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恒每日都要看书,平时都是默看,如今对着苏婉的肚子摇头晃脑的念起来,只希望他们的孩子听多了经史子集,日后一出生对念书便有好的天赋,亏得苏婉还问他,若生个女儿,听多了这些可有甚用?宋子恒含笑回道:“无事,咱们的女儿,我也亲自教她念书,知书达理了,日后才能像娘子与我般琴瑟和鸣。”
苏婉没想到古人这么早就有胎教的概念,更没想到宋子恒这般热情高涨,她没办法跟宋子恒解释肚子里的胚胎还没成型,这会儿胎教怕是要白费功夫,其实也不是很想拦着宋子恒,她自来觉得生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只有夫妻参与其中,体验孩子从胚胎到成型,再到呱呱坠地的过程,父母与子女间血浓于水的感情才能发挥到极致,不然像她自己父母那般,管生不管养,丢开手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心疼。
苏婉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所以宋子恒这般有热情,她也不想拦,有着他去,只是没想到听念书这般催眠,宋子恒是为了给孩子做胎教,苏婉想让他换点有趣的书籍来他并不肯,非抱着这些正儿八经的圣贤书念,便是他声音再好听,对苏婉来说也不亚于催眠曲,反正听不懂,就只能昏昏欲睡了。
这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苏婉就想去瞧瞧热闹,立马从沙发里站起来,宋子恒还沉浸在书中,冷不丁看到娘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心都快跳出来了,赶忙放了书起身扶着她:“怎么就这般着急?慢些罢,我扶你出去。”
苏太太正与宋母他们坐在堂屋,见了女婿小心翼翼扶了女儿出来,脸上便笑开了,又打量了她女儿几眼,见着她皮肤白皙红润,虽然还没见丰腴,气色倒是十足的好,最后一丝担心也抛下了,拉了苏婉就要叮嘱。
苏婉这几日已经听了太多孕期注意事项了,宋家除了几个小女孩,谁都是过来人,每人说几句,她听着都能倒背如流了,但是在座的女人们不管这些,一说到这个话题恨不得打开话匣子说个三天三夜。
李氏今日收获颇丰,亲家太太说她们平日多担待了苏氏的脾气,心里头感激不尽,便送了她一匹布,一套头面,出手这般大方,还不止,几个女孩子也都准备了一份厚礼,她有两个女儿,这厚礼便收了两份,抱在手里比大嫂张氏还多些,她不意女儿多还有这好处,以前自来是儿子生得多的张氏在公婆面前更得脸,李氏觉得自己头一次压过大嫂,心里头对苏太太说的话都无比认同,头一个响应她的话题,宋母张氏在后头附和,大伙儿便热热闹闹的谈起了生儿经。
苏婉听得头大,恨不得回屋继续听宋子恒的朗读,起码宋子恒声音动听悦耳,只是她刚瞧了宋子恒一眼,更觉得头大了,这人平日跟她一样听了太多孕期事项,这会儿竟还在一脸认真的听着,甚至恨不得拿了笔写下来。
大家都这般疯魔的样子,苏婉觉得怀孕的她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好在苏婉没有无聊太久,院子里又响起了动静,隔壁财福娘的声音:“有根娘,有亲戚来啰!”
出去一看,好热闹,院里可热闹了,围了一波三姑八婆,见着他们一出来,都七嘴八舌的道。
“有根娘,你家亲戚来了,在我家问路呢,我说怕她找不到,便带了她过来。”
“听口音像是外乡人……”
“什么外乡?我瞧着都不像是本县的,大婶,您哪儿人呀?”
三姑八婆围着的里头,是个陌生的女人,穿着干净,脸上带了着喜气,先前没说话,如今瞧见宋母与苏太太出来,眼神在她们身上打量一眼,忙问:“那位是举人老爷的娘?”
宋母愣了下,才回道:“我是,不知您是……”
“老夫人,大喜事呢!我是邻县人氏,受那莲花乡徐举人大嫂之托,来向宋举人的亲妹妹提亲的,我瞧着徐举人是那等青年才俊,来时还想为何说这般远的亲,只是见了老夫人与您家一家子,这才知道为何徐举人大嫂这般中意贵家了,如今像这般门第相当的人家太少见了,都是举人之家,徐举人与贵家小娘子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八十七章
“就是前些日子来咱们这儿的举人老爷?那可不得了,你们家小妹日后就是举人娘子了!”宋母还没说话,财福娘大吃一惊。
媒人点点头,把自家雇主说的天花乱坠,末了了又道:“当然贵家姑娘也是好的,那徐举人的嫂子喜欢得不行,连连催我放下手头活计,尽快赶过来,就怕贵家姑娘万一被别家抢先了,她岂不是毁得肠子都青了?还叮嘱我一定要好好说道。老夫人,徐家大嫂是再中意贵家姑娘不过的,说是只要姑娘过去了,日后小家便由姑娘自个儿说了算,徐大嫂是万不会插手的--多好的命,咱们当中有谁一进门就能当家做主的?要我说,再没比这门亲更好的事了,老夫人你要是不应下来,可不是亏了?”
宋家老婶听得这边热闹,也过来听了几耳朵,媒人的话刚落音,她便喜道:“那位徐举人性子再好不过,那几日他都在我家住,我瞧得真真儿,配小妹当真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要不是我家二妹定亲了,我都想替她说与徐举人呢!”
瞧热闹的三姑六婆听得这些话,便纷纷嚷开了。
“大嫂你还犹豫什么?小妹嫁过去就是举人娘子了,这么好的事,我们做梦都不敢想呢!”
宋小妹听了外面动静,本不想出去,只是隐隐听到自个儿的名字,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活计,开了门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她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红,刚要退回屋里,被眼尖的大婶们瞧见,都在喊她过去。
宋小妹当然不肯过去,低了头退回屋里,媒人便趁这机会扫了一眼,她替人说媒这么多年,自认是阅人无数了,只这一眼便能瞧个七八分出来,姑娘长相清秀,皮肤比一般乡村女孩白一些,想是家中父母疼爱,且她听一句便明白了来龙去脉,没有理凑热闹的大娘们叫唤,低了头退回屋里,可见是个心思清明的,看着性子也好。
想着这些,媒人脸上笑开了,她瞧了这一眼,回去便有一肚子话对徐大嫂说,如此一来雇主满意了,日后亲事说成,她的赏钱自然也就高了。
宋母一开始没反应,自然不是乐意,主要是惊喜,她自经历过一回林家的事,总觉得自家小妹是个命不好的,生怕这门好亲事再出什么变故,一日没定下来,一日便提心吊胆,媒人毫无预兆的上门来,她自然是喜不自胜,一时间愣住了,倒不知道说什么。
张氏作为大嫂,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自家的家务事,先告了个罪,请这些个大婶大娘们先回去,还有人想瞧热闹不愿走的,李氏一张嘴似讽非讽的开口,听得众妇人脸色讪讪的,只能走开了,关系近些的老婶与财福婶留了下来,被请进了堂屋。
早前听了媒人自报家门,又见院里太多妇人,宋子恒不便多待,便把苏婉托付给丈母娘,自个儿回屋看书了,现在一屋子的女人,说话也无需遮掩,聊了一阵,亲便这么定下来了,徐家先前送了个银戒指,宋母便去宋小妹屋里拿了件她的绣活给媒人捎回去,一并捎过去的还有宋小妹的生辰八字,媒人接过东西,笑容满面的道:“待徐家嫂子请先生算过良辰吉日,我想着过不了几日,新女婿就要来见丈母娘了。”
宋母思量着八字都交换了,这亲事再不会出变故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苏太太在旁边凑趣道:“大妹子赶了一日的路,真真是辛苦了,不如在这里用了午饭,过了晌午,我也该回县里了,大妹子还能与我同道。”
宋母被这般提醒,也连连道:“这就开始做午饭了,大妹子便在这边吃罢,也耽搁不了什么,到时与我亲家母一块儿进城,路上还能做个伴儿。”
媒人得了宋家热情款待,回去后在徐家嫂子面前更是把宋家夸到天上去了,一家子都是心地善良,热情好客的,听说这家每日吃的饭菜都是姑娘亲自煮的,那手艺真叫一个好,不知道怎么做的,炒出来的菜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真真儿是个心灵手巧的,配徐举人不亏了。
徐家嫂子听了媒人满口夸赞,本来就满意,这会儿更是迫不及待想定下来了,忙请人批了八字,果然是天生一对,又算了个好日子,那日请了媒人带自个儿家去宋家提亲。
宋家近日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先是双喜临门,现在又变成好事成三了,整个宋家村的人都知道,宋家发达了,出了个举人的女儿,现在又多了个举人女婿,更不得了的是宋小妹,她以后就是举人娘子,不仅如此,她上头没个公婆,兄嫂听着又是个不爱揽事的,一进门就是自己当家做主,这般好的命,自家是无论如何也羡慕不来的。
在宋子恒没中举之前,对于宋小妹,村里的姑娘们还没有太大的差距感受,总觉得她与自个儿没差什么,如今却感觉她一步登天了,举人娘子,再进一步说不准就成官家太太了,与自己再不是一路人!是以,自宋小妹要嫁举人的消息出来,先前有经常来找她玩的姑娘们,近日也不来了。
宋小妹自己也能感受到这些微妙的情绪,索性也不出门了,就在家不停的做绣活。
宋小妹订了亲,婚事却在来年的冬季,因着她现在年纪不大,徐永方更不急着成婚,宋母还想多留小妹一年,她自然是有私心的,这半年的葡萄酒红利已经到了手,好几百两银子,丈夫琢摸着现在手头宽松了,可以起个大屋子,家里屋子太少,人却越来越多,日后良文他们说亲都没地儿住,家里请的果农和长工都住山上,生活也不方便,日后起了屋子,给他们都住家里,长工给自家种地收割也都便利。
人都是这样,衣食住行,有了钱就想吃饱穿好,吃饱穿好了就想住大房子,宋母也想盖一间整个宋家村最好的房子,连外乡人经过看一眼也要赞一声“不愧是举人老爷家,屋子都盖得这般大气”。可是起了屋子,留了银子给子恒来年开春去京里赶考,手头便没多少余钱了,小妹出嫁办不了好的嫁妆不说,给多了媳妇又要不高兴,她手上确实还拿着几个儿子的红利。
可宋母总觉得先前说亲时差点害了宋小妹,便多了份想弥补她的心情,如今自家条件好了,那徐家却是个再穷不过的,连明年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拿不出来,也不肯要自家的接济,非要自个儿攒够了进京的路费才肯上路,没得白白耽误三年。宋母如今便想,把小妹留到明年年底出嫁,那时手头是真正的宽裕了,自个儿多置办些体面的嫁妆给小妹,媳妇们也没甚个好说嘴的,再私下给小妹些银钱压箱底,她嫁妆厚了,手里有钱,在婆家自然腰杆就挺起来。
这个婚期定得算是皆大欢喜。
一听说宋家要造大房子,大伙儿都在畅享住大屋子的场景,苏婉是最兴致勃勃的一个,她要画图,给宋家盖个富丽堂皇的大别墅,花园洋房,带泳池的那种!
当然是苏婉想多了,不过花园别墅还是可行的,宋家隔壁是财福婶家,另一边却是块大空地,在宋家老房子的基础上,还能扩大个两三倍,一听苏婉这么说的时候,宋母都忍不住咂舌:“那不是快赶上镇里的林员外家了?”头一个就在心里打鼓,盖这么大的房子,要花多少钱才行?
苏婉却笑道:“那林家只是个员外,奶和娘比那林老夫人强多了,你们不只有个举人的孙子儿子,还有个举人女婿孙女婿,那林老夫人拍马也不及的。”
这件事情上,李氏跟苏婉的意见是高度统一的,葡萄酒赚的银子是不少,回回分红都好几百两银子,虽说人人有份,自家男人手上也有一成红利,可钱都在婆婆手上捏着,怎么用还不是她说了算?自家能做啥?婆婆又是个偏心的,现在弟媳是个家底厚的,想来还不至于惦记婆婆手上那些钱,等闲也不要他们的补贴,可婆婆恨不得把家里的钱全给小姑子做了嫁妆,与其叫她贴给别人,李氏就想着还不如都给自家人花了,买了地,自家是有份的,现在造大房子,自家能住,日后分家也有份,岂不更好?
要说李氏也是有些聪明的,虽然是小聪明,她比张氏好的便是胆子大,想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公婆不喜,这会儿见着宋母不愿意了,也张口就道:“小叔日后可是要当官的,人家万一过来一瞧,咱们家住的寒酸,连个员外家都不如许多,岂不是给小叔丢了人?”
在宋母心里,比起儿子,女儿还是要靠边站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心动,李氏还想再接再厉,苏婉却笑道:“娘不必担心,这银子咱们不从小妹的嫁妆里扣,您说给她准备多少嫁妆就多少,不够的我来补,定叫小妹嫁得风风光光。”
宋母又高兴又为难,“小妹出嫁,哪能叫你贴银子?”
李氏眼神一转,脸上又是羡慕,忍不住便讽刺道:“娘可别推辞了,弟妹手头怕是比您还富裕些呢,给小妹贴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张氏本来见李氏的神色就想拉住她,没拉住,还是让李氏说完了,张氏忙道:“三弟妹你别介意,二弟妹说话向来这样。”
“我倒觉得二嫂没说错,做嫂子的,给小妹贴点银子算什么?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小妹日后出嫁,我给她一百两嫁妆压箱底,不知道二嫂打算给多少呢?”
宋小妹听得一跳,也顾不上心头羞涩,连忙道:“三嫂说的什么话,哪用得着你出这钱?家里若吃惊,我……我那头薄一些没关系。”
话刚落音,宋子恒却道:“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也不能太委屈小妹,用不着嫂子们出嫁妆,当兄长的却不能坐视不理。”
宋有根宋有福同时道:“是这个理儿,小妹的嫁妆,就从我们几个里头的红利里出罢。”
宋母先是一惊,现在转过弯来却惊喜起来,先前她还万分担心,毕竟手头捏着儿子们的红利,他们自然不会说,儿媳妇却不是好相与的,自己做婆婆的能压得住,但是也架不住她们抱怨太多,现在儿子们说了话,便是把这份银子过了明路,就是别人说起来,也是他们做哥哥的爱护妹妹,而不是自个儿偏心,扣了儿子去贴补出嫁的女儿。
换而言之,给小妹备嫁妆便是名正言顺了。宋母也难得急智一回,念头一转便问:“不若现在说好,你们出多少银子给小妹添妆?我到时就把这银子拿出来,放在别处,也不多也不少,小妹出嫁时便原原本本的带过去。”
宋子恒三兄弟对视了一眼,宋有根做代表回答道:“不如我们一人五十两?少了对不住小妹,多了怕也拿不出来,三弟来年还得进京。”
宋有福也道:“待日后手头宽裕了,能多帮衬咱们就多帮衬一些。”
李氏脸色一片青白,心疼的都在滴血了,自家男人是个没成算的,一张口就是五十两,也不想想,有这五十两银子,都够他们家吃几十年了,日后三娃娶媳妇都不操心了!居然一张口就白送给了小姑子,还说委屈了她?以后还得多帮衬着!这不是生生剜她的肉吗?
张氏也在一旁倒抽了口气,脸色发白起来,她对自己都舍不得,平日再节俭不过,这五十两简直是在剜她的心头肉,不由后悔刚才为何没狠拉住二弟妹,岂不知三弟妹怀孕后性子更大了,李氏不过是讽刺了几句,她一张口就是一百两银子,她嫁妆厚自然不介意,可自家哪舍得拿出来?
虽然两个大儿媳妇心疼的都快哭了,宋母却是一脸惊喜,连连点头:“好,就一人五十两,你们的留着给小妹压箱底,我与你爹再拿出五十两来给小妹置办嫁妆家具这些,你们瞧着如何?”
几人齐齐点头:“娘决定便好。”
“剩下的银子用来起房子,我瞧着到年底搬新家前,红利也该分下来了,到时候再结工钱也无事,家具也都换新的。”
苏婉穿越过来这么久,难得遇见一桩新鲜事,很有热情的拿了笔要画图纸,她以前就不会画画,拿着毛笔勉强能把线条画直了,但是墨水没法涂改,一笔画废了就只能扔掉重新再来,宋子恒看了会儿书,抬头瞧了眼自家娘子,见她不一会儿扔了将近一地的纸,心都疼了,赶忙拦了她:“娘子要画什么样的,不如我来替你执笔?”
苏婉把毛笔搁下,扭了扭手腕,有些郁闷:“怎么就这般难画?”
宋子恒又替她捏了捏手腕,握在手里转了转:“好些了没?”
苏婉点点头,宋子恒道:“娘子放着我来罢,你说便好。”
苏婉刚穿越来之前,自己买了套别墅,从设计到装修再到各种家具,她都全程参与其中,虽然工作忙成狗,还是要把时间挤出来盯着装修队,她以前那套房子就是经纪人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帮她搞定,让她安心工作,万事不用理,结果装修完了她过去一看,就跟着买的样板房一样,虽然漂亮,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有些地方的设计还很不科学,苏婉从此就再也不敢做甩手掌柜了,设计师给她设计的装修图纸完全是按着她个人喜好来的,有一点她不满意的地方便会修改,反反复复,见多了,苏婉自然也就有些经验,从屋子的格局,到厨房卫生间客厅的摆设,这些虽然不能照搬到宋家来,却还是可以借鉴一二的,且宋子恒也是个喜欢自己动手设计的人,早前宋家院子的秋千便是他想出来的,与苏婉的想法一融合,才花了几天时间便把草图画出来了。
第八十八章
这时宋老爹已经去请了先生算风水和动土时辰,日子刚算出来,就定在三日后搬东西,因为是在宋家原先的屋子上盖过新的,没地儿住,老叔家挤一挤勉强可以挤得下,屋子里的东西都得搬到老叔家去,只是起新屋子搬家这些都是大事,风水先生说不能动了,便没人敢动,这几日宋老爹也没闲着,去找村里的壮汉们,这时候只要稍微会过日子的家里,男人都会些手艺,盖房子打家具,等农闲时便能靠着手艺赚些钱回家,宋家村的村民多,男男女女都是干活的好手,起房子从来不用去外村请人,他们全村出动,一般的房子一个月都能盖好,只是宋家这栋房子工程量大,宋老爹一早儿便与家家户户说好,让他们三日后来帮着搬家,放了鞭炮便能开始造房子了,男人一日给多少工钱,女人一日有多少,包中饭晚饭,只是工钱要到年底才能结。都是自家村人,倒不怕拖欠工钱,宋老爹打声招呼,每家每户便都应下了。
宋有根宋有福便请了人来家里量地基,村长也在,宋家盖的新房要扩大不少面积,若是小面积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家家户户盖新房都会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大些,只是宋家这回要扩充个两三倍,算下来总面积都快半亩地了,再不能装作看不到,是以村长要在这儿看着,多出量了多少地进去,宋家便要交多少钱,跟买地是一个道理。
地基量好了,请村长和帮忙的人吃了顿午饭,在座的都是见惯了各种造新房的人,宋子恒便把草图给了他们瞧一眼,若有不合理之处,也好随时更改。
村长一见了这图纸,便直咂舌道:“我先前还嘀咕,起这么大的房子,你们家才几口人,怎么也住不够啊。没成想这些地儿不是全做屋子,前排空了许多地是打算如何?”
宋子恒回道:“种些花草竹子,若能挖个小池子种些荷花养些鱼就再好不过了。”
老叔惊道:“怎的咱们家的荷塘还不够吃,在家里也种一个?”
宋子恒笑了笑:“家里养这些不是为了吃,平日多看看,也瞧着舒服。”
“大户人家都讲究这些个,挖个池子,有树有水,风水不就好了?我瞧着镇上的林员外家的花园,比你们这大多了。”
宋老爹道:“咱们泥腿子,哪能跟他们比。”
先前说话的那个大叔一瞧图纸,连连道:“连茅厕和灶房都建这么多,乖乖,这得花多少钱?”
宋子恒笑道:“听闻他们大户人家的院子,每个套房都有茅厕小厨房,不然占地这般大,万一在茅厕在东边,站在西边,赶过去只怕都憋不住了。”
众人都笑了:“想来是这个理儿,不多建几个茅房,日后上茅厕都赶不及了。”
这般便定下来了,就照着宋子恒画的草图造房子,动工的前一天晚上,宋家人吃完晚饭,宋母便道:“家里这般乱,子恒明年还得去京里科考呢,如今松懈不得,我原想要不你便回县里,别顾家里的事,只管自个儿安心看书便是,可如今你媳妇有双身子,自个儿也顾不来,跟了你去县里,又要照顾你,良文几个在亲家那儿也叨扰太久了,你们过去自然要接回来住,我只怕累着你媳妇,且你媳妇这是头胎,自个儿没经验,再无长辈在旁照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宋母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索性问:“你们夫妻也是有主意的,索性你们自个儿商量好,你媳妇是跟你一块去县里,还是她在家好好养胎,都随你们的意。”其实宋母还是想把媳妇留在家的,子恒都二十多了,因着读书人多成亲晚,他大哥这般年纪时大娃二娃都满地跑了,如今他媳妇这才怀头一胎,自家如何也不敢掉以轻心,有心把人留下来,只是家里近来忙,又是借住在小叔家,就怕子恒媳妇不愿意,叫她去县里倒也无需担心这些个,亲家母的性子,定能把子恒媳妇照顾的妥妥帖帖,可自家不能这么想啊,虽是亲家自个儿愿意,在别人眼里不就成了他们宋家算计亲家,要人家不停地帮衬出嫁的女儿吗?
宋母一时间有些纠结。
苏婉是不纠结的,只是宋母的语气都偏向要她留在宋家村了,她再不愿意,也得好好想个理由出来。不过苏婉琢磨了两秒钟,觉得这事不能自个儿开口,便笑道:“娘去问相公罢,这事自然是他说了算。”说着一双美目笑盈盈的瞥了宋子恒一眼。
宋子恒迎上他娘期盼的眼神,想都没多想,硬着头皮开口道:“把娘子留下来,只怕会给娘和嫂子们添乱……”
一般这种情况,宋小妹是轻易不开口的,虽然她是大娃他们的姑姑,辈分看着跟宋有根他们相当,在大家眼里却还把她当小孩,不过宋小妹如今定亲了,明年就要出门,宋家人再不把她当孩子看,且宋小妹自个儿也觉得不能这般坐视不理,她与三嫂情分不同,三嫂嘴上说听三哥的,心,心里必是不愿意,她以前也觉得三嫂在家是享福,事事不用干,去了县里反而要操持里外,但当她自个儿去住过才知道好,心里头轻松自在了,便是累些也甘愿。
宋小妹又看了苏婉两眼,终于开口道:“娘,不然我过去照料三嫂罢,大嫂二嫂怀几个侄子时我也在旁见着,该注意什么都晓得了,反而是三嫂留在家里,一个担心三哥,一个咱们忙进忙出有时也照料不到,只怕还不如她在县里呢。”
宋小妹这一开口,宋家几人都拿意外的眼神打量了她。宋小妹只当自己看不到,说完便垂了眼,只等听她娘的吩咐。不管大嫂二嫂心里对三嫂什么想法,她对自个儿是再没亏心的,就先前林家那事,她心里也清楚,换了别个人,就算能看出来不对来,轻易却也不会说,二嫂是个欺软怕硬的,对着林家再不敢多一句话,大嫂平日瞧着软绵亲和,却最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这种一个不留意就容易落成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是万不肯干着,宁愿面上千好万好内里糊涂 ,也不肯撕开脸算一笔清醒账,都有可能看着她跳火坑。
三嫂却是不一样的,早前没人对自己说这事的时候,三嫂便教过自己,不能只听别人说好,要学会自个儿看,所以不小心听得媒人与娘说的话,她才敢鼓起勇气对三嫂说,她后来想想,三嫂那时便劝过自己,只是看她没听进去,又多留意了几分,这才发现那林家少爷的毛病,不然这般骇人听闻的事,一般人知道早传遍了,三哥三嫂他们能打听出来,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了,大嫂二嫂平日嘴上说的再好听,遇着这事也只会高高挂起,三嫂却是不同,她不说场面话,对人好也不邀功,从林家那事,到她定下徐家这门亲,若不是娘与奶告诉了她,她怕是还不知道这些都是三嫂给她留意了,再有就是前几日嫁妆的事,以三嫂的涵养,就是怀着孕变了脾气,也不至于听了二嫂刺几句就气成那般,三嫂会那般,还不是为着自己,瞧不惯大嫂二嫂算计的模样,若无她那番话,娘纵是想给自己置办些厚的嫁妆,没过明路,始终不安稳,随时都可能撤走的,现在说清楚了,家里就是再缺钱用,去找亲戚借了银两来使,也不会轻易动了自己这份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