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到了松荣堂,郑氏和金氏也早候着了,请过安,老夫人指了下首的位置:“坐罢。”
坐在郑氏下首的金氏觑着老夫人端着脸、颇显高深莫测的神色,这二姑娘才离开,本大喜的日子,婆母瞧着却不似高兴的样子,不免有些心虚,宋氏坐下后,金氏忙开口问:“母亲这么记着叫儿媳们过来,可有吩咐?”
老夫人闭着眼拨转佛珠,闻言也没睁开眼,悠悠道:“老大家的既然回来了,管家一事也得拿起来,往日是老二家的忙活,一时也丢不开手,索性你们妯娌两一起接手罢。”
一句话,便把好不容易捞到些管家权的金氏给撇开了,不等宋氏开口,金氏已经坐不住,急道:“大嫂管家确实该当,然而大嫂这些日子奔波累了,还要张罗三姑娘的嫁妆,媳妇儿委实怕大嫂累着。”
宋氏也是这个意思,她主持完庶女的婚事,便要回蜀地去了,管家权要了也没意思,没得得罪了二弟妹,自家女儿出嫁了,可在京里还得托二弟妹照看,还有在准备明年秋闱的大儿子,样样指着二弟妹和二叔张罗,万不能开罪。
正在宋氏想着怎么向婆母和郑氏表达自己没有争权的意思,郑氏先开口了,她笑道:“母亲说得没错,大嫂既然在家,哪能如此躲懒?也让弟妹我松泛几日罢。”
老夫人终于睁开眼,笑睨了郑氏一眼:“还说你大嫂,我看就你会躲懒。”
“母亲就当疼媳妇儿了。”
宋氏打量着郑氏笑盈盈的脸色,忽然想起大嫂回去前对自个儿说的三房六丫头的亲事,不免联想起来,金氏上回委实急了些,大金氏那般说,下的可不只是四丫头的面子,别说火爆脾气的郑氏,只怕也惹得老夫人不喜。
这是借着自己夺了三房手中那点儿管家权,索性自个儿两月后就走了,到时候三房能不能捡漏,就看郑氏的意愿了。
想明白关窍的宋氏笑道:“原是想轻松几日,不料被二弟妹看破了。”
眼看着就定下来了,金氏不由发急,别小看这点子管家权,丈夫至今还是个穷书生,跟着两个大侄儿一块准备明年的秋闱,没一点进项,她自个儿娘家也不争气,陪嫁除了金银首饰这些死物,也没个能生钱的铺子或庄子,一家子全指着那点儿月例,扣掉人情往来,手头便紧巴巴的。
女儿又大了,要准备嫁妆,儿子也快了,样样都要钱,她不像大房二房底子厚,只能自个儿想办法钻营,手头这点子管家权都是郑氏跟前伏低做小几年才得来的,前儿二姑娘一个婚礼,她便从中捞了些,快抵得上两个月的月例了,好容易尝了些甜头,如今说收走就收走,真如在她心头割肉一般。
老夫人却没有给金氏开口的机会,挥了挥手道:“折腾一日,我也累了,你们都忙去罢。”
金氏欲言又止,在老夫人洞察一切般的眼神中,还是没敢多说,匆匆出了松荣堂,追上宋氏和郑氏的步子,“大嫂二嫂……”
主要看的还是郑氏,郑氏也仿佛感受到了热切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听说六姑娘好事将近?恭喜弟妹了。”
宋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往常都是喊六丫头,今日却是生疏的六姑娘,二弟妹果真气得不清。原是想着六丫头若真说得兴远侯家,金氏切莫得罪了,不过今日瞧老夫人和郑氏的态度,她也顾不上那许多,兴远侯毕竟还远着,她不在家时,子女倚仗的还是郑氏。
宋氏打定主意,看了金氏一眼道:“六丫头大了,三弟妹想是也得忙起来,难脱开身,老夫人也是为你着想。”
宋氏说得如此直白,金氏脸皮再好也不好开口了,笑脸僵在原地,顿了顿才道:“大嫂说的是,弟妹便不打扰二位商量正事了。”
瞧着金氏笑脸一收,转身便走,宋氏才对郑氏道:“三弟妹想是不高兴了。”
郑氏正“嗯”了一声,道:“老夫人发话了,她便是有意见,也冲不得咱们,对了大嫂,珞芳回了门,大侄子也该收拾东西准备回书院了罢?”
说到儿子,宋氏的心思自然跟着郑氏的话走:“自然是与小叔和千珝一道去。”
“小叔还不清楚,待夜间老爷回来了问问,千珝不是明儿下午,便是后日一早回书院。”
宋氏连连点头:“秋闱在即,确实耽搁不得。”
被念叨的简千珅和简千珝兄弟俩正往简府的方向赶,路上却遇上一人,青衫长袍,声音清朗:“千珅兄,千珝兄。”
简千珅只作揖回了一礼,没说话,简千珝却眉目一敛,淡声道:“当不得,陈大人特意守在此地,不知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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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琴声悠扬,舞女扬起广袖翩翩起舞,身姿柔媚,如蝶般轻盈飘逸。
酒席正酣,男子划拳喝酒,高谈阔论,柔若无骨的女子倚在旁边劝酒夹菜,红唇含笑,低眉温顺,体贴入微。
平康坊当真是蚀骨温柔乡。
如此和乐融融的氛围,偏有人格格不入的喝着闷酒,仍是一袭白衣的褚远航挑眉:“瞧瞧你们怎么做事的,竟让我们张兄一人在那喝着闷酒。”
倚在褚远航身旁的姑娘也会来事,闻言便笑着端了酒壶起身到张天祥旁边坐下:“世子爷太久没来,竟变得如此斯文,姐妹们都不敢打扰了……”
话还没说完,给张天祥倒酒的手便被毫不怜香惜玉的推了一把,酒水洒在桌上,女子脸色都没变,忙拿了帕子收拾桌子,面上一脸愧疚:“是奴家笨手笨脚,还望世子爷见谅。”
徒生变故,各自寻欢作乐的狐朋狗友也纷纷停下动作,看着这处。
“行了,他今儿心情不爽,邪火没处发呢。”褚远航倒是怜香惜玉,将女子拉起来,自个儿在张天祥身旁坐下,笑道,“张兄不要美人作陪,在下只能牺牲一二了。”
张天祥倒是绷不住笑了,瞥了他一眼:“爷不好这口。”
方少英也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趴在张天祥肩上:“啧,还气着呢?”
“你还笑,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我也没料到陈浩然如此不识相,连你亲自出马,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啊!”方少英一脸冤枉的表情。
这么一说,张天祥对陈浩然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如此看不起本世子,要不是表哥的人拦着,老子非得废了那家伙不可!”
方少英忙劝道:“千万别,陈浩然再如何也是朝廷命官,探花出身,都看着呢,要真对他出手,别说郡王爷,只怕四皇子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表哥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总是偏袒外人,这个不让我碰,那个不让我招惹!”
褚远航道:“四皇子也是为你好,不然谁管你闯不闯祸。”
“对啊,虽然没从陈浩然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东西,但是最近风平浪静的,也没听说郡王妃非要将简家姑娘许配给你啊,你就放宽心,简家那门第,还不至于让郡王妃要你非娶不可。”方少英也分析的头头是道。
张天祥沉默许久,不悦的道:“本世子就是不高兴,不就是圣人钦点的探花吗,又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还不是小小的编修,凭什么瞧不起本世子?”
“也不一定是瞧不起。”褚远航手搭在张天祥肩上,道,“你知道他们这些书生素来迂腐,让他非议女子,确实不是君子所为,他不肯说也正常,且还有一点,或许是简姑娘本身并无可说的呢。”
方少英和褚远航娓娓道来,头头是道,张天祥也不由点头,半响后才狐疑的看向他们:“不对啊,你们今天为何总替别人说话?”
方少英和褚远航对视一眼,褚远航刷的一把打开折扇,笑得风度翩翩:“这不是为你考虑吗,郡王妃瞧着现在没这个心思,若见你如此关注简姑娘,只怕又要动心思了。”
张天祥闻言打了个寒颤:“本世子绝对不要娶那个女人!”
方少英拍着他:“那还不简单,只要你别理她,简姑娘年纪也不想了,简家想来正张罗着给她说亲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你头上。”
张天祥仔细一想,倒真是这么回事,却又不甘心的咬牙:“那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褚远航似笑非笑:“你堂堂世子爷,跟一个六品小官之女和七品编修计较什么,高抬贵手一回,说不准他们才更战战兢兢,生怕被你报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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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千珝回了府,先去老夫人房里请了安,正巧宋氏和郑氏都在,老夫人拉着简千珝嘘寒问暖好一阵,宋氏笑道:“千珝和千珅不是一块出去的吗,怎么反倒比千珅晚回来了?”
简千珝淡笑道:“侄儿在路上遇到昔日同窗,便同去茶楼坐了片刻,大哥说有事,就先回来了。”
宋氏点头:“你大哥这会儿怕是在收拾行李。”
拉着简千珝的老夫人闻言有些不悦的道:“才回来几日,就赶着去书院,那地儿又偏又冷,你们这当娘的也不心疼,还赶着孩子走……”
“索性也就一年了,若能考中,秋闱过后便可一直在祖母膝下尽孝,还望祖母体谅则个。”
“体谅体谅,你们有孝心又知上进,祖母怎能不体谅。”老夫人抚着简千珝的脸颊笑容满面的道,“就是怕你们在外面太辛苦了,可怜见的,又瘦了不少。”
简千珝看着是个冷淡的人,耐心却十足,坐在老夫人旁边任其抚慰,三言两语便把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离去前还恋恋不舍,看得宋氏也颇为羡慕,对郑氏道:“千珝越发优秀了,弟妹好福气。”
郑氏抿唇笑得含蓄,道:“比不上千珅稳重。”
老夫人眉眼含笑:“行了,你们也别互相吹捧,我这几个孙儿都是最好的。”
一直插不上话的金氏这才忙奉承了一句:“可不是,真论起来,谁也比不过母亲有福气啊!”
红云正从厨房端了茶水点心,回湘兰院的路上,正好碰到从外面进来简千珝,忙停下脚步福身道:“红云见过二少爷。”
简千珝目光从红云托盘中滑过,收回视线,问:“珞瑶在屋里?”
“是的,姑娘在屋里描花样。”
简千珝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脚往前走,红云一面快步跟上,一面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心头有些惴惴的,二少爷虽然瞧着面色清淡,可她总感觉二少爷心情似乎有些凝重,又是来找自家姑娘,也不知是不是与姑娘有关。
顿了顿,红云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少爷找姑娘是有事吗?”
简千珝回头瞥了她一眼,并未吭声,红云连忙噤声,垂头不语。
还没进屋,郑嬷嬷已经迎了出来:“二少爷来了。”没成亲前,郑嬷嬷曾是郑氏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简千珝和简千珩出生时她都有帮忙照料过,如今见着简千珝自是满面笑容。
“郑嬷嬷。”简千珝也停下来与郑嬷嬷寒暄几句。
屋里的简珞瑶听到声音,忙放下手中画笔,来到屋门口:“大哥。”
简千珝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外边风大,穿这么单薄出来作甚,还不回屋去。”
简珞瑶乖乖抱着绿绮递过来的手炉回了屋,郑嬷嬷笑道:“还是二少爷的话管用。”
“嬷嬷怎么不说我大哥一见面就教训人?一点都不温柔,难怪娶不到大嫂。”
简千珝倒没在意妹妹的指责,也跨脚进屋,屋里摆设还如过去,桌塌都位置都从未挪动过,可见主人平日有多懈怠。
天气越发寒冷,棉衣也没多少御寒作用,屋里已经燃起了炭火,简珞瑶还抱着手炉歪在榻上,小桌上摆着茶水点心,旁边放一本翻到卷边的书,颇为怡然自得。
若说简珞瑶不懂享受,简千珝却又隐隐感觉,家中兄弟姐妹,除了正游山玩水的三弟,只怕最数她过得轻松自在了,便是满城流言蜚语,也没见给她带来多少困恼或压力。
偏这么云淡风轻的妹妹,在婚事在不如意。想到陈浩然拦着他说的那些话,简千珝又微微皱眉。
“妹妹究竟是哪里得罪大哥了,惹得大哥今日对我如此横眉冷对的?”
简千珝回神,顶着简珞瑶一眨不眨的目光,淡然自若的在她旁边坐下,道:“明儿就去书院了,约莫年前才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
“礼物这东西,端凭个人心意,我才不说。”
简千珝拍了拍她的头:“滑头。”
简珞瑶笑了笑,瞧着简千珝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悠悠道:“大哥难得来一趟,不会只是问我想要什么礼物罢?”
简千珝抿了抿唇,半响后才缓缓道:“年末三堂妹成亲,明年还有五妹……外头闲言碎语,你别放在心上。”
自家稳重的大哥,难得如此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生怕戳中她痛处的样子,让简珞瑶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挽上他的手臂,道:“我不介意,大不了嫁不出去,在家当老姑婆,大哥可别嫌我。”
简千珝看着如小时候一般搁在自己肩上撒娇的脑袋,心底一片柔软,到底没把陈浩然的事说出来,而是拂了拂简珞瑶掉在眼角的碎发,语气郑重:“养你一辈子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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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简千珝在湘兰院没待太久,他是二房长子,老太爷在世时颇为看重,与大房堂哥一同被老太爷带在身边教导,才逐渐长成这般芝兰玉树、气度卓尔的青年。
被老太爷言传身教出来的简千珝,性子也不像简千珩那般狂放,不拘小节,他是个端方的人,说难听些就是古板,跟简珞瑶虽是亲兄妹,却因男女有别,兄妹俩并无年少时的亲密,这湘兰院自简珞瑶及笄后,他便不再踏入了,今日若不是委实心事重重,也不至于在妹妹屋里逗留许久。
简珞瑶知道他性子,也没挽留,本想亲自送他出院门,还没踏出屋子,却被简千珝皱眉骂了回去,郑嬷嬷笑着把人送走,回来对简珞瑶道:“二少爷关心你,姑娘可别放在心上。”
“我自是知道大哥为我好的。”
不过郑嬷嬷却脸色一转,皱眉道:“二少爷素来稳重,今日登门却只为了说那句话,难道是有人在二少爷跟前乱嚼舌根?”
简珞瑶却问:“大哥回自个儿院子了?”
“不是,看样子是去夫人房中请安了。”
简珞瑶便笑了:“嬷嬷也别担心,旁人顶多说几句,也妨碍不到我什么。”
郑嬷嬷便也笑道:“还是姑娘看得开,二少爷也是个好的,老奴万没想到二少爷那般严肃的人,竟能作出如此承诺。”
听得简千珝那般说时,郑嬷嬷倒真松了口气,她自然希望姑娘亲事顺顺利利的,可也不想姑娘为着这个什么火坑都跳,即便不挑门第,也得是清白人家才行。
再退一万步讲,许多人家嫌女儿没人肯娶丢了名声,那些姑娘最后多半被送到庙里了却余生,倘若自家姑娘真到那万不得已的情况,二少爷作为二房长子,日后分了家就是他当家做主,他的态度自然决定姑娘后半生的命运。
虽不至于真到那般境地,郑嬷嬷却还是觉得心安了许多。
却说郑氏服侍了老夫人歇下,回了自个儿院子,没听见混世小魔王简千珏的声音,奇怪的问丫鬟素云:“五少爷呢,睡下了?”
素云摇头:“应该是二少爷在教五少爷认字罢。”
郑氏面上一喜:“千珝过来了?”
“是的,二少爷等夫人有一会儿了。”正说话间,简千珝已经过来了,恭敬的见了礼,“娘。”
郑氏笑容满面的拉着大儿子的手在身旁坐下,细细的问:“明儿要回书院了,可收拾妥当了?”
郑氏事无巨细的问简千珝在书院的日子,简千珝也认真回答了,虽然这些问题被问过不下十遍,几乎说了一刻钟,郑氏才停下来,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笑道:“在家没几日又要回书院了,这天越发的冷,娘委实放心不下。”
“儿子年轻,还能吃些苦,再说起居跟在家中无差,一切俱有人照料,娘只管放宽心便是。”简千珝顿了顿,才道,“倒是珞瑶,在家中还得劳娘多费些心思。”
郑氏闻言脸色微变,她清楚儿子的性子,无事不会说出这话。郑氏端茶抿了一口,往方嬷嬷的放下瞥了一眼,方嬷嬷会意,对屋里几人道:“素云去瞧瞧厨房给六姑娘炖的汤好了没,让人快些送过去,素樱你去将夫人给二少爷做的衣裳送去二少爷屋里。”
三言两语将几个丫鬟支开,屋里瞬间清静,郑氏这才担心的看向简千珝:“可是四丫头那儿又有什么事?”
“只怕与珞瑶无干系。”简千珝皱眉道,他妹妹素来聪慧,若真与那瑞郡王世子有干系,听得他那番话必有异色,既然没往深想,自是无联系了,因此他思索再三,还是没对她说这事,没得让她徒增烦恼。
“今儿陈编修特意找我,说最近瑞郡王世子在向他打听珞瑶的事,瞧着来者不善,他怕瑞郡王世子从他那儿没得到什么消息,另生别的消息,特来叫咱们注意些。”
郑氏眼神闪了闪:“瑞郡王世子找陈浩然?”
简千珝皱着的眉更深了,语气也有些怒意:“当日要定亲是他家,要退亲的也是他家,都如他们的意了,为何还是纠缠不休!”
郑氏神色变化莫测,许久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瑞郡王世子到底想如何,如此反复,我们简家门户小,女儿也是如珠如宝的养着,岂能如他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这话简千珝听得奇怪,不由问:“娘是知道些什么?”
“这……”郑氏有些迟疑,在儿子的炯炯的目光下,犹挣扎了许久,才道,“罢了,你自小稳重,从不多言,这事告诉你也无妨。那瑞郡王世子先前来过家里一次,我和你祖母都不在家,闹着要见瑶儿,不然就闯后院,瑶儿无法,只得去见了一面,好在他虽混帐,倒也没食言,见到瑶儿便走了。”
郑氏说得隐晦,乍一听没什么,简千珝却也知没这般简单,仔细琢磨许久,眼神瞬间一变,“娘的意思是瑞郡王世子对珞瑶……起了心思?”
“我琢磨许久,再找不出别个缘由。”郑氏缓缓道,“你宋大舅母刚巧认识老王妃的娘家侄女,那回说起郡王府来向咱们家提亲,也不是无缘由的,分明是瑞郡王世子自个儿在老王妃跟前提了瑶儿的名字,不然以咱们家的门第,郡王妃和老王妃如何看得起?”
“既是他自个儿提的,为何又非要闹着退亲?”
“像这种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儿,哪有甚个认真可言,许是后来被别个迷了眼,不是刚退婚没几日就纳了姨娘进府吗?”郑氏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又颇为庆幸的道,“亏得他退了亲,这还没成亲呢,就有姨娘了,可见没什么规矩,只由着他自个儿胡来,咱们家人微言轻,真把瑶儿嫁进去,还指不定让他怎么揉捏呢!”
就像张天祥觉得自个儿身份尊贵,简珞瑶无论如何也舍不得他这根大粗腿一样,简千珝也觉得自个儿妹子长相性子气质样样出挑,再没比她更好的姑娘,被惦记不要太正常,听着郑氏的分析,简千珝不免点头,也难得有些着急:“既是如此,更不能让他得手了,咱们家不图攀高枝,珞瑶过得幸福,比什么都好。”
郑氏听得欣慰,叹道:“有你这爱护之心,你妹妹日后也差不了,这事跟老夫人也商量过了,往后郡王妃再有请或是赏赐,统统找理由推了,定不让他有可趁之机。”
简千珝道:“当务之急是再给珞瑶说一门亲,便是他贵为瑞郡王世子,也断没有纠缠的理儿。”
“是这么说。”郑氏不免叹气,“可大家伙都是早早订了亲,留到现在没消息的,还能有多少好人家?”说到这里又有些遗憾,“这陈浩然倒是有心了,也不怕得罪郡王府给咱们通风报信,算难得的有情有义,只可惜他母亲……”
“娘,陈编修已经定亲了,忘事休要再提。”简千珝表情严肃的打断她。
“我岂能不知,难得有些感慨罢了。”郑氏摆摆手,“行了,你堂妹的亲事最近有你大伯母自己张罗,正巧我闲下来,有空给你妹妹掌掌眼,慢慢挑,你就别挂心了,回了书院只管念书。”
母子这边在合计,被狐朋狗友们灌得熏醉的张天祥也让人扛上了马车,云杉代自家主人跟几人道谢后,喊了车夫驾车回王府。
留下几人对视一眼,也各自散去,各回各家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从角落掠过,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这是一间布置大气的书房,墙上挂着当代大师的真迹,简单的四个大字,却气势磅礴,被精心的装裱起来,显示了主人的爱护之意。横幅之下,是一张檀木书桌,乍一看并无奇处,却隐隐有暗香浮动,和着满屋的书香墨香,相得益彰,令人神清气爽。
男子手握卷书,坐在桌前,窗外微微透进来的阳光,将保养得宜的手指照得越显白皙透明,手边一杯香茶袅袅生烟,令人忍不住喟叹一声“偷得浮生半日闲”。
屋子静得惊人,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掠进来,门口守卫的侍卫都没发现,还以为是清风拂过。
萧长风翻了一页书,并未抬头,淡淡的问:“如何?”
“方公子和褚公子明白主子的意思,已经劝了世子爷打消念头。”
萧长风嗯了一声,黑衣人垂头:“主子,属下是否还需要继续跟着世子爷?”
“嗯?”萧长风将书放下,抬头看了眼窗外,眼神幽远,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来,淡淡的道,“方家诸家的都是聪明人,必能给天祥另外找些事做。”
“属下明白了。”黑衣人回答得干净利落,他开口请示也是因为知道这个道理,真听主子吩咐了,心头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疑惑,他都明白的事,为何主子方才还琢磨那般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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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因着父母兄长的保护,简珞瑶确实不知这些事,简家人暗自警惕,张天祥却毫无动静。
一开始郑氏也狐疑,怕出更大的幺蛾子,但时间一长,渐渐的郑氏也将担心收了,心忖倒是她高估了那张天祥,纨绔子就是纨绔子,今儿一个心思,明儿一个心血来潮,如今定是得了新鲜玩意儿,将自个儿家抛之脑后了。
也亏得这个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自家姑娘才不至于再遭一回罪。
郑氏便满门心思放在择佳婿之上,手上名单排下来估计能整理成册了,但目前还只进行到私下打听的阶段。
如今是真怕了,说起来郑氏虽然对瑞郡王世子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感谢郡王妃为人厚道,终究没冷漠到底,若不然自家姑娘被退婚四次,哪个好人家敢娶?
现今因着郡王妃对她家的“看重”,有些来往的夫人便给人带话相看的,虽比不上以前,那些人家也不是她想选的清流之家,却已然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不是商户更不是继室。
到了如今,郑氏也不挑男方门第,条件一降再降,只三条,官家子弟,嫡子,身旁清静。便是这般也不好找,好容易筛选出三两个字,也不敢轻易就定了,这回若能说得亲,明年肯定要赶着办婚事,一个是怕夜长梦多,再来自家女儿年纪也大了,比她小一岁多的庶女都定了明年的婚期,女儿再留下去岂不成了老姑娘。
如此更得小心翼翼,不把男方家中一切打听清楚,并不敢轻易和对方相看。因此郑氏忙活一通,简珞瑶作为当事人却半点风声都未听到。
她也半点不着急,每日只宅在屋子里看书练字,趁郑嬷嬷不在时拉着几个丫鬟陪自己玩牌消磨时间。难得的悠闲时光,嫁了人就没这么自在了,简珞瑶私心底希望越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