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丹偏了下头, 耳朵因被吹了口热气, 有些发痒, 他气定神闲地回道:“如你所愿。”
姬枫涯一笑,笑得眉目如画。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冻在脸上,哗啦一声,整个人竟被赫连丹丢进了浴池里。
姬枫涯:…
他气急败坏地从水底浮上来,刚要斥责,却看到赫连丹正在慢条斯理地脱法袍,他一怔,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趴到浴池边,从下往上瞅着,视线灼热。
赫连丹脱完了法袍,扯下发带,一头墨发倾泄而下,居高临下地睨视姬枫涯。
“不脱吗?”他问。
姬枫涯轻哼一声。“你把我扔进水里,自然要你帮忙。”
赫连丹踏进水里,来到他身后,手指挑着他被打湿的发丝,放在唇边轻吻。“那也需你配合。”
“嗯。”姬枫涯应道。他肯定配合,还会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阵翻江倒海后,两人擦干身体,一起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姬枫涯神魂补全苏醒后,因失忆,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赫连丹极有耐心地手把手教他,直到姬枫涯学会自我判断和思考,他方教导得少了,但这也养成了两人聊天的习惯。
“你当初为何要在我身上定契?”自从知道鸾伏相当于道侣印后,姬枫涯兴趣正浓。
赫连丹握住他乱摸的手,道:“你那时闯进问天宗的地盘,我便想给你个教训。”
姬枫涯道:“要教训的话,杀了不是更简单?”
赫连丹瞥他一眼,道:“你是离恨宗的首席弟子,直接杀了有些麻烦。”
姬枫涯又问:“我为何会闯进问天宗的地盘?又是如何与你遇上?”
赫连丹侧身,淡然地道:“你有何目的,我岂能知道?”
姬枫涯盯着他的后脑勺,觉得他有事瞒他,但赫连丹不肯说,他就算缠着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那是失忆前的事,过去已去,不可追溯,如今他们皆是宿尊主和尊者的下属,又离开了魔修界,该把目光放在未来。
他对去昊天界的事,更加的兴致盎然。
“再来一次。”他扒着赫连丹的肩膀,催促。
赫连丹墨眸一闪,掀起丝被,盖住两人。
断断续续的低吟声,持续了许久,宫殿外的天空,由湛蓝到橘红,再到星罗棋布,勤劳的蜃龙在天宫巡逻了两个来回,貔貅追在它的身后,时不时地吼两嗓子,扰人清梦。
赫连丹撑起身体,低头凝视姬枫涯昏昏欲睡的脸,执起他的手,轻|啃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视线落在他满是红|印的胸堂,呼吸加促。
“够…够了…”姬枫涯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沙哑地道。
赫连丹道:“既然你计较少了几日,那便把这几日的份全补上。”
姬枫涯蓦地睁开眼睛,轻哼一声,带了点哭腔道:“你是魔帝,我…只是无相天魔…两个境界之差…”
“既不修炼,便与境界无关。”赫连丹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花。“我不过是满足你的要求罢了。”
姬枫涯咬了咬牙,抓住赫连丹的肩,猛龙翻身,两人交换位置,他气喘吁吁地坐着,白发零乱,与赫连丹的黑发纠缠得分不清彼此。
“你别动,我来动。”他深吸一口气,盯着赫连丹墨黑的眸子,傲然地道,“没道理…我的体力不如你!”
赫连丹的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道:“也罢。”
姬枫涯被他这副淡定的模样给惹怒了,他不由地调动丹田里的魔气,令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不甘示弱地行动。赫连丹在此事上,极少表现出异样,神情冷冷的,看不出他的喜怒,反而是自己每每到最后便求饶了。
天鱼肚白时,姬枫涯努力不懈地上|下起|伏,终于在赫连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情绪,呼吸也乱了几分,他正得意地要取笑他时,忽然位置变幻,瞬间被镇压下了。
“你…你说让我来…”姬枫涯不甘地嚷道。
赫连丹道:“时间到了。”
“嗯?”姬枫涯有些蒙,接下来便连思考的时间都被剥夺了。
天宫里,闹了一夜不肯睡觉的貔貅又兽吼了数声,蜃龙终于不耐烦了,龙威一发,震耳欲聋的龙啸声盖住了貔貅的吼声,也盖住了姬枫涯高昂到嘶哑的叫声。
赫连丹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看着昏迷过去的姬枫涯,情不自禁地碰触了下他额间红艳的蝴蝶印记。
“既使将来你恢复记忆,本尊也绝不会放开你。枫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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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蔺封在寝宫的窗口坐了一夜。
雷辛手里抱着披风,轻轻地走过来,把披风覆在他的肩上。
“殿下,休息吧。”他小声地说。
昨日自中央宫殿回到南宫后,他就一直坐在窗口发呆,问他情况如何,他却不言不语,雷辛无奈,只能抱了条丝被覆在他的腿上,一夜过去,殿下依然如木头般,一动不动。
霍奇手里端着温茶,走了过来。
“殿下的身体好了一些,却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就是有天大的事,殿下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霍奇倒了杯茶,放到俟蔺封搁在桌上的手边。
手指碰到温热的茶杯,俟蔺封轻颤了下,头微微转过来,终于有反应了。
雷辛趁机道:“殿下若有心事,不妨跟我们说说。”
“是不是那化胎廖瑾有了消息?”霍奇忍不住点破了巫王的心思。前日一收到唐玉泽等人回来的消息,殿下便马不停蹄地飞来玉鼎山,在天宫的中央宫殿与众人商谈了一整夜,回到南宫情绪就不对劲了。
他的眼睛绑着黑丝带,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一开始霍奇和雷辛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坐在窗口发呆,到了夜里都不休息,两人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阿奇。”雷辛轻斥。“不可无礼。”
霍奇低下头,握了握拳头。“我们是殿下同生共死的巫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若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也要想想我们这些巫士。”
巫士的力量源自巫王,巫王一旦陨落,未解除契约的巫士将随之死亡。而整个巫修界中,极少有巫士与巫王解除契约,一旦解除,再无巫王愿意与解约的巫士结契。
所以,巫王的身后,是十二个巫士。
许是霍奇的话终于触动了俟蔺封,他动了动,轻叹一声,端起手边的茶杯,放到嘴边,慢慢地喝着。
霍奇和雷辛松了口气。
待俟蔺封喝完一杯茶,霍奇提着茶壶,再为他倒了一杯。
“殿下,唐公子从沙漠回来后,可有带消息?”雷辛委婉地问。
俟蔺封并未急着喝第二杯茶,而是捧在手心,暖着冰冷的手心,他声音沙哑地道:“阿瑾他…没有死。”
“真的?”霍奇双眼一亮,激动地道,“这是好事啊!廖主子没有死,殿下该高兴。”
雷辛瞪他一眼。若是个好消息,殿下岂会闷闷不乐地坐在窗边一天一夜?
“好事?”俟蔺封自嘲一笑。“确实是好事,我是该高兴。”
雷辛听出他话中的悲伤,问道:“可是有蹊跷之处?”
俟蔺封松开茶杯,拉了拉肩上的披风,把自己裹得严实一些,清晨的凉风从窗户吹进来,令人身体发寒。
然而,他是修士,修士周身有灵气护体,岂会怕冷?
雷辛见状,绕过去,把敞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他们说,阿瑾未死,只是成了蛮族,而他体内同时存在邪光神帝的恶魂。”俟蔺封平静地道。
“什么?邪光神帝的恶魂在廖主子的身体内?”霍奇惊叫一声。“怪不得每次遇到化胎廖瑾都要斗一场,原来是那邪光神帝的恶魂在做崇,实在可恶!”
雷辛皱了下眉。“是不是邪光神帝的恶魂控制了廖主子?”
“若真如此,倒也罢了。”俟蔺封挥了挥手,讽刺一笑。“邪光神帝只能呆在圣域里,离开圣域,他便无法控制阿瑾的身体,所以——我们每一次遇到的化胎,都是阿瑾本人。”
雷辛和霍奇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俟蔺封。
“殿下…这…这是真的吗?”霍奇咽了咽口水。如果是真的,殿下该有多伤心?因为廖主子下手特别狠,一直对殿下下杀手,他们数次死里逃生,一退再退,无定地界日渐沙漠,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每次殿下发病时,他们都对蛮族恨得咬牙,尤其是那个顶着廖主子脸的化胎,他们无时无刻地不想杀了他,抢回廖主子的身体。
可如今,从沙漠回来的人却告诉殿下,那个对殿下心狠手辣的化胎,是真正的廖主子。
这叫殿下如何接受?
心心念念的道侣,却不念旧情,痛下杀手,简直匪夷所思。
莫怪殿下从昨日起便坐在此处,黯然伤神。
“他们没有骗我的理由。”俟蔺封轻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霍奇神情凝重。宿尊主和尊者特意派人去沙漠,就是为了与邪光神帝合作,而与邪光神帝打交道,就无可避免地与廖主子接触。如果殿下与廖主子碰面了,该如何相处?
俟蔺封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佩,低声道:“我要当面问问他,万西城覆灭的时候,发生了何事…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雷辛单膝跪下,坚定地对俟蔺封道:“殿下放心,我等巫士与殿下共存亡,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殿下。”
霍奇也跟着跪下,他中气十足地道:“廖主子就是有再大的苦衷,也不该伤害殿下。他若敢来无定地界,属下就敢上去揍扁他,为殿下出气!”
雷辛看他一眼。大言不惭,以他的修为,揍得过化胎蛮族吗?
俟蔺封被霍奇逗笑了。“是我作茧自缚了。正如你所言,有苦衷道出来便是,我和他一起担当着,他不说,那就揍他一顿出出气。”
霍奇眉开眼笑。“殿下能如此想,就再好不过了。”
俟蔺封温和地道:“多谢你们。”
雷辛道:“为殿下分担解忧,是我们巫士的职责。”
“我想休息了。”俟蔺封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雷辛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
俟蔺封搭着他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霍奇把快滑到地上的丝被抱了起来,三人一前一后的地往床边走去。
脱了袍子,脱了鞋,他慢慢地躺在床上,雷辛为他盖上被子。
俟蔺封解下黑丝带,揉了揉眼睛,道:“昨夜蜃龙和貔貅吵了一夜。”
提到它们,霍奇一脸气愤:“不错!到了凌晨尤其吵闹,简直扰人清梦。”
“这会儿倒不闹了?”俟蔺封问。
雷辛道:“定是被宿尊主给训了。”
俟蔺封打了个呵欠,道:“那倒安静了,正适合休息。”
貔貅和蜃龙确实被宿清云责备了。
一龙一兽趴在中央宫殿的广场上,垂着脑袋,听着宿清云的训话。
“你是天宫的守护兽,不但要维护天宫的秩序,也要顾及住在天宫里的修士。夜间休息最为重要,你与貔貅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宿清云严肃地斥喝它,君烜墨冷笑地盯着蜃龙,强大的境界威压让蜃龙瑟瑟发抖,它睁着一双龙目,委屈地呜呜几声。
明明是貔貅在闹,它忍了一夜,终于忍无可忍,才大吼一声震住它。
“还有你。”宿清云望向把头埋在爪子间的貔貅。“你夜里不休息,为何要追着蜃龙?它每隔一段时间巡逻天宫乃是惯例,你却多次阻扰它,不觉得过分么?”
貔貅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副认错的模样。它只是太无聊了嘛,想找蜃龙玩。
“下次还敢么?”宿清云问它们。
一龙一兽立即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宿清云吁了口气,道:“这次便饶过你们。下次再犯,就不是训几话了。”
君烜墨抬脚踢了踢貔貅。“滚吧,看着就碍眼。”
貔貅全身的毛一竖,倒退数步,纵身一跃飞去东南方。蜃龙咧了咧嘴,优雅地游动,继续巡逻去了。
宿清云揉了揉额角。凌晨被一龙啸声震得,惊醒了过来。师兄恼得说要去扒了貔貅的皮,抽了蜃龙的筋,被他给拉住了。
结果——因为这两只神兽,他被师兄压|着吻了许久。
“…师兄,邪光神帝说要见见你,你打算去见他吗?”想到此事,宿清云把脑中的旖旎暂时驱赶出去。
“他好大的面子,让本尊去见他?”君烜墨扬眉道,“他想见我,就自己滚过来。”
宿清云问:“但他出不了圣域,不是么?”
君烜墨轻哼:“那就让廖瑾过来。”
宿清云微微戚眉:“廖瑾是廖瑾,邪光神帝是邪光神帝。”
邪光神帝之所以离不开圣域,是因为圣域有玄灵之气,在有玄灵之气的地方,他方能控制身体的主导权。
等等,玄灵之气?
“师兄…”他对上君烜墨的眼睛。“莫非师兄想让他进天宫?”
“他有何资格进天宫?”君烜墨道,“天宫之事,不可让他知晓。”
“为何?”宿清云问,“难道师兄怕他会觊觎锦绣天阙图?”
“显而易见。”君烜墨揽住宿清云的肩,道,“那可不是个善茬。”
宿清云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邪光神帝虽与师兄一样来自昊天界,却不知是敌是友,更不知他站在哪一方。在救出他的善魂和本体,拿到穿梭各界的法宝前,他们绝不可掉以轻心。
“廖瑾的身体与其说被他侵占,不如说他们是合作关系。”君烜墨道,“让廖瑾过来,也算是帮巫王一把。”
宿清云琢磨了下,道:“我们曾答应巫王帮他取回廖瑾的身体,而今廖瑾未死,只要解开误会,即却了一桩心事,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君烜墨的紫眸直勾勾地看着宿清云,重复他的话:“有情人终成眷属?”
宿清云被他看得脸上一热,移开视线。
君烜墨低头贴在他耳边轻语:“师弟觉得我们这对有情人,何时能成眷属?”
调笑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心,宿清云抿了唇,垂目道:“你是师兄,我是师弟,我们早已是眷属。”
君烜墨一怔,即而笑了。“此眷属非彼眷属。”
“有何区别?”宿清云问。
“区别可大了。”君烜墨道。“一则为亲属,二则为夫妻。师弟口中的眷属,是一,还是二?”
宿清云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有一,便有二。师兄以为如何?”
君烜墨面露愉悦之色。“师弟所言甚是。”
两人并肩站在广场上,气氛静谧,望行云流水。
唐玉泽和秦重飞近中央宫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美好的一幕。正在徘徊之时,宿清云发现了他们,朝他们招招手。
唐玉泽脸皮厚,拉着秦重落在了广场上。
两人行过礼后,对宿清云道:“宿尊主,我们想先出去。”
宿清云问道:“为何不多在天宫里修炼几日?”
往日他们进了天宫,恨不得赖着不走,今日却为何要提早出去?
秦重道:“半个月前有位病人预约今日来看病,故尔我要去一趟秦家医馆。”
“原来如此。”宿清云道。秦重的秦家医馆在巫修界闻名遐迩,求医的人络绎不绝,人多了,便需要预约了。
“你呢?”宿清云问唐玉泽。他一直嫌自己的境界低,一有机会就闭关,这次为何不留在天宫里修炼了?
“此次来的病人是巫修者,且境界不低,我不放心,想陪秦重一起过去。”唐玉泽道。他们这些人当中,境界最低的其实是秦重。
宿清云道:“不如让逸尘和你们一起去。”
“不了。”秦重温和地道,“在无定地界的主城里,巫修者不敢放肆。”
如今的无定地界今非昔比,以前孤立无助,受尽欺辱,而今他们不但拥有灵脉,还大肆发展,资本雄厚,人才辈出,在巫修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再则,连巫祖都拿不下玉鼎山,在神秘的外界大能手下吃了瘪,其他人更不敢造次了。
“那就一起出去吧。”宿清云道。
“怎么?”君烜墨问他。
宿清云笑道:“我约了陆前辈。”
君烜墨脸色一沉。“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为何还要找他?”
宿清云道:“学以致用,只有反复琢磨,方可炉火纯青。”
君烜墨深知此理,只好依了他。
一旁的唐玉泽闻到一股浓浓的醋味,靠在秦重的肩上,偷笑,被君烜墨瞥了一眼,立即不敢动了。
四人出去后,宿清云带着君烜墨去找陆江,秦重和唐玉泽一路飞向主城,来到秦家医馆。
刚踏进医馆的大门,立即有手下来禀报。
“主子,那位病人早一个时辰就到了。”黑衣人恭敬地道。
秦重抬头看了看日时,道:“约定时间在巳时,现在才辰时。”
“看来这个病人很急。”唐玉泽眯眼。
两人一起走进大堂,便看到一排气势不凡的巫士守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紫袍青年,觉察到有人进来,那些巫士齐刷刷地瞪了过来。
秦重和唐玉泽不约而同地皱眉。
第134章 医馆访客
“这位, 便是人称妙手回春的秦重,秦大夫了吧?”
一褐衣男子笑容可掬地迎上来,朝秦重作揖。他的衣着打扮较之其他巫士要精致华丽,五官俊朗, 气度不凡,笑起来眼如弯月, 令人心生好感。
秦重淡定地看着眼前的阵势, 面对褐衣男子亲切地问候, 他温文尔雅地回礼。
“在下便是秦重,妙手回春不敢当, 疑难杂症略有涉及罢了。”
褐衣男子道:“秦大夫过谦了, 听闻阁下不但治好了琉光门天照巫王的宿疾,更治好了西月巫帝的病,阁下的医术如今在整个巫修界赫赫有名, 我们巫王自十年前受伤后, 病情一直不曾好转, 在西月巫帝的推荐下,特来此地,请秦大夫看看。”
秦重微微一笑, 道:“天照巫王和西月巫帝皆境界高深, 秦某只做了个引子,真正令他们治愈的, 靠的是他们自己的修为。”
抱了抱拳, 他拉着唐玉泽, 泰然自若地往大堂里面走去,经过“病人”时,他轻轻地颔首,走至看诊桌后,端正地坐下。
唐玉泽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侧,一副打下手的模样。
褐衣男子心中惊讶,看秦重的目光沉了几分。
从他们踏进大堂时,他便探清了两人的修为,不过天巫相近的境界,不足为惧,然而,他们面对巫王和众巫士时,却从容不迫,看他们的眼神极为平静,完全把巫王当成了普通的病人,毫无敬畏之心。
褐衣男子正要开口,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他急忙来到一脸病容的紫袍男子身边,关切地问:“殿下,可是难受?”
紫袍男子缓过气,虚弱地道:“尚可。”
褐衣男子却剑眉紧蹙。“殿下咳得如此厉害,却还执意亲自过来,离了冥莲香,殿下的身体撑不过半日!”
紫袍男子有气无力地道:“我若…不过来…如何让秦大夫…把脉?”
褐衣男子道:“我们可以重金请秦大夫出诊,不是么?”
紫袍男子轻轻摆了下手,道:“秦大夫…不出诊乃是惯例。”
褐衣男子长叹一声,向秦重鞠躬。“还请秦大夫尽快为我们殿下看看,他的身体…真的经不住折腾,唉…”
围着紫袍男子的众巫士异口同声地道:“请秦大夫为我们殿下诊断病情!吾等感激不尽!”
唐玉泽看到如此大的阵势,不禁抿了下嘴。主仆两人一唱一喝,看似关切,实则故意说给秦重听的。秦重不出诊确实是惯例,境界再高,也需病人亲自来秦家医馆预约排队,谁都不例外。褐衣男子分明在借着关心主子的当儿,指责秦重摆架子,居然要他们主子纡尊降贵地亲自前来看病。
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家秦重医术高明,就爱摆架子。连巫帝都对秦重礼贤下士,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巫王?
秦重不动声地道:“阁下既然预约在今天,那便是秦某的病人。请将手搁在此处,秦某先为阁下诊脉。”
他在桌上摆了个小软垫,示意紫袍男子露出手腕。
紫袍男子慢慢地把手搁到小垫上,细白削瘦的手腕,布满了青筋,狰狞得有些丑陋。
秦重对他手腕上的青筋视若无睹,手指准确无误地点在他的脉膊上,沉着冷静地搭脉。
紫袍男子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秦重,浅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欣赏,他主动开口道:“秦大夫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实在令人敬佩。”
秦重道:“不过是久病成医。”
“哦?难道…秦大夫也曾…”紫袍男子话说了一半,突然气喘吁吁了。
“阁下莫激动。”秦重道,“阁下的伤病,需静心静气,更要静神,否则极易加重病情。”
褐袍男子轻拍紫袍男子的背,为他顺平气息。
“秦大夫不愧是神医,我们殿下的病确实需要静养,否则气血逆流,后果不堪设想。”
秦重点了点头,放开紫袍男子的左手腕,换右手腕。紫袍男子配合地把右手腕搁到桌上,同样布满青筋的手腕,细小无力,半透明的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阁下的病,实属罕见,秦某亦是初次遇上,能否治愈,不敢保证,但为阁下减轻痛苦,缓解病情,却还是有一些办法。”秦重道。
“此话当真!”褐袍男子一脸惊喜。“只要能先缓解殿下的痛苦,诊金不是问题。”
秦重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让唐玉泽为他磨墨。唐玉泽动作迅速,拿起墨条,便在砚台里磨出浓浓的墨汁。秦重将毛笔在墨汁里蘸了蘸,铺开白纸,写下几个字,顿了顿,抬头询问。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紫袍男子怔了下,道:“在下…姓罗名辰,这位…是我的巫士,齐越。”
秦重在纸上写下罗辰两个字,又问:“不知阁下何门何派?”
“这个…需要记录么?”褐袍男子齐越问。
秦重看了他一眼,道:“秦某的病人太多,若不分清楚,容易混淆。”
“这…”齐越犹豫,罗辰却不甚在意地道:“我是巨…灵门的…巫王。”
“巨灵门…”秦重在纸上写上巨灵门三字。在巫修界呆了二十年,他早已学会此界的语言和文字,故尔与人交流毫无障碍。
字如其人,刚柔并济,自成一派,秦重行云流水般地写了满满一张纸后,又蘸了蘸墨汁,在新的空白纸上继续书写,直到写完三张纸后,方优雅地放下毛笔。
“此药方只能暂时缓解阁下的病情,半个月后再来就诊,需调整药方。两个月后若有起色,或许有办法为阁下根治。”秦重温和地道。
罗辰眼里闪过一丝光,又咳了起来,齐越迅速地为他顺气,欣喜若狂地问道:“真能根治?”
秦重道:“虽无十分把握,七八分还是有的。”
“神医!不愧是神医!”齐越惊叹。
“多…多谢…秦大夫…”罗辰颤着无血色的唇,感激地道。
“医者仁心,这是应该的。”秦重莞尔一笑,转头对唐玉泽道,“阿泽,你帮我把药方拿到后堂的药房,让平飞配药。”
平飞是他的下属,在秦家医馆里负责药房,他本人精通草药,药房里除了魔修界的草药外,还有巫修界的,都是他独自一人采集、晒干、切段成药的。
唐玉泽可不放心秦重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巫修者,他对站在门口接待病人的黑衣人招了招手。“明华,你过来。”
黑衣人听到主子喊他,一个闪身便来到唐玉泽面前,恭敬地问:“唐主子,可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