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唇被肆意蹂躏了一番才得到解放,烟味在二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纠缠,周子衡仿佛终于满意了:“现在就不是二手烟了。”。
她怔了片刻才愤懑地瞪过去:“变态。”边说边趴下去在他的腿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便不再起来,顺势枕着看电视。。
他的腿修长结实,其实脑袋搁在上面很舒服。舒昀越躺越懒,最后找了个最好的姿势,干脆连眼睛都闭起来。
“这么早就睡觉?”头顶上适时飘来声音。
她含糊地应道:“……嗯。否则要做什么?”。
电视近乎无声,头顶上灯光犹如璀璨水银倾泄而下。
她蜷在他的身边,黑发安静地伏地白瓷般修长漂亮的颈脖边,半睡半醒之间竟隐约有种娴静温柔的味道。
这个夜晚有点特殊,因为周子衡已经许多年没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与人安静地相处了。其实除了周家人和几个亲近发小,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而他也从不庆祝。
可是就在今晚,他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女人陪在他身边,并且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趴在他的腿上睡觉。而他,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副场景倘若被叶永昭他们瞧见,恐怕连眼珠子都会吃惊得掉下来。。
他兀自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缠上那一缕黑发。
柔软,垂顺,贴在指间有种冰凉舒心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多绕了几圈,结果冷不防听见“哎哟”一声痛呼。。
原来是舒昀翻了个身,没想到正好牵动头皮,猝不及防的痛感令朦胧的睡意瞬间消失了七分分。
她清醒过来,抬起眼睛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仿佛突然意识到这样的气氛与平时俩人相处的状态相去甚远。她和他之间,应当永远是以□为先的,无论是在床上的调逗抑或是激烈的亲吻,最终指向的都应该只有一个单一的目的。然而现在的画面却过于温存暧昧了……暧昧到让她忽然惧怕去看他的眼睛,唯恐心思堕落进那两道幽潭般的深渊里去,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他有怎样的魅力,她不是不清楚。然而一段关系维持得是否长久,分寸的掌握至关重要,尤其是跟周子衡这样的男人相处。所以,赶在自己心里那道防线出现细小缺口之前,舒昀果断地坐起身来。
她笑盈盈地望向周子衡,黑白分明的眼里仿佛盛着潋滟波光,诱惑而动人,与方才困倦安静的状态大相径庭。
“还有一份生日大礼,要不要亲手拆开?”
脱下外套,曲线玲珑的身体被伏贴柔软的布料包裹,肩膀处正好是由两根蕾丝带子系住,漂亮的蝴蝶结倒真与礼物丝带有几分相似。。
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如一只小猫般半跪半坐在他的面前,发出性感的邀请。
周子衡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目光从她的脸上一直扫向雪白细腻的领口。她一如往常地在等待着他,虽然不出声,但发出的信号已经十分明显,前一刻那令人略感不安的暧昧早已在她的娇笑之间荡然无存。。
她在等,她以为他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她狠狠压倒,又或者直接把她腾空抱起,然后丢到大床上好好折腾一番。然而,这一回她却猜错了。
曾的那么短暂的一瞬,她看见他的眼睛里分明闪过□的光芒,如同跃起的火焰,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照耀得危险又迷人。可是随即那簇火苗便噗地一下被压了下来。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好东西要留到深夜慢慢享用。”
她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眨眨眼睛:“那么现在呢?”。
“现在……”英俊慵懒的男人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隔着袅袅烟雾,他的声音仿佛有点模糊:“或者你可以陪我聊聊天。”。
直到很久以后舒昀回想起这一晚,都忍不住会在心里懊悔一番。好好的聊什么天?一对以肉体欢爱为最高目标的男女,怎么会有聊天谈心的必要?
可是当周子衡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她猜想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只因为这一刻他似乎收敛了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夹着烟的手支在沙发扶手上,眉眼间露出难得的疲惫和一丝淡漠。。
所以她就中了邪,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意识到,交心这种举动是属于精神交流范畴的,大大超越了他们这段关系的底线。
她坐在一旁看他,有点恍惚。他此刻的神情既陌生又熟悉,多年之前也曾有一个人,和现在的周子衡很有几分相似。。
其实他们一直都很相像吧,她想。。
虽然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发现这一共同点的,虽然周子衡在她面前更多时候都是意气风发风流不羁的。但她始终能够通过他,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多么神奇。。
像是察觉到来自对方目不转睛的注视,原本沉默着的男人倾身弹了弹烟灰,重新靠回到沙发里,狭长的眼角带着似邪似正的一抹笑意,目光斜过去问:“看什么看到发呆?”
舒昀兀自笑笑,不回答。。
他的视线低垂,似乎在研究指间那一点猩红色的火光,轻描淡写地评价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舒昀愣了一下:“……以前?”
他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语气却是不动声色:“在丽江的时候。”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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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江。
曾经的舒昀不知道自己对那个地方憧憬过多少次。或许打从听说起,她便动了心思,总想着一定要去看一看。高中的时候没办法,等到了大学,她参加美术社团,倒是组织过几次户外活动,但多半只是近郊写生。那时候她就开始撺掇莫莫同她一道旅游,莫莫却总是长叹一声:“你知道的,大家都是穷学生,寸步难行啊……”
其实这根本不是理由,莫莫只是宅。她是标准的宅女,没上课的时候可以待在宿舍里三天三夜不出门。
舒昀没办法,只得另觅对象。把身边好友都问了个遍,最后才轮到裴成云。结果裴成云听了,在电话里冷酷刻薄地提醒:“那种地方应该单独一个人去,方便艳遇。”
“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生吗?”她没好气地质疑。
“那我也没空,”他说,“寒暑假我有别的安排。”
她不免深深失望,连最后一个人选都泡汤了。其实她本来就不指望裴成云会答应,像他这样生性冷淡的男生,能对女生假以辞色就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了。至于陪游?下辈子或许还有可能!
可是没过两个礼拜,某天她经过球场,只见他坐在场边看球,便走过去问:“今天怎么没上场?”
他的表情有点阴沉,根本不理她,只是顺手拿了她手上刚刚打开的矿泉水,喝了好几口。
她急忙叫:“那是我喝过的。”
“怎么这么小气?”他面带鄙夷地斜她一眼,“连瓶水都舍不得,就这样还指望我陪你去丽江玩。”
“说了也白说,你又不会去。”
“如果我改变主意了呢?”他突然问。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而他已经站起来,边走边说:“我还有事,改天有空再商量。”只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
很可惜,那个暑假的丽江计划终究没能成行,因为当年4月份突然爆发了非典,各处封锁,进出十分不易。她和裴成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失去了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以至于后来,当她一个人去到那个灵山秀水的地方,一路上忍不住在想,她和他,是否真的没有缘份?
舒昀是在大四那年独自背包前去旅行的。丽江真的一如想像中那样美,她挎着相机戴了顶路边小摊上买来的草帽,游荡在每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几乎不想再离开。
她不想走,不想回到C市,因为那里少了一个人。他跟她说对不起。这么久以来,他好像只跟她说过两次对不起。在机场里,那么多人,她的眼泪差一点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而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甚至有点不耐烦。所以她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哭,只是微微仰头望着他,同样若无其事地反问:“为什么说这个?”
在那一霎那,她疑心自己看错了,他的笑容似乎有点涩,像是世间最烈最苦的酒从喉间划过,一直落到她心上。
他选择离开,走得那么突然。她与他之间仿佛一直有着某种最隐秘的纠葛,旁人看不懂他们的关系,甚至连她自己也理不清道不明。那时候她不急,总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继续挥霍。可是结果,她却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
他要远行,而她后知后觉。
其实两个人并不是没有亲密的举动。就在他离开的数天之前,他们牵了手,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舒昀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江风低拂,十指纠缠,两人聊着最寻常的话题,气氛难得美好,柔和得就像天上模糊的月光。最后他将她送到家门口,要分开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她。
在那一刻,本该发生点什么的。他垂下脸,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只剩下她的倒影。她有点紧张,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错过了他心里隐藏最深的挣扎。
两人靠得更近了些,他似乎是想吻她,又似乎不是,总之在最后的时刻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感应灯亮起来,惊退了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缱绻。
他趁势后退两步,淡淡地笑道:“回去吧,晚安。”
再见面,便是在机场。面对同去送机的同学,她实在没办法将满心的疑问问出口。
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不懂。
强烈的自尊心和羞耻心让她拒绝承认这两天自己心里曾有过怎样的幻想。当她在做着美梦的时候,他却正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
那么,那天晚上又算什么?
裴成云的离去对舒昀来说仿佛病去时抽丝,没有铺天盖地的忧伤和不舍,但却远比那个更加折磨人,一点一点的,在每一个细小的时刻侵蚀着她。至此,她才知道这些年的时光,自己在一个男生的身上投入了多少感情。
都是看似不经意的,原来已经深入骨髓。
他的选择相当于拒绝,偏偏还是在该死的暧昧之后,不啻于温柔过后致命的一刀。他就这样对她,忽冷忽热,有时蛮横有时柔情,就在她怦然心动的时刻,他在她的心上狠狠地扎上一刀,却连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
怎么会有这样狠的人?
她始终不能相信这就是裴成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于是索性一个人跑去丽江。他没能陪她去的地方,她要一个人去。
在那里碰上周子衡,纯属一个意外。
那是舒昀在丽江的倒数第二天,有限的假期即将结束。她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地趁着暮色在古街上闲逛,而并没有像众多游客那样涌向声名在外的酒吧寻找艳遇。
结果,她却真的有了一场艳遇。
对方是个身材修长匀称的男性,从她的角度恰好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十分年轻英俊,即使隔着沉重深浓的暮气,他仍有着令人惊叹的完美五官和轮廓。
他穿着黑色衬衣,袖子随意卷到手肘上,在这样的天气里未免显得有些单薄,可是身形清俊挺拔,站在水汽逼人的石桥上,与身后众多面目模糊的游人形成鲜明对比。
舒昀不由自主地走近一些,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他正在讲电话。
但凡这个时节来丽江的,通常都是寻找身心放松的人,而这样一个男人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但捏着手机分明眉心微拢,没有半分悠闲自在的样子。
片刻之后,他结束通话,脸上神情却没能好转,沉郁的目光投向远处,周身多了几分冷肃漠然的气息。
四周尽是明艳的灯火和流动的人群,只有那一处仿佛静止着。
舒昀看着他,不禁呼吸微微一滞。
这样一个陌生人,竟让她有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她当然知道他像谁。刚才那一刻,她从他的身上好像看到另一重影子。
……
她想了想,举起相机对准焦聚,调成夜光模式,按动快门。
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可是没想到对方竟会那样敏锐。隔着一定的距离,他居然像是有感应一般立刻转过脸来,所以几乎就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隔着镜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愣了两秒,远处的他已经迈开脚步,双手抄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仿佛并不怕她转头跑掉。
“为什么拍我?”
站到面前,她才发现自己矮了他大半个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生出的压迫感令她有些不安。
“你是从事摄影的?”陌生英俊的男人问。
“不是。”
“来旅游?”
“嗯。”她感到抱歉:“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侵犯了你的肖像权……”
“给我看看。”他突然扬了扬下巴。
她顺着他的眼神看到手里的相机,屏幕还定格在刚才那一幕,她依言递过去。
这个英俊又有点冷淡的男人并没有伸手来接,而是垂下视线扫了一眼,然后看向她,又重新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什么拍我?”
她抿着嘴角回答不出来,只能微仰起脸,用一双眼睛坦荡地盯着他,表明自己并没有任何不轨意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舒昀还是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于被拍照这件事似乎十分敏感。她不想冒犯任何人,不过,即便站得这样近,近到几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隔岸灯火的倒影,然而她却无法从中看出他究竟是喜还是怒。
或许他生气了,可是在他的眼神或表情里,没有透露分毫。
最后舒昀有点熬不住了。这个人,远远站着的时候淡漠清冷,真的和裴成云很像。可是距离近了才发现,在他的身上多了许多复杂的内容——有不动声色的强势和压迫,也有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与犀利。
可他看起来明明还这样年轻,不会比她大几岁。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圆满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了:“周子衡。”他报上自己的姓名,忽然笑了一下,“你的拍照技术还不错。”
他有一双狭长深秀的眼睛,隔着沉沉暮霭,浅淡的笑意浮在眼角,仿佛立刻便将方才冷峻的气息化于无形。
他扬了扬眉,语调随意但又不失诚恳地邀请:“这里的酒吧很出名,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在点头答应之前,看着周子衡脸上洒脱不羁的笑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升上舒昀的心间——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到裴成云的影子,大约只是刹那的错觉罢了。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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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舒昀喝得有点高。
没想到看似寻常的鸡尾酒竟会那样烈,后劲十足,而她在周遭气氛带动下,将五颜六色的酒精饮料混合着满腹委屈心事尽数吞进肚里。入喉时略涩,食道有轻微灼烧的刺激感,可是三五杯之后,她开始感到轻松,大脑仿佛被清空了,沉重的思绪越飘越远,她很庆幸,终于可以暂时不用再想别的,于是端着杯子的手越发停不下来。
最后走出酒吧,走路都有些踉跄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幸好旁边有双手扶着她,她斜着眼睛看过去,视线模糊,嘻嘻笑道:“我们去哪?”
其实她有点路痴,清醒的时候尚且需要依靠地图费力地寻找方向,更何况现在?
她被带到一栋房子里,倒在床上仰面看着床边的男人。他身形高大,可她看不清他的样子,越想努力睁开眼睛便越是觉得头晕脑胀。最后她颓然放弃,哀哀地呻吟了一声,紧紧闭上双眼。
多么像他,多么像啊……可是她不敢看见他,也不想看见他。他带走的不仅仅是一段没能开始便已夭折的感情,他带走的,其实是她的信任。
她是那样的相信他,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全身心地投入,曾经以为全世界都可以对她不好,就只有他不会。即使做不成情侣,彼此也会是对方最忠实的知己。
结果偏偏是他,让她发现原来自己错得这么离谱。
舒昀有满腔的怒火和怨气,借着酒意,在身体的深处横冲直撞急于倾泄。她忘记自己是不是说了些什么,又或者就这样安静混沌地睡着了。
直到半夜时分醒过来,她才陡然一惊。
浅绿色的纱帘静悄悄地垂在窗边,月色漏进来,地板上是朦胧的光影。而这里,分明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揪着衣领赤脚走出去,一眼便看见沙发上躺着的男人。
月光下,他有一张极为英俊的侧脸,额发垂下来,仿佛睡得沉静安宁,与傍晚初遇时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面目。
然而就在舒昀放下心来,开始努力回想酒吧里发生的一切时,男人却突然醒了过来。那双深秀的眼睛里映着幽幽月光,似乎十分清醒。两人在昏暗中对视片刻,周子衡翻身坐了起来,顺手打开电灯开关。
光线在瞬间大炽。
在这个传说中的艳遇胜地,醉酒之后被初次见面的男士带到陌生的住处,即使如今衣衫完整,舒昀仍旧不免觉得尴尬。她本不是随便的人,处理这样的状况并没有多少经验。最后,她只能僵硬地倚在门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朝他摆了摆手:“嗨!”
“睡不着?”周子衡的样子平静,语气十分自然,对她的尴尬失措视若无睹。
这让她稍稍镇定了一点,声音却仍低微喏喏:“头有一点痛。”
“喝多了是这样的。”听起来他倒是很有经验。
可这是她第一次醉酒,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血脉仿佛快要爆裂开来。她微微苦了脸:“大概我需要解酒。”
或许是她露的一点孩子气让周子衡觉得有趣,只见他轻笑了一下,指了指另一张单人沙发:“不要站在那里,坐下来会好一点。”
等她乖乖地依言坐稳,他才又说:“既然睡不着,那就随便聊点什么吧。”语气轻淡,可奇怪的是,分明只是个提议,却又仿佛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舒昀一直记得,那个晚上他们就这样坐着聊了两三个小时。其实她本来就不是内向的人,而周子衡的身上更是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能力,只要他愿意维持,气氛便永远不会陷入尴尬的僵局。
不过,他似乎并不爱说话,多半时候只是当一个耐心而沉默的倾听者,听她讲这连日来的见闻和趣事。
一个女孩子单独旅行,即使遇到难处,过后也会化为一段难忘的记忆,拿出来与朋友分享的时候格外珍贵。
可是,那个时候她和他根本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只是萍水相逢,过了明天大家便各奔东西,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遇见。所以后来就连舒昀自己都暗自觉得奇怪,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在他无声的引导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打开话匣,然后收也收不住,聊得异乎寻常的轻松随意。
在相处的短短数个小时之间,倒好像真心以对了似的。
最后还是她扛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她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不禁好奇道:“凌晨四点,怎么你的精神还是这样好?”
周子衡没答话,只是说:“你可以进房间再睡一会儿。”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问出来之后,她才觉得似乎不妥。
他却没有在意,语气平静:“我来这里是为了找点东西,应该还要多待两天。”
她“哦”了一声,这回注意了点,并没有再冒失地询问不该由自己过问的事。
她起身回房,中途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周子衡仍旧坐在沙发里,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目光则停在不知名的某处。也不知是不是角度的缘故,又或者是太困了所以眼花,她只觉得他的眼里一片幽深晦暗,犹如沉寂的古潭,就连屋顶那样明亮的灯光都被隔绝在外,无法倒映分毫。
“……如果你不提,我都快要忘记了。”好不容易才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舒昀仿佛有点唏嘘,草草收拾了一下情绪之后才问:“那个时候的我,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周子衡瞥她一眼。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他的眼神深沉似海,令她有点发毛。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来周子衡打开金口,语气揶揄:“现在更成熟。”
她撇了撇嘴角,明知道他心中的答案根本不是这个,却也不去戳破,只是顺水推舟地笑道:“都过去好几年了,如果还是那样幼稚该多可笑?”
周子衡不置可否再度斜瞥向她,神情间有种高深莫测的意味。
她避开他的目光。直觉认为周子衡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只能暂时聪明地选择沉默。
其实后来当他们在C市再度相遇,谁都没有刻意去提起曾经的那一段经历。她认出了他,他似乎也记得她,仅此而已。
后来舒昀也曾想过,又或许是根本没时间让他们去奢侈地回忆在丽江的那一个晚上,因为重遇不久她便上了他的床,尔后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
当两个人之间划下了这样明晰的界限时,当她连他的车都不肯坐的时候,那些回忆就自然变得没有重新提及的必要了。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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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同莫莫逛街,经过男装区的时候舒昀停了一下。莫莫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打探:“要买衣服送给谁?”
舒昀脸色一正:“随便乱看,谁说要买了。”目光从一件男士衬衣上移开。
周子衡的衣服太多,被钟点工分门别类收拾得十分整齐。她曾有幸见过他的衣帽间,里面光是黑白灰色的各式衬衣就足足有几十件。她想,生日礼物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什么也不缺。
这家大型购物中心是城中新开的,隶属某国际知名财团,格局宏大,无论装修还是设施均属一流水平。
两人足足逛了三个多小时,也才不过浏览过半。最后莫莫实在坚持不住说:“咱们上楼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脚都快断了。”
因为不是周末,加上购物中心内部的空间足够宽敞,放眼望过去竟然见不到几个人。而人少的好处就是乘坐电梯的时候不会拥挤,其实舒昀有中度的幽闭恐惧症,通常情况下宁愿站在扶手电梯上一层一层地绕,也尽量不去选择厢式电梯。
可是今天实在太累了。莫莫穿了双新鞋,脚后跟硬生生地磨出两个大水泡来。于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舒昀只得跟着进了观光电梯。
金属双门在这一层打开,里面只有一对年轻情侣。舒昀走进去,即使三面高高的玻璃墙通透明亮,视觉空间在无形中被放大许多了,可当门被合上的时候,还是不免心中一跳。
电梯徐徐上行,从三层到十层,她不自觉地抬头数着液晶板上跳动数字。莫莫见了,在一旁开玩笑:“不要怕啦,要不然站过来往外面看看嘛,反正你也不恐高。”
舒昀也想说点什么来缓解自己过份紧张的情绪,可是嘴唇方才一动,下一刻只感到脚下地板猛烈地颤动几下。根本来不及多想,猝然的失重使人失去平衡,不得不撑住墙壁才勉强站住……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然后便停了下来,包括厢顶的白灯也在忽闪之后,无声地恢复正常。
“怎么回事?……”那对情侣中的女生紧紧抓着男友,显然惊魂未定。
舒昀倚着玻璃墙,下意识地向外看去——然后,一股强烈的压抑感从心底倏地一下升起来,很快便将她吞没。
电梯停住了,她们被卡在了半空中。
随即就听见年轻的女孩子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慌乱无比。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四人之中唯一一位男性,到底还是比女人冷静一些,在发现这个事实后,他果断地按下了控制板上的呼救铃,然后转回来安慰女友。
“别担心,工作人员很快会来的……不用等多久,相信我。”
他的声音很年轻,其实听得出来自己也带着焦急,但好歹终于安抚了惊慌失措的女友。扰乱人心的叫声消失了,舒昀心怀感激地看去一眼。她想说话,但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堵住,就堵在胸腔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