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东西,放到厨房的流理台上。
林霁远一看就是从来不用厨房的人,整个厨房都是敞开式的,跟餐厅连在一起,所有的橱柜,都是清一色的金属银色,一只不锈钢水壶,孤零零地立在煤气灶上,不过,就连这水壶,也是簇新簇新的,根本不像经常使用的样子。
未若打开塑料打包盒的盖子,忍不住偷偷跺脚埋怨:“哎呀,明明说了不要放葱的,这么多,他肯定不愿意吃的……”她低头拿了勺子开始把浮在云吞面上的葱花捞出去,扔在盒盖上,很快就堆成了小小的一堆。

林霁远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低着头,纤瘦的背影,那顺滑的黑色长发,已经被她绑成马尾,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他再也按捺不住,轻轻地走过去,环住她的腰,收紧了手臂。

未若正在聚精会神的时候,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只犹豫了那么两秒,刚打算回头,就忽然觉得一股温暖贴近,不由地全身一滞。
他的气息,离得那么近,软软的呼吸,就拍在自己的耳边。
“你一直这样对我好,累不累?”他终于开了口,低低地问。那声音,熟悉又陌生。
未若下意识的摇摇头。怎么会累,这一切,都已经是情之所至,心甘情愿的。
“那以后,换我对你好。”他连说起情话来,都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可声音,还是那样温柔。
未若只觉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就在背后,离得那么近,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沉稳有力,而在他的怀里,她竟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好像心底里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温泉,沉寂至今,现在却终于喷涌而出,温暖慢慢地淹没了她的全身,那样心慌与安逸交织着的感觉,是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良久,林霁远才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她的气味,让他如此沉迷。
“云吞都快散开了。”
未若低头看看,果然,云吞已经吸饱了汤汁,涨了开来。

他轻轻放开了怀抱,蹲下身去橱柜里找些什么。
橱柜的门一打开,未若就愣住了。里面竟然有很多成套成套上好的骨瓷碗碟,还有各式各样闪着光芒的炊具,一应俱全,明晃晃的,令她觉得眼晕。
林霁远找到两个透明的深碗,伸手放在台子上,又打开一个抽屉,在琳琅满目的筷子勺子里挑出一对白瓷的长柄勺,放在一起,看见未若呆呆地在发愣,好奇地问:“怎么了?”
未若张口结舌,只好对付着摇摇头说:“没什么。”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从小,她就梦想着有这样一个厨房,自己也零零碎碎地买了很多锅碗瓢盆,但是因为房子小,放不下什么东西,离她的梦想,还差的太远。
“真的?”林霁远一眼就发现了她的异样,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未若抬头看看,他微皱了眉头,已经不满,她却忽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迎着他的目光坚定地继续抵赖:“就是没什么。”

她也不能一直怕他,不能一直被他当作温顺的绵羊,偶尔,在不那么关键的事情上,还是可以呛着他的来,不是么?

只是,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就那样有点玩味地挑着眉毛看她,她就慢慢地心虚起来,渐渐觉得手足无措,几乎就要撑不下去,只好低头拿起碗勺,去水龙头下冲洗,接着转身回来,极自然地问了一句:“林总,粥和云吞面,你要吃哪一样?”
他怔了一怔,接着立刻拧紧了眉头。“以后不在公司的时候,不许叫我林总。”
未若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真的不一样了。可是她已经习惯了,一时间,哪有那么快改过来。
“不然我就炒你鱿鱼,不给你机会叫。”林霁远正经地说,十足的挑衅,绝对是为了扳回刚才丢面子的一局。
“噢,知道了。”未若权衡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接着一边把粥倒进碗里,一边偷笑,现在耍横,一大早也不知道是谁求她别辞职来着。
第 17 章
吃了东西,全身那满满的饱足感,让未若觉得心旷神怡,止不住地翘着嘴角微笑,而身边那个人一直那样淡然自若地靠在沙发上,像是看入神了一般地盯着屏幕。未若陪着他看电影,却一直偷偷在看他。即使电影那样扣人心弦,她也心不在焉。直到放到那段精彩绝伦的探戈,阿尔帕西诺带着那个不会跳舞的女孩翩翩起舞时,那舞池里纷飞旋转的脚步,忽然让未若心底一阵酸涩,笑容便不知所踪。
她转脸偷偷又看了看身边的林霁远,他倒是脸色平静,没什么特别,也许,只是她太过敏感了吧,是她反而不能适应他的身体。
“怎么了?”林霁远盯着屏幕,不错眼睛地问。
“你的脸色不太好,困不困?要不要去睡一会?”未若惊讶,自己在他面前还能有这样快速的反应。
“不用。”他简单地答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态度和蔼一些,才扭头看着她,解释着说:“现在睡了,晚上会睡不好。”
“噢。”她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想再抬头看屏幕上的舞步。
林霁远见她低了头,心里便明白她想到了什么,于是关了电视,站起身来往外走:“陪我出去。”
“嗯。”未若也跟着站起来,刚迈出脚步,便一头撞在他的身上,然后才发现,林霁远正对着她笑。她很少见他这样的笑,平时通常只浮在嘴角的笑意,浓浓的盛在眼里。
“怎么了?”她说着,便心虚地打量自己,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弄脏了衣服?
没想到他仍然是那样笑着,未若愣在那里,一头雾水。
“没什么。”他一边笑,一边去了房间换衣服。
怎么可能没什么,没什么林霁远会笑成这样?未若越想越懊恼。难道她注定了就要怕他?

林霁远换了套休闲装,还戴了顶帽子掩饰额头上的那块纱布,年轻俊朗的样子,从来没见过他穿牛仔裤的未若一时间竟然看得恍了神。
“走吧。”他一边开门一边说,却没想到未若根本没打算走的样子,不由得转身回来问:“怎么?不想出去?”
“你不说刚才为什么笑,我就不出去。”她站直了身子,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其实天知道她心里有多么忐忑。
“好啊,那就不出去,你也别回家了。”林霁远只愣了片刻,就反应过来,恢复了平时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闲闲地靠在门边。
未若傻了,她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段数的,对峙了那么两秒,她决定放弃,开门就走,一路闷闷不乐。
直到上了车,问他要去哪里,他才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我笑,是因为觉得约你出去很容易。”
未若颓唐地发动车子,早知道就不问了,这答案,更加让她挫败。

未若和林霁远,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短,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说公事,这样两个人独处,却又不是为了工作,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平时他不说话,并没有什么奇怪,可现在这样默默地坐在身边,只让未若觉得不对劲,她只好开了音响,随便挑了个广播台开始放。林霁远仍然是不说话,伸了手换台,换来换去,换了个爵士音乐台,才满意地靠在椅背上不动了。
原来他喜欢听爵士。
原来她其实根本不那么了解他。

“位子是不是太小?座椅可以往后退一点的。”等一个红灯的时候,未若忽然想起来,转了头问他。
“不用,这样挺好。”他摇摇头说。因为戴了鸭舌帽,他显得年轻很多,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阴影,遮住了眼睛,只能看清薄薄的嘴唇,泛着一点点血色。

他带未若去的,竟然是郊外一片马场。碧绿的青草地,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油光,好似一块柔嫩的地毯,就随着清风,高高低低地起伏绵延着。
“会骑马吗?”他站在马场边缘,低头看着未若。
未若摇摇头看着他,虽然她并不是运动非常差的女生,网球羽毛球什么的都打得还不错,可别说骑马,连自行车都不会骑,这点一直是被人嘲笑的把柄。
“帮你挑一匹温顺点的试试。”他说着,提脚就走,未若只好跟在后面,小声地说:“能不能不要骑啊……我……害怕……”
林霁远转身停下来,看了看她说:“没事,不会摔着你的。”
他比她高很多,脸正迎着阳光,眼里是那样的笃定,未若只好乖乖地点点头。

他果然挑了一匹最温顺的老马给她,未若骑在马上,前面还有个骑师牵着,那速度,比她平时走路快不了多少,可她仍然隐隐约约有点害怕,毕竟马背上的高度太高,她看着都眼晕。
林霁远骑的那匹马,全身黝黑,带着光泽,喷着响鼻,一看就不知道比她这匹神骏多少。他跟在她身边,兜了个小小的圈子,一路上不时地教她该怎样放松,身体前倾,不要坐实在马背上,腿要夹紧,十足是个好教练,慢慢的,未若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开始能够分心,暗想着原来其实他耐心起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竟然这样柔和动听。

“你慢慢练,我先去跑一圈。”林霁远说着,就大腿一紧,抽了马鞭开始狂奔。
“哎……”未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已经绝尘而去。
未若坐在马上看着他的背影,那迎风驰骋的样子,飞扬洒脱,在阳光下,他的全身都镀了金边,比电影里的镜头还要梦幻。那匹黑马翻飞的四蹄,卷起阵阵尘土,似乎在下一秒钟,就可以插上翅膀,直冲云际。他一直是那样内敛沉默的样子,未若从没有想过,他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整个人仿佛变成一团烈焰,在她的心底里熊熊燃烧。
她小心地从马上下来,等着他回来。他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这一天,他还打算给她多少惊喜?
林霁远很快就调头回来,依旧气定神闲,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未若:“怎么不骑了?”他的眉头皱起了一点点,好像对她这么快就放弃很不满。
“太慢了。没意思。”未若也皱着眉头说,其实,她还没有从刚才的神魂颠倒中清醒过来。
“噢。”他像是丝毫不觉得惊讶,只是敏捷地从马上下来。“那你上这一匹。”
未若大惊,她只是随便撑撑场面,谁知道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扭扭捏捏地不肯上去,打定主意就算他凶她,她也不能上去送死。
可他没有凶她,只是站在她的面前,迎着阳光,眯起眼睛问:“怎么,这匹还嫌不好?那再换别的……”
她看见他挑起眉毛,顿时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他揭穿了,立刻心虚万分,慌慌张张地就说:“这匹马挺好的……就它吧……”

未若刚骑到马上坐稳,心还在怦怦乱跳,就觉得马身一颤,林霁远竟然也踩着马蹬上来了。
“你……”她刚本能地转了下头,发现这距离太近,她的鼻子,已经几乎蹭到他的脸上,只好赶快再转回来,由着他的手臂从腰间穿过,和自己的手一起拉着缰绳。他的身体几乎完全和她重叠在一起,还带着刚运动过的火热,未若只觉得面红耳赤,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要尖叫。”他忽然俯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下一秒钟,未若就觉得自己全身往后一仰,接着就几乎要乘风飞了起来。马像箭矢一般地冲出去,迎着阳光狂奔,扑面的冷风打在脸上,有一丝微痛的凉意,她觉得心已经从胸腔里跳了出来,整个人漂浮在空中,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但却快乐,是前所未有的快乐,是心跳忽然一下飚到了最高的速度,整个人血脉贲张的快乐。
她本能地闭了眼睛,只感觉到背后有个怀抱紧紧地贴着自己,耳边有他呼吸的温度,令她在这样的速度下,也有极安全塌实的感觉。
他们绕着场地跑了一圈,就停了下来,未若已经觉得气喘吁吁,手抚在胸口,心跳也平复不下来。
林霁远下了马,又伸手把她扶下来,看着她已经泛红的脸色问:“还怕吗?”
未若摇摇头。他好像比自己状态好很多,只是稍微有一点气喘。她不禁觉得很丢人,于是悻悻地低了头,看着脚下的草地。这草地看起来柔软无比,她索性坐了下来,慢慢稳定呼吸。
林霁远也跟着在她的身边坐下,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未若看着远处一排绿树上新长出的嫩绿色的枝叶,那是萌芽和复苏的征兆,她的心情,也像这春天的暖风一样,有和煦而轻柔的暖意。

天气仍然偏冷,草地上也有些湿润,她坐了一会觉得有点凉,便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林霁远说:“地上凉,起来吧。”说着,就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准备拉他起身。
林霁远抬头看了她一眼,踌躇了一下。
未若立刻心叫不好,她是不是又无意中,触碰到了他那根最脆弱的神经?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他伸手握住,他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他站直了身体,仍然没有放开她手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站着,然后便开口说:“未若。”
“嗯?”未若抬头看他,手上,感觉得到他的体温,温暖贴近。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要看穿她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

原来他带她来骑马,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他一向不爱说话,未若曾经费尽心机地揣测他的心,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完全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不再犹豫,走近了一步,他的高度,让她踮起脚的时候,刚刚好能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她喃喃低语,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霁远,我从来没有同情,只是关心你而已。”
片刻,她觉得腰间微微一紧,已经被人圈住,这一次,他手臂上的力度渐渐加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揉碎,揉进自己的胸膛里。

回去的路上阳光极好,太阳像是不肯落山一般,晒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偶尔瞥到一眼身边的人,未若仍然有点不太适应,这一天,他们的关系竟然发生了这样的转变。
“困了?”她看见林霁远撑着额头在打哈欠。
“还好。”他摇摇头,眼睛却有点睁不开了。
“要不你先睡会吧?等下到了我叫你。”正是下班的时间,未若看着窗外拥堵的马路,他们十分钟里,只前进了几百米。
“你饿不饿?”他又开始答非所问。
“还好。”
“那边有家肯德基。我去买点东西。”
他回来的时候,未若发现,他买的都是自己爱吃的,那是因为他们在公司里开会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常常要一起吃快餐,她喜欢什么,原来他都记得。
他低了头,拿出一杯果汁递到她的手里,却不放手,两个人的手,一起握着纸杯,他的目光柔和轻软,看着她的手指低声地说:“果汁没加冰。”
她的脸腾的又红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们之间的默契,原来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变成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她的指尖触到他的手指,有些微凉,还沾了一些水珠,竟然滑腻柔软,心旌立刻便是一阵荡漾,恍如坠入一个繁花似锦的梦境。
第 18 章
早上,未若到了办公室,发现自己桌上有一个小小的纸袋,溢着香气,旁边是一杯柠檬蜜茶,盖得严严实实。她打开纸袋来看了看,里面是培根三明治,还热着。未若笑起来,那热热的温度,好像熨贴着她的心。
她来不及吃东西,先拿着日程本推门进去。
“林总早。”她微笑完,开始汇报一天的行程,一气呵成,毫无犹豫,也一直尽量保持镇定。
“嗯,知道了。”林霁远听完,点点头。
未若站在原地看着他,学着他的样子,淡淡地说:“林总还有什么事要安排吗?”
林霁远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然后终于憋不住,低低地说了一声:“你过来。”
她一本正经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低头说:“什么事?”
林霁远叹气,伸出手来,想拉她的手。两个人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未若忽然后退一步,躲开了。
“林总,不好意思,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很好,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她说完,自己差点忍不住要笑起来。
林霁远睁大眼睛看了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他的额角几乎要开始抽搐,只好面无表情地僵着。
未若强忍笑意快步走出去,关了门就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她预谋很久,终于让他好歹也碰了个小小的钉子,还根本无力反驳。她很得意,非常得意。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又不甘心地打电话给里面房间的人。“为什么我的三明治那么小啊?”她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地发嗲。
“你在问谁?”林霁远几乎要忍不住冲出来,可她的声音那样温柔,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问我体贴的、每天给我买早饭的男朋友啊。”未若理直气壮地回答。想想林霁远现在脸上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我特地挑了个小的。你当减肥。”林霁远愤愤地说完,懊恼地把电话挂上。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那么温柔体贴,真实面目却这样古灵精怪。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未若也没有想到,他总是那样冰山一般的外壳,也有被她敲碎的一天。不把他当老板的时候,竟觉得他绷着脸沉默的样子,格外的英俊。而她也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翘翘的样子,让她总是忍不住想偷拍下来,晒给全世界人看。所以,她发觉自己竟然还满有说笑话,插科打诨的潜力,不为别的,就为了博他一笑。她不想再见到他落寞无奈的样子,她只想见他开心,只想见到他舒展开眉头。

她正吃着东西偷乐的时候,林霁远走了出来,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轻飘飘地说了句:“大会议室,去做会议纪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会议室走去。
未若赶紧站起来,跟在他的后面,接着像平时一样坐在他旁边,他不经意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终于再也憋不住,好端端地一个人笑了起来。
“小乔,什么事这么开心?”她身边的一个总监问。
“没什么,早上吃的三明治里培根比较多,所以开心。”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位子一个挨着一个,几乎毫无空隙。有人站到投影幕前面,调试了一下投影,便开始说话:“接下来是关于这次西郊新楼盘设计草图的介绍,麻烦坐在门口的同事关一下灯,我这里有一个视频要放。”
有人站起来去把灯关上,会议室里忽然暗下来,只有投影屏幕上小小的光亮。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周边地区的地形图……”视频开始了,那发言人对着屏幕,开始讲述。
未若盯着屏幕,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忽然间就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握住。那只手掌修长柔软,轻轻地翻转,把她的手整个捏在手心里。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霁远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看着屏幕,那样聚精会神,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什么一样。
未若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还好人人都在认真地听报告,哪会有人注意到林霁远。
“别告诉你男朋友。”他忽然靠近,在她的耳边偷偷地说,黑暗里差点咬到她的耳垂。

报复,绝对是报复。未若就知道,自己是斗不过他的。
未若不敢乱动,生怕被旁边的人发现,只好任他把自己的手捏来揉去。那暖热的温度,让她很快就分了心,完全不知道那个作报告的人在说什么。想到自己一会还要做会议纪要,赶紧收敛心神,只留了只手应付他。她知道,要是会议纪要写不好,他肯定还是林总,还会给她脸色看。

还好,视频的时间很短,十分钟不到,就开了灯。
林霁远只好放开她的手,正经开始听汇报,问问题。未若舒了一口气,跟老板在一起,原来真的这么辛苦。

会议纪要她早已经写的驾轻就熟,自然没被挑出什么毛病。只是林霁远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叫住她问:“晚上吃什么?”
“你要请我吃饭?”未若转身看了看他。“那你得先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去啊。”
“想吃什么?”他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想过她会不愿意一样。
未若只好不再纠结愿不愿意的问题,想了想问:“韩国烧烤?”
“不吃韩国菜。”他摇摇头。
未若想起来,这人还挺爱国的。
“那日本菜?”她故意逗他,他果然转了脸去看电脑屏幕。
“都不好啊……那我做中国菜给你吃。”未若忽然想起来他家里那些炫目的厨具,心眼顿时痒了起来。
一直装作看电脑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你做?你确定你真的会做?”
“你鄙视我?”她顿时心生不满。“好啊,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待会准时下班,我们去买菜。”
“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板了脸说:“你先把事情做完再说。”
她乖乖地出去,做她的总经理助理这份非常,非常喜欢的工作。

晚上路上不好开,未若又下错了高架的出口,正在心急火燎地等红灯,就接到林霁远的电话。
“怎么还没到?”他劈头就问。
“我……路上太堵。”她没敢说自己走错了路。
“我过来的时候怎么不堵?”
“好像我前面有车坏了……我看到你了,马上到。”她赶紧挂了电话,看见他就站在路边,黄色的路灯下,他的身影修长,人行道上的人很多,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却不是因为他英俊出挑,而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林霁远开了门上车,神色不豫地说:“直接上我的车不就行了,搞什么花样,自己开又那么慢。”
“才不要,被公司的人看见了,不知道我跟你什么关系呢。万一你司机再八卦一下,就全公司都知道了。”
“我们什么关系?”林霁远挑起了眉毛看她,这个人竟然开始跟自己顶嘴,还顶得这么开心,可为什么,从来没被人顶撞过的他,却如此甘之如饴?
“我们是……很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不是不正当的办公室绯闻关系。所以不想让人误会,我是因为跟你有关系,才坐这个位子的。”未若一本正经地说。
“那是,你是因为坐这个位子,才跟我有关系的。”林霁远点点头。“你不想别人知道,那以后我坐你的车。”
“那不是一样?”
“我走到公司前面一个路口,再上你的车,总行了吧。”他似乎早有对策。
“也不好。”未若看看他。“那样的话,你要多走好多路呢,很累的。”
“没事。”他抿了抿嘴唇。
未若就知道,她只要心疼他,就会遭到他的拒绝,只好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超市在哪里啊?怎么还没到?”
“你刚才那个路口就应该左转了。”
“那你不提醒我?这里是你家附近,我又不熟。”她懊恼地找地方掉头,旁边的人又看着窗外,不知道神游些什么,透过反光镜,她看见一抹淡淡的微笑,挂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这两个菜好了,先端到桌上去吧。等鱼蒸好,汤烧开就可以吃饭了。”未若一边看着煤气上的东西,一边顺理成章地指挥林霁远干活。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下了班,他们便完全找不到一点点在办公室里的影子,相处得那样亲密自然,就好像已经在一起半辈子了一样。
林霁远摆好碗筷,又走回来,靠在水槽边静静地看着她。
“霁远,你一个人,又从来不做饭,买这么多好看的餐具干什么?”未若一边解围裙,一边走到林霁远的面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