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不顾重重的腰身,将那石榴花狠狠地碾在花屐之下,渐渐有艳红色的汁液流淌出来…

“背叛本宫的人…”我一字一顿地说。

皇上轻抚我隆起的肚子,关切地问道:“感觉还好吗?他最近有没有淘气折磨你?”

我掩饰住心中的种种情感,微笑着回答:“有君上在,他就很听话呢。”

皇上会心地一笑:“看来会是像爱妃一样漂亮乖巧的女儿呢。”

我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应答说:“臣妾倒宁愿是儿子,以后也好和颛福做伴呢。”然后转身问颛福说:“福儿,以后有个皇弟和你一起骑马打猎好不好?”

已经十二岁的颛福最近又长高了不少,他懂事地点了点头,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皇弟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我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说:“福儿真是懂事呢。”

然后我又看向皇上,转移话题,轻笑着问:“君上,庄充嫒好吗?您连着三天让她侍寝,可见宠爱非同一般呢。”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答说:“她不似其他妃嫔般对朕阿谀奉承,倒叫朕有些心动。人也品格高尚,赋有情调,琴棋书画也擅长,真是个奇女子。”

我在心中冷笑,庄充嫒你欲拒还迎的功夫倒是做得很好啊。

皇上见我半天不说话,察觉到了什么,拉起我的手愧疚地问:“爱妃你不高兴了吗?是庄充嫒的事让你不悦了吗?”

我镇定了心神,拿袖袍轻掩朱唇,做出半是娇怜半是忍让的样子,轻声说道:“君上说那儿的话,臣妾身子不行,有庄充媛代为服侍,臣妾甚是欣慰。”

皇上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无论怎样,爱妃才是朕最珍视的人啊。”

心中闪过一丝哀戚,那么我的娘亲呢…在你心中的何种地方…

差点脱口而出,终是淹没在紧抿的薄唇之下。

皇上虽然如是说,但依然可见他对庄充嫒格外的喜爱。

庄充嫒承宠不到一个月就被破格提升为庄充容。

于是后宫众妃嫔又纷纷揣测,这位新宠是否伺机趁我怀有身孕期间抓牢皇上,欲与我一争上下。

原先风平浪静的后宫,又开始暗潮涌动,后宫上下莫不小心翼翼,以期审时度势。

然而凤仪宫中一切如常,我处之泰然,安心养胎,实际上暗中却不免心力交瘁。

我不怕斗,斗姒充仪,斗太后,斗昭娇,斗孝德妃,斗皇后…我早巳习以为常。我也不是对皇上不甘心,既然对他无爱,我又何必叫他与我忠贞相守?只是想起以往与她非比寻常的情谊,一夜之间颠覆倒置,不由得一阵黯然落魄。

难道这世上真的就没有我奴兮可以依靠信赖之人?有的永远只是虚情假意,暗中算计吗?

啊,真是…可悲。

镜明问我:“小姐打算怎么处置庄充容?”

我捏起一枚青梅,淡淡地说:“庄充容不是泛泛之辈,恐怕不好对付…等我身子好了再说吧,反正这时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镜明笑了一声,低声说:“这倒不像是小姐平时的作风。”

我挑了挑眉,手顺便轻抚隆起的肚子,看着他问:“你是说我眼中容不得沙子?”

镜明沉默表示承认。我轻笑,语重心长地说:“这沙子纵然硌人,有时却不得不忍…又何况有了机会不知道抓紧,一向不是宫中人的作为。我不是没想过如今这种情况,只是我没想到是她而已。”

“而,”我目露凶光,“我不允许自己没有预料的事情发生…发生了,就想要摧毁…”

“那么小姐今晚举行的赏月小飨是为了…”

我掩嘴低声地笑了:“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先羞辱她一番罢了,否则怎么缓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晚上庄充容竟然以身上晦气为名托病不席。

于是心中暗暗恼怒她恃宠而骄,遂见诸事不顺眼,惹得众妃皆惶惶不安,小心翼翼。

宴会只进行到一半,我就突然站了起来,连旁边坐着的皇上都吓了一跳。

我努力平稳自己的怒气,对皇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君上,庄充容身子不适,臣妾甚是挂念,我们去看看她吧?”

皇上略略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今天庄充容有月信在身,本不打算去她那儿的。

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于是圣驾凤辇浩浩荡荡地摆向庄充容居住的月桂宫。

我在路上抬头望到高挂在天空中的明月,真是好圆好美。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花好月圆的夜晚,因我一时的任性妄为,三条人命就因我而丧。

就在越来越接近月桂宫时,我看见庄充容的贴身侍女小娥站在庭院门口四下张望,见到圣驾,一惊,拔腿就要往回跑。

我起了疑心,远远地喝道:“站住!”

那宫娥还要往里跑,我又再次冷喝道:“装作听不见吗?不想活命了?”

这时那宫娥才停住了,转身向我跪下连连叩头说:“奴婢刚才真的没听见,皇后娘娘饶命。”

“你刚才急着往里面跑什么?”

那宫娥一惊,然后立刻回答说:“奴婢刚才见起风了,就想回去披件外衣…”

我冷笑了一声:“换件袍子就那么急切吗?”

那宫娥嗫嚅着说:“奴婢真的是…”

我没有耐心听她的辩解,绕过她就要和皇上一起往殿里走。

那宫娥见阻拦不住,便冲殿内大声禀道:“娘娘,皇上和…”

我一个眼神,菟丝就上去捂住那宫娥的嘴巴,使她发不声来。

我恶狠狠地对她说:“你要是敢再出声,小心你的命!”

于是我大步向屋殿走去,皇上也一脸惊疑地跟了上来。

离屋子越来越近了,可见屋内映出温暖的烛光,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四下突然静得诡异。

屋里到底是什么呢?

我站在门前,伸出手缓缓推开大门…

满室的烛光迎面而来,在这份恬静的温暖之中,我看见庄充容微闭双眼满足地躺在一男子怀中,那男子一只手搭在她的腹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柔情地吻着她。

我睁大眼睛,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却又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回头时,果然看见皇上一脸的铁青。

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私通是死罪。

那男子是宫廷中最年轻的御医周仲道。我苦笑,原来是这样,静梳姐姐,你骗我骗得好惨。

皇上并没有以私通后妃为名治周仲道的罪,因为他要顾全自己的颜面,但是他为周仲道冠上了更加讽刺的罪名——毒害庄充容未遂。刑罚是五马分尸。

后宫的女人们被命令聚集到宫中一片空旷之地,开始她们还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谈笑风生,说着好奇的话。

可是当那清秀儒雅、受到后妃们好评、为人正直的周御医的头颅和四肢被分别捆绑在五车之上高高架起时,她们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威严地扫视四周,终于冷冷地开了口:“行刑。”

一瞬间,马儿的嘶吼声,女子们的惊恐尖叫声,盈满耳畔。

善善连忙将手挡在我面前,声音急切而哽咽:“小小姐,别看…别看…”

然而我依然透过她手的缝隙瞄到了什么,看见人的身体就那样生生地被撕裂开来,鲜血四溅,仿佛就要冲我喷溅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木在了那里,呆呆的。

告诫自己不要看,不要看,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旁边传来侍女的惊呼声:“庄充容娘娘!”

我僵直地转过头看她,她脸色苍白,已经瘫软在地上。

我正要迈开步子,却被惠修仪从后面不着痕迹地死死拉住,她低声告诫我说:

“娘娘,别去!别去…她是您不相干的人,和您没有一点关系,不要受牵连…”

庄充容被架下去了,皇上也沉着脸挥袖而去,我愣愣地看着,脑中全是混沌,无法思考。

然后我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去,吐得一塌糊涂。

她已经气息奄奄了。我站在她床前,看着她,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被惊醒了,转头一脸苍白地看着我。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她终于开了口,小声而无限凄楚地唤了一声:“奴兮,好妹妹…”

眼泪簌簌而下,事到如今,还当我是妹妹吗?

我上前急急地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如此瘦削而冰凉:“姐姐,静梳姐姐…我,对不起你…”

她舒了一口气,虚弱地说:“奴兮,我要死了…”

我连连摇头:“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她露出—个苍白的笑容,缓缓地说:“他已经不在了,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况且皇上也决不会饶了我的。”

我一愣,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哦,我骗了你,以前的孱弱、落寞的眼神,玲珑想毒害我的事…都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可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我与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早就暗定了终身,没想到被选进宫中做了妃子…我并不是想要争宠,但是我怀孕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我只是想把他的孩子生下来…”

我的心更痛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长干行》。我哽咽着说:“静梳姐姐,你为什么刚开始不告诉我呢,我若是知道,我不会,我一定不会…”我追悔莫及。

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微:“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想拖累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看向我,拉住我的手紧了些:“奴兮,我的好妹妹,我一直很喜欢你…可是我却因你而死,我好不甘啊。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就要随我去死了…”

我神色一动,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她又舒了一口气,眼睛怔怔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奴兮,他来接我来了,来接我们母子了…啊,我好幸福啊…”

她的神志渐渐地涣散,嘴中却开始轻轻吟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两小无嫌猜…”

然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握住我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摔在床上,我的心也随之沉沉地下落,发出重重的声响。

庄充容的惨死成为我一生的痛和愧疚。

突然间少了昔日的盛气凌人,于是将后宫诸事交由殊贤妃打理,自己则居于凤仪宫安心养胎,每日只是教习颛福读书,或者与宫中有学识的命妇谈诗论画,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只是有一日宴请众妃品新贡的巴山雀舌,一才人失手将手中的羊脂白玉盏打碎,顿时大惊失色跪下连连叩头求饶。

若是在平时我也许要发怒,但那天我只是淡淡地吩咐菟丝说,再给她换上一杯。

不曾想的是,那才人从此每日提心吊胆、惊恐不已,最终竟因畏惧而上吊自杀了。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底浮上浓浓的可悲,却又忍不住狂笑起来,我是何人?这后宫上下到底把我奴兮当成什么人?

(十二皇子)

奴兮就要被封为皇后了。

身边的心腹个个莫不痛心疾首,大感惋惜。

只听有人忍不住砸桌气愤地说道:“真想不到让7Jljsl,女子得了逞!”

又有人无奈地说道:“无论资历还是声望,贤妃娘娘皆是上乘之选,本来晋为皇后也应当是十拿九稳的事,那时咱们的亲王就成为理所当然的皇太子…”然后他摇了摇头,满是惋惜的语气,“没想到最后反而是那不足二十的贵妃娘娘捷足先登,唉!”

“看来咱们当初确实小看了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一人沉思着说道。

另有人不屑地接道:“嗨!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仗着自己年轻美貌,也不知道在龙床之上是怎么魅惑皇上的。这男人又最听不得枕边风…”

我疲累地靠在雕金游龙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沉声说:“你们退下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他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才纷纷告辞离去。

四周安静下来。

只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奴兮那张含娇带笑的脸,仿佛在嗔怪着你,却又无限娇媚地冲你盈盈笑着。

回想起小时候的点滴,那欢笑着的奴兮,那哭泣着的奴兮,那恼怒着的奴兮,那坚毅的奴兮…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我想起了小时候你总是在前面跑着,自己则不住地掩嘴咯咯地笑着,我在后面追着你,心中却感到无比的欣喜。可是现在感觉离你越来越远了…

不,我才发现这十几年来竟一直看不懂你。

奴兮,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不开口,反而要在荆棘之中苦苦挣扎折磨自己呢…

在秋天,传来了她怀孕的消息。

紧接着她的娇纵、她的残忍,被传得沸沸扬扬。

每Et的驿道上都有士兵快马加鞭地赶路,只是为了能让她吃到千里之外新鲜的青梅,在中途累死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出了差池,不仅负责传送的士兵要被砍头,就是当地的官员都要受到重重的责罚,于是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我则在封地的驿站上,命人准备了好酒和丰富的美食款待路过的士兵们,只是为了少死几条人命,少些人对她怨恨。

渐渐地与一些士兵交好起来,当他们知道我的侧妃云奴怀孕后,竟然特意为我多运了一箱青梅来。

心下有着感动,望着眼前青翠欲滴的梅子,自己忍不住拈下来一枚放入口中,却酸得牙都要倒掉了。

于是便联想着她在吃这些梅子的时候,一副微微蹙眉的可爱模样,不禁笑了。

继而我又叹了一口气,自己真是愚蠢得可笑呢。

接着遣人给云奴送去,可是她吃了一枚也酸得直皱眉,歉意地说道:“妾身虽然有了身子,可是也吃不下那样的酸呢。”

不由得一怔,继而苦笑起来。

奴兮,奴兮,这样极致的女人恐怕世上再无有第二个了吧。

她怀孕八个月时,父皇为她举办了隆重的祈安法事,又召集众亲王进京参加安胎福宴,更是千古少有。

世人议论纷纷:“这等的宠爱真是世间少有…唐朝就有因为宠爱杨贵妃而亡国的例子。真是可怕啊…”

当她姗姗来迟,出现在朦胧的薄纱帷幕之后,我的心抑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隐约看到她隆起的腰身,不臃肿,反而更增雍容华贵。

父皇起身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她入座,阵阵的幽香飘然而至。

整个宴会上,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上面静静地看着歌舞,间或转身与父皇轻笑低语几句。

后来不知道他们又谈了什么,却听见她在上面说:“我,将为皇上生出太子。”

声音虽然小小,却坚定得足以让下面所有人听见。

言惊四座。

这句话是玩笑又是试探。

父皇先是惊讶,然后不置可否地沉默了,然而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否认。

我抬头吃惊地看着她,心想:奴兮,你何以说出如此猖狂而肯定的话来?

竞张扬如斯,霸道如斯,奴兮。

(奴兮)

怀胎十月,终于诞下婴孩。

虽然我的身子骨还稚嫩,而且是头胎,但生产却出奇的顺利。

我醒来时,就见接生婆喜滋滋地将孩子抱给我,说:“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小皇子呢。”

我看着被金黄色龙纹襁褓裹着的婴儿,一怔,却迟迟不敢接入怀中。

屋里上下有些愣,还是善善反应过来,笑着对我说:“小小姐,这是您的儿子呢。”

儿子…我的儿子…这句话提醒了我,我终于伸出手犹豫地将他抱入怀中。

顿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却是满满的惊讶夹杂着欣喜。

他的皮肤就如我自己的那样令人熟悉,他的身上流淌着的是我的血液啊…原来我不是不喜欢小孩子,我只爱我的孩子。

可是明明那样喜欢,口上却说:“丑死了,像小猴子似的…”

屋里的人都笑了,奶娘接过话说:“皇后娘娘,刚出生的婴儿都是那样的,等过一个多月白胖起来就好看了…”

这时孩子可能醒了过来,呜咽着像小猫般叫着,虽然睁不开眼睛却知道往我胸H上凑。

我心下了然,他可能是饿了,于是要掀开衣襟喂他,却不想奶娘在旁边惊呼了一声:“皇后娘娘!”

我诧异地抬头看她,她走到我面前抱起我的孩子,急促地解释道:“自古以来,宫中没有生母喂养的先例,皇后娘娘若是哺乳,将来可能会影响了形体…”

我一愣,最后还是迟疑地松开了手。

我看着奶娘露出白净的乳房喂养着皇儿,看他吃得贪婪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微的嫉妒。

这时善善在一旁提醒说:“小小姐,皇上还等在外面呢。虽然刚刚已经通报小小姐喜得龙子,却并未让皇上看过呢。”

我这才想起皇上是不能随便进入产房秽地的,于是自己也略加整理一番,并吩咐宫人说:“快把屋子收拾一下。”

待收拾妥当了,方才着人请皇上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我床前,眼中满是关切,略有力道地拉住我的手说:“爱妃,你辛苦了。”

我微微一笑,然后看向奶娘,说:“奶娘,快把孩子抱给皇上看看。”

奶娘将皇儿抱到皇上面前,皇上略有拙笨地接了过去,细细打量孩子的眉眼,然后叹道:“真想不到朕还能老年得子,朕很高兴…”

我听着皇上赞叹和欢喜的语气,却又不能不注意到皇上眉宇间的一丝忧虑。

皇上身边的老姑姑笑着说道:“圣上真的很喜欢小皇子呢…除了首次得子外,也不见得抱过哪个皇子…小皇子能得龙拂,f7t后必然洪福齐天。”

我笑了笑,向她致意说:“托姑姑吉言了。”然后转头问皇上,“君上,为我们的皇儿起个名字吧。”

皇上一愣,有些尴尬,说:“朕本是想好的,不过看我皇儿如此福相,那些名字反而俗气了,容朕再想想,起个好名字如何?”

我心中冷笑,心道皇上恐怕只是想到了帝姬的名字了吧?

我表面却不动声色地说:“那么就等皇儿满月时再起吧,也庄重些。”

皇上暗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又逗弄着怀中的小皇子,欢欢笑笑的,倒真见几分喜爱之情。

 

 

颛承

我知道,他死了,他死了!

我知道,从抱住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但我宁愿我是错的,我宁愿他是睡着的,你们为什么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会儿不行吗,你们好狠心…

(奴兮)

我在月内的时候只是待在室内,不能出去也不便见客,于是连后宫妃嫔每日的拜安礼也免了。

那时正是炎夏,我穿着厚实的坐褥装,浑身燥热难耐,便吩咐如意说:“快把窗子打开。”

如意很听话地过去打开窗子,我这才感觉清凉舒畅了些。

不--会儿,善善端着燕窝粥进来了,看到打开的窗户一惊,快步走到窗下复又伸手将它关得严严实实,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小小姐,月内可不能见风啊。”继而又一脸严肃地指责如意说,‘‘你是怎么服侍小小姐的?怎么放任窗户开着?”

我那是第一次看到随和的善善发脾气,心中有些感动,她是关心我吧,但看着如意一脸的委屈,解释道:“善,是我刚刚叫如意开窗的…她不过十八岁的小姑娘,哪懂什么。”

善善回头看我,又紧张起来,将燕窝粥放在床边的红木小桌上,夺过我手中的书卷,一脸责备地说:‘‘小小姐,您好好休息,累着眼睛以后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然后她又把燕窝粥端给我,我吃得都有些腻了,苦着脸看着善善说:“刚刚不是才喝了苗太医开的补汤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吃了?”

善善一脸认真地回道:“那个是补益气血的,这个是滋养身体的。小小姐,月内可要好好调养身体,马虎不得啊。”

于是在善善的严格看管下,我大多只能闲躺在床上,而每日奶娘抱着皇儿来见我时,是我最感慰藉和快乐的时候。

总是喜欢将他抱在怀中,怎么看都看不够。虽然他还睁不开眼睛也不会说话,但是我依然喜欢贴着他的小脸蛋,蹭蹭他的小鼻子,不知疲倦地和他说话…直到奶娘不停地催了,才恋恋不舍地将他递还给她。

这样的感情…我从未体验过,那样的奇怪…却又那样的欣喜幸福。

奶娘姓曹,是善善介绍过来的。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八岁,却已经生育过三个孩子了,很懂婴孩的日常照料。她容颜清秀,皮肤白净,身材匀称,家世也好,祖祖辈辈都很正派;她自己为人也很安分老实,体贴细致;再加上她以前就在宫中与善善交好,所以她服侍皇儿颇尽心尽力,让我很是放心。

曹奶娘的奶水很充足,我看着她很娴熟地抱起皇儿哺乳,边踱步边轻声哄唱着,皇儿也吃得津津有昧十分享受的样子。

我待她喂好皇儿哄他睡着后,感激地说:“奶娘真是辛苦你了。为了保证奶水丰足有营养,你每日只能吃清蒸猪蹄和白水鸡蛋…本宫也知道不加作料很难下咽,但是为了皇儿你就先委屈着吧…等皇儿断了奶,你的饮食就不那么严格了。”

奶娘笑着回答说:“皇后娘娘这说的是那儿的话。小皇子尊贵无比,奴婢能服侍他实在是莫大的福气…”

这时颛福走了进来,这孩子几日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他首先走到我床前,向我躬身一拜,真诚地问:“母后吉祥,最近母后的身子还安稳吗?”

我看着他懂礼的样子很是欢喜,拉着他对宫人笑着说:“瞧瞧,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然后转头问他:“是刚刚下了学回来吗?”

颛福点了点头,回答道:“今天程师父开始教孩儿读《资治通鉴》了。”然后他带有几分好奇和欣喜问:“小皇弟也来了?”

他蹦踺到奶娘面前,伸出手臂仰头对奶娘说:“奶娘,让我也抱抱小皇弟。”

奶娘面露难色,回道:“十四皇子,您还小,手不稳小心摔着小皇子…”

颛福低下头有些失落,我淡淡地笑了,吩咐说:“就让福儿抱抱吧。”

奶娘这才将皇儿递到颛福怀中,只见颛福身子僵僵的,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床边,审视皇儿好半天,然后好奇地问:“母后,小皇弟怎么总是睡觉啊?我和他说话也不理我。”

他的话让屋里的人都笑了,我也笑呵呵地说:“他还不会说话呢。”然后渐渐地敛去笑意,若有所思担忧地说:“你的小皇弟还很弱小…”

坐足了月子,我终于可以脱去肥大厚重的孕装,换上合身轻透的夏凉纱裙了。

我选了一件水红色百鸟朝凤衣,衣边尽是滚有金线刺绣的牡丹花纹,显得庄重而华贵;发髻被高高绾起,梳理得一丝不乱,并插以金凤步摇、珠钗、花簪等发饰,更显珠光宝气;善善将精心调和好的胭脂在我脸上晕染开来,并在太阳*处抹了一笔如弦月的“斜红”,于庄重之中增添了几分妩媚;最后我起身,菟丝拿着镂金小香炉在我上下缭绕了一番,顿时香气宜人。

我审视铜镜中的自己,因为月内保养得当,我的腰身恢复了原先的纤细袅袅,亭亭玉立;又因为没有哺育,胸乳饱满挺立,丝毫没有下垂之状…一切都光彩依旧。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周围也传来了宫人的赞叹声:“娘娘生了皇子后非但没坏了腰身,反而更增风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