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子轩似是动了气,喝住了娉婷后咳个不停。
娉婷上前挽扶子轩,却被子轩扬手推开。
娉婷一时气不过,“大哥,就算你能忍,也不能让这些人这样欺负大嫂啊!”
子轩不语,挥挥手示意蔷薇退下。
看着蔷薇捂着红肿的脸颊深埋着头退出门去,娉婷满目怨气地看向子轩,“大哥,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就因为大嫂的出身,你就那样对她?还是为了你那点风度,就任由她这样被人欺负吗!”娉婷本来就为灵玉这样被人安排婚姻的命运不平,如今让她撞见灵玉受这样的委屈,纵使是对一向敬重的大哥,也忍不住字字带刺了。
子轩凌厉如刀的目光倏然打在娉婷身上,娉婷剩下的诘问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娉婷没见过这样的子轩,冷如冰雪,利如刀锋,虽一言不发,却比盛怒中的子潇还让人畏惧。
子轩如海,广阔博大,子潇如山,凌厉张扬,但海汹涌起来的气势岂是山所能及的。
子轩不开口,娉婷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她已经意识到那几句话有多么刺耳,但一时还不想就这样向子轩低头。
唯有转身,离开。
负气回到别院花满楼,娉婷便看到了此时最不愿见到的人。
白雨泽听说娉婷已回来,早早就等在花满楼了。见娉婷进来,白雨泽忙迎了上来,“娉婷,你回来了。你一晚上都去哪儿了,全家人都在到处找你…”
娉婷却不理他,反而拥抱了一下站在白雨泽身后同样欣喜万分的千儿,“千儿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千儿看看白雨泽,对娉婷话里有话地道:“我的好小姐,担心你的可不只有千儿啊。”
娉婷仍然不看白雨泽一眼,只对千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寂清师父为我在佛前念了一夜的经,我才得佛祖保佑,平平安安地回来啦。”
对昨晚佛堂那一幕,千儿尚记忆犹新,娉婷这么一说,千儿紧张地看向白雨泽。白雨泽的脸色果然一阵红一阵白,尴尬非常。千儿忙道:“小姐还没吃早点吧?厨房刚蒸了烧麦,我再去做碗蛋花汤,一会儿就给你送到房里。”
看千儿忙着要走,娉婷拉着千儿的手道:“千儿姐姐别忙了,我已经吃过了。”
“那…”千儿为难地看看白雨泽,想了想,道,“我去煮茶吧。”说着挣开娉婷的手,赶在娉婷再次拦她之前匆匆退下了。
见千儿退下,白雨泽正要上前跟娉婷说话,娉婷却旁若无人地上楼去了。
看娉婷这样态度,且她已知道寂清彻夜诵经之事,白雨泽心知娉婷肯定是知道自己昨晚在佛堂动粗的事了。本就觉得娉婷与他渐渐疏远,白雨泽更不想娉婷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有什么成见,所以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娉婷径直走进书房,打开储药的柜子,不急不慢地一瓶瓶翻找着。
白雨泽站在她身后,本想开门见山,想了半天,还是捡了句最没用的说:“你在找什么?”
娉婷头也不回,道:“你没看到吗?找药啊。”
白雨泽硬着头皮继续搭话道:“你不舒服吗?”
娉婷找到了想找的药,把手里的玻璃瓶子举到白雨泽面前,面无表情地道:“是你不舒服吧。”
白雨泽一怔。
娉婷冷笑,道:“不是吗?你要还是那个正常的表哥,就算再怎么着急,又怎么会去拿一个出家人撒气啊?”
白雨泽不敢直视娉婷带着刀子一样的目光,颔首,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娉婷摇头,“我答应了寂清不再追究这件事了。表哥,佛堂不合适你,如果你真的知道自己错了,那就不要再去佛堂了。”
不等白雨泽开口,娉婷唤进来一个小丫鬟,“把这药给寂清师父送去。告诉他,这药每天一次,每次两片,吃三天就行了。另外,也告诉寂清师父,我答应他的事已经做到了,让他别忘了答应我的事。”看了白雨泽一眼,娉婷补道,“还有,替我送客。”
女人的约会
第二十七节·女人的约会
太白楼,尚未到饭点,只有几个零星的客人在大堂里喝茶。写着“千古一醉”四个金字的匾额之上,子韦和掌柜赵万金扶栏下看大堂。
“十点前把场子清干净,宾客凭帖入席。让伙计们看好了,赵家设宴不是能闹着玩的,要是放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咱们可都得over(完了)。”
赵万金本来边听边连连道是,直听到最后,怔了一下,“三少爷,您…您说什么?”
子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脸迷茫的赵万金,“I never saw a dog as silly as this one.(我就从没见过这么笨的狗。)”冷笑,子韦道:“懂了?”
赵万金本能地摇摇头,马上又点头,赔笑道:“懂了懂了…”
子韦整了整领结,道:“我去金陵歌舞台,出了差错就叫人提着脑袋来见我。”
赵万金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子韦这句说的是中国话,忙道:“是是是…”
子韦转身往楼下走,迎面从楼下上来一个西洋女子。定睛细看,子韦认出这是林莫然家的美女管家。
“Darling.(亲爱的。)”子韦上前,在楼梯间拦住Anna的路。
Anna抬头,湖蓝色的美目对上子韦满是调戏味道的目光,毫无怯意也毫不失礼地道:“Excuse me, Sir.(劳驾,先生。)”说着要绕过子韦继续往前走。
子韦张手拦住Anna的去路,Anna一步步退到墙角,子韦也一步步贴近去。
但却仿佛不是Anna被子韦逼到墙角,而是子韦被Anna吸引到墙角的。
赵万金知道这个三少爷天性风流,但也知道这个少爷的风流向来是有分寸的,怎么今天会这么唐突?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正担心子韦真的在太白楼干出点什么来,赵万金心急中看到正往大门里走的郑听安,知道子韦和郑听安关系非同一般,忙扬声上前道:“三少爷,郑小姐来了。”
似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子韦当真转身就下楼去了。留下赵万金对着Anna连连拱手道歉。不知是Anna听不懂,还是不稀罕,理也不理,径直向二楼走去了。
郑听安一见子韦,快步走上前去,指着子韦鼻尖就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跟那个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郑听安的声音不是大,却尖得很,一句话嚷出来整个大堂的人都看向了这边。
子韦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颇为镇定,伸手抓住郑听安指着他鼻尖的纤纤玉指,道:“不就是跟别的女人说几句话嘛,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你说谎,”郑听安也不管她和子韦现在的动作有多么暧昧,反正再暧昧的动作也有过,她现在只想知道子韦口中的那个秘密,“明明就是…”
不等郑听安说完,子韦手上一用力,众目睽睽中把郑听安拉进了怀里,另一手紧紧把郑听安搂住,“好了…乖,今晚多补偿你一点就是了。”
一句话传出来,全场哑然。
郑家虽不似沈家那样家业庞大,但也算是金陵名门,郑家独生女郑听安也有不少人认得,可今日才知道,这郑家千金原是早已做了素有花花公子之名的沈家三少爷的房中客。
如此爆炸的消息顿时引起大堂里的纷纷议论。
这样下流的话在子韦口中说出来,竟也是那般温柔暖心,郑听安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
挣开子韦,郑听安扬手一记耳光打在子韦颊上。
夺门而去。
背后,子韦摇头苦笑,“真是女人…”
在众人各样目光注视下走出太白楼,直到开车行至僻静些的地方,停车。
子韦看得出,刚才Anna是故意把他引到墙角。
一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在子韦的逻辑里,这种情境下男人是不会吃亏的,所以他乐得陪这个西洋美人玩玩。
在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Anna在他西装口袋里放了点东西。
现在拿出来看,是张画在羊皮纸上的地图。
最简单的那种地图,简单到像是孩童信手涂鸦。
图上有一条路是用红墨水画的,从太白楼往北走,拐几个弯,到一个他似乎从没去过的地方。
就是子韦约女人,也从没浪漫到这个地步。
子韦对所有女人的约会都是来者不拒的。
更何况是个又漂亮又神秘的西洋美人。
子韦就按着这个地图,驱车走到一片荒地。按照图上画的,终点就是河塘边那个看起来就颇有年岁的水榭。
水榭里,Anna凭栏看着湖中苇丛,留给子韦一个亭亭丽影。
一个女人敢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约见一个明知不是善类的男人,子韦对Anna的好奇心有增无减。
不紧不慢地走进水榭,站在Anna身后,子韦道:“Beauty, sorry, I am late.(美人,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Anna优雅地慢慢转身,眨着能勾人魂魄的美目,清晰地道:“是比我预料的晚了些。”
子韦一惊。
这女人的中国话说得比刚回国的娉婷还要利索些,不看这金发碧眼的模样,很难相信这是出自一个正宗西洋女人之口。
子韦诧异地看着Anna,“你会说中国话?”
Anna含笑道:“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是个如此出色的翻译呢?”
此时的子韦已是轻松全无,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道:“你想要什么?”
Anna绽开那如希腊神话中美女海伦一般的笑靥,道:“凭你这样的机灵,不甘心在沈子潇手下打杂也可以理解的。”
子韦又是一惊,半晌,才道:“你是什么人?”
Anna看着被她说中心事的子韦,抬起玉手搭在子韦肩上,“引路人。至于把你引到活路还是死路,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子韦皱眉看了Anna好一阵子,突然笑起来。伸手,一指挑起Anna的下颔,微微低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了,子韦冷笑道:“就凭你?”
话音未落,一块冰凉的东西顶在子韦腹上。
他很清楚那个形状那个感觉是来自什么东西,所以动作僵在那里,冷笑也僵在了脸上。
Anna带着鬼魅般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道:“你是个商人,我只是想和你谈一个交易。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帮我找回林莫然。否则,我要浪费很多功夫才能把他找回来,而你,将随着几声枪响永远消失在竞争的舞台。”看着子韦渐变的脸色,Anna道,“我很忙,只能给你三秒的时间考虑。一,二…”
“好。”子韦满目露出的已不再是惊愕与怯意,勃勃野心已在那双倾倒无数美人的眼睛中展露无疑,道,“我就跟你合作。说吧,要我怎么做?”
这话说出来,顶在腹上的东西也移开了。
Anna像看着一个贪婪的孩子一般,包容而宠溺地笑着,道:“别着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很容易,就是让太白楼完全成为你的领地。懂吗?”
子韦皱眉问道:“为什么是太白楼?”
Anna伸出手来,右手食指轻轻按在子韦微启的嘴唇上,含笑轻轻摇头。
子韦从来都不知道,女人的笑靥竟也可以有如此威慑力。
如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不用再翻译了…
半江瑟瑟半江红
第二十八节·半江瑟瑟半江红
十一点,金陵学堂正值上午放学的时间,衣着制服的学生和教员在大门口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郭元平把江天媛送到了金陵学堂的大铁门外。
“后天上班别迟到,”门口,郭元平不忘叮嘱道,“校长肯给你这个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江天媛笑道:“谁知道这鬼学校怎么十年都不换一个校长,都一把白胡子了还那么大脾气呢。”
郭元平苦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他脾气大也只是对你而已。你可是金陵学堂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敢揪着校长胡子跟他拍桌子的学生。照我看,校长肯答应留下你,胸襟就已经足够博大了。”
郭元平自然清楚,如果不是学校里教化学的朱老先生回乡养老,一时又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当年被江天媛闹得差点气绝身亡的校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聘请江天媛呢。
“还不是你郭先生的面子大嘛,”江天媛笑道,“肯不肯赏脸让我请你吃顿饭啊?”
郭元平和两个迎面走来向他打招呼的学生招了招手,才摇摇头道:“我下午还有课,改天吧,改天我请你看戏。”
江天媛笑出声来,“你居然还记得我爱看戏啊?”
“当然,”郭元平很肯定地道,“贵妃醉酒,没错吧?”
在校门口别了郭元平,江天媛绕了几条街才回到只与学校隔了一条小巷的家里。回到南京,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这么一条僻静的巷子,租了这么一个僻静的院落。
但是今天,这僻静的巷子注定是要有客人的。
因为刚从学堂出来的时候,她便发现被人跟踪了。江天媛带着这个人逛花园似地逛了几条街,才搞清楚这条尾巴是什么来头。
她进了巷子,尾巴自然也进了巷子。
在巷子中间站住,转身,身后只有空空的巷道。
“It’s enough(够了),”江天媛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冷道,“Jason.”
良久的死寂之后,距江天媛五米外的小巷里,一袭黑衣的Jason站了出来。
“Excuse me, Dr. Jiang.(打扰了,江博士)”Jason走到江天媛面前,垂手恭立,一如在林莫然面前。
这个时候看到林莫然的近身保镖,江天媛自然知道Jason找她为了什么,道:“Be easy. Everything is fine.(放心,一切都很好)”
Jason知道这个女人与林莫然的关系,但仍为难地道:“I am sorry but I can’t help being worried. He draw an action…(很抱歉,但我没办法不担心。他策划了一场行动…)”
“Jason.”江天媛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终止了Jason剩下的话,“Go back, right now. This is order.(回去,马上。这是命令。)”
不情愿三个字分明写在Jason脸上,但Jason还是颔首道:“Yes, Dr. Jiang.(是,江博士)”
之后,又如来时一般迅速且不着痕迹地消失在巷道里。
在自家门前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后,江天媛转眼又成了沈家的不速之客。
门童从未碰到过来找二少爷的女人,听到江天媛要找子潇,好奇之余,还客气地道:“小姐,二少爷不在府里,您改日再来吧。”
江天媛又道:“三少爷呢?找他也一样。”
门童警觉地打量着这个一副与自家小姐截然不同的西洋打扮的中国女人,口上仍客气地道:“三少爷还没回来,您还是留个名帖,改日再来吧。”
“你家小姐总在家吧?”
其实对江天媛来说,此时找沈家的谁都无所谓,只要能进门就行。
门童左看右看也不觉得一个女人能在沈家玩出什么花样来,虽说是古怪了些,但若是真的怠慢了主子的客人,他是担待不起的,于是便道:“小姐请到前厅稍后。”
江天媛在沈家偌大的前厅中刚喝了半杯茶,娉婷就从后门跑进来了。
“天媛姐,”娉婷好奇地看着才半天不见的江天媛,“你怎么来了?”
门房前去通报的小厮见娉婷果真是认得这个女人的,才退了下去。江天媛等那小厮走远,才对娉婷附耳轻道:“带我见林莫然。”
娉婷不解地道:“你要见他做什么?”不等江天媛开口,娉婷一副恍然的样子,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找他看病吧?”
原本还在想要编什么理由才合适些,听娉婷这么说,江天媛正好顺着点头,道:“我身体一直有些不适,听说他兼通中西医,只是昨晚人多,没机会跟他说,所以现在想来找他看看。”
娉婷撅着小嘴,一脸不高兴地道:“天媛姐,你身体不舒服都不告诉我,是嫌我医术低劣了?”
江天媛苦笑,压低声音道:“傻丫头,我这病若是能用西医去得了根,怎么还会拖到现在呢?你难道要我每月注射几天吗啡不成?”
娉婷怔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吐吐舌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带你见他。”
娉婷带江天媛来到安澜园时,林莫然正在客房里写着什么,听到敲门声,小心地收好纸笔,才起身来开了门。
见是江天媛和娉婷,林莫然一怔。
这两个女人中任何一个来找他,他都能大概猜出是什么事,但两个女人一起到来,他确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不等林莫然请她们进来,娉婷上前贴在林莫然耳边细语了几句。听着娉婷的话,林莫然蹙眉看着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江天媛。
跟林莫然说完,娉婷对江天媛道:“天媛姐,你们聊吧,有事就让人去别院叫我。”说罢就把江天媛拉进门来,自己退出门去,还小心地把门关好了。
两人在茶案前坐下,林莫然满目疑惑地看着江天媛,道:“天媛姐,你的月事又…”
江天媛摇头,“按你给我的方子,两年前就调养好了。”看着更加疑惑的林莫然,江天媛道,“Jason来找我了。”
林莫然一愕。
江天媛又道:“既然Jason敢跟踪我,想必Anna也沉不住气了。”
林莫然微微皱眉,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我会给Anna一个回应。”
“回应?”仿佛林莫然的回答在江天媛的意料之外,江天媛一怔,旋即沉下脸色道,“莫然,你要是想走,就是十个沈子潇也留不住你,你到底想在沈府干什么?”
林莫然抬起目光看着江天媛,一字一句地道:“天媛姐,组织的规矩你比我清楚。任务之间,互不相问,恕无可奉告。”
气,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紧锁眉心,江天媛强压着声音道:“你明知道沈家有不涉政的家规,沈子潇虽饶你一时,但绝不会为你而背弃家规,到时候闹得沈家鸡犬不宁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危险。”
依旧是那样坚定的目光,林莫然仍用不容置疑地声音道:“我自有分寸。”
安澜园客房中的两人正满怀心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对面庄怡园里那双远远盯着他们的眼睛。
白英华站在窗前,皱眉看着小池对面安澜园客房里的两个依稀的人影。
“你知道她是谁吗?”
站在白英华身边的沈谦一早就沿着白英华的视线看到了对面的情景,白英华一问,沈谦便回答道:“小的不知。”
白英华仍看着窗外,道:“她是子潇在金陵学堂读书时的同窗,叫江天媛。你认清楚她,日后仔细留意。”
“是。”
又是一道不解因由的圣旨。
既是圣旨,又何须知道因由呢。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还有几个不会说中国话的小炮灰了,汗…
他人有心
第二十九节·他人有心
一夜,辗转难眠。
白雨泽的事虽也是个心结,可让娉婷彻夜难眠的还是自己顶撞子轩的事。
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言顶撞子轩。
问题在于,这件事做得对还是错?
在娉婷的逻辑里,对世间一切事物的判断只用两种符号,对,错。
当她思来想去一个晚上,断定自己是做错了,随即就决定登门道歉。
错,就得改对了。
于是草草地吃几口了早饭,娉婷就出门去了。去恒静园前,她记起林莫然是个大夫,还是个不错的大夫,也就不管子潇安排看守他的家丁怎么阻拦,硬是把他一起拉了去。
娉婷让林莫然等在厅堂,自己先上楼去了。
不像原来似地径直走进房去,娉婷乖乖站在门外,等着冷香向子轩和灵玉通报。
听到冷香说娉婷来了,子轩仍在躺椅上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一下。看此情景,灵玉便道:“快请小姐进来。”
灵玉这样说,子轩仍不抬头,却也没反对,冷香便到门口引娉婷进门来。
“大哥,大嫂。”看子轩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娉婷忐忑地道。
“妹妹来了,”灵玉起身迎上前去,微笑道,“我正要去燕先生那里,你们先说说话吧。”说着吩咐冷香上茶,便与冷香一起下楼去了。
子轩气定神闲地翻着手里的书,沉默的屋子顿时让娉婷感到尴尬起来。
“大哥,”娉婷鼓足了勇气,才道,“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子轩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没有日前的锋利,却也没有往日那般温和,平平静静地道:“错在何处?”
娉婷垂下头,小声道:“我不该说那么放肆的话。”
子轩摇头,又低头看他的书了。
娉婷见状,忙道:“那就是我不该跟你顶撞。”
子轩仍不抬头。
娉婷走到子轩身边,在躺椅边蹲□子,仰视着面无表情的子轩,“大哥说我错在哪儿我就改哪儿。反正今天我就是把自己押过来交给大哥处置的,大哥要不原谅我,我今天就不走了。”
听娉婷把认错都说的那么赖皮,子轩也硬不下去了,苦笑摇头,看着身边这一脸卖乖的丫头,气也气不起来了,“你这丫头…”轻叹,子轩看着娉婷,微蹙眉,道,“大哥不是怪你说了什么。只是你要知道,不管你是不是坐堂行医,你已然是个大夫了。不管你眼前的人病在身还是病在心,能救则救。蔷薇现在就是个病人,开药救人还是下毒杀人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懂吗?”
娉婷这才明白为何子轩能在错综复杂的深宅大府中独守清静,点了点头,道:“大哥,我明白了。”
子轩正要开口,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娉婷站起身来看去,竟是林莫然站在门口。灵玉一早从冷香那里得知这兄妹二人的事,怕子轩固执起来让娉婷尴尬,见林莫然在厅堂,想有外人在娉婷会顾及一些,便请林莫然上去,虽说没起到原先设想的效果,倒也让娉婷少听了几句说教。
子轩勉力站起身来,微皱眉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先生是…”
林莫然仍在门外,躬身道礼,“大少爷,在下林莫然,回春堂的大夫。”
子轩微点头,算是还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莫然才进门来。子轩唤人看茶,林莫然婉谢道:“大少爷不必客气。”
子轩略有戒备地看着这个莫名闯入的客人,仍有礼地问道:“不知林先生何事到访?”
林莫然看了看站在子轩身边的娉婷,道:“应娉婷小姐之邀,向大少爷问安。也听闻大少爷抱恙在身,希望能为大少爷献分绵力。”
子轩不动声色,缓缓而有礼地道:“先生之行,舍弟可知?”林莫然一时不知子轩问话的用意,而娉婷干脆还没听懂子轩这文绉绉的话是个什么意思,林莫然只得含糊地道:“二少爷因公留在下于府上,方才小姐相请,不敢推辞,才贸然造访,还望大少爷见谅。”
子轩点头,对林莫然微微笑道:“请先生恕在下无状。只是回春堂由二弟典掌,若只因我之事擅自让先生离馆,怕因一己之私劳先生受过,于心难安。请林先生见谅。”
林莫然欠身道:“大少爷言重了。大少爷体念下情,莫然感激不及,怎敢心生怪罪之念。”
听着两人打太极般地你一句我一句,娉婷已忍耐不住,不耐烦道:“你们不就是想让我走嘛,直说不就行了,犯得着这样说话逼我走嘛!我走还不行!”
看娉婷冲他们做了个鬼脸跑出去,子轩歉意地对林莫然道:“舍妹无礼,让先生见笑了。”
林莫然仍是谦恭回礼,“大少爷言重了。”
留林莫然一个人在那,娉婷是想好了的。
这些日子她看得出,子轩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病情。虽还不清楚子轩为什么会如此,但她知道子轩必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