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衡看着她,停了一下,才说:“一位朋友。怎么?”
“晚上我恰好看到你们了。你的那位朋友,我好像也认识。”
哦,是吗?”周子衡淡笑道,“那位黄医生,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掉进了他的套里,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是追问道:“你到底想干吗?”
“你的这个问题真奇怪。什么叫做我想干吗?倒是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儿紧张的样子?”
“因为我现在对你很怀疑。”
“怀疑什么呢?”他看着她,薄唇边仍旧带着极淡的微笑,“我倒觉得你十分反常。舒昀,过去我和什么人吃饭应酬,你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吧。”
“这是两回事。”她抿了一下嘴角,微微泄露了心底的挣扎和犹豫。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今晚会这么自觉地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用平淡的语气直接戳中她的心思,不过她直觉认为还是不要承认为好。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周子衡却似乎并不想轻易放过她,“你还没告诉我,你和黄医生是怎么认识的呢。”
“在一个朋友的病房里。”
“什么朋友值得你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果然,舒昀想,那天在医院里,他还是看见了她。
不过之前他居然只字不提,是想等着秋后算账吗?
况且他虽然语气随意,却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想。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静静地望着他两秒,突然开口说:“周子衡,你这样有意思吗?我不信你是真的不知道。好歹大家在一起也
这么久了,你能看透我,我也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明知故问这一套,你玩起来很有意思吗?”
“一般,其实我根本不耐烦和别人玩这些。”周子衡终于收了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站起身走到她眼前,“不过因为对象是你,而你似乎十分喜欢和我兜圈子。如果不配合一
下,我都觉得说不过去。”
他一下子靠得太近了,近到她几乎都可以数清那些残留在他那结实腹肌上的细小的水珠。她不自觉地仰起头,而后又觉得仿佛还不舒服,索性也跟着站起来。
她直视他的眼睛,“那我们就都直接一点儿吧。我确实是在怀疑你和那个医生见面的目的。你不要不承认。”
“哦?那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目的?”
“你不否认,对吗?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俩之间的问题,我希望你不要随意牵扯到其他人。”
“莫非你所说的其他人,是指你的老同学兼初恋?”
他的话音落下,她的声音微微沉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果然没有猜错。”
“你猜什么?你觉得我会给他带去什么不良影响?”
“难道你今晚的那餐饭和裴成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抑或,其实就是为了他。”
“舒昀,”英俊如撒旦般的男人突然笑了一下,“你应该对自己的直觉感到非常自豪并无比自信,所以才敢来这样质问我。”
“请你正面回答我。”
“随便你吧。”他转过身,仿佛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兀自从床头捞起烟盒和打火机,嘴边叼着香烟,他一边点火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就当我相对他不利好了。如今不巧被你发
现了,或许你可以想点儿办法阻止我。”
这样漫不经心的腔调,这样随意的口吻,令舒昀站在原地怔忡了一下。
她有点儿分不清他是不是认真的,那副隐藏在灰白色烟雾后面的神情,更是漠然到让她开始感到疑惑和惶恐。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周子衡,你不要乱说话。况且裴成云并没有惹到你,你没有理由做这些。”
回应她的确实一阵极低的笑声。
上半身赤裸着的男人仿佛真的心情不错,隔着一张床的距离看着她,挑了挑眉毛,“如果我说他确实阻碍到我了呢?你也说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吗?”
她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更加清楚他的手段。那些拦住他前面的人或事,倘若他想清除恐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哪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也会在所不惜。
她站在床尾,膝盖抵着硬邦邦的床架却不觉得疼。
她安静了一下才说:“你相对裴成云做什么?”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为什么不再猜一猜呢?抑或,试目以待更好。”
“我说了不关他的事,你最好不要真的牵扯到他。”
“你是在威胁我?”
“。。。。。。不是。”她停了停,灯下目光冷冷地望着他,“我是在请求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有那清澈的瞳眸深处露出一丝恳切来。
周子衡夹着香烟的手指在身侧不经意地收缩了一下,火星在两指之间的皮肤上掠过,带来一阵短促而麻木的灼痛感。
他皱了皱眉,却没有低头去看,而是直接倾身将剩下的半截烟蒂捻熄在床头的水晶烟缸里。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花费的时间却有点儿漫长。
那张英俊的脸在灯下微垂着,额前的黑发还带着濡湿,侧面被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下颌弧线勾勒得仿佛一尊完美的雕像。
而他的眼睛亦垂着,仿佛专心致志地盯着烟灰缸里那一点儿逐渐熄灭的火光。
中央空调里正咝咝地往外送着冷风。舒昀感到有些凉,似乎是从心底升出来的凉意。除去手指的动作,周子衡沉默着几乎一动不动,这让她猜不透他心中的打算。
舒昀为了得到答案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应该放弃的时候,他终于直起身体重新转过头来看她。
周子衡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沉得仿佛是暴风雨下的万丈深海。
这个女人,在他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
这是头一回,却是为了别人。
半晌之后,面对她隐约带着请求的眼睛,他沉声说:“我知道了。”
然而,这样一句“我知道了”究竟代表着什么,其实舒昀心里也没底。不过如今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不会真的对裴成云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不过就因为这件事,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个更僵的局面。不但当晚没有再交谈,甚至就连接下来的日子,在每回不得不相处的时候,他也似乎对她兴趣缺缺,不再以调
侃嘲讽或是折磨她为乐。
其实这是好事,可是舒昀发觉自己的心情竟然比前阵子更加糟糕。
公司那边也因为她工作时间被事先排满的缘故,不得不替她推掉了一个大型活动。反倒是徐佩佩刚从日本拍完广告回来,风尘仆仆下了飞机直奔活动现场。之后媒体相关报道出
炉,徐佩佩照例大出风头,谋杀无数菲林。
后来私底下在公司里碰上,徐佩佩假惺惺地向舒昀表达了遗憾之情,因为活动当晚有数位知名大牌音乐人出席,而舒昀生生错过了这个与他们沟通交流的机会。
待到高傲的孔雀公主翩然离开之后,小乔愤愤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真是的。有必要故意来说这些吗?”
“不气不气。”舒昀反过来安慰这位小助理,打趣道,“至少她现在还会主动和我讲话,换作以前这怎么可能呀。”
“小舒姐,你这心态真是太好了。”
“不然真被她气死了,岂不正好让她得逞吗?”舒昀笑笑说。
“确实是。这两天我看你闷闷不乐的,原本还以为你真是为了这件事不开心呢。”
“怎么可能。”
舒昀想,或许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为什么最近会如此的不愉快。
其实她也是有私欲的。每当周子衡提到裴成云的时候,在她的心里不是没有某种报复般的快感。
她甚至想,凭什么周小曼可以活在这个男人的记忆里这样久,而她在他面前,就非要对他忠贞不二?
因此她怀着一点儿可耻又卑鄙的恶意,克制着自己不去向他做出任何解释。
知道这样的误会真正将裴成云牵扯进来了,她才开始感到后悔和担心。
第十九章分手宣言
(心底似乎突然空出一块,像是陷入了黑洞里,所有的情绪都被吸得精光。)
过了几天,特意挑了某个空闲的日子,舒昀又去了一趟医院。
裴成云刚被送去做完检查,回来之后见到她,他的态度不再像上次那样激烈,反倒神色自然地同她打招呼。
她这才惊觉他竟然已经这样憔悴了。整个人越发消瘦,身体清减下去,就连眉骨都仿佛瘦得突出来。抑或是睡眠不好,眼睛微微向下凹陷,眸光黯然,隐约带着倦意。
他已经不能平躺,多半时间都必须斜靠在床头,那样微微倾斜的角度才能有助于平顺心跳和呼吸。
对于那晚将她赶出去的事,裴成云只字没提,只是问她最近好不好。
“干嘛总是关心我?我好得很。”舒昀说,“倒是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似乎也不想再瞒她,只是淡淡地说:“其实我以前在国外做过一次手术,最近这里又出了点儿问题。”他边说边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舒昀注意到,现在就连他的手指都仿佛苍白无力,指甲上更是没了健康的光泽。
“我听说还需要继续做手术,对吗?”她问。
“嗯。”他停了一下,神色平静,“我不想再折腾。”
“这怎么能叫折腾?难道你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可就算做了手术又怎样,下半辈子照样还是离不开医院。”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是牵动了情绪,气息变得有些不稳定,歇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重新看向她,不禁哂笑道,“而
且手术风险大,说不定有去无回。”
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舒昀听了心头难免往下一沉。
她本事打算来劝他做手术,现在反倒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接近晚饭时间,裴成云突然半真半假地抱怨医院餐食难吃。
舒昀便问:“你想吃什么,我去外面买回来吧。”
“真的?”他抚着胸口低低笑道,“好久没吃香辣虾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她本来还担心他会没有食欲,毕竟人已经病成这样,连多说两句话都仿佛疲惫至极。一听之下她立马答应,拿上钱包下楼去买。
结果只在医院俯近的几家餐馆逛了一圈,便接到白欣薇的电话。
医院门前的临时停车道上,白欣薇从车里递出东西来交给舒昀。
“怎么不自己上去给他?”舒昀问。
“我没空。”白欣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叮嘱她,“你就说是你拿来的吧,别提到我。”
舒昀看了看手上的几张CD和那部精致的播放机器,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或许我也没办法劝动他接受手术。”
白欣薇一愣,继而又仿佛满不在乎,“那就听天由命吧。”
“明明你一直都在关心他,为什么不肯亲自上去看看他?”
“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我曾经一做就是好几年。为了等他,我浪费了太多时间,该是时候悬崖勒马了。”
“也许你再坚持坚持就会如愿的。”
“谢谢你的吉言。”白欣薇研究般看着舒昀,好像有点儿遗憾,“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呢。其实我觉得你会是个十分合格的朋友,只可惜我俩读书的时候没有深交的机
会。”
“是啊,后来你又把我当做假想敌,要做朋友就更难了。”舒昀开了句玩笑之后才又端正了神情,认真地说,“其实我在想,大概是你一直以来都看错了,抑或,你对裴成云来说
有多重要,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
“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有点儿晚?”白欣薇挥挥手,发动车子,随后又想起来,问,“你刚才在电话里说要打包什么回病房?”
“裴成云说想吃香辣虾。”
坐在名车里的美女眉头微皱,“他的病需要忌口的。”
回到病房,舒昀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拿到床前一一打开。
在裴成云表示疑问之前,她率先说:“辣的东西你不能吃,还是来点儿清淡的吧。”
裴成云望着她手里的另一个袋子问:“那是什么?”
“哦,音乐,拿来给你解闷的。”
她把CD机和唱片放在床头,替他插好电源。
吃过饭之后,探视时间眼看就要截止,她说:“手术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要不我托人打听一下,找最好的医生?”
床上的男子似乎有些累了,半躺着不说话。
他的睫毛很长,又浓密,与年少时几乎没有两样,即使现在躺在病床上仍旧俊美如昔。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神情冷淡,倘若再配合上偶尔发作的坏脾气,很容易便会令舒昀想到曾经
拒人千里之外的那个少年。
她不禁叹了口气,记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数年前。那个时候他的态度很差,他不喜欢与人交际,甚至刻意掩饰封闭自己的情感,这些恐怕通通都是一种保护手段。即保护他自己,
也保护着他真正关心的人。
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需要面对生离或死别,牵挂越多,痛楚便会越深。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那都将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缺失。
舒昀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听到床边传来的声音。
声音里分明带着浓浓的倦怠和虚弱,却还是问她:“刚才你是不是见过白欣薇。”
裴成云的语气甚至缺少疑问的强调,仿佛心中早已确定了答案。
舒昀静了一下才做声,却答非所问,“其实你和她才是相互了解的一对。估计也只有她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她会记得你现在不能吃哪些东西。”
“……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舒昀摇摇头,兀自笑道,“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
可是接下来的几日她都非常忙。
自从签完合同,舒昀与C&N的合作算是正式开始。
负责与舒昀做主要接洽的是一位姓李的总监,以及他的助手张小姐。广告创意受到某国际著名时尚生活杂志内的一期摄影作品的启发,由创意总监亲自向舒昀做介绍说明,直到舒
昀领会广告所要突显的精神为止。
“需要半裸出镜?”听完之后,舒昀质疑这最重要的前提。
“只是裸背而已。我们会以女性身体的柔美曲线,配合本季珠宝所特有的华丽风格,两者形成看似冲突实则和谐的画面,进而达到加深视觉感官和印象的目的。与此同时,也请你
不用担心,我们会负责将你拍得美美的,等到样片出来,相信能令你本人都感到惊叹。”
创意总监洋洋洒洒描述了一大段,舒昀还是犹豫,“这是我的第一个广告,尺度这么大,我一时接受不了。”
“这个创意极富美感和艺术气息,观众看完并不会产生任何不良或不雅的联想。”总监仍在试图说服她,一会儿又拿来一本杂志,翻开其中一页指给她看,“你瞧,类似这种效
果,多美。”
确实,那位外国女星肢体柔软肌肤白润,半伏在碧绿的草地上,棕褐色的卷发披在光裸的背部,整个身体曲线在夕阳的勾勒下近乎完美。妖娆的鞋履与性感丰盈的红唇相呼应,仿
佛是点缀在雪白奶油蛋糕上精致美妙的樱桃。
确实美极了。
Nicole也在现场,对于总监的话并未发表任何异议,脸上甚至流露出些许真诚欣赏的神情。
舒昀放下杂志说:“请等我打个电话。”
她找了个角落,挂给周子衡。电话一接通她便说:“我们马上中止合同行不行?你可以不在乎我在别人面前裸露,不过我自己接受不了,哪怕拍出来再美也不行。我看你还是另找
他人吧,或许找个身材好的模特更适合。”
她一股脑儿说完之后,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钟,然后才听见周子衡说:“我现在过去。”
“你也来劝我吗?那不必了。”她斩钉截铁地表达决心。
周子衡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有事要走?”
“我改天再过来。”周子衡说着已站起身。
医院的外科主任兼脑外科专家再一次看了看手中的片子,提醒道:“上回因为你的眼睛复明了,所以我建议采取相对保守的治疗,希望你颅内那块淤血可以自行散开。不过最近你
的视力再度变得模糊,根据拍片的结果来看,估计还是需要动一次手术,不然难保上次的情况不会再发生。这样吧,你自己回去考虑并安排一下,抽出时间来我们再详细讨论。毕竟脑
部手术不比其他,风险还是有的。你想清楚再说。”
周子衡说:“多谢,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等他抵达试妆场地的时候,创意总监仍在试图从艺术的角度打动舒昀。
“把方案B拿来给我看看。”他走到总监身后说。
总监简直吃了一惊,以往所有的代言广告这位集团大老板都从未直接参与甚至过问过。通常都是样片拍好后,送去集团总部,而那里也有专门负责这种事物的人,基本上不需要劳
周子衡的大驾。
李总监对于周子衡的突然出现有点儿摸不清状况,周子衡则看了一眼还端坐在椅子里的女主角,只见她脸色不佳。他转回来对着总监重申自己的吩咐,“有没有第二套广告方案?”
“有。”总监应道,立刻指挥助手去拿。
文件纸在周子衡的手下不紧不慢地翻过,总监说:“这套只是备选,论效果还是主打创意更好。”
“作废。”拥有绝对话语权的男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
“我认为需要舒小姐裸露出镜这个想法不太妥当。”周子衡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交还给助理,“我不喜欢。”
这是有史以来头一遭,整个创意部门一致奉为绝妙经典的创意案就这样被大老板用一句话给否决了,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老板的要求是,代言人舒昀必须衣着得体,避免任
何形式的过度暴露或搔首弄姿。
对于“搔首弄姿”这个成语,总监揣测,放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不允许为舒昀设计任何具有诱惑性的动作或表情?那么拍出来的艺术效果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大老板很快便看透了他的心思,并善意地替他定下整个广告的基调,“优雅端庄为主。”
好吧,李总监想,虽然这与自己的初衷有些背离,却终究也是最符合一般珠宝广告的调调,不功不过,只能在拍摄手法和角度上多花点儿心思,希望能以新颖取胜了。
脑子高速运转的同时,李总监不免又向面前的广告女主角多打量了两眼,心里有些遗憾。他想,单就外形和气质来看,舒昀应当更适合妖娆性格的迷离风格,倘若按照自己的想法
去拍摄,那一定将会非常迷人。
中午周子衡请所有工作人员吃饭,由助理费威负责安排,自己则将舒昀带到附近的另一处餐厅。
三月之期转眼就要到了,在仅剩的二三十天里,他们似乎极有默契地共同找到了一个全新的相处之道。上次因为裴成云而引发的矛盾,在经过连日来的冷战之后,今天再见面时,
两人一致闭口不再重提。
粉饰太平,舒昀一边吃着午餐一边默想,自己跟在周子衡的身边这些年,总算把心机练深沉了一些,这算不算唯一的收获?
她给自己点了一客芝士锔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客气地提出来,“请你把调味瓶给我。”
芝士粉、胡椒粉和其他的调味瓶都摆在精致的木架上,恰好就在周子衡手边。
周子衡放下刀叉瞥她一眼,伸手要拿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她见他的手指在半空停顿了一下,很快却又收了回去,还以为他不满意她刚才有意客套的态度。
“自己拿。”果然,他拒绝替她服务,目光冷淡地落到别处,练看都不看她。
她撇了撇嘴角,在心里强烈鄙视这种毫无绅士风度的行径。抑或他还记得上次的争吵也不一定!
原本还嫌饭里的芝士味道不够浓,但是面对周子衡一副冷漠冷酷的样子,她也变得意义阑珊起来,随随便便地将这顿午餐应付了过去。
下午试了几个妆面,这组工作人员都是高效率的专业人员,最后很快便将最后的造型确定下来。
最近公司将舒昀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广告拍摄之外,还要约见几位词曲人谈下一首新歌的构想,紧接着又赶去某内陆城市参加一场大型歌会。
那个城市是出了名的火炉,炎热的夏季在那里直接换成酷暑。从机场出来,迎接他们的除了歌迷之外,就是扑面而来闷得令人窒息的热气。
到了夜晚,温度才稍微降下来。可还是热。况且又是露天的活动,台下人山人海,顶上和四周都架着巨大的射灯,在台上唱完两首歌,回到后台不可避免的就是一身汗。
这是舒昀第一次参加这种歌会,当她听到有人在下面呼喊她名字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她想,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年自己跟在哥哥身边撒娇的时候,当她用着哥哥
写词作曲赚来的钱读书的时候,哪会想到自己也能在这一行里做出一点儿成绩来?可惜哥哥看不到这些了。
想到舒天,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愿望似乎真的实现了。除去最初引起的那一阵波澜之外,后来哥哥的名字确实不再经常被人挂在嘴边讨论,而那些旧的隐私也并没有被如今强
大的搜索力量给挖掘出来。
终于风平浪静了。
哪怕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就是“楚天舒”的亲妹妹,却也没有谁会再在访问里向她提出任何相关的问题。
这都是周子衡的功劳。
对此舒昀心知肚明,完全无法否认。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从在丽江初遇开始,一切就像是被神安排好了的。她因为酷似周小曼而给他带来心灵或身体上的安慰;而他呢,则替她解除了一件当初不曾预料到的麻烦,完成了她最微小也最渴切的愿望。
那么当这些都做完之后呢?
是否就是分别得时刻?
参加完演出回到C市的那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初七。机场里遇到有人求婚,年轻的男士举着大束玫瑰,单膝跪地在女友面前,请求她嫁给他。
同样年轻的女主角瞬间喜极而泣,泪水将眼线和睫毛膏都冲花了,在眼眶周围留下两团乌溜溜的印子,像个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