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珞瑶只是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郑氏飞快的瞥了兴远侯二太太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太太说笑了,只是说亲,又不是成亲,何至于弄得人尽皆知,贵府姑娘们也没如此高调,简家小门小户,更不敢出格了。”
方定亲的时候,想着整个简府的名声,郑氏对兴远侯二太太还颇为客气,把对方话里话外的挑刺当耳旁风,如今都几乎撕破脸了,连金氏这个正经亲家都少与侯府来往,郑氏还给这个面子做什么,且对方不过是侯府二房,无爵无权,二老爷这么多年了还是当初捐的官位,没半点长进,自家丈夫好歹是正五品,犯不着对她伏低做小。
郑氏硬气,不咸不淡的把话顶了回去,方才看好戏的些许夫人们,倒是收起了戏谑的神色,对简家风骨还算认同,只兴远侯二太太有些讪讪的,想说些什么,被世子夫人瞪了一眼,又合上嘴把话咽了回去。
大厅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新安公主恍然大悟的道:“瞧本宫这记性,只顾拉着夫人聊天,倒忘了请夫人和表妹们看座,嬷嬷,还不快请夫人座下,姑娘们都在侧厅喝茶,叫人带表妹们过去。”
宫嬷嬷应了一声,自有丫鬟出来给简珞瑶几人领路,郑氏看了简珞瑶一眼,见她脸色如常,未见丝毫不悦,倒放心下来,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相比大厅,瑶儿去了侧厅反倒自在,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
一踏出正厅,简珞瑶听得声旁传来长长的呼气声,侧头,是简珞青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见她看过来,简珞青有些不自在,挪了步子到她旁边,小声的问:“四姐姐方才都不紧张吗,我都吓出一声冷汗了。”
简珞瑶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简珞青连忙闭嘴,只眼神还有些惊恐。简珞青作为庶女,有金氏这等并不宽厚的嫡母,性子养得也有些唯唯诺诺,胆子极小,一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一般。
郑氏上回讽刺金氏把庶女当丫鬟使,也是为着简珞青这性子,原本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哪能如此上不来台面,大房二房都有庶女,虽比不上嫡出,至少也有主子的样儿呢。
简珞青顺势握住简珞瑶的手,像是找到了依靠,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
新安公主本人热衷于交际,宴会自然不会过早散场,众人在公主府用了午膳,又喝了下午茶,一直到申时左右,才陆续有人告辞。
能被公主回京后第一批宴请的客人,身份自然都不一般,简府在里边家最弱,不敢走在前头,一直到大部分客人都离去,才由丫鬟领着出了府。
照例是郑氏走在前头,几个姑娘因着先前在大厅的那一出,今日都非常拘谨,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没缓过劲来,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看着脚边,简珞瑶眼看着大门口近在眼前了,本想松一口气,却冷不丁瞧见一个青衫的年轻人进来,玉面长衫,青色衣衫将对方清雅的气质发挥到极致,容颜气度均令人惊艳。
简珞瑶不由停下了脚步。
郑氏和简珞岚几人也很有默契的一起停了步子,郑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幽幽道:“小攸。”
柳攸回过身来,不敢再往后看,只对着郑氏作揖:“侄儿见过姨母,不知姨母今日来公主府,没有第一时间来请安,实属不孝。”
郑氏已经收起了时态,笑道:“你这孩子,这般客气作甚,回京这么多日子了,也不来姨母家坐坐,还跟姨母见外不成?”
“侄儿俗事缠身,耽搁了请安,还望姨母见谅。”柳攸声音微哑,到底忍不住,又抬眼往郑氏身后看去,天气还没转暖,简珞瑶几姐妹都穿着新裁的粉色斗篷,柳攸一眼扫过去,已经被满目的粉晃了眼,眼底浮上一丝涩意,忙又作了一揖,低头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几位表妹许久不见。”
方才新安公主那气势,几位姑娘那还敢跟柳攸接触,都微微福了身,并不看向他,柳攸收拾了情绪,抬头对郑氏道:“侄儿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送姨母回府了,还望姨母莫怪。”
郑氏道:“不必如此客气,改日有空来姨母家做客便是。”
就此别过。
出了公主府,简府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郑氏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面色便有些疲惫,简珞瑶伸了手道:“娘,我扶您。”
郑氏看了看简珞瑶,目光又扫过她后头三个丫头,眼底浮上一丝暖意,到底是自个女儿,经的事多,这种场合都能面不改色,后头那三个丫头都唬得不轻呢。
在车里坐定,郑氏声音冷下来,道:“速度快些,早点回府。”这个地儿,她是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华丽的公主府正院,宫嬷嬷匆匆绕过屏风,新安公主坐在梳妆镜前,几个丫鬟伺候她卸下钗环,换上常服。
从铜镜中瞧见宫嬷嬷步履匆匆,新安公主声音慵懒的问:“嬷嬷这是怎么了,客人们可都离去了?”
“回公主,都离去了。”宫嬷嬷沉声道,“驸马回府了,正好在门口遇见要出去的简二夫人。”
新安公主脸色顿时沉下来,“啪”的一声,玉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手指上戴的宝石戒指在重力下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个丫鬟纷纷跪下:“公主喜怒。”
“都给本宫滚出去!”
丫鬟们争先恐后的出了屋子,只留下新安公主和宫嬷嬷,宫嬷嬷上前亲自给新安公主换衣裳,柔声劝道:“不过是碰巧遇上,驸马也只是与简二夫人见礼,瞧都没瞧那简四姑娘一眼,殿下又何必置气?”
“他眼神没瞧,不代表心里没瞧!”新安公主一拂袖,妆盒应声落地,首饰掉了一地,她恨声道,“本宫就知道他还忘不掉,往日不到夜里不回府,今儿偏回来得这么早,打量本宫是个傻的,看不出来呢!”
“可驸马身旁伺候的人也回过话,从未听驸马私下提起过简家,若他真有心,倒不至于这般,殿下怕是多想了。”
“本宫不服,那简珞瑶不过是个木头人,又木又不解风情,如今名声更是一落千丈,他何苦这么些年还念念不忘!”
宫嬷嬷忙安抚道:“简四姑娘老奴也见识过,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皆庸俗不堪,还比不上殿下半根手指头,驸马又不是眼瞎,如何会为了这样的人而舍了殿下?依老奴看,殿下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早日与驸马同房,生下小主子才是正道,有了孩子,驸马纵是性子再冷清也要被捂热了。”
说到这里,新安公主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苦闷,越发来气,她堂堂公主之尊,下嫁给驸马,柳家说是江南名门,真要论起来在京里算个甚么?她都如此委曲求全,驸马竟连同房都不肯,便是自己强行召他,夜间也只是同窗睡觉,简直跟个木头似的,半点不解风情!
想到木头,又不由联想到简珞瑶,新安公主心里不由升起一抹苦涩,连今日当众奚落了郑氏母女的快意,都抚平不了心伤,当下发狠道:“本宫一说要回京,他便急得跟什么似的,往日都不屑于本宫周旋,这回却主动要陪本宫回京,打得什么主意本宫岂会不知?他不是想保护心尖尖上的人?那本宫便让他瞧瞧到底是谁能耐!”
“殿下万万使不得啊!当年公主要下嫁给驸马,便被贵妃娘娘借题发挥,在圣人跟前告了一状,惹得圣人对公主颇为不满,连太后和皇后都有些微词,如今殿下若执意针对简家,被贵妃娘娘知道恐怕又要参一本了……”
“闭嘴!”新安公主脸色难看的吼道,“不过五品官的女儿,本宫捏死她跟捏死只蚂蚁一样,还怕她不成?!”
宫嬷嬷脸色一僵,连忙道:“是老奴逾矩了,殿下喜怒。”见新安公主脸色稍缓,宫嬷嬷才叹了口气,继续道,“倒不是殿下处置不了简四姑娘,老奴是怕殿下忘了主次,您也听那郑氏说了,简四姑娘定了人家,迟早要嫁人的,她与驸马能有甚么牵扯?虽是表兄妹,也不见得多亲近,驸马连郑氏都没去请安呢,待简四姑娘嫁了人,这辈子都怕见不了驸马几面,殿下又何苦跟她较劲?”
新安公主脸色稍霁,想是听进去了,宫嬷嬷再接再厉的劝:“老奴说句不好听的,当年简四姑娘确实与驸马订过亲,殿下也不是不知道,仍是嫁了驸马,便犯不着与过去较真,谁还没点陈年往事,皇后娘娘不也替殿下相看过旁的青年才俊?往后日子长着呢,殿下放下过去,过好眼下日子才是正经,您看是不是?”
宫嬷嬷这番苦口婆心,倒也没有白费,新安公主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渐渐浮上一丝坚定,“嬷嬷说得是,过去那点情谊,本宫磨也要把它磨掉。”
“殿下能够想通才是好事。”
“嬷嬷派人去查一查,那简珞瑶到底定的是哪家亲,本宫怎么都没听说过。”
宫嬷嬷给新安公主拆钗环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回道:“是。”
“注意些,别让驸马知道。”
“老奴知道分寸。”
虽然离京几年,新安公主到底也是公主之尊,当今因独宠元贵妃数十年,子嗣不丰,成年的公主也就五位,除了元贵妃所出的,新安公主最是受宠,能力不容小觑,她想打听大家族的辛秘或许有些难度,对简府这样的人家,却再简单不过。
简家自认动作很是隐蔽,却不过两天就被新安公主知晓了。
“……年节时,苏五少爷随周家少爷去了简府拜年,听说跟简家二少爷一见如故,简二少爷还特意请了包括苏五少爷在内的几位同窗喝茶,若不出意外,简二夫人说的定亲,就是这位苏五少爷了。”
听得宫嬷嬷一字不差的汇报,新安公主一面抚着怀中的波斯猫,一面漫不经心的挑眉:“这苏五少爷出自哪个苏家?”
“杭州苏家,周太太的娘家,想必是周太太牵的线。”
宫嬷嬷话刚落音,新安公主怀中乖巧眯眼的波斯猫,忽然“喵”了一声,声音有些尖锐,下一刻它自新安公主怀中一跃而起,从敞开的窗户口逃了出去。
新安公主看着手中攥着的一撮白毛,眼底一片冰冷,冷笑道:“果然是畜生,没有良心,养不熟的。”
宫嬷嬷瞧她脸色不对劲,不由担心的问:“殿下怎么了,简四姑娘快要定亲了难道不好?”
“她要不要定亲本宫管不着,但这苏家绝对不行。”新安公主瞥了宫嬷嬷一眼,“杭州任何一家都不行!”离得远了都念念不忘,真要在一个城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牵扯来!
宫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又有些着急:“殿下不是不管简四姑娘了吗,甭管她说得谁家,都碍不着殿下什么事……”
新安公主冷笑一声,打断了宫嬷嬷的劝阻。宫嬷嬷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也不敢多说,顿了顿才低声道:“殿下可别乱来,好歹想个万全之策,不然简四姑娘……”
“这不是还没定婚么,嬷嬷担心什么?”新安公主似笑非笑,“定亲怎么说两家也要碰个面,杭州离京里那么远,还要算上苏五少爷回苏府的时日,至少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定下来……”
第35章
过完年,京里热议都是开春后的选秀,四品以上大臣家的及笄未订婚姑娘,无论嫡庶均要参加。
王瑞芳闲得无聊,递了帖子来简府找简珞瑶聊天,嘴里说得也是这事:“你可不知道,不知听谁说宫里今儿流行楚腰,满京城都姑娘们都绝食起来了,我那好表妹更是不落于人后,趁人不注意,连着数十日不吃主食,前日饿得发晕,请了太医来诊脉,这才知道原委,连祖母都发了火,骂她鬼迷心窍,侯府是短了她吃喝不成,让她饿得这般瘦骨嶙峋。”
“侯夫人自来疼罗姑娘,这回都发火了,想来气得不轻。”
“可不是。”王瑞芳撇了撇嘴,“也不知她脑子里装得是什么,偏听偏信,又不是那小门小户出来的,需要这么上赶着,她何苦糟践了自个的身份?”
简珞瑶便笑道:“还是王二姑娘识大体。”
王瑞芳眼底闪过一丝骄傲,笑道:“我那表妹如今楚腰是有了,脸却苍白得不像样,跟被虐待了似的,就她那样儿,若不是我姑母,哪个娘娘敢定下?”
“可这回需要定亲的也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了。”
“那倒是。”王瑞芳点了点头道,“圣人发话了,后宫充盈,不需要秀女,这回都是为试婚的子侄们选亲,别的人家倒是欢天喜地,可我那表妹心里就只有一人,也不知能不能顺顺利利的。”
她虽不喜欢表妹,也知道若她表妹能嫁给三皇子,于自家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
“圣人日理万机,自来后宫选秀都是由太后和皇后主持,若淑妃娘娘打点好,当下让太后娘娘定了,贵妃便是想使绊子也无奈何。”简珞瑶分析道,“这也是罗姑娘最后的机会了,下回选秀还要等三年,她的年纪定等不起。”
说到这里,简珞瑶又道:“难怪上回罗姑娘要去慧聚寺求签,还是侯夫人亲自陪同。”
王瑞芳却皱了眉,轻声道:“你别告诉旁人,表妹那回抽的签似乎不好,她为此回府后还哭了一通。”
简珞瑶便瞥了她一眼,笑道:“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可她们说得多了,难免有些当真。”实际上王瑞芳的担心也不过一闪而过,绿绮亲自端了点心上来,“王姑娘,吃些点心茶水,郑嬷嬷亲自去厨房做的,我们姑娘最爱这个味儿。”
王瑞芳循声看过去,绿绮托盘中放了几个精致的碟子,先还以为是普通的茶水点心,待绿绮走近了,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又见着摆盘新奇,精致如花朵的点心,不由奇了:“这是什么,我竟未曾见过?”
“藕粉桂花糖糕,这是我外祖家的特产,你或许没见过,酥油泡螺你肯定吃过,还有一个牡丹生菜、蜜渍梅花,不过是我无聊叫人瞎做的,不过味儿却不错,正巧你赶上了,也好尝尝鲜。”
随着简珞瑶介绍,绿绮一一端到桌上,王瑞芳一眨不眨的盯着瓷白杯子中清浅的液体,水面上飘着白梅,馨香袭来,不由问:“这杯中的可是蜜渍梅花?”
郑嬷嬷先回屋换了衣裳,便晚了绿绮几步,踏进门时听见王瑞芳的话,不由笑道:“王姑娘今儿可是有福了,三少爷年前着人送回来的梅花,被姑娘拿了腌制这蜜渍梅花,好在没有浪费,被三少爷知道姑娘叫他寻梅花只是为了吃,还不知作何反应呢!这可是第一次拿来招待贵客。”郑嬷嬷虽是埋汰的语气,却也让王瑞芳知道自家姑娘有多重视她这个密友。
王瑞芳眼底浮上一抹感动,还没说话就被简珞瑶打破了:“别听嬷嬷的,不过是找个人陪我一块分享罢了。”
“我就说你没这么好。”王瑞芳也笑骂道,“自个儿牛嚼牡丹不够,还拉着我一起。”
虽是如此说,却不客气的拿筷子夹了一片烤得焦香却不知是什么做的饼,简珞瑶眼睁睁看她吃下去,大笑道:“牛嚼牡丹的可不是我。”
王瑞芳也反应过来,舌头一卷忙把嘴里的美味吞下,“你竟然真拿牡丹做吃的?如此奢侈!”
简珞瑶不由笑了:“奢侈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不知为何如此好笑。”
“笑什么?”王瑞芳瞪了她一眼,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过没把简珞瑶吓到,又盯着所谓的牡丹生菜摇头晃脑,“果然是,吃的东西也这般清新脱俗呢。”
“你就别埋汰我了,这牡丹花京里虽然金贵,在洛阳却遍地可见,我三哥去岁路过洛阳,我特意叫他采了些花瓣送回来的。”
因着跟简珞瑶交好,王瑞芳也没少听简千珩的事,许是闺中少女都对这种浪荡才子颇为向往,王瑞芳也叹气道:“可惜简三少如此风流才子,竟生生被你逼得辣手摧花。”
自上回两人推心置腹,王瑞芳与简珞瑶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简珞瑶也哼道:“若无我那个辣手摧花的三哥,你怎么吃得到这样的美食?”
王瑞芳将点心都尝了个遍,发现自己还是最喜欢香脆的牡丹生菜,便又伸出了筷子,点心不多,吃的就是个新鲜,很快便吃完了,王瑞芳捧着梅花茶,抿一口,满嘴生香,不由叹道:“还是你会享受啊。”
简珞瑶唤了丫鬟进来将碟子撤了下去,丫鬟动作麻利的收拾完,又退了下去,让两小姑娘有空间说私房话,王瑞芳手肘抖了抖简珞瑶,挤眉弄眼道:“听说你家给你定亲了?”
“你听谁说的?”
“上个月新安公主不是宴请吗,我娘有事,让我大嫂去的,大嫂回来还问我你定了哪家。”王瑞芳努努嘴,“真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这么大的事,我娘还没告诉我呢,我上哪儿跟你说去。”
王瑞芳不由同情的拍了拍简珞瑶的肩,安慰道:“你娘那么疼你,肯定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她倒不觉得郑氏当时是敷衍新安公主的,毕竟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若不是有了眉目,说这话可不是害了自家好友么?
郑氏确实没跟简珞瑶透露太多,但简珞瑶也多少能猜到些,正月里忽然与周家走得那么勤,虽说今年周静姝就要嫁进门了,可也还不是正经亲家,不至于那般急切,她再联想到郑氏对新安公主说的话,还能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简珞瑶如今对定亲成亲,是真的毫无想法,只要能让她爹娘安心,嫁给谁都无所谓,况且就如王瑞芳所说,能让她娘点头同意的,想必也不会太差。
其实有新安公主这尊大佛在京里坐着,她娘动作能这么迅速,简珞瑶心里也松了口气的,上回新安公主的表现,表明了还对她颇为忌惮和敌视,柳攸就更不必提了,她也不想管他们夫妻的糟心事,前尘往事早已烟消云散,如今只盼着不要被公主炮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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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郑氏正在屋里看账本,方嬷嬷匆匆绕过屏风,进来道:“太太,苏家派人送信来了。”
郑氏猛然抬头,面带喜意的站起身:“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信呢?”
“在老奴手上呢。”方嬷嬷双手将信递上,笑问道,“送信的下人还在外边,太太要见一见吗?”
郑氏摸着信封,面上的笑意根本收不住,说了一连串的好,方嬷嬷便下去将苏家下人带了过来,小厮一进门便“噗通”跪下:“奴才见过简太太。”
“路上辛苦了。”郑氏心情好,语气也比平日温和许多,“不知你是何时上路的?”
“回简太太,五少爷一回府,大太太便安排奴才启程了,大太太因要准备礼物,会耽误几日,但奴才猜想,不出十日应该也能到京了。”
闻言,郑氏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苏大太太要备好了礼物才肯启程,可不就是为了提亲的礼物,且不提苏大太太为人如何,这份诚意便尽够了,思及此,郑氏笑道:“你也一路奔波,便不急着回杭州罢,先休整下去,嬷嬷,叫人好生安顿。”
方嬷嬷笑容满面的应了,亲自将人送到门外,折身回屋时,郑氏已经拆了信在看了,方嬷嬷过去道:“老奴先还担心隔得远,苏家不够重视咱们姑娘呢,没成想苏大太太如此心诚。”
郑氏细细将信看了,阖上时笑意不减:“可不是,这苏家也是实诚人,二姐前儿不也来过信么,她说与苏家都在杭州城,常有来往,苏家家风再正不过了。”
“可不是,二姑娘自来把咱们姑娘当女儿呢,都在杭州城,也能照拂到,再来,姑娘外家也离杭州不远,倒不怕被欺负了。”
郑氏仔细将信折好放回去,起身道:“这个好消息也该告诉老夫人知道。”
过了晌午,老夫人抱了暖炉歪在榻上昏昏欲睡,听得丫鬟来报,合上的双眼也只是微微眯了条缝隙出来,似睡非睡的道:“让人进来罢。”
郑氏进屋瞧见老夫人慵懒的歪着,笑意也没减少,福身道:“不知道母亲在歇午觉,打扰了母亲,媳妇委实不该。”
“我老婆子一到白日都犯困,日日这样,有什么打不打扰的。”老夫人缓缓道,“倒是老二家的声音听着不错,可是家里有喜事了?”
“母亲果真料事如神。”郑氏笑道,“方才苏家的下人送信来了,苏大太太亲自来京,不出十日就能到。”
老夫人闻言也露出了笑容:“那果真是喜事了,苏大太太亲自过来,想必就是为了定亲,我家四丫头总算是熬出头了,她可知道这事?”
“媳妇不想让她多心,没确定下来便没提过。”
“如今也差不多了,让四丫头准备起来罢。”
郑氏满心欢喜的应了:“母亲说的是。”
从松荣堂出来,郑氏便对方嬷嬷道:“走罢,去瑶儿院里。”
平日都是简珞瑶去郑氏请安,真有事也是让人去请简珞瑶,还真没有长辈亲自找晚辈的道理,不过今日遇到喜事,偶尔不理规矩也无伤大雅。
简珞瑶刚睡完午觉起来,正端着茶水一边喝一边醒神,见方嬷嬷扶了郑氏进来,还有些惊讶,忙起身见礼道:“外边冷,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喊女儿过去便是了。”
郑氏握着简珞瑶的手,眼角眉梢的笑意挡都挡不住,并不十分委婉的道:“娘过来是有事告诉你,再过几日苏家太太就要从杭州来京里了,苏五少也同行,你做好准备。”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但简珞瑶听懂了,身后的郑嬷嬷也是一脸喜意,激动险些难以自持,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苏大太太要进京了?”
郑氏看了郑嬷嬷一眼,倒没怪罪她忽然插话,笑着点了点头:“这几日你帮我拘着瑶儿,好好磨一磨性子。”
郑嬷嬷连连点头:“太太尽管放心,老奴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简府皆大欢喜,却有旁的人并不乐意。
公主府。
新安公主上回被波斯猫吼了一嗓子,便有些不喜,如今养了只异族进贡来的小狗,通体雪白可爱,趴在她怀里昏昏欲睡。新安公主一面轻抚着小狗的毛,一面沉声问:“听说苏太太快要进京了?”
宫嬷嬷立在下首,垂头回是。
“她们速度到时快,这般迫不及待。”新安公主冷笑道,“本宫想做的,岂是她们能阻止得了的?”
宫嬷嬷面上欲言又止,到底不敢多劝,新安公主却忽然道:“嬷嬷,给母后递帖子,本宫明日回宫看望她和母妃。”
宫嬷嬷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奴婢这就安排人去。”
翌日黄昏,新安公主才自皇宫出来,公主府就在皇城外,两柱香就到了,宫嬷嬷下了马车,恭敬的道:“殿下,到府里了。”
马车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女声,自有丫鬟小心将车帘掀开,宫嬷嬷亲自上手将人扶出来,下车时,新安公主狭长的凤眼高高挑起,意味不明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轻笑一声。
见着新安公主的脸色终于雨过天晴,宫嬷嬷心头却没有多少喜意,她总觉得公主这般有些不妥,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妥,也只能在心底叹声气,希望是她想多了罢。
二月底,杭州苏家一行人顺利抵达京城,因着女方的矜持,简府并没有派人去迎接,毕竟也是周太太的娘家人,自有周家去张罗。
不过郑氏还是派了人去打听,苏家人刚进了周府,便有下人回来禀报了,又过了一个时辰,简家收到周家的帖子,周太太办花宴,邀简府女眷同去。
“这苏太太也委实心急了些,刚到京里,还没歇上口气,就想见二嫂了。”金氏打趣道,“还怕我们四丫头跑掉了不成?”
郑氏收到帖子也是惊讶的,听到金氏的打趣,心下自然受用,苏家越是着急,代表对自家女儿越是看重。不过郑氏嘴上还是道:“苏太太不过是礼数,弟妹说得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