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浪翻滚,奔流凶猛,气势磅礴,横在眼前的这条江足有百丈宽,他们如何用小小的竹筏横渡过江?
“会…会淹死人吧?”张义惊恐地道,“我…我不会游泳。”
“我也不会…”
“我虽会,却只在溪里游过。”
“江水如此湍急,竹筏如何顶得住?”
刘欣见他们生了怯意,嘲弄地道:“你们就这点出息?”
少年们不敢反驳,默不作声。叶凛看了眼江水,对叶颜道:“做竹筏吧。”
“凛哥…”叶颜张了张嘴。
叶凛冷静地道:“想入仙门,便要勇往直前,即使会死,也绝不放弃。”
叶颜精神一振,重重地点头。“凛哥说得对。”
叶凛看向龙怡。“草绳搓好了么?”
龙怡一怔,道:“好了。”
“那就开始干活。”叶凛拿着砍刀,走向竹子。
有人带头,迅速地调动了大伙的积极性,少年们拿出看家本事,准备做个结实又大的竹筏。
云巅之上,宿清云脚踏冰魄惊天剑,低头俯视下面干活的少年们,衣袍和发丝随风微微飘动,超凡若仙。
从天宫里出来后,他一路跟随这些少年来到江边,看他们忙碌地做着竹筏,准备过这波涛汹涌的大江。
“一个小竹筏就想过江?不自量力。”君烜墨坐在宿清云的肩上,嘲弄地道。
“只要同心协力,必能克服困难。”宿清云道。
“师弟要出手相助?”君烜墨问。
宿清云淡笑。“既然被我遇上了,便是他们的运气。”
未时,少年们做出了一个可容纳十几人的大竹筏,他们用草绳拉着把竹筏拖到浅滩。
刘欣站在江边,负手而立,望着一张张熟悉的少年脸庞,眼神微沉。
“刘哥,现在就下水吗?”叶凛来到他面前询问。
刘欣的视线落到叶凛身上,道:“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了。”
“刘哥?”叶凛一惊。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刘欣道,“江对岸有石窟,你们在石窟里住一晚后,往南行,会看到一条官道,沿着官道走一天,即可到达凤天城。”
叶凛一一记下。他没有问为何刘欣不随他们一起走。
刘欣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叶凛。“此为玄云令,持此令牌都,便可参加试仙大会,万不可丢失。”
“是。”叶凛接过令牌,当着刘欣的面,放进怀里,隔着衣服瞬间藏进了储物戒里。
“祝你们好运。”刘欣道。
“多谢刘哥。”叶凛敬重地道。
刘欣嘴角一扬。“等你们成了仙,可别忘了我们鹤宁村。”
“绝不会忘。”叶凛道。鹤宁村是他们的出生地,是他们成长的家乡,岂能忘记?
“去吧。”刘欣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保重。”叶凛转身往浅滩走去。守在竹筏边上的少年们都听到了他和刘欣的对话,知道了刘欣不再送他们了。
“凛哥。”叶颜担忧。
叶凛眼神坚定,望着众人道:“走!”
张义等人心头一震,高喊:“刘哥,保重!”
“刘哥,跟我爹娘说,不要想我!”
“刘哥,让我弟弟多代我孝敬爹娘!”
“刘哥,等我成仙后,一定会回村里看看——”
少年们含着泪,边喊边推着竹筏下水,竹筏一接触水,便荡漾了起来,少年们迅速地跳上竹筏,手里拿着竹竿,稳住身体。
刘欣往前走了两步,手放在嘴边,高声呼喊:“大山的好儿郎,无所畏惧,一路保重!”
竹筏离开浅滩,快速地冲进大江,汹涌的波涛,瞬间将它冲向了远处,刘欣看得心惊胆颤,沿江追着跑了数十米,直到再也看不到竹筏了,方停下脚步。
许久,他慢慢地往回走,低着头,抹去眼角的泪。
爹曾言,每次试仙大会,从山里出去的娃,到达凤天者,凤毛麟角。死在大江里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每每送至江边,就是一次诀别。
翻滚的波涛,把竹筏抬得高高的,再重重地砸下,十五个少年死命地抓着竹筏边上的栏杆,防止自己被甩出去。
入了江,方知凶险,惊涛骇浪,吓煞人也!
“凛哥!凛哥——想想办法!”叶颜呐喊。一直被江水冲击着不是办法,他们是横渡不是顺水而下。
叶凛运气,稳住身体,努力划着手里的竹竿,却无济于事,其他人更是东倒西歪。
“撑住!”叶凛浑身湿透,大声道,“张义,刘然,你们不要挤成一团,容易失重,围成一圈,分散承重力。”
张义死命地抓着栏杆,喊道:“我…我动不了了!”
“稳住竹筏,否则我们都得死!”叶凛嘶吼。
其他人又惊又惧,吓得魂不附体,叶凛眼神深沉,咬紧牙关,却束手无策。
正当烦恼之际,竹筏突然稳住了,波浪也小了,少年们惊讶地张望,但见江水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这…”张义震惊。
“竹筏不会翻了!”叶颜大喜。
叶凛握紧竹竿,扬声道:“快划!争取在天黑前到对岸!”
大伙一听,来劲了,纷纷拿起竹竿充当浆,努力地划着竹筏,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如一股助力,使竹筏行得又快又稳。
十五个少年用尽全力,一刻不歇地划着,在太阳西下之前,划到了江对岸,竹筏一冲上浅滩,少年们争先恐后地跳下来,往岸上奔去。
跑上岸后,所有人扑倒在地,累瘫了。
叶凛躺在草地上,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天上的云朵。
云层之上,宿清云双手结印,慢慢地收起阵法。
从空中看,江面上覆盖了一个巨大的星芒阵,随着宿清云收回玄灵之气,星芒阵渐渐消失,平静的江水,再次汹涌澎湃。
第182章 凤天城外
夜幕降临, 冷风呼啸, 少年们藏在石窟里,挤成一团,互相取暖。
叶颜靠在叶凛的身边,肚子咕噜噜地叫着。
“凛哥,我饿。”他舔着唇。
叶凛摸摸他的脑袋。“忍一忍,天亮了再说。”
“我们不是…”叶颜摸了摸叶凛手指上的储物戒。
“不妥。”叶凛残忍地拒绝了。
离村前一晚,他做了很多干粮放在储物戒里。若无悬崖上清理包袱一事, 大家都带着干粮, 他可趁人不注意从储物戒里拿出食物,但如今, 大伙儿减轻包袱, 没了余粮,只能打猎和采野果。此种情况下,他拿出食物, 必定引人怀疑。
叶颜无奈,拿出腰间的竹筒,喝水充饥。好一会儿,他轻声问:“哥, 是…宿公子帮了我们吧?”
竹筏进江后,差点被汹涌的大浪掀翻,绝望之时, 突然风平浪静, 等他们到了对岸, 江水又翻滚了起来。若非天助,如何解释此种异相?
“…嗯。”叶凛应了一声。
“唉——”叶颜叹息。才离开村子两天,他就开始想念了,想念有宿公子在的日子。宿公子不但待人温和,还教了他们很多东西,做得饭菜色香味俱全,令人回味无穷,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宿公子竟然会缝纫衣物。
那一日,他在山上追击一只猎物,被树枝勾破了最后一件完整的衣服,羞红了脸回到家中,盯着屁|股位置的大洞,愁眉苦脸。宿公子见之,拿起衣服比量了下,笑着说帮他们做几套衣服,他和凛哥听了一脸震惊。
仙人会缝纫衣服?
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妇人会做衣裳,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很久以前村长妻子帮他们做的,如今都短小了。
宿公子要为他们做衣服,哥俩受宠若惊。他们积极地猎到了一头熊,和村子里的大妈大婶换了最好的细麻布。宿公子仅用了一天时间,为他们各做了三套衣袍,技艺精湛,妙不可言。
新衣服穿在身上,别提有多高兴和感动了。
如今,他们除了身上的衣服,包裹里还放了两套,这是他们唯一的行李了。
肚子又咕噜噜的叫起来了,叶颜往叶凛怀里一钻,趴着睡觉。
叶凛轻柔地摸了摸弟弟的脸颊,目光温柔。他何尝不想念宿公子呢?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们与宿公子的缘份已尽。
天亮后,少年们从洞窟里出来,他们肚子饿得两眼发光,在林子里到处寻找小动物,野兔、山鸡、老鼠,连鸟都未放过,终于饱餐了一顿,有力气继续赶路了。
叶凛按着刘欣指引的方向,过了江后一路南行,走了两个时辰,看到官道,少年们发出欢呼声。
官道宽而平坦,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骑马者疾奔而过,马车队排场浩大,嚣张地占了半条道,而一些像叶凛等衣裳褴褛的瘦小子,缩在路边,战战兢兢地避着走。
山里出来的少年们东张西望,一脸好奇,羡慕地望着那些骑马的华服少年。
“凛哥,好多人,好热闹。”叶颜亢奋地道。
“这些人都是去凤天城?”张义问。
“肚子好饿,中午能到凤天城吗?”刘然摸摸干扁的肚子。
“带钱了么?”龙怡问。
“呃…”少年们不约而同地摸自己的包袱。山村里生活虽不用钱,但偶有山外的人进来用金钱与猎户交换山珍,一来二去,家家户户多少存了点钱。此次离开大山,爹娘们生怕孩子在外面受苦,把家里的积蓄都让他们带上了。
除了叶家两兄弟。
他们无父无母,身无分文,完全忘了离开大山需要花钱的事。
“哥…”叶颜扯扯叶凛的衣角,一脸担忧。
叶凛丝毫不见慌张,他握住叶颜的手,对其他人道:“赶路吧。”
十几个少年整了整装,踏上官道,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边走边说笑,好不热闹,引得官道上的其他人频频侧目。
叶凛对别人的打量,视若无睹,他催促着众人加快脚步,只有到达凤天城,才能松懈下来。
许是他们人多,路上一些看着像平民的少年偷偷地跟随在他们后面,不知不觉,队伍壮大了。
“凛哥,他们为何跟着我们?”叶颜不解地低声问。
叶凛回头看了一眼,道:“不必管他们。”
“嗯?”尽管叶颜一头雾水,但一切听哥的。哥说不管就不管。
叶凛握紧叶颜的手,神情肃然。
那些跟在后面的少年,几乎都是单独一人,且狼狈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若他未猜错,这些少年和他们一样,来自在遥远的深山或别的地区,为了到凤天城参加试仙大会,千辛万苦,九死一生。
为何他们大部份形单影只?
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的伙伴相继死在了路上。
叶凛抬头看了看天空,眼里流露出庆幸。如果没有宿公子相助,他们这些人,恐怕也要死在波涛滚滚的大江里了。
天边凝聚出绚丽的晚霞时,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凤天城。相隔数百米,少年们直视前方,被那高耸入云的雄伟城墙震憾得目瞪口呆。
九道光柱冲天,空中彩凤幻影飞舞,如梦似幻,无数珠子似璀璨的繁星般,飘浮在城墙之外,光辉夺目,山里来的少年们,被磅礴的气势威慑得不敢前进。
“咯哒咯哒…”
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骑在马上的华服少年昂头挺胸,遇上挡路的平民,毫不留情地挥出马鞭,叫嚣着命令他们让路。
马车更是霸道,车夫赶着四匹马,占了大半的路,行人无不避让。
“小心。”叶凛拉了下叶颜,躲开挥舞过来的马鞭,叶颜一脸后怕,藏在兄长的怀里。
“哎哟!”有人被马鞭打到了,顿时皮开肉绽。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蛮横!”张义气愤地喊道。
“嘘,他们是士族子弟,不要惹怒他们。”有人凑过来,小声地道。
叶凛转头,看向陌生的青衣少年。此人正是路上跟上来的少年之一,相较其他人的落魄,他一身素衣,面白耳净,不像山民。
“士族子弟?”叶颜好奇地问,“士族子弟就能如此跋扈?”
青衣少年道:“士族子弟身份地位高人一等,试仙大会后,他们可直接成为入门弟子,甚至有些天资不凡者,会被仙人挑为关门弟子。”
“这么厉害?”众少年闻言,一脸诧异。
“那我们呢?”张义问。
青衣少年摇了摇头,苦笑。“我们这些平民,能不能通过试仙大会还是问题,即使通过了,也只能成为外门弟子。”
“什么啊?为何区别如此之大?”有人不满地问。
青衣少年道:“资质。”
“资质?”山村里来的少年一脸蒙。他们大字不识几个,更无人指导,哪里懂何为资质?
叶凛和叶颜却是听懂了。他们随宿公子修炼了两个月,对修仙有了初步的了解。
资质,决定了修仙之路的长远。
青衣少年长叹一声,道:“士族的老祖宗们皆是仙人,他们的后代,资质上佳者自然不胜枚举,我们如何比得了?”
“那…我们能通过试仙大会吗?”有人小声地问。
原本对仙门满怀憧憬的少年们,初见世面后,露出担忧的神色,对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
叶凛眉头一皱,沉声道:“我们跋山涉水来到凤天城,便是为了参加试仙大会。管他资质如何,只要进了仙门,一切皆有可能。资质并非是决定一切的因素。”
其他人一震,惊讶地看向神情坚定的叶凛。
“凛哥说得对!”叶颜果断维护自己的兄长。
张义想了下,豁然开朗。“不错!还没试,就胆怯,非大山的好儿郎!”
鹤宁村的少年精神振奋,斗志昂扬,看得其他人瞠目结舌。
青衣少年怔了怔,专注地望着叶凛。
叶凛瞥了他一眼,对众人道:“走吧,晚了天要黑了。”
“走走走!进城找家饭馆,先填饱肚子。”张义等人吆喝着,一行人加快加步。
越接近凤天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堪,少年们顶着压力,咬牙接近,终于到达城门前,他们仰头,发出赞叹声。
“好厉害!”
二三十个平民少年,站在城门口,被凤天城的雄伟气势震得荡魂摄魂。
“贱民!滚开!”一个爆喝声在他们头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马受惊的嘶叫声。
“啊——”数个少年被马鞭打倒在地,痛得打滚。
叶凛拉着叶颜迅速地躲到一旁,逃过一劫。
挥马鞭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的身后是一排骑马的华服少年,他们趾高气昂地睨视站在城门口的民平少年,脸上尽是轻蔑。
张义看到小伙伴被打了倒在地上,忍不住冲他们喊道:“你们太过份了!”
他一喊,其他人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不要命了吗?竟朝士族大吼大叫?
中年男子利眼一扫,凶狠地瞪向张义,张义被看得两腿一抖,本能地躲到叶凛身后。叶颜暗叫糟,抬眼偷瞄,果然那中年男子犀利的眼神已射过来了。
高大的马往前走了两步,其他少年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退去,让出一条路,马停在叶凛的面前,鼻子里喷出两团气,叶凛不躲不闪,把怀里叶颜拉到身后。
中年男子手执马鞭,冷酷地看着叶凛。
“贱民,不想活了吗?敢对卫天城的少主们不敬?”
叶凛藏在背后的手,微微颤抖,但输人不输阵,他挺直腰背,强装镇定。
“我们都是参加试仙大会的凡人,不管士族还是平民,将来或许是同门师兄弟,还请阁下网开一面,莫在凤天城的城门前闹事,免得惹怒了城中的仙人。”
中年男子怔了怔,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张开嘴巴,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你这贱民——哈哈哈——居然妄想与士族成为师兄弟?”
马上的华服少年闻言,全都发出讽刺的笑声。
张义等人敢怒不敢言,屈辱地忍受着他们的嘲弄。
中年男子停下笑,面目狰狞,马鞭高高举起。“贱民,你们以为过了试仙大会就会成为仙门弟子?做梦!你们不过是杂役,一辈子都别想成仙!”
在叶颜惊恐地注视下,马鞭狠狠地甩下。
“凛哥!”
“小心——”
叶凛脸色苍白,躲避不及,只能抬手去挡,突然,马嘶叫一声,中年男子惊吼地被掀下了马。
所有人都震惊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叶凛保持着格挡的姿势,面露惊讶之色。
刚刚,发生了何事?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
中年男子的马鞭即将打到他的身上,他准备用灵气抵挡,然而他的衣服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不仅挡下了马鞭,还惊了马,把中年男子掀到了地上。
衣服为何会突然发光?
他低头,看着衣摆上渐渐隐去的图腾。
这是…
宿公子为他做的衣服上出现了好多蝌蚪般的字?
“符文阵法!”
华服少年后面走出一匹黑马,黑马上是一檀袍男子,他的脸上带着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毫无装饰,却泛着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当他出现后,那些士族少年竟不约而同地向他行礼。中年男子更是一骨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卑微地低头跪拜。
“惊扰仙主,小的罪该万死。”他颤声道。
檀袍男子挥了挥手,毫不在意,他靠近叶凛,居高临下,眼睛透过面具,锐利如刀。
可怕的威压,骇得平民少年腿一软,控制不住地跪地,唯叶凛和叶颜无所畏惧地站立着,倔强地不肯屈服。
此人的威压确实令人害怕,但是,与赫连公子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唔?”檀袍男子略吃惊。这两个凡人少年居然没有像其他贱民一样跪地求饶,反而不怕死的敢直视他?
是嫌命太长了吗?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将命留在此处吧。
檀袍男子慢慢地抽出腰间的刀,指着叶凛,冷笑。
“不要!”叶颜害怕地闭上眼睛。
叶凛满头大汗,心中后悔不已,然而,那明晃晃的刀,却不会给他后悔的时间,他的双腿仿佛生了根般,完全无法移动,身体更是僵硬得不能动弹。
难道今日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还未参加试仙大会,还未入仙门,更未寻到爹娘。
“能死在本仙君的刀下,你该感到万分荣幸。”
叶凛的眼睛一眨不眨,瞪着锋锐的刀,势不可挡地挥下——
“砰!”
光网般的符文阵法蓦地出现在叶凛的身前,白森森的刀砍在阵法上,如砍在硬物上,被强力弹了回去,檀袍男子瞳孔一缩,控制住受惊的马。
叶凛大汗淋漓地后退数步,惊讶地望着绽放光芒的庞大阵法。
“何人敢坏本仙君的好事?”檀袍男子大喝。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官道上所有人震惊地抬头,但见金光里走出一朱袍墨发的俊美男子,鸾姿凤态,飘然若仙。
“道友身为修仙之士,如此草菅人命,与魔道有何异?”
冷若冰霜的声音落在每个人的耳中,如寒剑出鞘声般,令人心惊胆颤。
第183章 清云动怒
宿清云年少时, 喜欢争强好胜, 身为宿家公子,绝不吃亏。后来管理刺绣坊,收敛锋芒,逐渐稳重,直到在紫灵观当了三年道士,越发隐忍,不疾不徐, 沉着冷静。
但, 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善良好欺负, 恰恰相反, 当有人踩到他的底线时,将面临他如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眼前这戴面具的修士,正踩了雷区。
叶凛和叶颜是他护着的孩子, 离开山村一路跟随,渡江之时更是出手相助,设下阵法压下翻滚的江水,让他们平安地到达对岸, 如今快进凤天城了,却因一点小事,差点被杀, 他岂能袖手旁观?
在云巅之上, 以神识将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当面具修士挥刀之时,他迅速出手,阻下此人的恶行。
“你…你是何人?”戴面具的檀袍男子诧异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朱袍青年。
此人身上灵气充盈,威压骇人,相貌俊美得宛如天人,精美华贵的法袍上,符文闪动,流光溢彩。他气势不凡,眼神凌厉,神情肃穆,单是负手而立,竟令人惶恐不安。
“本尊是何人,你不配知晓。”宿清云道。
檀袍男子手中的刀一抖,怒道:“你敢对本仙君不敬?”
“不过是个小小的凝丹,也敢自称仙君?”宿清云冷淡地道,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檀袍男子拉紧缰绳,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虽是入门弟子,修为境界却只是低层,难登大雅之堂,但对凡人而言,他乃仙门弟子,高不可攀,自称仙君理所当然。
然而,他看不透朱袍青年的修为,无法猜测他的境界,只因他未戴面具。
面具,乃是此界修士的身份象征。
境界越高,面具越高阶,神识无法透视,故尔,天仙之上的仙君,容貌极为神秘。
一个未戴面具的修士,出现得如此诡异,除了一种情况,不作他想。
他乃外界之人!
檀袍男子收起刀,坐在马上,趾高气昂地道:“外界之人,莫管闲事。否则,休怪本仙君让须弥阁对你发出诛杀令!”
宿清云面不改色,袖袍一甩,玄灵之气如劲风般袭向檀袍男子,瞬间把他打下马,檀袍男子摔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他的面具竟应声而破。
“啪——”
一旁的中年男子大惊失色,后方的那些士族弟子同样震惊。
仙君的面具——碎了!
天啊!
这个朱袍青年居然把仙君的面具给打碎了!
檀袍男子半趴在地上,低着头,长而密的发丝垂直而下,遮住了脸,他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暴起,双肩高耸,全身颤抖,怒不可遏。
对面那些人的视线过于诡异,宿清云微微蹙眉,不过,把这高高在上的“仙君”轰下马,已是挫了他的锐气。
只是,此“仙君”的面具竟意外地破碎了,他也很诧异。
他的玄灵之气,并未碰到面具,按理不该碎了,可檀袍男子摔下马后,面具出乎意料地碎了,究其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出手的另有其人。
是师兄。
宿清云的手指轻轻地在领口抚过,指腹触到君烜墨的小脑袋,把他往里面按了按。
君烜墨用小拳头碰了碰他的手指,从另一边探出小脑袋。
宿清云拗不过,只好随他了。
冷淡地扫过还趴在地上的“仙君”,宿清云转身看向叶凛等人,凌厉的气势一敛,肃然的神情淡去,瞬间变得温文尔雅,他目光柔和地看向叶凛,关心地问:“可有受伤?”
叶凛怔怔地望宿清云。
与宿公子相处了两个月,只知他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不但为他们下厨做饭,还为他们缝纫衣服,不知不觉,他竟忘了他是仙人的事实。
但在今日,他命悬一线之时,宿公子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救了他一命,惊心动魄。
三日未见,恍若隔年。他眼睛一酸,心里有些委屈了。
宿清云见他不吭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无事了。”
叶凛握紧拳头,不让自己失控地掉眼泪,点了点头,他感激地道:“多谢…宿公子。”
叶颜从兄长的背后探出头,仰起小脑袋,一脸崇敬。
“多谢宿公子!”他兴奋地道。
果然宿公子一路跟随他们,像守护神保护着他们,助他们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凤天城。
其他少年既惊讶又好奇,他们怯怯地望着站在叶凛面前的朱袍神仙,满是困惑。叶凛和叶颜何时认识了如此不得了的大人物?
青衣少年和其他半路加进来的少年,却心中骇然,流露出惊惧之色。
他们…不但惹了士族,还得罪了一位仙君,能顺利参加试仙大会么?
“凤天城就在前方,我送你们过去吧。”宿清云对叶凛道。
叶凛迟疑,瞥了瞥宿清云的身后。麻烦尚未解决,他们就这样离开,真的好吗?那位仙君,还趴在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