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主既这样说,曼娘怎能再推辞,只是瞧着她道:“郡主的意思明白,异姓尚能结为姐妹,更何况和林妹妹?只是,”曼娘想到难哥儿,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说出,新安郡主已经笑了:“知道,是担心那两个弟弟,这放心,不是那样坏,况且说句不怕恼的话,徐家那点家资,还不看眼里。什么捧杀棒杀的,全不做,怎么待琉玫,就怎么待他们。”

这话给曼娘吃了定心丸,曼娘站起身端正给新安郡主行礼下去:“郡主有此心,曼娘虽愚钝,却也知道一句继母如母的话。”新安郡主把曼娘扶起:“这孩子,果然是年纪虽小主意不小。既这样待,难道还不会继子如子?”曼娘和新安郡主相视而笑,陈珍兰已经命来报,说午饭已好,请两位到前面用饭。

新安郡主用过晚饭也就告辞,陈珍兰和曼娘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离去陈珍兰携了曼娘往里面走,轻声对曼娘道:“新安郡主虽然外都说她有些跋扈,却晓得她只是不爱应酬罢了,况且又是十分得宠的宗室郡主,等闲的公主都比不上的,难免纵了些性子,却不是个坏,更没有做过什么仗势欺的事。她做了的继母,虽然外瞧来,只怕会因出身太高,压制们姐弟,但晓得她不会。当日她来和说时,也仔细想过,再者瞧来,父亲对她,并不是毫无所动的。”

抛开身份来说,新安郡主也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况且性情爽朗,和一般的闺秀不一样,徐启会动心也是很正常的。曼娘嗯了一声:“知道,郡主这样摊开来说,倒好过那嘴上说着视如亲生,其实背地里做些别的事的。”陈珍兰笑了:“要真是这样的,难道陈家就是吃干饭的?舅舅再过些时也来了,到时有们,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曼娘应是又道:“五姨母,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些事,也明白许多道理,有些事能面对的就要面对。”陈珍兰看着外甥女,虽然面上犹带稚气,但神色已经十分端庄,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说起来,只比琦玉大一岁,琦玉纯然还是个孩子呢,从小就要跟着学。”曼娘浅浅一笑:“其实学这些也好,总好过日后手忙脚乱。”

陈珍兰把她手握紧些:“已经足够好了,曼娘,和爹也说过,爹也答应了,这两年先不给议亲,让慢慢养着,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用去顾忌谁。孩子家,总是要像个孩子。”虽然那日醒来时候已经听到陈珍兰和徐启说的话,但陈珍兰这样珍重告诉,曼娘心里还是生起感激,点头不语。

次日曼娘也就别了陈珍兰和琦玉姐妹回徐府,来的时候是大包小包,回去时候也一样是大包小包,除了自己的东西,还有陈珍兰备的年礼,又是一年了。曼娘掀起帘子,街上的店面已经打扫干净,旧对联已经被撕下来,就等着大年三十夜里,贴上新对联,脸上都满是喜悦,忙了一年,总算可以歇息了。

马车到了徐府,春雨先跳下车,好和夏风一起扶曼娘下车。徐府门里也走出几个,瞧见曼娘回来,群里的俞泠不由微微一愣,送俞泠弟兄出来的二少爷哦了声:“原来十三妹妹也是今日从邱府归来。”

说着二少爷就对俞泠作个揖:“俞家表弟,本该留的,可不好让十三妹妹车里久等,还请先走吧。”退了婚,就是陌生,陌生男女是不好相见的,俞泠瞧着那低垂的车帘,勾唇一笑和俞隆两离开,从始至终,那帘子没有被掀起一丝。

二少爷看着他们弟兄走远,这才让小厮去告诉曼娘可以下车了。夏风的唇已经撅了很高:“还有脸来?”曼娘瞧夏风一眼,夏风急忙把唇放下,春雨已经挑起帘子,夏风扶着曼娘下车。

春雨接过曼娘的胳膊,轻声道:“听说是过来送年礼的,开头送来没收。”难怪俞隆也跟了过来,毕竟俞隆是这边的亲外甥,这件事又和他没关系,再大的火也不能往他身上发。曼娘握一下春雨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个之后就和自己没关系了,半分关系都没有,不过是个陌生。

二少爷还站门口没走,曼娘进门时候对他行个礼:“二哥好,也不知道二嫂忙不忙,邱府的时候给原侄女做了一套小衣衫,想送过去呢。”二少奶奶上个月十八生了个千金,头胎不是男孩让二奶奶松了口气,接着好消息也传来,广州知府任上卸任四个月进京侯官的二爷得补江西按察副使。江西按察使年已老迈,听说早有告老之意,补了这个,只要不出岔子,到时按察使就是稳稳的。

二奶奶自然高兴丈夫得了这个职位,又觉得是孙女带来的福气,药材补品那些是不消说,连奶娘都又添了一个,足足两个奶娘两个婆子四个丫鬟服侍着新得的孙女。

二少爷听曼娘这么说就笑道:“二嫂刚出了月子也没什么事,还有些发闷呢,过去瞧瞧也好给她解解闷。”曼娘点头,正待转身时候二少爷迟疑一下才道:“俞家那边,总还是大姑母的夫家,别来也就罢了,隆表弟既亲自来了,不得不让他进来。”

曼娘回头对二少爷一笑:“二哥,晓得的,为的事,让家里担心了,是的不是。”二少爷展眉一笑,徐家少有生的不好的,二少爷这一笑有春花开放之感:“晓得十三妹妹是懂事的,可是徐家的女儿,又怎能受这样的侮辱。”这个堂兄原来不过就是节庆时见面说话而已,此时说了这么句,虽是为徐家名声而说,但也极难得了。曼娘又是一笑:“晓得,二哥,日后瞧来,说不定这还是的福气。”

二少爷也不是笨,听了这话了然点头,曼娘这才告辞前行。风刮的渐渐有些大了,曼娘紧一下斗篷,生世,总会遇到不少的事,早早吃些苦头,好过年老时候再吃苦头。

回到家里,姐妹们总要来探望一番,十二小姐最为得意,新安郡主和徐启的婚事已经定下,婚期就来年三月初二,都是二婚,也就不办那么盛大。新房自然不能像娶别一样设徐府,毕竟是郡主,徐家别见了郡主也不好交往。

徐府京城还有一座四进的宅子,原本是留给四老爷的,但他早逝,四房口又少,这么大座宅子维护不来,卖了又可惜。徐首辅就做主把这座宅子换成五百亩好田和四个铺子,好让四房有活钱进来,这座宅子也就放这里,没有说分给谁家,只是让两个下里面住着打扫。

这回徐启要娶郡主,徐首辅就让新房设这座宅子里面,十二小姐坐下刚不久就笑着道:“还没恭喜过十三妹妹呢,等过了年就去住新宅子了,又有了新妹妹,哪似们,还住这么小的院子。”

曼娘手里正拿着果脯请几位姐妹吃,听到十二小姐这名虽恭喜实则嘲讽的话,只淡淡一笑:“姐姐的恭喜收下了,姐姐素日是最会收拾屋子的了,等搬过去,还要请姐姐过去帮瞧瞧,可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俞泠这个人,其实是很典型的传统文人心态,既要妻贤子孝,又要红袖|添香。而且认为两个女人都爱着他,所以必定会和睦相处,不会把女人视为独立思维的人。这样思维的人不少,所以,千万别嫁男文青啊。

 


、38第38章


十二小姐这夹枪带棒的话本是想引起曼娘不高兴,到时回自己几句,那时可以拿出姐姐的款儿来,好好说她几句,哪晓得曼娘竟这样坦然,还要约自己去收拾屋子,倒没意思起来,手里卷着帕子不说话。

十五小姐已经凑近曼娘这里笑嘻嘻地说:“十三姐姐,今儿啊,前面叫送茶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手里捏了盐,把盐往茶水里撒了些,让丫鬟端上去。”看着十五小姐那一脸表功的样子,曼娘忍不住笑了,十一小姐点妹妹额头一下:“有这样调皮的吗?要是嚷出来,到时是丫鬟挨了训,谁敢把供出来,以后可不许这样做了。”

十五小姐的唇已经撅起:“哪家客喝了有盐的茶水会嚷出来?再说那样怎配喝们的好茶,没让丫鬟去换下喝的粗茶已经够好了。”十一小姐也跟着笑起来,揉揉妹妹的头发:“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十五小姐点头:“以后谁敢对姐姐们不好,才又这样。”

这下连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十二小姐的眼斜睨过去,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样也太没规矩了,十一姐姐,也要和五婶子说说,让她好好管教下十五妹妹。”十一小姐的手还放十五小姐头上,只是瞧了十二小姐咦了一声:“妹妹这话好奇怪,姐妹们之间,本就是同气连枝互相体贴的,俞家这事做的本就不地道,只是碍着大姑母才不好说什么,给他喝杯加了盐的茶水只算小惩。十二妹妹这样说,难道说以后姐妹们受了委屈,都不能惩罚吗?”

十二小姐被堵的无话可说,曼娘已经笑着道:“不如们去瞧瞧二嫂嫂的侄女?这还有给她做的一套小衣衫呢,原本昨儿回来说送去,爹爹又找说话,太晚了就没送过去。”这好,十五小姐已经跳起来:“好,要去看小侄女。十三姐姐,和说,小侄女生的可好看了,还有那小手小脚,怎么会那么好看?”

众起身离去,十二小姐不想跟去,但这样自己就落了单,过年四奶奶也忙,不好去找她撒娇,十二小姐只得怏怏地跟着姐妹们去了。

曼娘她们到时,二少奶奶正斜倚那里,瞧着奶娘哄孩子,见她们姐妹说笑着进来,忙坐起身:“今儿吹的是什么风,们姐妹们都到齐了,是不是快过年了,们商量着过来给们侄女红包?”

十五小姐已经跑到熏笼那里烘手,等手烘暖和了才凑到奶娘身边瞧孩子,听了这话回头一笑:“二嫂,可没有钱,要不,把去年们给的红包,都拿来给侄女?”二少奶奶正吩咐丫鬟们上茶送点心,听了这话就笑着说:“哟,长辈们给十五妹妹的红包可不敢收,还是留着以后当嫁妆吧。侄女的嫁妆,还是让攒。”

十五小姐还小,听了后嘴就高高撅起:“二嫂又笑话。”曼娘喝了一口茶,这才把小衣衫拿出来:“侄女出世时候也不家,这是比着当初难哥儿三个月大时候做的,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这样家,孩子的衣衫自然做了不少,但二少奶奶还是很欢喜地接过,抱过孩子比起来:“曼娘妹妹的针线越来越好了,这身小衣衫做的多精致,等百岁那日,就穿了这身出去,定是赞。”

二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接过衣衫笑着点头:“们可要记得,小小姐百岁那日穿的衣衫,可是穿这套,都别忘了。”奶娘应是接过衣衫让旁边的丫鬟收好。

屋里其乐融融,十二小姐却觉得如坐针毡,本以为曼娘退了婚,又去邱家躲了这些日子,该没脸见才是,哪晓得曼娘回来,平静依旧,而姐妹们还是待她和平日一样,不,甚至更亲热。

十二小姐搅着手里的帕子,二少奶奶笑着转头瞧见了,心里不由摇头,这个小姑子怎么被养成这样?其实要照二少奶奶的念头,就该把十二小姐送回家乡,让二太太亲自教导,瞧瞧二太太教导出来的六七两位小姐,和十二小姐那就跟不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一样。

这种话二少奶奶自然不敢说,只是又和她们姐妹说笑,说笑了一会儿就有丫鬟满面喜色地跑进来:“有喜事,方才前面来了旨意,说通政司正堂出缺,陛下着令二老爷补,这会儿二奶奶请少奶奶去,瞧要怎么操办这喜事呢。”

二老爷丁忧之前,是通政司左通政,此时补了通政使,还升了一级,这是莫大的喜事,难怪二奶奶要着意操办。小姐们也起身,欢喜之色不能言表。毕竟二老爷虽比徐尚书小那么几岁,也是快六十的,丁忧时也没想起复的事,这把年纪就算起复也要慢慢地再坐上去,还不如家安生做个富家翁,谁晓得竟有这样的一道旨意,这喜就跟从天上飞来的一般。

二少奶奶既要往二奶奶那边去,小姐们也就告辞。等出了门十二小姐才欢喜地道:“二嫂生的那孩子,还真是有福气,比不得…”说着十二小姐顿住,毕竟那年大少奶奶生下那个孩子,家里就接二连三出事,而这个孩子一生出来,就是二爷和二老爷接二连三的补官。

曼娘怎不知道十二小姐的意思,算起来这里的姐妹,只有自己一个是长房的,只淡淡一笑没说话。十一小姐已经道:“祖父得补通政司正堂,这是天恩。”十二小姐鼻子里哼出一声没说话,只是径自往前走。

十一小姐无奈摇头:“十三妹妹,实是,”曼娘浅浅一笑:“无妨,二祖父要入京任职,二祖母定会跟着来的。”二太太是个极讲规矩的,原来这几位小姐都被她拘束管教着,十二小姐是因从小身子比旁要弱些,况且那时二太太的孙女已经不少,这才让四奶奶带身边,等这回来,十二小姐这样做派二太太怎会看得下去?现越得意,到时吃的苦头就越多。

十一小姐也想到这点,也笑着道:“当时只觉得祖母管们管的太紧,现想来,倒是管紧些好。”曼娘也浅浅一笑,这种事,自有长辈们去操心。

临近过年又有了这一喜,再加上服已经完全除掉,京中徐府今年的年过的格外热闹。下们的月例,也多发了两个月的,上上下下都沉浸过年的喜悦中。初二是出阁的姑娘们归家的日子,徐家嫁京中的不少,从徐琴再到新近出阁的六小姐,这日都回了娘家。

徐家的媳妇们娘家京城的也归宁了,剩下几个出来接了姑母和大姑子小姑子们,厅堂里花团锦簇,不时还夹杂着孩子们的笑声。曼娘姐妹也出来和姑母们还有姐姐们说话。说的不外就是那些家常,徐琴不耐这些应酬,说了会儿就去歇息。等她出去,四姑母才叹道:“大姐姐还是这么个性子,倒委屈了曼娘。”

四姑母也是曼娘的亲姑母,二姑母已经去世,三姑母不京中,这里数她辈分年龄最长,要说几句也没敢接话。曼娘已经笑着道:“四姑母这样说,侄女倒不敢接了,大姑母她的性子原本如此,强拗了过来,反是不好。”

四姑母虽和徐琴是一个娘生的,从小受的教导不一样,八面玲珑里外周全,姐妹们虽则性子不同,当日闺阁中还是十分友爱的。此时四姑母听的曼娘这么说,拍拍她的手:“好孩子,果真想的周到,有这么大时,绝想不到这么多。丢了这么个好儿媳,是大姑母没福气。”

旁边二奶奶已经笑着道:“四妹妹既这样说,看来是想为曼娘寻一门好亲事?”四姑母笑了:“这不是做姑母应当的?可惜家常宁,已经早早定亲,别的那几个,不是庶出就是年纪小,不然还真想和八弟做这个亲家。”四姑母嫁的也是同乡,当初嫁过去时还是举,后来联捷直上,宦海沉浮了这十来年,去年刚升到大理寺少卿,恰好是邱淮的下属。虽没有邱淮那么一帆风顺,但比起同年来又顺利的多,毕竟不少同年甚至前辈都还州县官上熬呢。

四姑父也晓得自己这么顺利,是靠的岳父家多一些,对四姑母言听计从,房里有一房妾,还是当日四姑母有段日子身体不是太好,精力不济,就把身边的丫鬟给了四姑父,好替自己分分这些操劳。那丫鬟做了姨娘,也很老实,生了一子一女,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

家里都说,那一辈姐妹里,自然是徐琴的名气最大,但要说过的最好,那当然就是四姑母,就是不晓得这一辈姐妹里,谁过的最好,毕竟现才有这么几个小姐嫁出去。

徐大小姐本来是和二少奶奶说话,听了这话就笑着道:“四姑母白白放掉了这个好儿媳,难怪这么懊恼。婆家,可还有几个小叔子没结亲呢。”四姑母瞧徐大小姐一眼:“说起来,那日去舅舅家,二表哥家的小儿子生的真是俊,听说也没结亲呢。”

曼娘初时还好,现听的渐渐面有些红了,四奶奶心里不由酸溜溜的,当日四奶奶就有和宁国公府再结一门亲的念头,不敢说出口,只是让婉转提过,被宁国公夫婉转拒了。而从四姑母和徐大小姐的话里,曼娘还可以随意挑选家,毕竟是退过一门亲的姑娘,这些家可真不讲究。

可心里就算再酸溜溜的,四奶奶也不敢说出口,毕竟过了年二太太就要来了,到时婆婆来了,四奶奶还指望这些帮自己描补,哪敢再说酸话?

作者有话要说:徐家人口真是多啊。

 

、39贴心


要知道去年二奶奶回来时候,已经暗地里敲打过四奶奶,四奶奶虽管了这些日子的家,说来不过是个过手财神,那些下人们所听命的,还是徐家。二奶奶是二房长嫂,四奶奶自然不敢像对待五奶奶一样对待她,只有唯唯听命。

事还没冷多久,现在婆婆又要进京,四奶奶只有越发夹了尾巴做人,哪敢像原来一样还说几句酸话,只是顺着众人的话说着曼娘的婚事。

曼娘被说的面红耳赤,六小姐已经笑着道:“姑母婶子们,十三妹妹怎么说都还是没出阁的闺女,这样说你们也不怕她害羞。”大小姐手里正拿着个桔子在剥皮,听了就拿着皮往六小姐那边作势打去:“去,知道你是新媳妇还害羞,要不要你去寻你二姐问问,问她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可是更让人脸红。”

二小姐本在吃茶,听自己被提到就呸大小姐一口:“当着姑母们,你还欺负我们?”说着就伸手去扯四姑母的袖子:“四姑母,瞧大姐姐,您可要帮我们。”四姑母乐的搂紧了二小姐:“好好,我说你们大姐姐,你们这可还是有不少没出阁的妹妹呢,等以后啊,都出阁了随你们怎么说。”

众人先愣一下接着又笑了,换了话题,不再继续说曼娘的婚事,不外就是这些家常话,算来这里不是徐家的女儿就是徐家的媳妇,比起出去应酬说的那些话更放松些。除了少女们不能听的,别的都能说。

说说笑笑,不一时午饭得了,管家娘子们来请众位去用饭。众人互相招呼起身,等走出门时六小姐等了一步,对曼娘轻声道:“十三妹妹,家里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我娘的性子本就如此,纵的十二妹妹有时失了分寸。十三妹妹你是忠厚人,不在意这些。可也不能因你是忠厚人我就当不晓得,这里先代十二妹妹道歉,等二月祖母来了,定会多加管束的。”

看着六小姐脸上神色,曼娘忙握住六小姐的手:“十二姐姐的脾气我也晓得,自不会放在心上。姐姐现已出阁,新媳妇在婆家总是难的,比不得娘家人总是血亲。姐姐还请放心。”六小姐叹了声:“知道你是明白人,可我怎能放心得下?”

曼娘又道:“姐姐都忘了,我们既是一家子,当然比不得外人。再说娘家好了,姐姐在婆家也更好。”两人在这说话,不免落的远了,大小姐已经笑着对她们道:“两位妹妹说什么呢,快些来吧。”两人齐齐抬头对大小姐笑一笑,也就携手往前走。

看在四奶奶眼里,难免又生了一根刺,不免要怨六小姐不护着自己妹妹,反和堂妹这样要好。十二小姐的唇也微微撅起,四奶奶见女儿这样,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姐姐这样你也别生气,等她以后在婆家吃了苦头回来哭诉就晓得毕竟只有亲的肯帮着了。”十二小姐往自己娘身边偎依一下:“娘,只有你肯对我好了。”

四奶奶拍拍女儿的脸,六小姐已经赶上来,扶住四奶奶的胳膊:“等吃了午饭,我去和娘说说话?”四奶奶想把胳膊从女儿手里抽出来,但终究没动,只是鼻子里哼了声:“你啊,也不晓得给我说几句好听的,我…”自己的娘又来了,还是这样左性,六小姐心里叹一声但面上笑容没变:“娘,再过些日子祖母就来了,女儿想和娘商量,要给祖母备些什么东西呢。”

这倒是要紧的,等婆婆一进京先把婆婆哄好了,别人说什么那时婆婆未必肯听。四奶奶急忙道:“你说的是,哎,你妹妹虽贴心,但这些事想的没有你周到。”六小姐在心里微微摇头,但还是和四奶奶步入饭厅。

年节都是互相应酬,各自请酒,好在徐家人多,可以分开应酬,连五奶奶也带了小姐们出门应酬过几次。过完灯节,这年也就过完,那座宅子已经修葺好了,现在就打家具换摆设。二奶奶要忙着打点去江西赴任的事,四奶奶要帮着把这各处院子打扫出来,这回徐尚书也要来主持儿子婚事,两边长辈的院子都要重新再换过摆设调配人手。

曼娘虽能干总是女儿,哪有让女儿料理娶继母这样的事?这边就由五奶奶帮忙料理,好在婚礼这种事情,对徐家这样大家族来说,是常碰见的,各项东西都拿得出来,这样各自忙碌着转眼就到了二月十四,徐尚书和徐二老爷都到京。

徐二爷虽要去江西赴任,但也要等父亲到京拜候过才启程,带了儿子和徐启,亲自去通州迎接伯父和父亲。等到那日,男子们全到城外迎接,女人们都候在大门口,等消息一到就齐齐迎出门口。

曼娘左边站了十二小姐,右边站了十五小姐,数月不见祖母,心里着实想念,那封信上的哀痛之情常在曼娘心里回旋。仔细想来,这件事,只怕祖母更难过一些,也不知道祖母怎样了?曼娘恨不得踮起脚尖去看祖母样子。

车马已到门口,以二奶奶为首的人都跪下行礼,恭迎长辈回府,已有婆子过来请众人起来。二奶奶站起身就往前面去搀大太太和二太太,车帘这才掀起,先露出的是大太太身边丫鬟,跳下车给二奶奶行礼后就恭敬站在一边,二奶奶先搀下大太太,行礼问了几句这才来到后面一辆车去扶二太太。

曼娘眼尖,看见祖母鬓边的白发已从原来的星星点点变成浓霜一片,脸上皱纹也很明显,眼里不由一阵酸涩,上前搀住大太太,什么都没说。大太太看着孙女,见她容色甚好这才放心下来,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这才在前后拥护下进了府。

进府后到了正堂,难免又是晚辈们重新行礼问安,有头脸的下人们也前来磕头,热闹了好一阵才安静了。大太太往这四周一望才对四奶奶笑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四奶奶忙起身应不敢,大太太已对二太太笑着道:“说来还是二婶婶你有福气,瞧瞧面前这么多儿子儿媳都在眼前,还都这么能干。”

二太太也笑了:“大嫂你是羞我不是?在家时候可是我羡慕你,要不是这回天恩,我也没这么多儿媳在眼前守着。”众人都跟着笑了,又说几句闲话,也就各自回房歇息,曼娘一直跟着大太太,等大太太进房后用热水洗过脸,拆掉簪环换掉衣衫曼娘才走到大太太身边坐下。

还没等曼娘开口,大太太已把曼娘搂过来:“好孩子,说来是你姑母没福气,这么好的媳妇她都舍得不要。”说着大太太的眉皱一下,自言自语地道:“不过若你姑母真能想到,她也不会是今日这样。”

曼娘只是瞧着大太太:“祖母,我不委屈,只是怕祖母伤心难过。”这个孩子的眼这么亮,说出的话也那么真,徐大太太不由把她再搂紧些:“难为你还为我想着,就这么点点大的孩子,着实难得。这回啊,祖母想带你回家,你看好不好?”

曼娘本要说好,但又想起新安郡主,眉不由皱起,徐大太太的眉挑起:“怎么,你是怕难哥儿吗?这回要带走,定是你们姐弟俩都走的。”曼娘摇头:“孙女不是怕难哥儿,只是孙女已经见过了郡主,郡主她和别的人不一样,孙女也想多在京陪陪爹爹。”

这倒是徐大太太没想到也不知道的,但若是继母和继女能够相处的好,这也是件好事,但又怕万一?见徐大太太在那里踌躇,曼娘已经明白,轻声道:“郡主说过,徐家那点产业,她还不放在眼里,也不会做什么捧杀棒杀的事。”

别人若说徐家的产业不值得放在眼里,只怕徐大太太还会笑话说这人说大话,可新安郡主说这话,徐大太太是相信的。福王是仁宗幼弟,赏赐不断,封王后不管是王庄还是什么,全都是上上等的,先帝和今上都对福王恩宠有加,有人曾经说,福王府里的地都是金子铺的。虽是夸大之词,但也有几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