼前又明亮起来,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果然还是一人智短。张谆深吸一口气,瞧着廖老爷道:“还请廖老爷…”
绿丫已急急打断他的话:“不,是我借,不是你借。”这又怎么一回事?张谆的眉头皱起来,廖老爷已经放声大笑:“好,好一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敏儿和我说过,说你待人好,并没那么…”廖老爷停口,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绿丫的脸微微一红:“遇到绝境,总是要想出法子的,况且我和榛子已经一年多没见,见识长了,人也该变聪明些。”
廖老爷再次放声大笑:“不错,说的好,不过你是怎样就这么肯定,我会借给你。若是敏儿在此,别说二十两,就算是两百两,她也会眼不眨给你,可我,不是敏儿。”
廖老爷说完就瞧向绿丫两人,绿丫咦了一声,当看到廖老爷唇边若有似无地笑容时,心中灵犀一现,急忙道:“廖老爷您宅心仁厚,定不会再为难我们。”
这样说话,倒真的不好再难为了,廖老爷唇边的那丝笑容慢慢扩大,渐渐扩到满脸,对着绿丫微微点头,这点头的幅度虽然轻,可却让绿丫和张谆如释重负。张谆忍不住握一下绿丫的手,绿丫会意,抬头对他一笑。这一笑竟有些明艳,张谆的眼闪过一丝惊艳,接着把绿丫的手握的更紧,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果然人间美色易得,但有些东西,却是用钱也求不到的,看着张谆和绿丫之间的互动,廖老爷心头闪过一丝叹息,接着就把那丝叹息抹去,对张谆道:“起来罢,你虽资质不足,可这样勤恳踏实,又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帮着,我就帮一把你。”
张谆那刚站起来的身子登时又矮下去:“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廖老爷挥手:“罢了,也别叫师父了,你要学的可还多呢。”说着廖老爷就叫一声来人,院子角落处站着的小厮立即上前,廖老爷从他手中接过拜匣:“听说你姐姐这几日就要出嫁了,这是二十两银子,权当贺礼。”
张谆接过这拜匣,又恭敬谢过:“多谢了,还请廖老爷那日,来喝一杯薄酒。”廖老爷唇边又闪过一丝莫名笑容,接着就道:“罢了,我和你姐姐也不识得,这杯酒喝了也没多少意思,倒是你,趁着年前把媳妇给娶了,然后到我铺子里来。”说着廖老爷屈起一个手指:“一个月时间,你要嫁姐姐,娶媳妇,总该够了吧?办完这些,再到我铺子里来。”
张谆连连应是,廖老爷起身欲走,瞧见绿丫又停下脚步:“你是个好孩子,这成亲我总该贺你。”说着廖老爷从荷包里掏出样东西:“一个小玩意,拿着玩罢,也算是个好兆头。”
绿丫忙接过又谢了,见是个白玉雕成的小娃娃,憨态可掬,趴在枕上呼呼大睡。这让绿丫一见就爱上了,只是这玉这雕工,一定所费不赀,见绿丫要说话,廖老爷的手又是一摆:“罢了,这玩意也不值多少钱,不过是个玩意,等以后,你们俩,要多少这东西没有。”
说完廖老爷转身就走,一边的张谆想起什么,急忙追上问:“廖老爷,那些银子和货物?”廖老爷伸手摆一摆:“这是你赚来的,就给你罢,你当聘礼也好,嫁妆也罢,全由着你,只是这屋子要换一换,横竖等你娶了媳妇再说。”
张谆忙对着廖老爷的背影连连行礼,这才转身回屋,屋里的兰花也十分喜悦,瞧见张谆进来就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我就说否极泰来,瞧瞧,这么多的银子,我真是一辈子没见过。谆哥儿,你出息了,我也喜欢。”张谆见兰花说着又要流泪,忙安慰她道:“姐姐,方才廖老爷说了,这些银子我做嫁妆也好,聘礼也罢,都由得我,你也要嫁了,不如我拿一百两银子给你去换几样首饰,你再拿一百两银子做嫁妆。”
兰花瞪他一眼:“刚有钱就要这样乱花,这可不行。再说你们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我就拿五十两去,好抵个用,首饰什么的,我戴个铜的也尽够了。”说着兰花想了想:“还有这街坊们送来的礼钱,我们虽不好还回去,也可以多办些还礼过去。”张谆还要再劝,绿丫悄悄地拉他的袖子,张谆会意:“既如此,那就照姐姐你说的做。”
兰花这才笑的开怀:“这才是好孩子,这钱,现在瞧来虽这么多,可也要省着些花。”张谆连连应是,又和兰花商量,要备办些什么回礼,还有,这娶绿丫过门的事,也得赶紧办了。
听到兰花和张谆商量着娶自己过门,绿丫的脸又红了,忙托辞到厨下做晚饭,这才离了屋子,瞧着外面晚霞满天,绿丫觉得,心里有从没有过的舒心,和谆哥哥在一起,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怕。
这娶老婆,总要请请街坊邻居,邻居里最擅长做这事的就是周嫂,兰花和张谆商量了半日,到了第二日就去请周嫂过来。周嫂听的绿丫要和张谆办圆房的酒,喜的双手一拍:“早该如此了,要我说,干脆就两好合一好,也是二十三这日,既嫁姐又娶媳妇,这才热闹呢。”
张谆连连摆手:“这不好,总要让她们各自办了才好。”周嫂肚内一思量,就笑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她们都好,这也好办,恰好我来前刚瞧了黄历,这个月二十八,也是上好的吉日,到那天,姑奶奶啊,就回来娶弟妇,这才好呢。”兰花点头:“周嫂子果然是这街坊里难得的能干人,那就这么办,十月二十八,让绿丫嫁过来。”
周嫂也哈哈大笑,又和兰花商量起要请些什么客,绿丫听了两句,早羞的又躲到厨房,周嫂说了几句才话锋一转:“说起来,我瞧前两日你们家里,也来过几个贵人,要不那日就请请他们?说起来,现在兰花你虽被张小哥认了做姐姐,但出身在那里摆着,张小哥呢,总是家乡有族人的,虽说现在族人不肯认,可难保将来发达了,他们又舔着脸地凑上来?难为不了张小哥,难道还能难为不了绿丫?到时来一句,不过是私定终身,他们不认,到时就算撕扯开了,那也是恶心死人了。这请了几个父执,或者索性请这几位父执做了媒人,到时也算不上私定终身,说的嘴响。”
兰花是真没想过这层,张谆更是从没想过族人的事,听了周嫂这话,张谆才道:“周嫂子这虑虑的可以,不过就算我昔日发达,族人寻来,难道我还不认绿丫?”
周嫂摇头:“张小哥你虽能干,这世事经的还不多,不晓得人无耻起来是何等样的嘴脸?不说别个,就说毛家,毛家嫂嫂嫁了毛大哥这么些年,都生了儿女,前些年毛大哥老家的族人寻来,把一个老太婆放在毛大哥家里,说毛大哥是她亲房侄儿,理当赡养,撇下人就走。毛大哥总不能把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给赶出去吧。只得养了,养着也就罢了,这老太婆过不得三天五日,就在那骂毛嫂嫂无媒苟合,算不得什么正经侄媳妇,要毛大哥把毛嫂嫂赶出去,重新娶一房正经妻房回来。毛大哥急的暴跳,这样老人,又不好打的,落后回了老家,好说歹说才把这老太婆给送回去,却也折了七八十两银子。还伤了毛嫂嫂的心。张小哥,我活了这三十多年,虽不敢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可还是要比你多经些事,为绿丫想,你也该请几位父执辈做媒人。”
原来如此,想到绿丫那和人嚷上几句就会脸红,兰花和张谆都深以为然,急忙谢过周嫂,张谆就出去去请媒人去了。等张谆走了,周嫂才对兰花道:“兰花,你别忧心,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还有绿丫,我瞧着,她这辈子的苦啊,都在前头十来年受完了,以后啊,就是顺顺当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