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在侯府这么些年,自己嫂嫂那点心事,在嫣然瞧来,就跟小溪一样一眼就能看穿,听了嫂子的话,嫣然只浅浅一笑就抱了孩子,牵了弟弟往里屋去。
遇到嫣然时候,程瑞如就晓得今儿只怕不能那么顺利地进郑家了,谁知竟等了小半个时辰,管家小厮们都难以耐住性子,才见郑家的门打开,郑三婶走出。
程瑞如忙止住管家想上前的动作,满面春风上前行礼:“婶子好,这么些年不见婶子,婶子还康健?”郑三婶先觉得声音耳熟,再那么一细看,不由哎呀一声就对程瑞如道:“是小程哥啊,你这一走,也没有几年,怎的现在这穿着打扮就全不一样了?”
程瑞如面上还是难免有得意之色,但嘴里的话总要谦虚些:“不过是运气好,正好遇到叔叔,得了些机缘!婶婶这些年可好?”郑三婶一双利眼,早看见那两个小厮管家,瞧来这所谓的机缘,只怕是大机缘呢。心里想着,郑三婶就道:“这也是各人的福分,我啊,和原来也一样,你郑三叔也和原来一样,快往里面坐!”
程瑞如笑的越发谦逊,小厮越发觉得自己猜的对的,自己主人只怕对这家姑娘有什么念头,不过这姑娘生的不错,也算主人有眼光。管家心里狐疑,悄悄去问小厮,小厮没有说话只做个手势,管家也就耐下心,不去问别的,和程瑞如一起进了院子。
郑三婶本打算把人往堂屋里面让,但想起自己女儿还在里面,顺势请他们在院里石桌坐下:“虽说是秋日了,这秋老虎还煞厉害,小程哥也是熟人,就不必那么拘礼!”接着郑三婶就让小丫鬟来倒茶,又让家里的婆子赶紧把郑三叔找回来,又进屋取了些点心出来待客。
程瑞如坐在这院子里,听着郑三婶熟悉的声音,眼不由微微一眯,唇角又现出笑容。这动作被小厮看见,小厮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自己主人,定和这家人极熟。
见郑三婶还要张罗,程瑞如忙道:“婶子,您就别张罗了,我啊,也是熟人,比不得那些外头的!”郑三婶眼一扫,见茶呀点心啊都有,也就坐下道:“你要早回来个把月,还能见到小容哥,他七月才又回扬州,不过瞧这样子,他以后,只怕是扬州京城两边跑,好在水路顺畅,来回一趟也就两个月的时候!”
提到旧日好友,程瑞如哦了一声才道:“原来小容比我回来的还早,听婶婶的口气,他也寻到他堂叔了,不知道他堂叔待他如何?”郑三婶往程瑞如身上打量一下,程瑞如穿的并不算华丽,但衣衫料子都很好,再瞧还带了仆从,境遇和容畦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郑三婶不由叹一声:“还能怎样,不过就像个伙计吧。总比原先没地可去要好些!”
程瑞如也是聪明人,怎不晓得郑三婶话里的意思,见郑三婶给自己倒茶,忙双手接过,喝了一口才让管家上前把礼物送上:“前些年多亏婶子照应,不过几样江西土物,权充礼物,婶婶莫笑!”
郑三婶也不和他客气,让丫鬟收进去。见只有丫鬟来往,却不见嫣然,程瑞如不由有些焦急,刚要问时就听到郑三叔的笑声:“哎呀,小程哥,我听人来说,还当是他们听错了,没想到真是你。”
程瑞如忙起身行礼,郑三叔细细看了看程瑞如就道:“不错,不错,看来这世上有良心的人还是多些!”程瑞如晓得,这是郑三叔拿自己和容畦比较,忙应了声是。
郑三叔又拍一下程瑞如的肩,就对郑三婶道:“这大热的天儿,你倒把人往院子里让呢,赶紧,进屋说话去!”郑三婶方才进屋时,见女儿已经进了里屋,也就笑着道:“是,我想的没你周到,进屋坐吧!”
程瑞如巴不得这一声,进了屋却不见嫣然的影子,心里不由有些怅然,只怕嫣然还在里屋,她越大,果然越会回避了。不过自己,和原来也不一样了,想着程瑞如面上就欢喜起来。
这神色当然被郑三叔夫妻看见,不过他们想的也不一样,郑三叔觉得还不错,郑三婶却怕程瑞如经过这么一番变化,人心会变,可要细细地再瞧瞧。不过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郑三叔夫妻待程瑞如,还是那样亲热!
“妹妹,这位客人,瞧着不像,不像是…”郑大嫂从窗口望了一眼,忍不住开口,嫣然见怀里的侄儿已经睡着,也就把他放到摇篮里,这摇篮还是郑小弟小时睡的,一直没拆!


、52 伤心

听嫂嫂欲言又止的样子,嫣然不由眨下眼:“嫂嫂想说什么呢?这人不过就是…”嫣然本说不出什么好话,但当着嫂嫂,又有些不大好说出,只是浅浅一笑。
“白说一句罢了。嫣然,我没记错的话,你快十六了吧?”郑大嫂不过就这个问题和嫣然攀谈而已,此刻见嫣然和自己谈起来,也就转了话口,嫣然见她叫自己这样亲热,晓得等会儿说的话,只怕和自己亲事有关,眉不由轻皱一下,不过这件事上,连自己爹娘都十分做不得主,更何况是一个嫂嫂?
于是嫣然只是淡淡一笑:“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我三月的生日,过了年就不好再叫十五,要叫十六了!”郑大嫂伸手算了算才道:“十五还能算小,十六的话,却是真当时了。嫣然,你别怪我这个做嫂嫂的多嘴,虽说你的婚事,总要主人们做主,可若你在外看中了,去求一求主人们,主人们也会许的!”
果然如此,嫣然面上笑容没变:“嫂嫂说的,都是好话呢,可是嫂嫂,先不说主人们,就算主人们许了,还有我爹娘呢!”
“叔叔婶婶这么疼你,自然会肯的!”郑大嫂几乎是喊出来,这让嫣然的眉皱的更紧:“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懂呢!”
郑大嫂坐近一些拉了嫣然的手就道:“虽说你哥哥过继过去,可论起来,我们才是亲亲的。说来还是你几年前回乡下过夏的时候,那户人家就瞧中了你,此刻巴巴地托人来问呢。公公婆婆满心要许,才让你哥哥来时,再问一问!”
乡下庄子上,住的可不光是自己大伯,还有自己祖父呢,嫣然才不信这家子人真的好的话,祖父会不点头。想着嫣然心里就有了怒气,但还是不动神色地问:“这家子是什么人家?”
郑大嫂当嫣然已经有些动心,忙道:“他家是秀才呢,这儿子今年十六,生的一表人才,也在学里读书。说等你几年也没关系!”
“他家和我们是什么亲戚?”嫣然不耐烦听那些,直接问出,郑大嫂脱口而出:“这亲戚还近呢,就是姐姐家的堂小叔!”
这姐姐也不是亲姐,是那日寡妇带来的,序齿起来倒是她大,郑家也不会缺这么一副嫁妆,家里都以姐姐呼之。这话一说出来,再加上嫣然刚进家门,一提起哥哥嫂嫂时候郑三婶的脸色,嫣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郑老爷子是退下去享福的,当然不可能管家,自己伯父又是个瘸了腿的,这家自然是大伯母当。偏心着亲女这也是常事,可自己哥哥嫂嫂要拿自己的婚事去讨好大伯母,嫣然就接受不了。
不等郑大嫂还要说什么,嫣然就已经道:“嫂嫂,我晓得你和哥哥在那边,大伯母性情又不好,只怕是难做的,可大伯母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言语上刻薄了些,别的她不会克扣也不敢克扣。祖父还活着呢,难道她就敢克扣你和哥哥侄儿的吃穿不成?难道你以为,等祖父没了时候,她就敢把郑家的家财,都抵给了那姐姐不成?她要真敢这么做,我倒要佩服一下,可她不敢。”
嫣然一下说中郑大嫂的心事,对这门亲,郑大哥只存了可有可无的心态,可郑大嫂想来,小姑若真能嫁过去和那位姐姐做个妯娌,姐姐在那家也得高看一眼,自己这个促成婚事的,也成了功臣,嗣婆婆总会待自己好一些,不然的话,难道要活活地熬到婆婆老了,自己才能掌家?“
此刻嫣然一口道出,郑大嫂的脸一下红了:“妹妹,我并不是,只是那家,还是好的!”
“我自然晓得,若那家一无是处,他家也不敢向我们提亲,嫂嫂你更不敢开口和爹娘说出。不过还是那句话,我的婚事,由不得外人插口!”说完嫣然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又缓缓地道:“嫂嫂,我晓得做媳妇总是难做的,更何况那边细细论起,都不是亲婆婆。可是你凡事都要立起来,而不是大伯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家,总要等你和大哥撑起来,不然的话,郑家几辈子人在侯府吃的苦,受的累,全成了笑话!”
说着嫣然不由想到自己身上,那声音带了酸涩,强忍住道:“嫂嫂,你再苦,在那里人人都称你和哥哥大爷大奶奶,在家穿金戴银使奴唤婢,可我二哥,也是大哥一母同胞的弟弟,现在还被人使唤呢!”
郑大嫂一张脸登时红了,嫣然还想再说几句,可悲从心来,竟说不出来,只是瞧着窗外,再不理郑大嫂,郑大嫂还想说几句话来回转,可她一向不能说会道,竟也愣在那里。
“嫣然,你不是说,只能出来一个时辰吗?差不多了,该走了!”冷不丁郑三婶的声音响起,郑大嫂急忙起身叫声婶婶,郑三婶没瞧她一眼只对嫣然道:“外头坐了人呢,我带你从另一边走!”
郑大嫂还想跟出去,郑三婶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大奶奶,不劳烦你!”郑大嫂怎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想辩解却又无可辨,只见郑三婶推开床背后通往厢房的门,拉了嫣然走出去。这下,不但没讨好了嗣婆婆,连着亲婆婆都得罪了,郑大嫂瞧着躺在摇篮里呼呼大睡的儿子,不由跌坐下来,自己怎会这样笨,好好一件事,变成这样了。
嫣然才跟郑三婶一走进厢房,郑三婶反手就把门给关起来,搂住嫣然什么都没说,嫣然本以为娘只搂着自己,可后来觉得脖子湿湿的,再抬眼一看,见娘吧嗒吧嗒掉眼泪呢。嫣然忙直起身:“娘,我没事的,真的,说那些不过是气嫂嫂的,郑家在府里是有体面的,也没朝打暮骂!”
“我当然晓得是有体面的,可是下人就是下人,就是服侍人的人。嫣然,早晓得这样,当初我就该拼命去求老夫人,不把你送进去!”郑三婶用手捂住眼睛,有些艰难地道。
“娘,您说什么呢?郑家的体面是侯府给的,要给就给,要收回就收回,不然怎么叫主仆呢?”嫣然的安慰还是没让郑三婶回神过来,嫣然索性拉了娘的手:“娘,原本你是想安慰我的吧?这会儿倒成了我安慰你,你羞不羞呢?”
“我的乖嫣然,你那么好,不行,娘一定要…”嫣然的安慰让郑三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听了自己娘的话,嫣然又笑了:“娘,真的,我很好,您别担心。至于我的婚事,老夫人已经和大小姐说了,让她一定要给我挑个好的!”
“老夫人当初还答应你阿婆不让你进府呢,后来怎么说?”这是郑三婶心里一直忘不掉的一个疙瘩,嫣然不由又叹气:“娘,这些都过去了。您别生气了。我要赶着回去呢!”
郑三婶晓得这话只会让女儿心里难受,强忍住了拍拍女儿的手:“我晓得你有主见,去吧,别惦着这事!”嫣然哎了一声,开了厢房的门走出去,穿过院子开门走了。
程瑞如见郑三婶走进里屋,不由想瞧嫣然出来,可是等了许久,并不见嫣然出来,接着觉得院子里好像多了一个身影,再一细看,这身影就是嫣然,不过也只惊鸿一现,就离开了。
程瑞如心中不由有点郁闷,早知如此,就该守在郑家大门口,还能多看嫣然几眼,还能和她多说说话。猛地程瑞如听到郑三叔问自己话,忙打起精神回答,可心,却早已不在这里。
嫣然匆匆离了家,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屋里,等一进屋,想起娘说的话,心中的酸涩不由上来,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却又不能哭出声,只是抱着枕头用帕子堵住嘴哭的。
哭了一场觉得心情好些,正准备重新梳妆换衣衫,门外已经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嫣然姐姐,你回来了吗?大小姐要我来瞧瞧你!”嫣然急急用手拢了发,瞧一眼镜中的自己,眼睛还是红肿的,忙用冷水拍了拍脸,又拿过胭脂往脸上摸了,觉得微微红肿没人看的出来,这才打开门:“我回来了,大小姐找我什么事?”
“大小姐从来都离不得姐姐你的,姐姐你自己不知道?”这小丫鬟觉得自己说了句可俏皮的话,有些得意的笑了,嫣然勉强一笑,也就往曾之贤房里来。
“寻你来,不为别的,我想着那边的孝期还有半年就满了,想让你给那边送些东西呢!”曾之贤见嫣然进来,就开始吩咐,嫣然抬头应是,曾之贤已经瞧见嫣然眼都是红肿的,不由皱眉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呢?”
嫣然忙掩饰地用手摸了摸眼睛:“方才进来时候,路过花园,那些果树都结了果子,有许多小飞虫,不觉有飞虫飞进来,迷了眼,用手揉了揉!”


、53

曾之贤也晓得嫣然这话不尽实,不过嫣然既掩饰也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再追问,月娟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正好听了嫣然这话就笑着打趣:“哎呀,我还以为,你是见这果子都熟了,偏偏没进上你不得吃,伤心的哭了呢?”
嫣然把心事努力压下,对月娟道:“月娟姐姐又笑话我,不过几个果子,谁没吃过?”月娟把水果放到曾之贤面前,笑吟吟地道:“大小姐您可听到了,嫣然姑娘不稀得吃这果子呢,一个都别给她!”
曾之贤忍不住笑起来,用叉子叉了一片就招呼嫣然:“来,来,我不偏心,给你吃一口!”嫣然忙接了叉子,对月娟道:“瞧瞧,还是大小姐疼人!”
月娟叽叽咕咕笑起来,嫣然也抿唇一笑,再多的心事都要压下,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
虽说曾之贤要嫣然送些东西过去给石安,可一来石安的孝期要满也是明年三月的事,二来曾少夫人已经有喜,这是曾老夫人的头一个重孙辈,一旦一举得男,那更是侯府未来继承人。因此上上下下都极其关心曾少夫人的肚子,包括给没出世的孩子做的所有针线,也是从府里精选针线活很好的人。嫣然的针线活历来不错,又细心,也就被指派去做几件小衣服。因此嫣然并没立即出去。
虽说小孩子衣衫嫣然已经做过很多件,可这还是和做别的不一样,嫣然做了总有个把月,才把自己头上那几件衣衫都给做好,让人送到针线房去。
那时已经是十月,曾少夫人还有半个来月就到产期,为这个孩子,上下也有些忌讳,嫣然也就乖乖守着忌讳,等孩子生下再出门。这个孩子的金贵曾之贤也清楚,因此也不着急,闲了时还和嫣然她们猜一猜,这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若是小姑娘也不要紧,横竖曾之庆他们还年轻,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常事。
“小姐你可记得那个叫莲儿的?”既然要猜,一些平常不能说的话,未免就会被带出来,月娟的话让曾之贤的眉微微一皱就道:“记得,是赵家送来的,大伯母让她去服侍大哥哥的,听说…”毕竟是闺中女子,曾之贤的声音不由低了些,说哥哥的房中人,总是有些不好。
月娟心领神会,但还是加了一句:“小姐已经出孝了,姑爷明年三月也满孝了,只怕老夫人会张罗着小姐您的婚事呢,等出了阁,做了媳妇,可不能这样腼腆了!”
这话曾之贤晓得是好话,可脸还是红的不行,啐月娟一口:“就跟你嫁过几回一样!”
月娟正色:“并不是我嫁过几回,而是这话是该说的。罢了,小姐不愿我也就不说了,这莲儿,少夫人过门后也待她好,她也很得意,可我觉着,这莲儿只怕是自己作死!”
这话含含糊糊,可却透着些不一样,曾之贤啊了一声,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嫣然忙对月娟道:“月娟姐姐,这话,虽说大小姐该听,可是你说的,也有些直接了!”
曾之贤阻止住嫣然才问月娟:“你说这话是有用意的,是想提醒我什么吧?”月娟点头:“我是不能陪小姐您出阁了,嫣然呢,只怕也要外嫁,姑爷虽答应过世子,可是很多事情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我娘就说过,她也曾见过主人身边的得意人,为了能在主人身边长长久久的,就离间主人母子之情,夫妻之情!”
曾之贤眼帘垂下,虽然月娟说的含糊,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过了好一会儿曾之贤才道:“月娟,我晓得,你的意思是,女儿家一出了阁,所依靠的就只有丈夫了,下人说的话,总要仔细想想要不要相信!”
月娟感觉到曾之贤的心情低落,轻轻拍拍曾之贤的手:“小姐,多听几个人的话,总是没错的!”曾之贤嗯了一声才问:“那这莲儿,到底做了什么事?”
“莲儿她,在世子面前,说了少夫人的几句话!”月娟的话让嫣然惊讶出声:“可是,世子也没这么糊涂!”
“嫣然,你要想,这莲儿的话,肯定是含含糊糊,但细一琢磨就全不是那个味儿的。莲儿说话时候,旁边可是有人服侍呢,这话迟早会传到少夫人耳里,到时少夫人若发作,就应了这话,若不发作,难道就要任由莲儿在夫妻之间下蛆?”月娟的眉皱的很紧,不然莲儿怎会那样大胆,不过她算的再怎样清楚,唯一没算清楚的,只怕是她自己的身份。曾之贤在心里细细思量一番,并没再说话,三个人又说些别的闲话,月娟她们也就服侍曾之贤歇息。
曾少夫人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不管那些鬼魅魍魉,等到产期一到,进了产房不到一天,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来。曾老夫人得了喜报,高兴的立即去看曾少夫人。
曾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在乎那些忌讳,直接进到曾少夫人的月子房里,温言安慰一番,曾少夫人谢过祖婆婆,曾老夫人已经道:“有什么谢的,你能一举得男,就是我们曾家的大功臣了!”
众人都晓得曾老夫人这是心病,当年她子嗣艰难,后来赵氏虽一举得男,却也是成亲两年后才有的喜。曾少夫人这过门不久就有了喜,还生下儿子,曾老夫人这块心病,到了今日才算了了。
曾少夫人也听过曾家这些事,只是浅浅一笑,就听到门外传来曾之庆的声音,想是在问服侍的人曾少夫人如何。曾老夫人听的那服侍的人回答,不由看向曾少夫人,曾少夫人已经明白,对曾老夫人道:“太婆婆无需担心,孙媳总要经一些事,才懂很多事!”
经一些事,那是把莲儿当做磨刀石了,曾老夫人垂下眼:“你能明白这点就好,其实只要安分守己,我们曾家,什么时候亏待过?”曾少夫人又是一笑,曾老夫人也就离开,走出屋门,果然看见和曾之庆说话的是莲儿。
曾老夫人眉微微一皱,曾之庆已经满心欢喜地上前给祖母行礼:“祖母喜,我也喜!”孙儿这样,曾老夫人又有些舍不得说他,只点了点头:“你娶了妻,现在又生了子,以后,可不能再像孩子一样了!”曾之庆双手拍胸:“祖母,这您放心,我啊,早不是孩子了!”
曾老夫人又是一笑,曾少夫人已经在屋里听到丈夫的话,不由轻轻一叹,这男人,别说这个年龄,就算再大些,也还是孩子呢,不然娶媳妇回来做什么?想到自己娘在自己出嫁前说的话,曾少夫人闭上眼,既然有人凑上来给自己磨刀,哪就不客气了。
莲儿见曾老夫人看向自己,急忙做出一副恭敬样子,曾老夫人往她面上瞧了瞧才道:“少夫人怀孕这些日子,你们服侍世子,辛苦了!”莲儿心中大喜,忙恭敬行礼:“这是本分,不敢称辛苦!”曾之庆在旁看着,心中只觉十分欢喜,妻贤妾娇,现在又有儿子,男人到了这步,还有什么可缺的?当然,在曾之庆瞧来,最难得的,是妻妾相处极好。
“哈哈,我现在觉得后悔了,总要入过温柔乡,才晓得温柔乡的好!老石,我收回原来的话,你若…”嫣然刚跨进石安的院子,就听到曾之庆的声音,大说大笑,并不像他平日。
嫣然不由微微一笑,石安已经站起身对曾之庆道:“我不和你说,我只知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曾之庆跳起来拍石安的肩膀:“好好,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好吧!”嫣然的笑更厉害,兴儿已经瞧见嫣然,忙叫一声嫣然姑娘,嫣然这才上前给曾石两人行礼:“世子,您的欢喜啊,只怕全京城都知道了!”
“不光全京城都晓得了,连我们都晓得了!”程瑞如的声音已经从屋里传来,接着嫣然就瞧见他掀起帘子,倚在门边,唇边含笑。这样瞧来,他生的还有几分好。嫣然奇怪为何程瑞如会在这里,按说程瑞如现在的身家,这院子他瞧不上才是。心里还在疑惑,容畦已经从屋里走出,对嫣然点头:“郑大姑娘好!”
原来是容畦回来了,程瑞如是来探好友的,嫣然忙对他们各自行礼,在称呼上却犯了难,现在可不好再叫他们小容哥小程哥了。见嫣然为难,曾之庆哈哈一笑:“嫣然,原来你也有犯难的时候,罢了罢了,我为你做主,你就叫他们容小爷、程小爷算了!”
嫣然不由一笑,这一笑瞧在程瑞如眼里如春花开放一样,还待回味嫣然的笑已经收起,从善如流地对程容两人重新称呼!容畦急忙还礼,程瑞如却还在那发愣!容畦抬头瞧见,知道好友的心事,眼神不由黯然!


、54 脸红

嫣然行礼后直起身,唇边的笑容依旧和原先一样。嫣然一笑,美人在前。程容二人竟都有些呆了,曾之庆已经又笑道:“瞧瞧,这改个称呼,就都不一样了!小程,我听说你有奇遇,只听老石说过,今儿你正好在,快些说给我听!”程瑞如把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按捺下去,这才对曾之庆打一拱:“也不算什么奇遇,不过是凑巧二字!”
曾之庆已经拍桌一笑:“这世间难的,就是凑巧二字。光这两个字就可以赞了!”嫣然已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兴儿,让兴儿收进去,临近过年,除了要给石安脱孝预备的衣衫,还有些过年用的东西,沉甸甸的。
嫣然也想听听程瑞如讲的经历,并没注意兴儿没把包袱完全接过,就把手缩回来,那包袱顿时掉在地上。嫣然见自己出错,忙弯腰去捡,程瑞如口里虽讲着,但一直关注着嫣然这边,见嫣然把包袱掉在地上,两步走过来就帮嫣然捡东西。容畦也看见嫣然手里东西掉地,见程瑞如过去帮忙,脚步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行迹漏的太过!
那包袱掉在地上,不过掉出几样东西罢了,既有兴儿在旁帮着,嫣然也只捡了一样,地上就再没别的。见程瑞如把那个大包袱抱在手里,嫣然忙道:“多谢程小爷了,我…”
“以后,可要瞧清楚了,再把手缩回来!”程瑞如有无数的话想对嫣然说,可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么一句,嫣然接过包袱,把捡起的那样东西塞进包袱里,这才转身递给兴儿:“不好意思,这回是我不对!”
“没什么没什么!”兴儿嘴里说着没什么,眼却不自觉地往程瑞如身上瞧去,难道说,这位对嫣然,也有别的心思?如果是真的话,那?兴儿往嫣然身上瞧瞧,又往程瑞如面上瞧去,落后看向石安,石安坐在那喝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让兴儿更不知道为什么,只得抱着包袱往屋里去。
院里气氛一下变的有些古怪,嫣然不知这种古怪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的心不知为什么跳的很急。曾之庆一双眼往程瑞如身上瞧了瞧就笑嘻嘻地道:“来,小程,过来坐下,继续和我们说,你是怎么遇到你叔叔的,还得了那么一大笔产业?”
程瑞如收起心慌意乱,坐下想开口继续,可只讲了一句就听到嫣然和石安说话告退。程瑞如立即站起来:“嫣然,你为何不多坐一会儿?”
这句话真是把他的心思暴露无遗,曾之庆喜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拐了石安一胳膊肘,对石安示意。石安瞪曾之庆一眼,意思让他别胡闹!曾之庆才不会把石安的瞪眼放在心上,面上依旧笑嘻嘻地:“小程,你糊涂了吗?原先嫣然还小,等一过了年,就十六了。该嫁了,这样大的姑娘,难道还能和一院子男人随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