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美滋滋地道,“是呢,就得跪满一个时辰才行,不然就不灵啦!昨天求平安符的人可多了,等我跪完去求的时候正好就剩最后一个,你运气真好!”说完看着萧瑾瑜仍然病色深沉的脸,抿抿嘴唇,十分肯定地补道,“你的病肯定很快就好。”
萧瑾瑜牵起一个分外苍白的微笑,把这小锦囊轻轻攥到手心里,“谢谢…”
“不客气!”
******
萧瑾瑜服过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阵,醒来时候日头偏西,楚楚还坐在床边看着他。
一见萧瑾瑜睁开眼睛,楚楚就凑近了过来,“你醒啦?”
“嗯…”再不给她找点事做,她恐怕是要一直这么看下去吧,“楚楚,尸体可取来了…”
楚楚点点头,又摇头,乖乖地道,“只有那盘糖醋排骨…不对,糖醋肋骨。刺史府的书吏大人说还有一些在肉铺的冰窖里放着,可肉都切开了,混在一块儿,他们都认不出来。你先前说这个案子里的事儿要是没有你的命令谁也不能管,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认,想先来问问你。”
萧瑾瑜莞尔,要是因为自己生病她就这么乖巧老实了,他倒是不介意多病些时候。
“去吧…我和你一起去。”
楚楚见萧瑾瑜要起身,一急之下两只小手一块儿扑上去按住了萧瑾瑜的胸口,“不行不行!大夫说了,你得好好休息,不能累着了!”
被她以这么个姿势按得动弹不得,萧瑾瑜笑不出来也气不起来,“哪个大夫说的?”
“就是季大人找来的那个老大夫啊!”
“你不是说…他说的都是瞎话,你一句都不信吗…”
楚楚一愣,这话好像真是自己说的。
萧瑾瑜一锤定音,“去准备吧…顺便,帮我叫侍卫来。”
******
楚楚跟着萧瑾瑜到满香肉铺的时候,前堂里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人,打头的是一身便服的谭章,对着萧瑾瑜深深一揖,活生生把一张大饼脸笑成了百褶包子,“安王爷,此案相关人等皆已在此,恭请王爷审断发落。”
萧瑾瑜只点了下头,转对楚楚低声道,“去吧,看仔细些,莫有遗漏…多加小心。”
“好。”
楚楚由一个王府侍卫和一个刺史衙门官差陪着去了冰窖,直到三人在视线范围内彻底消失,萧瑾瑜才扫了一圈满堂的人,把目光定在一排人里唯一一个女子身上,“你是凝香阁掌柜?”
绿衣女子忙向前迈了几步,落落大方地对萧瑾瑜跪拜,“民女凝香阁掌柜宛娘拜见安王爷千岁。”
萧瑾瑜一句官话也没说,也没让她起来,“那盘糖醋排骨是你做的?”
宛娘端端正正地跪直身子,颔首徐徐道,“回王爷,糖醋排骨是小店的招牌菜,蒙远近客人抬爱,以宛娘做的最为出名,当日乃县令季大人点菜待客,宛娘不敢怠慢,自是亲自操持。”
萧瑾瑜声音微沉,“所用材料也是你亲自选的?”
宛娘四平八稳的声音里加了几分愧色,仍低着头,“回王爷,此事说来惭愧…小店买肉一向是买活猪,精心饲养满一月后由店里师傅宰杀待用,以求食材质优鲜美。眼下临近年关,活猪不大好买,一时断了货,这才临时向满香肉铺进了一批。我为季大人做糖醋排骨时,有意挑了块细嫩的,谁知…实在怪宛娘有眼无珠,牵累了季大人,罪不可恕。”
季东河在一边听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迈出一步对萧瑾瑜颔首道,“王爷,凝香阁在上元县有五六年了,掌柜宛娘才德兼备有口皆碑,请王爷明察。”
季东河话音还没落,就被谭章伸手拽了回去,“王爷心清目明,自有裁断,用你多嘴!”
“谭大人,卑职也是实话实说。”
“你已是停职待查的戴罪之身,哪有你说话的份!”
“谭大人…”
萧瑾瑜不轻不重地咳了两声,正剑拔弩张的俩人立马清净了,萧瑾瑜一点儿搭理这俩人的意思都没有,向剩下的一排人又扫了一遍,目光在一个长衫青年和一个长衫大叔身上徘徊了一下,最后落在那长衫大叔身上,“你是满香肉铺的掌柜?”
长衫大叔被萧瑾瑜清寒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慌,乍一听点到自己,膝上一软,“咚”一声就跪了下来,“草…草民,草民满香肉铺掌柜赵满,王爷千岁千千岁!”说完才想起来跪得太远了,赶紧往前爬了几步,对着萧瑾瑜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响头。
萧瑾瑜微微皱眉,“肉铺是你开的?”
“是是是…也不是,不是…”赵满顶着一头汗珠抬手往后面那排人里一指,“是小的五个一块儿开的,小的们都是屠户,但好门面的铺子太贵,单个开肉铺谁也开不起,就合计着一块儿凑钱开的,小的识几个字,会记账,就当了账房,也算不得掌柜…”
“可记了凝香阁买走的肉是哪家送来的?”
“这…小的们是一个村的,都是老邻居了,就没记那么细,只记了谁家送来多少斤两啥肉,到月底也就按这个分钱,所以每天肉一送来就混到一块儿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屠户杀猪剔肉,可是在自家院子里?”
“是是是…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咋方便就咋干了。”
萧瑾瑜点了点头,声音轻了一分,“二位请起吧。”
“谢王爷。”
两人起来之后,萧瑾瑜一句话也没再说,靠在椅背上浅皱眉头轻合双目,看着像是在苦思冥想,一众人谁也不敢出一丝动静惊扰他,直到楚楚老远喊了一嗓子打破静寂,“王爷,都查好啦!”
萧瑾瑜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跟楚楚一块儿过来的侍卫和衙差把一个盖了白布的担架抬到大堂正中央放下,沉声对那一排人道,“宛娘,带你的人回去,尽快收拾早些开门做生意吧…赵老板,你们先回去歇息几天,肉铺何时能重开,自会有人告知你等…本案结案前,任何涉案人等不得离开本县,务必随传随到,违者与杀人者同罪。”
“民女拜谢王爷。”
“谢王爷…谢王爷!”
待一排人鱼贯而出,两个侍卫不约而同地悄声闪了出去,余下互相看不对眼的谭章和季东河,刺史衙门的几个官差,再就是虽然在冰窖里冻得小手小脸发红,但还是明显心情甚好的楚楚。
她这样两眼发光的模样让萧瑾瑜一时怀疑那白布下盖的是具已经拼凑齐全的完整尸身。
不可能,若是头颅手脚俱在,刺史衙门的官差仵作怎么会找不出来?
“王爷,能找着的就全在这儿啦,虽然还不全,可也不少。”
楚楚把白布一掀,除了萧瑾瑜和那个刚才已经在冰窖里恶心过了的衙差,一众人等顿时满面绿光。
担架上摆了一堆被切成各种形状的肉,大肉扇,小肉块,肉片,肉丝,还有一盆搅好的肉馅,萧瑾瑜看出来这些肉不是随意乱堆的,而是缺东少西地摆出了一个隐约的人躯形状。
刺史衙门的官差连猪肉人肉都分不出来,她居然连哪块肉长在人身的哪个地方都分清楚了。
没等萧瑾瑜诧异过去,也没等众人恶心过去,楚楚就在担架边站得笔直,开始认认真真地报道,“禀报王爷,死者女,二十有余,三十不到,还没生过孩子,是最近两三天死的,尸体是死后被人分割开的,从那几块比较完整的肉上看,分尸的人刀法特别好,刀口都整齐利落得很,只是尸体碎得太厉害了,还缺了好多东西,死因暂时还不知道。”
楚楚几句话说出来,满堂鸦雀无声。
哪儿来的二十来岁未曾生育的年轻女子,这不就是一堆碎肉吗!
萧瑾瑜也远远看着那堆碎肉发怔,就算是以前可以接触尸体的时候,让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他能看出来的也只是死亡时间,死后分尸,刀口特征罢了,剩下的…
“你如何知道死者是个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楚丫头是很疼王爷的,对不对对不对~
要求进展的菇凉们嘞~快粗来~!
糖醋排骨(八)
作者有话要说:安民告示:丫头以说书卖笑讲故事为己任,背景架空,参考资料多不靠谱,莫考据,更莫亲身模仿,切记,切记,切记…!!!!
这期大图榜,要更两万字,donc,乃们懂的…
楚楚向担架上看了一眼,这不是挺明显的事嘛,难不成是王爷考她的?
“女人的骨架子比男人的小,一样地方的肉,女人身上的更脂厚油多。”
楚楚说着弯腰伸手在担架上拎起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在众人面前依次晃过去,“你们看这块五花肉,瘦的柔润,肥的细腻,哪像是男人嘛…再说啦,你们看,这肉皮比王爷身子上的还细嫩呢,上哪儿去找这样的男人呀,一准儿是个富家小姐!”说完就信心十足地看向萧瑾瑜,“王爷,我说的对吧?”
一众大官小差齐刷刷默默盯着萧瑾瑜,王爷身子上的…有多细嫩啊?
萧瑾瑜风平浪静的脸上隐隐发青又阵阵泛红,咳了几声模糊过去,沉着声音黑着脸道,“为何是二十有余三十不足?”
楚楚小心地搁下那块儿五花肉,又提起半扇排骨,清清亮亮地道,“看这肋骨弯度,肯定不是小孩,是个大人,不过骨头韧性还挺好的,所以这得是个挺年轻的大人。”
看着众人把视线从自已身上移到楚楚手里的排骨上,萧瑾瑜暗暗舒了口气,声音和脸色都缓了一缓,“那为何说她没生过孩子?”
楚楚放下排骨,又抓起一块儿厚肉,把裹在肉里的小半截骨头的断面指给众人看,“女人生过孩子以后骨头颜色就变深,里面也没这么密实啦。”
萧瑾瑜默叹,若非剖解尸体无数,她又怎么能知道这些…普天之下怕再难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仵作了吧。
就算她来路不明,哪怕她真是别有所图,那也无妨。
“楚楚,把这些尸骨交给谭大人,暂且停放在刺史衙门的停尸房吧。”
楚楚还没应声,谭章就腆着微微发绿的笑脸一步迈出来,“请王爷放心,卑职一定着人严加看守,绝不会出丁点差错…啊不,今日起卑职就与这尸体同食同寝,尸在我在,尸损我亡…”
话音还没落,一块冰冷湿滑的东西就塞到了谭章怀里。
楚楚捧在手里的肉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得要命,她可不愿意一直这么拿着,“劳烦谭大人啦!”
看清怀里物件的时候,谭章顿时腿脚一软,惨叫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滚带爬地甩掉粘在襟口的肉块,对着肉块一阵狂磕头,“我的亲娘啊!亲娘啊!”
“亲娘?”楚楚一愣,对着吓脱了相的谭章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谭大人,你认错啦!我刚刚才说过,这是个二十来岁没生过孩子的大姑娘,哪能是你亲娘呀!”
谭章近乎球形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一干官差连同季东河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忍得某处发疼的纠结神情。
这可是刺史谭大人啊,在升州一手遮天翻云覆雨的谭大人啊…
萧瑾瑜云淡风轻地道,“谭大人对逝者的敬畏之心让本王颇为触动,若不给予成全本王也于心难安…准升州刺史谭章与本案死者同食同寝,直至本案了结,期间任何人无故不得阻拦干扰,否则治□尸体之罪。”
“王爷…”
“谭大人不必客气。”
******
从肉铺回到季府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楚楚沐浴更衣之后就钻进了厨房。
进厨房的时候,当家厨娘凤姨正带着两个小厨娘忙活晚饭,见楚楚进来,赶紧搁下手里宰了一半的鸭子,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迎上来,“王妃娘娘…”
上回进厨房的时候是急着请她给萧瑾瑜煎药,楚楚也没来得及说清楚,这会儿听见她又叫自己王妃娘娘,楚楚急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娘娘,我跟王爷还没拜堂呢!我叫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
眼瞅着楚楚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羞得通红,小嘴撅着,可爱得像个面粉娃娃似的,还真不是个王妃的模样,凤姨忙笑道,“好好好…楚姑娘,楚姑娘,成不?”
“哎!”
凤姨笑盈盈地看着楚楚,“楚姑娘来这儿,是不是该给王爷煎药了?”
“我来给王爷做点儿吃的。” 楚楚笑得甜甜的,“我刚才在肉铺冰窖里找碎尸的时候看见了一堆剔好的猪筒骨,就想起来莲藕猪骨汤是行血养胃的,给王爷吃正合适!”
凤姨一阵后背发凉,嘴角发僵,“你…你去找碎尸?”
“是呀,我是仵作。”
“这,这样啊…筒骨是吧,你,你等等啊,我找找,找找…应该,应该还有筒骨…”
“谢谢凤姨!”
楚楚拿到骨头和莲藕之后就开始埋头折腾,凤姨一边干活一边偷眼看她,看着她拿刀收拾骨头的利落劲儿,想着她刚才那些话,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听前面见过安王爷的人说,安王爷长得白白净净的,一举一动温雅有礼,看着像个文弱书生,怎么就找了个这么…这么实惠的王妃啊?
楚楚把材料都丢进砂锅里,弄好了火,就凑到凤姨身边来,看着凤姨往那只宰得光溜溜的鸭子身上一层一层地刷酱汁,“凤姨,这做的是啥菜呀?”
“酱香鸭,这个菜鲜香不腻,挺开胃的,胃口不好的也能吃点儿。”
“凤姨,你会做可多菜了吧?”
楚楚凑在她身边儿,乖巧得就像是自己家里的小闺女一样,凤姨心里一松,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一边收拾鸭子,一边拉家常似的跟这小丫头徐徐念叨起来,“也说不上多,就是当厨娘年数多了,东家学一点儿,西家学一点儿,自己再琢磨一点儿,乱七八糟的,上不了台面…”
“那你做啥做得最好?”
凤姨苦笑,“说起来还怪可惜的…你猜我啥做得最好啊?糖醋排骨!大人和夫人都爱吃这个,大人老是说,我做得糖醋排骨比凝香阁掌柜的做得还好呢!这回出了这事儿…恐怕整个府里的人这辈子都不吃这个菜了,管家也不让做了,可白瞎了我这手艺喽…”
看着凤姨一副好像丢了什么爱物的模样,楚楚也跟着难受起来,“凤姨,你放心,王爷查案可厉害了,用不了几天就能把那个坏人揪出来!”
“等王爷把这个坏人揪出来,你一定给王爷说,让王爷重重治他的罪,可不能轻饶了他!”
“好!”
******
萧瑾瑜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刚才虽然没直接碰触尸体,但难保不会被腐败之气侵染,经过近日的连番折腾,他现在的身子已经禁不得一点儿万一了。
疲惫的身子浸在微烫的热水里,水里撒了叶千秋配的解毒药粉,最后一分力气也被化尽了。
三年没出京师,一出来就搞成这副样子…萧瑾瑜往肩上撩了捧水,手抚过自己肩头的时候皱眉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自己瘦得见骨的身子上,满脸嫌恶。
这副鬼样子,那丫头居然说他好看…
这皮肤惨白得像死人一样,哪有她说的那么细嫩…
她是看尸体看惯了吧…
被水汽蒸得有些头晕,萧瑾瑜靠着桶壁轻轻合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一点一点梳理手头上几件事的头绪。
许如归在牢里死得蹊跷,若查实不是自杀,那么能进刑部死牢杀人后全身而退的人屈指可数,不管是哪一个,都会在朝野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上元县这个案子线索太少,有,但尚未成链,只有让一众疑犯回到他们感觉最为轻松自在的环境,才可能露出实质性的破绽。
蜀中那件案子看起来是仇杀,但报上来的多条线索明显得过于刻意,恐怕另有隐情,一旦处理不慎导致两大世家开打,没有个三年五载是平息不了的,还是让行事沉稳圆滑的周云去吧。
还有塞北的马帮案,对驻边军队已产生了直接威胁,刻不容缓,只能让目前离之最近的冷月赶去了。
还有关中,湖北,云南…
“王爷…”
萧瑾瑜几乎要飘遍全国各地的思绪被几声越来越清晰的“王爷”唤了回来,睁开眼睛时那声音正在门外响起,“王爷,你在里面?”
“嗯…”
萧瑾瑜一个音节还没发完就后悔了。
隔着一道门,一道屏风,和一屋子氤氲水汽,他还是听得出来那是楚楚的声音。
不是他有意躲她,只是…他没穿衣服,门还没上闩!
“你在干什么呀?”
“没什么,洗澡…你在外面等着,我这就出来…”
萧瑾瑜急着把自己从浴桶里弄出来,手撑到桶壁上才意识到,叶千秋给他的药粉还有放松肌骨的功效,对他这会儿还发着烧的身子而言就跟散力没什么区别,泡了这么一阵,药效已发,身上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
偏偏这么个时候…
“就你自己?”
不是他自己,还是几个人一起吗…萧瑾瑜顶着满头黑线拿起靠在浴桶边的拐杖,随口应了一声,“嗯…”
话音没落,门“砰”一声就被推开了,萧瑾瑜一惊,拐杖脱手掉到地上,黄花梨木撞击青石地板的脆响声还没落定,楚楚已经要从屏风后面钻出来了。
匆忙之间找不到任何可以遮体的东西,萧瑾瑜一急之下抓起手边矮架上的竹篮,把满满一篮子玫瑰花瓣一股脑全倒进了水里。
不知道是被温热的水汽蒸的,还是被浮在水面上那厚厚一层玫瑰花瓣映的,楚楚打眼看过去就觉得萧瑾瑜露在水外的皮肤不像原先那么苍白了,而是跟刚长成的嫩莲藕一样,水灵灵粉嫩嫩的,原本清瘦到有些突兀的锁骨看起来柔和多了,脸色也红润得很,比她先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楚楚站在离萧瑾瑜不足两步远的地方,直直地盯着萧瑾瑜露在水外的那截身子,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王爷,你这样真好看!”
萧瑾瑜脑子里嗡嗡作响,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拨开了那层保命的花瓣,就这样,脸上还得保持无比静定,声音也得端得平稳清冷,“你进来…就为说这个?”
“不是不是,”楚楚澄亮的目光爬上萧瑾瑜愈发血色丰润的脸,对着萧瑾瑜笑得暖融融的,“你的腿不方便,生着病更没力气了,我怕你自己在浴桶里出不来,进来帮帮你。”
萧瑾瑜默默看了眼横在地上的拐杖,拜她所赐,他这回还真是没法自己出来了…
萧瑾瑜定了定心神,眼下别的都是后话,让她出去才是最紧要的,但依过去经验,吼她出去绝对是自讨苦吃,于是萧瑾瑜还是尽量淡定到好像漫不经心似的,“我还想再泡一会儿,等洗好了再叫你吧…”
“没事儿,”楚楚拉过墙角的一张藤编板凳,一屁股坐到萧瑾瑜对面,“我就在这儿看着你,水凉了我能给你加点水,万一你一不小心掉进水里,我还能及时救你呢!”
糖醋排骨(九)
作者有话要说:重口,很重,非常重!菇凉们饭前饭后…乃们懂的…
她要…看着他洗!
还时刻准备把他从水里捞上来?!
楚楚就坐在他正对面,笑眯眯地托着腮帮子,看大戏一样兴致盎然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看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丫头对他脑子的考验比全国所有案子加在一块儿都重,他几乎都能听见自己脑子里那些绷紧的弦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怨念声。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萧瑾瑜无奈地倚着桶壁闭上眼睛,待到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不再那么刺耳了,突然想起件事来,拧起眉头睁开眼睛,“刚才…找我干什么?”
楚楚一愣,接着就“噌”地跳了起来,“呀!我差点儿忘了!我给你炖了莲藕猪骨汤来着,这会儿恐怕都在外面放凉了!”
萧瑾瑜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有胃病,不能喝凉的。”
“好,等会儿你想喝了,我就拿去给你热热。”
“我现在就想喝,”萧瑾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渴望还无比真诚,“我饿了。”
楚楚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听王爷喊饿呢,病人有胃口往往是病情好转的迹象,楚楚心里乐开了花,“好!我这就去给你热汤,再给你做几个菜!”
萧瑾瑜缓缓舒出一口气,“谢谢…”
******
楚楚兴高采烈地捧着食盒回来的时候,萧瑾瑜已经出了浴室,衣冠整齐地坐在房间里了。
“哎?你都已经洗好啦?”
“嗯…”
楚楚一边从食盒里往外拿菜,一边将信将疑地看向萧瑾瑜,“你叫人来帮你啦?”
“嗯…”
楚楚抿了抿嘴唇,小声追问了一句,“女的?”
“嗯…嗯?”
萧瑾瑜单被她看着就觉得脸皮直发烫,压根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觉得刚才那声的语调和前几声不大一样。
楚楚可没有再听他回答一遍的意思,“那…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又不能吃了。”楚楚把碗碟匆匆往桌上一摆,抓起空食盒就走,“我把食盒还给凤姨去。”
楚楚一口气奔出房门好远才慢下脚步来。
刚才听见萧瑾瑜承认是个女人伺候的他,心里怎么就感觉怪怪的,好像不就米饭干吃了一盘酸辣白菜一样,从喉咙口到五脏庙都是酸溜溜火辣辣的,难受得直想掉眼泪,却又想不明白为啥。
怎么遇上王爷以后就净出怪事啊!
楚楚一边怏怏地想着,一边慢悠悠地往厨房走,还没走到厨房就被一溜小跑追来的季东河从后面叫住了。
“楚姑娘…楚姑娘,王爷有事找你。”
楚楚看着跑得一头细汗的季东河,“什么事呀?”
“这…下官也不知道,王爷只说要请楚姑娘帮个忙。”
说起帮忙,那股酸溜溜火辣辣的感觉又翻上来了,楚楚撅撅小嘴,“他洗澡有丫鬟帮忙,吃饭干嘛要我帮呀,再找那个丫鬟不就行了嘛…”
季东河的一头汗水上又蒙上了一层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楚姑娘,轿子已在府门外候着了。”
“轿子?”楚楚一愣,“要出门?”
“是…王爷已先行一步,命下官陪楚姑娘前去。”
楚楚皱着眉头看看还拎在手里的食盒,他不是说饿了吗,怎么才吃了这么一会儿就又跑出去了,“是不是又找着了几块尸体呀?”
看着食盒这个物件又听到尸体这个词,季东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就白了一层,“下官…下官实在不知,还请楚姑娘速速动身吧!”
楚楚眨眨眼睛,“那好吧。”
“楚姑娘,食盒就扔在路边吧,一会儿下人们看见了自然会收走。”
楚楚把食盒往怀里一抱,盈盈笑着,“我还是带着吧,我觉得拿这个盛碎尸可方便啦!”
“好…好…”
******
楚楚跟季东河在刺史衙门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萧瑾瑜才从外面进来,他的两个侍卫就来了一个,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地推着他的轮椅,再后面,就是谭章领着一群手下押着五个人浩浩荡荡连叫带骂地走着。
“王爷。”
季东河见萧瑾瑜进来,忙起身恭谨一揖,抬起头来却正对上萧瑾瑜一道幽深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萧瑾瑜已经收回目光。
侍卫把萧瑾瑜的轮椅安顿在茶案旁,就自然而然地站到萧瑾瑜身侧,站定之前,也用一种深不见底的目光向季东河望了一眼。
季东河被看得全身不都自在,但这么看他的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爷的侍卫,他还是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平白无故就问这俩人为啥看他,只能硬着头皮退到一边装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