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的关注点不一样,都在新来的知州大人为何这般年轻,就能做到从五品的位置上。
“要知道咱们的上任木大人,都六十好几了,新的知州大人为何这般年轻?”
“还能为何?肯定是有背景呗,你没瞧见大人那穿着与浑身气度,指不定就是哪个世家贵族出来的。”
有人神秘的道:“我家婆娘她娘家一个远房亲戚在州判府里干活,听府里讨论过新来的知州大人——来头确实不一般呐!”
“这时卖什么关子?知道什么快说,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被催着爆料的汉子便也收起了先前的悠哉,直接道:“这任知州大人,可是圣人钦点的状元郎,你们说来头大不大?”
众人哗然:“真的假的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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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判王林也不知道自己间接当了一回爆料人,坐在轿子里他却也跟众人一般,正在心里琢磨着宋子恒,回到衙门,下车,李晓林已经早到了,正在吩咐他的师爷找间合适的酒楼云云,王林不由嗤笑:“李大人倒是迅速,这般快就开始替宋大人分忧了。”
李晓林瞧了他一眼,笑道:“王大人若想帮忙,在下也是不介意的。”
王林斜了他一眼,不欲说话,正待从他跟前经过,李晓林却冷不丁拉住了他:“王大人请留步。”
“何事?”
“关于宋大人,有一事想请王大人解惑罢了。”
“宋大人头一次来琼州,我也未曾认识他,如何能替李大人解惑?”
“毕竟王大人三年前在京里待过,宋大人的事,想是也知晓一二的。”
王林顿了顿,才可有可无的颔首:“李大人请说,若是王某不知道的,还望李大人见谅。”
“不敢不敢。”李晓林拱了拱手,直接问道,“宋大人来琼州任职,却带着行李下人成群,想是家中富贵。然在下却听人说过宋大人家中并非如此?”
王林眼神闪了闪,忽然挑眉笑道:“李大人消息灵通,连宋大人的家境都知晓了。”
李晓林却只是一派悠然的笑道:“毕竟未来要共事三年,若能多了解上官一二,日后相处起来也是趁手。”
这人说得冠冕堂皇,王林却在心底冷笑,李晓林这人他相处了三年,不算完全摸透,也知道一些,在琼州浸淫十几年,一直是同知,上头的知州或升迁或贬职,空出来的位置他从未升上去过,外人只道一声时运不济。
他心里却门清,李晓林哪是时运不济,他志不在官途罢了!这老狐狸多狡猾,琼州虽然百姓穷,富人却是富得流油,当地势力也是跟盘错节,李晓林在琼州浸淫十几年,与各大势力紧密相关,历届新来的知州想要办事,竟还比不上他说话有用。
就如上一任的木大人,六十多的老人过来,本是踌躇满志,想着为当地百姓做些实事,然一到琼州,却发现下边的人根本不听他的,这李晓林表面装得好,暗地里也是各种使绊,琼州那些富人根本不想木大人改变琼州局势,导致木大人三年蹉跎,一事无成。
见到了官商勾结的黑暗,又不忍见百姓被日日欺压,木大人内心愤怒又愧疚,这才奋而辞官回乡。
这当中当然少不了李晓林的手笔,这人爱钱如命,当着同知的官只为可着劲捞银子罢了,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想升迁,只是做了知州,万一琼州出了事,他是要担责任了,狡猾如李晓林,如何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如今他向自己打探宋子恒,更不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只为好好相处,无非是不想惹事罢了,若宋子恒没有势力,就如他们对待上任木大人一般,直接架空他的势力,若他背后有人,那也无妨,吩咐下去叫人配合,就当供一座大佛,只要不过分,只需供他三年,任满一到送人离开,皆大欢喜。
将李晓林心思琢磨透了的王林忽然笑了一声,问:“李大人可知宋大人的夫人?”
“由曾听闻,据说是商户出身?”李晓林一张憨厚的脸上,背后却有些不屑,状元出身,本是前途无量,竟然想不开的娶了商户之女,可见仕途也就这般了。
“的确是商户,李大人可也别瞧不起商户,你可听过京里闻名的苏家酒?”
“自然听过,上回刘员外请宴,说是高价托人从京里带来的苏家酒,王大人不也喝过?那当真是酒中盛酒,醇香悠长,喝酒嘴里口齿留香,莫怪连圣人都亲口夸赞过。”李晓林眯着眼睛笑道,似是还在回味,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王林的神情,掩下心底的震撼,继续道,“听闻不只是圣人,连宫里的娘娘都甚为喜欢苏家酒,点他们家特奉御供?”
王林也不动声色的接受着对方的打量,点头:“正是。”
“如此一来,能喝到苏家酒当真是荣幸之至了,听闻苏家酒准备开往遍地,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来咱们琼州。”
“李大人不妨去问问宋夫人。”
李晓林脸上一片惊讶:“王大人什么意思,难道……苏家酒跟宋夫人有何关系?”
“宋夫人娘家姓苏。”王林笑眯眯的道,“我还听闻宋夫人娘家兄弟无姊妹,就她一人。”
李晓林心里本就有准备,倒没失态,只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即可,笑道:“我道宋大人似是出身普通,如何能有这番富贵之态,原来是宋夫人家中这般富贵。”
顿了顿,李晓林又小心的问:“然宋大人不是在老家与宋夫人成婚的么,苏家酒为何能在京里那般受达官贵人之欢迎?”
王林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轻笑:“李大人说了这么多,不先喝杯茶润润喉?”
“是在下孟浪了。”李晓林笑呵呵的道歉,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心里却在暗骂王林暗拿乔,不够就向他打听些消息,何至于这般吊人胃口。
“李大人可知京里的安远侯府?”
李晓林满脸惊讶的摇头:“在下未曾去过京里,并不知这安远侯府,还望王大人解惑。”
“解惑谈不上,李大人不知安远侯府,这倒另王某不得不惊讶,安远侯是世袭侯爵,那般清贵之家,又出了曾顺妃娘娘,顺妃娘娘膝下又养了成年的三皇子——李大人竟会不知?”
“啊,这个倒是听闻过,只是不知是安远侯府……”在王林如炬的目光下,李晓林似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顿了顿才问,“王大人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安远侯府,难道与宋大人有关?”
“与宋大人有无关系,王某倒是不知,只是苏家酒在京里开铺,是安远侯府的管家出面打点一切的,后来听闻这苏家酒,侯府四少爷也是份在内的。”
“再有一点,苏家酒能被点为皇家御供,听闻与三皇子殿下也脱不开干系。”
李晓林掩去心里的震惊,乐呵呵的道:“既然安远侯府是三皇子殿下的外嫁,侯府四少爷便是三皇子殿下的表兄弟了,帮衬自家表兄弟算什么。”
王林意味深长的笑道:“李大人能明白就好。”
“自然明白。”李晓林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低头似是在看公文,心里委实翻滚不休,以为是个软骨头,没有背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到他的地盘上,还不得像上任知州一般,一切他这个同知说了算?
竟不料却个背靠大树的,王林说的好像宋子恒与安远侯府没关系似的,可宋子恒的妻子既然是苏家唯一的女儿,苏家与安远侯生意来往紧密,如何又不会照拂宋子恒?更不必提背后还有个三皇子,皇家贵胄,谁惹得起?
李晓林只得在心里叹一声,是他不甘心,不然以宋子恒状元出身的身份,无论如何,他来琼州自家也得好生供着,只是他在同知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几年,委实有些憋屈,还以为这回能给自己好好谋划。
罢了,再忍他三年又如何。
李晓林在心里琢磨一番,便有些忽视了面部表情,殊不知他的表情变化,全都落入另一人之眼。
王林也没将公文看进去,心里委实复杂,这宋子恒瞧着倒是个有抱负的青年,只是毕竟年轻,若真瞧见那金山银山,可知他不会被动摇半分?
不过他能做的也做了,已经将宋子恒的消息透露出去,只要李晓林不太蠢,都不会轻易与有靠山的宋子恒作对,若宋子恒真想为百姓做些什么,倒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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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府就在衙门后头,历来如此,房子不大,连他们在老家盖的房子的一半都没有,带的人这般多,只堪堪够住罢了。
房子的格局,也与苏婉常住的并不太相似,宋良辰倒是高兴,一从马车上下来,就溜进院子里四处狂奔。
索性大伙儿都在忙着整理行李,倒也没理他。
苏婉只让个小厮好好跟着宋良辰,不让他跑到院外去,其余的也不理,带了人去布置屋子,师爷张然是个有眼色的,跟过去询问有什么吩咐。
苏婉便问:“若屋子不够大,可有别的法子?”
张然沉吟道:“府邸是有规制的,不能随意扩建,若夫人不嫌麻烦,倒可以在这附近买一间院子,如此一来,倒也够府上下人住。”
苏婉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她赞赏的倒不是张然的建议,而是一开口就说规矩,不奉承她可着劲扩建院子,可见这张然也不是全然阿谀奉承之人。
至于之后如何,再观察便是。
宋子恒在书房处理一些事情,大牛也在一旁问:“大人,这张然是上任木大人的师爷,您为何将他留下来?”
宋子恒挑眉:“你觉得我不该留他?”
“小的只是怕他不会真心听命于大人。”
宋子恒放下了笔,看着窗前轻声道:“动身来之前,木大人曾写过一封信给我,琼州局势复杂,张然毕竟在木大人身边待了三年之久,比咱们了解琼州,有他在一旁指点,咱们倒也不至于抓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牛从书房出来,瞧见张然匆匆而过,忙叫了一声:“师爷请留步。”
张然脚步瞬间止住,瞧见是大牛,拱了拱手道:“原来王管家再次,在下正找你有事。”
大牛本姓是王,跟了苏婉和宋子恒这么多年,当个管家已是搓搓有余。
大牛闻言便笑了,直接搭了对方的肩亲热道:“正巧我也有事找师爷。”
照大牛自己琢磨,前头的木大人走时还将师爷留下,指不定是有甚么心思,而后听得宋子恒一番分析,他这才放心下来。
甭管心里头是不是对其放松了警惕,既然姑爷用得上此人,那便当他是自己人又如何?
大牛如今也学得几分场面事,拉拢起人来信手拈来。
而张然瞧见大牛的态度,本还提着的半颗心,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先前在码头上,宋大人说直接留下他,他高兴之余倒还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说不准这宋大人是为了在人前表现他的宽容大量呢?跟了他们来府邸,果然宋大人有正事并不带他,只与那管家商谈,倒把他仍去后宅那边处理事。
对此安排,张然也称不上不满,如今宋大人是他主人,主人吩咐的事,只有照办之理。然私心里有无失落,这个倒不好多说。
如今瞧着大牛的态度,张然才彻底放下心来,宋大人倒不至于完全在说场面话,想是也愿意用他的。
思及此,张然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声道:“王管家先说。”
“师爷可别叫我王管家,听得怪别扭,大伙儿都喊我大牛。”
张然便笑道:“如此在下便托大一声,喊你大牛弟了。”顿了顿又问,“大牛弟找我可有何事?”
“却有一事请师爷帮忙,我们初来乍到,对此地半点不相熟,而师爷已在琼州生活数年,想是比我等了解多些。”
张然摸了摸胡须,矜持道:“不敢称了解,倒也说得上一二,不知老弟想听甚么?”
“小少爷就快三岁了,姑……老爷打算小少爷三岁便给他开蒙,要请西席,这万不能马虎,是以想请师爷帮忙推荐一二。”
“大人不愧是状元郎出身,对小少爷的学业也如此上紧,令人佩服。”张然倒不是纯恭维,读书人都想考功名出人头地,像宋子恒这样的状元,堪称为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要不是得知他来琼州,张然也不会愿意再在这个叫人施展不开手脚的地儿继续待下去,早托他上任雇主木大人亲笔写一封推荐信,介绍他去别处谋生了。
张然对宋子恒是有几分崇拜的,当然也看重他远不到而立之年,如今已是从五品,此等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能在他身边谋事,未尝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思及此,张然当机立断的道:“在下倒是认识几个夫子,俱是琼州有名的严师,大人改天若有空,在下愿为引荐一二。”
“那便麻烦师爷了。”
“只是不知大人何时要见上一见这些夫子?”
“见面?”大牛却有些迟疑,想了想便道,“下月罢,初来琼州,老爷怕是有一阵子好忙,待他稍微闲下来再说。”
“小少爷那里……不知何时需要开蒙?”
“待小少爷满三岁,还有好几月呢——起码八九月以后。”
“八九月?”张然猛然抬头,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大牛被这般盯着,倒也有些不太自然了,呵呵笑了笑:“师爷也知道,小少爷是老爷的长子,又是唯一的孩子,小少爷的开蒙夫子,自然也要慎中之慎。”
张然一脸郑重的道:“莫怪宋大人能考中状元,此等对学习的态度,便是我辈远远赶不上的。”
大牛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不愧是读书人,连他都觉得姑爷现在就开始留意给小少爷的夫子,未免也太早了些,这师爷倒是会恭维人。
殊不知张然心里是真的在反省,总觉得自己掌握了成为状元的正确方法——当然他自己是没机会了,他还有儿孙嘛。
“除此之外,另有一事还得拜托师爷。”
“尽管直说。”
“琼州盛产海鲜,然我们从内陆而来,等闲少有海鲜,带来的厨子对此也不拿手,是以想请师爷留意可有十分会做当地菜的厨子。”
张然惊讶:“这也是大人吩咐的?”
大牛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
张然看似淡定的嗯了一声,心里其实远没有外表这么淡定——他岂止是惊讶,简直是翻江倒海好吗!
宋大人宋子恒是谁?那是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年不过弱冠便赴过琼林宴、打马御街前,风光无限,而后几年人们一直津津乐道这位风度翩然更胜于探花郎的状元,张然早已对他心驰神往,今日码头一见,果真是风度翩翩,不食人间烟火之模样,张然心头更是激荡。
然他方才听见什么了?
惊为天人的状元郎,一来琼州安排他做的第二件事竟然就是找厨子?
衙里对了那么多公文,一溜的事等着宋大人去处理,他竟然首先记得的是叫自己给他找会做当地菜的厨子?
见张然久久回不来神的样儿,大牛不免犹疑,拍着他的肩问:“师爷可有何难处?”
许是因着没回过神来,张然下意识就说出了心声,大牛不免笑了:“怪我没说清,老爷倒不在意这些口腹之欲,只是夫人自来爱寻访美食,为了不叫夫人对琼州失望,老爷这才让咱们尽早招个厨子来。”
张然点点头,颇有些失魂落魄的道:“老弟放心,在下会留意的。”
虽然大牛解释得很好,张然心里却半点没平静,毕竟甭管是吃货的状元郎,还是宠妻如命的状元郎,都有些影响了他自己心中高大上的形象。
张然有些淡淡的失落。
“对了,师爷方找我是有何事?”
大牛的声音终于将张然的意识拉了回来,他回过神后,才道:“夫人觉着府邸屋子怕是不够大,又不好扩建,便想在隔壁买下一个院子,供府中下人居住,在下便是想请大牛弟随我一道去看一眼。”
买院子是大事,大牛并不耽搁,当下便道:“我这便与师爷同去。”
给下人买的院子,只当宿舍用,倒不用太过注意,简陋些也无事,只需屋子够多,离知州府够近便好。
这样的屋子倒是不难找,转了一圈,大牛当下便瞧中一间,叫了屋主来议价。
琼州百姓生活穷困,物价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再者又见大牛是新来的知州大人府上管家,屋主更是不敢得罪,忍着欲滴血的心,诚惶诚恐的报了一个绝对公道的价格上去,见大牛眉头深锁,差点膝盖一软,对他跪下来了,却不敢求饶,只嗫嚅道:“若管家大人觉得贵了,还……还可再谈……”
张然没说话,默默的在一旁瞧着大牛的反应。
“我只是一介下人,不敢称大人,你叫我王管家便是。”大牛看了屋主一眼,“我先前听问琼州房价不贵,却也未曾想到便宜至此,你该不是蒙我?”
“冤枉啊,小人怎敢欺骗贵人……”屋主吓得直接跪地求饶。
不等屋主说完,大牛便挥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且起来说话。”
屋主还不敢作声,倒是张然冲他温和的笑了:“王管家素来是心善之人,你倒不必这般小心。”
“张师爷……”屋主像是很信任张师爷,听他开口,这才诺诺的站了起来,大牛道:“我家大人并不是欺压百姓之辈,如今既要买你的屋子,定给你个公道价,万不会叫你吃亏,你只管说个价格便是。”
在张师爷安抚的目光下,屋主这才仗着胆子道:“三……三十五两银子……”
“这般便宜?”虽是比先前的报价贵了一倍不止,然大牛瞧着有七八间屋子的院子,仍觉得屋主亏本了,沉吟片刻,道,“你这屋子位置好,三十五两银子已是贱卖了,我家大人身为琼州父母官,万不能占百姓的便宜,这般罢,就拿个整数,五十两银子,买下你这间院子,你可愿意?”
屋主彻底震惊:“使不得……”
“没甚使不得的。”大牛在京里时,宋子恒那边无事,他便都会去店里帮忙,整日瞧着店里日进斗金的样儿,他这些年来月例奖赏都存了好几百两,如今是真不将这等银子瞧在眼里,财大气粗的样儿道,“你乐意便行。”
屋主如何不乐意,之前忐忑,见新来的知州大人家的管家转了一圈,最后竟看中了自家院子,心里就犹如一盆凉水扑下来,浇了个透心凉,屋子被贵人瞧中真没甚个好的,他又不想卖屋子,祖传下来的,哪能随意就转手,可对方是一方父母官,到了琼州这偏远的地儿,就是只手遮天了,他看中了,谁敢不卖?
虽贵人一来就说了给银子,然屋子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是做给别人看的,对方想给多少不就给多少,还能由他挑不成?说句没意思的,贵人能看中他家屋子已是福气了,至于给的银子够不够自个儿起一座新的屋子,只能看运气了,起不了新屋子,也只能自认倒霉,无处可伸冤。
却不成想,竟然有这般大好的事,五十两银子,够他起间比这院子还要大将近一倍的屋子了!屋主想通后忍不住狂喜,颤着手不住点头:“您说了算……”
有围观的邻里百姓先还同情这家,如今却都羡慕嫉妒了,纷纷热切的看着大牛:“王管家,大人可还要别的屋子,俺家院子也不差哩!”
大牛笑道:“暂时尽够的,日后若有需要,定会再来找各位。”
众人纷纷道:“王管家记得来俺家——”
大牛略微颔首,转头看向喜不胜收的屋主:“你先随我去办契约,随后到府里拿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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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前头的事处理完了?”
屋里还在陆陆续续的整理东西,带的下人多,搬行李并不是难事,刘妈较为稳妥,一进屋先打了水将软塌擦干净,热水洗一遍,又拿干净的帕子擦干,又铺上软垫,摆上小枕头,便叫苏婉靠在软榻上歇着。
苏婉便懒散的歪在软榻上,瞧着屋里进进出出,就着香茶吃点心,偶尔回身瞧一眼窗外,宋良辰正在院里上蹿下跳,好不快活。
宋子恒便是这时候进来的,瞧见他娘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模样,倒没回她的话,只揶揄道:“娘子倒是会享受。”
“相公若得了闲,不若也过来坐会儿。”
宋子恒果真走上前,挨着苏婉坐下,长手一伸,便将小茶几上的杯子端起来,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香味浓郁。”又轻轻抿了一口,“清甜可口。”
苏婉笑道:“那是我的杯子。”
宋子恒却真的将杯子放下,苏婉又挑眉:“相公听得是我的杯子,开始嫌弃了?”
“为夫如何敢嫌弃娘子,只要娘子不嫌弃,已是万幸了。”宋子恒收回手时,侧过半张脸,唇正好从苏婉耳垂掠过,声音也如情话低语般传进她耳里。
“只是这茶委实太过清甜。”
“姑爷好品位,这茶是张师爷献上来的,说是琼州特产的一种香茶,喝进嘴里口齿留香,当地夫人太太们甚是喜爱。”一脚踏进屋里的小绿不等苏婉说话,便笑嘻嘻的揭了谜底。
苏婉瞥了她一眼,眼神忽然在小绿身后定住。
几个家丁抬着个大件的桌子进来,那形状委实有些眼熟。
小绿也已回过头小心地盯着他们,嘴里不住的道:“你们轻些,这物件可贵了,稍有不慎打烂了,卖了你们也不够赔。”
苏婉眼神闪了闪:“这是什么?”
小绿头也没回,扬声道:“小姐很快便知道了。”说完这话,已经带着几个家丁将东西搬里屋了。
本安坐在榻上的宋子恒忽然起身,而后朝苏婉伸出手:“娘子若真在意,不如与我一道进去查看?”
苏婉看着跟前形状优美的手掌两秒,欣然将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宋子恒就在满屋子下人进进出出的情况下,紧紧牵着苏婉的手进了里屋。
屏风之后,雕花拔步打床上铺着云纹锦绣被,床檐挂着红绡帐,窗台也挂起轻纱和风铃,花瓶上插着几枝不知名的花,香炉已点燃,幽幽的暗香在整个屋里浮起。
屋里已几乎收拾停当之状。
只剩方才被他们放到床边的那个物件上,仍挂着一层步。
宋子恒携了苏婉过去,在半步之外站定,侧头对苏婉轻笑道:“娘子可愿亲手打开?”
苏婉不可置否的一笑,用被他扣着的那只手,缓缓伸过去,掀起布的一角,拉开,一个镶着清晰镜子的梳状桌映入眼帘。
苏婉既惊喜又得意,挑眉瞥了宋子恒一眼:“相公不是说要留着银两给良辰买肉吃,买不起这面镜子吗?”
“我后边想了想,宁愿自己食无肉,也要博娘子一笑。”宋子恒一边说,一边轻轻将苏婉从背后揽进怀里,带着她看向镜子,镜中一对男女也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果真如众人所说,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宋子恒不由勾起了唇,第一次真正瞧见自己与娘子站一起是如何画面,宋子恒已然移不开视线。
屋内温情脉脉,不知何时,屋里忙活的下人已经准备停当,悄然退到了屋外。
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屋内的温度仍在节节攀升。宋子恒将脸贴在苏婉脸颊,看着镜中的男女也这般耳鬓厮磨,心里头略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心跳得越来越快。
苏婉从感动的情绪中走出来,这才发现镜子是镶在桌子上的,就如现代见惯了的那种梳妆桌,对古代来说却委实没见过,不由心下好奇,便问:“这面镜子,瞧着为何与先前的不一样?”
“那掌柜说女子梳妆之时,将镜子镶在桌子上,更便利些,海外女子似乎都这般,但咱们这里却是仅此一张。”宋子恒说到这里,顿了顿,侧头看向她,“娘子可是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