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傲气
沈毅与三皇子一同游玩了半月这事,老夫人和杨氏也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女人们平时的话题不过是名声家世外加收入和礼物之类的,很少有朝政方面的讨论。
将身边的下人支开后,老夫人不无忧虑地对杨氏说:“你还是得和毅儿他们说说,平时不要和三皇子过密往来。这一下子出去一同玩了半月,谁不知道?朝廷可不愿皇子与文臣武将有过多交往。”
杨氏也叹气道:“我也对毅儿说了,因为侯爷以前也叮嘱过,不要与皇家的人深交。可毅儿说以前他们也一起玩过,这次路上碰见了,三皇子开了口,就没法说不成。因为那年花会,三皇子也曾来过府上。那时没把人赶出去,现在大皇子就要册封为太子了,就拒绝人家,显得咱们侯府太没骨气了。可我也觉得,毅儿他们觉得大皇子不地道,与三皇子一起,也算表示下不快吧。”
老夫人摇头说:“孩子家不知轻重啊!大皇子为了汶儿的事都计较成那个样子,毅儿他们这么干,他还能不放在心上?你一定找机会好好对他们说说,千万不能再这么着了!”
老夫人刚撂下了话,杨氏还没有找到机会与沈毅私下好好说说,几日后,她就接到了五公主的帖子,说要来给沈湘过生日。拿着这拜帖,杨氏简直像捧着火,马上就去见老夫人。
“母亲!”杨氏现在也不嫌老夫人对她挑刺儿了,有个家里老人能商量商量是好事。丈夫不在,娘家没什么人,孩子们要么是明显不听话了,要么是不懂事,自己这些年一心掌着侯府,也没有过心的闺蜜,她除了婆婆还能找谁去?
杨氏叹息:“这五公主要来,三皇子肯定是送她来,这不又得和毅儿他们搅在一起了吗?”
老夫人拿着帖子仔细看,疑惑地问:“五公主怎么会想到来给湘儿过生日?”
杨氏有些不好意思:“早年间,我生湘儿,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女儿,咱府里不是给湘儿大办了次百日吗?陈贵妃和我家转弯有点儿亲,为凑个热闹,就给她送过帖子。她当然没有来,可还派人送了礼来,很有人情。这些年,五公主也就来了次花会什么的,别的没什么往来。这次是她头一次要来给湘儿过生日,也许因为湘儿今年是个整日子,十岁了。”
老夫人皱眉半晌,慢慢地叹气道:“若说避,也不是没有法子。”
杨氏急忙问道:“该如何做?”
老夫人眼望着窗口轻声说:“到那天,找个事儿,把毅儿他们支出去,等五公主他们走了,再让毅儿他们回来;或者,我在那前日,突然病了,这样,湘儿就过不了生日;再或者,让湘儿装病,给五公主报信儿……这法子,多着呢。”
杨氏犹豫着:“那娘说,我们用哪个法儿?”
老夫人慢慢地转了目光,看着杨氏说:“你看着办。”
杨氏皱眉:“娘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微微摇了下头:“我老了,想不开了,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堂堂正正地活着。”
杨氏没想明白,告辞了出来,偷偷叫来了自己的陪房钱氏,把事情讲了一遍,问道:“母亲给了主意,可又说不想用,让我看着办,这是什么意思?”
钱氏深叹了口气:“夫人,老夫人这是气不过呀。您还记得当初苏婉娘那丫鬟要寻死,老夫人说的话了吗?”
杨氏想起来,点头。
钱氏继续说:“老夫人心里傲气呀,镇北侯府的今天是老侯爷和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如果咱们府连来给小姐过生日的客人都不敢接待,非让自己的孩子避出去或者主人装病,这活得多憋屈呀。当初那些人死了就为了今天咱们这么活着吗?所以老夫人说想堂堂正正地活着,她不想低头呀。可咱府里有孩子,她让夫人来拿主意。”
杨氏眼睛红了,拉了钱氏的手说:“嫲嫲,我也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当初我爹总说,人如果对得起良心,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我怎么能不担心?正月里,汶儿就是和大皇子四公主拌了几句嘴,你看看这后面的事儿,他就能那么不要脸!”
钱氏吓得忙捂嘴,左右看看,小声说:“夫人,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府里人多杂,这话可不敢乱说!”
杨氏低声说:“既然这府里人杂,就不能弄那些装病的事儿,万一传出去,咱们府为了躲着不见三皇子竟然让小姐装病,连生日都过不成,那咱们府的脸就丢尽了!我去问问毅儿吧,他如果愿意,就让他带着二郎一起出去,只留三郎接待三皇子。三郎才十三岁,就是真见了三皇子,也该不算是什么结交吧。”
钱氏“哎呦”了一声:“那三皇子也不过十五岁,与咱们府的二公子,平远侯的大公子差不了一岁半岁的,你看三公子和二公子还有张大公子处得多好,总要和他们下棋,哪里显得他小了?真要是他留下来了,弄不好和三皇子下一天棋,让三皇子留的时间更长呢。”
杨氏皱眉道:“那看来真得都支出去才行啊。可侯府三个男孩子都不在,还偏偏是大小姐的生日,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钱氏叹道:“这不就是自欺欺人嘛,大家谁会看不出来?这就是表示侯府不想让三皇子和公子们交好了,也给大皇子递个和好的意思,表示咱们府和他是一起的。”
杨氏火儿了:“凭什么?!”
钱氏“嘘”了一声:“夫人啊,这可不是小事呀。这大皇子就要成太子了,日后可是皇帝。咱们府是臣子,怎么能不听皇上的?”
杨氏气愤地说:“可他现在还不是!”
钱氏无奈了:“老夫人让夫人‘看着办’就是这个意思,最后还是得夫人拿主意。”
杨氏在愤怒、不甘和对孩子的担心中,左右摇摆,游移不定,最后还是决定和大儿子谈谈,又想说服他带着弟弟们出府,又想听听他有什么不同的建议。沈毅毕竟是十七岁的大人了,明年就要成婚,平时总自己拿主意。
沈毅对杨氏让他出去的建议断然拒绝:“母亲,此事不可。我带了弟弟们在大妹妹的生日时离府,五公主又正好由三皇子陪着来给大妹妹祝寿,谁看不出来是为了何事?镇北侯府如果如此行事,日后我们怎么能在人前直腰?”
杨氏心说这倒是与老夫人同出一辙,自己虽然同意这种观点,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还是违心地问:“我儿能不能想出即能保住侯府的脸面,又能不与三皇子交厚的方法?”
沈毅闷闷地说:“母亲容我再想想,现在还没有。”可听那个意思,他根本就没打算想。
知道了公主要来,府里怎么也得准备一下。向几个平常还算说得上话的人家发了帖子,定了宴席,雇了管弦。正是七月盛夏,在小湖边的凉亭摆放了席子和竹椅,给女孩子们布置了换衣更衣或者休息的小偏厅。
到了沈湘生日那天,沈毅的方法也没拿出来。而前几日,杨氏委婉地问沈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个生日就别过了,也让沈湘拒绝了,还一个劲儿地问杨氏怎么了。
杨氏从早上一起来,就觉得心口发闷,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可是想到要到大厅里去见来请安的孩子们,只得强打了精神梳洗装扮。她现在就是真的不舒服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侯府上下老老小小的都会觉得她在装病,日后谁都看不起她。
夏日的早上,空气里已经有了一丝热意。
杨氏走入大厅,步履沉重,后背有点出汗。屋子里,几个孩子站起来,对她行礼。沈毅穿了一身白色夏衫,腰扎了一条浅绿色玉带,显得挺拔英俊,毫无畏惧。这是她为之骄傲的长子,杨氏鼻子一酸,忙抿了嘴角,做出笑脸,转眼看沈湘。沈湘就是生日这天,也是一身短打扮,她喜欢的淡红色衣裤,头上插了支雕着莲花的金钗。
杨氏笑着说:“今天是湘儿的生日,大家都好好玩玩。”说完,竟然想不起还该讲什么。门外老夫人走了进来,众人都道了早安。
老夫人看着却是情绪很高的样子,坐下后说:“我可一直等着个热闹事儿呢,听说请的那些管弦,在京城里是很好的。”
杨氏忙说:“是,我给了她们单子,她们说随时都可以点,娘有什么要听的曲儿,让人告诉她们就行。”
老夫人挥手道:“只要是喜庆的,都好听。”
杨氏嗔道:“喜庆的都是敲锣打鼓的,这大夏天的,娘也不嫌吵。”
老夫人笑着说:“我老了,听不清了,吵也是吵你们。”
大家都笑了,杨氏让人上了早饭,与孩子们一起吃饭。
沈汶记得前世此时五公主也来给沈湘过生日了,而三皇子自然也一起来,还和几个哥哥在习武场里比划了几下。可那时自己正在跟母亲闹别扭,因为自己的生日就在一个多月之后,但母亲却说自己还小,不给自己过了。那时自己根本不知道侯府是否对自身的危机有过感觉,是不是有意接待了五公主和三皇子,可这次她清楚地知道老夫人和杨氏以及沈毅都是有意选择了骄傲,而不是妥协。
早饭中,老夫人如往常一样高兴,坐在沈汶一边,总给沈汶夹吃的,告诉沈汶多吃点,而杨氏的脸色时常露出忧虑。沈毅板着脸,沉默不语,沈坚笑咪咪地,沈卓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沈湘也许有些激动,脸红红的,吃的不多。
饭后,杨氏又嘱咐了几句,声音有些哑,像是没力气。沈汶闭眼,在意识里看杨氏不过是肝气郁结,大概是这些日子焦虑过度。借着告别,就跑上去,缩在杨氏的怀里,对她一通揉搓,暗地里用意识力为她梳理了下过中焦的经脉,然后才笑着与沈湘走了。
杨氏长出了口气,觉得心头大爽,不禁笑着对老夫人说:“汶儿这么一闹,我倒是舒服很多。”
老夫人也笑着说:“汶儿是个贴心的孩子,又温顺,又懂事,日后不知道谁会得了这个福气。”
杨氏刚好了的心绪又黯淡下来,低声说:“她的生日就是一个月之后了,这次肯定没法办。”万一来的人说什么,不更堵气?
老夫人叹气:“好好地给她做几件衣服,打几件好首饰,告诉她等她长大些,我们再好好给她过生日。”
杨氏点头,马上就支人出去找时兴的首饰样纸去了。
五公主的车马在下午申时到的,三皇子陪着五公主在前院下了车,杨氏迎出来,双方行礼之后,平远侯的车队也正好到了门外。
这边杨氏刚刚完了礼数离开,留着几个孩子与五公主和三皇子说话,那边平远侯的长子张允铭也陪着张允锦和以前来过的张二小姐过来了。
张允铭远远地看见了三皇子和五公主,就想先到别处等等,与他们错开,可沈卓已经看见了他们,一个劲儿地向他们招手。
张允铭只好带着两个女孩子走过去,正看见五公主给了沈湘一把外面镶了宝石的短剑,又拿了颗缀在金线编成的络子下的硕大珍珠递给沈汶。沈汶摇头,扭脸看沈湘。
沈湘皱眉道:“这么大的珠子,太珍贵了,不能给她。”
五公主笑着说:“这是第三次见到妹妹了,珠子要比以前更大些才送得出手。”
三皇子对沈毅说道:“快让你妹妹拿着吧,这么举着不好看。”
沈毅只好向沈汶点头。沈汶接了,行了个礼,笑咪了眼睛说:“多谢五公主。”
沈湘对沈汶笑着说:“你下回就别跟着我过来见五公主了。”
五公主也掩面笑:“别怕,我如果没有更大的珠子了,就再送你两个小的。”
沈汶笑得两眼快闭上了,一个劲儿点头。
沈湘一拉她:“别这么明显呀!”
张允铭等人到了旁边,一一行礼后,张允锦给了沈湘一根金柄马鞭,张二小姐给了一个绣得精美的荷包。
三皇子笑着对张允铭说:“恭喜你得中了秀才,听说你今年要下乡试?”
张允铭回答道:“就是去练练手,我父亲说我的秀才是蒙上的,得再考个举人让他看看。”
大家都笑了。
三皇子对沈毅说:“好不容易见到你们,咱们去习武场走几下吧。在宫中没有人练手,实在难受。”
五公主笑着责备道:“还以为你是陪着我来的,却原来是借机来找沈家哥哥们练手的,也不问问人家想不想陪你玩。”语气宛转,似嗔非嗔。
沈汶觉得五公主对陈贵妃的模仿渐得真谛,越来越自然了。
三皇子忙说:“倒是我唐突了,请问你们今日有时间吗?”
话说到这里,沈毅就不能推脱了,只好说:“天热,你就等着出汗吧。”
三皇子无所谓地说:“那没什么,我有换洗的。”他转脸对张允铭说:“你也来?”
张允铭忙摇头道:“不了不了,我这手,写字写得发酸,现在摇扇子都觉得累。”
众人又笑了,沈卓忙说:“那我正好与你下盘棋!”拉着张允铭就往藏书阁那边去了。
沈湘带着五公主和张家姐妹往湖边去,那边管乐悠扬,有几家平时与侯府有些关系的中等武将家里的女孩子们。除了五公主和张家姐妹,没有一家显贵之女。
五公主倒是没显出什么不满,见礼后,与到她面前的女孩子都说笑了几句,与坐在她身边的沈湘更是笑谈甚欢的样子。张家二小姐坐在离五公主不远的地方,有时也探身来凑几句,但在沈汶身边的张允锦却只是笑着,不怎么说话。
沈汶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你的大姐姐怎么样啦?现在是夏天,‘她’可是好些了?”
张允锦端坐着,只微侧脸小声说:“听我父母讲,还是不好。平时院子门都出不来。”
沈汶点点头,又小声问:“她喜欢吃什么?一会儿你带点走?”
张允锦终于笑了:“你就知道吃,怎么每次来都说要给她吃的?”
沈汶对着张允锦瞪大眼:“难道有比吃的更好的东西?”
张允锦憋住笑,沈汶又说:“我真不懂,有人竟然不喜欢吃东西。”
张允锦小声问:“谁不喜欢吃?”
沈汶天真地说:“我三哥呀。这阵子他下棋,一下起来,就不吃东西了。好几次,我们晚餐时,娘让人去叫他吃饭,他都说有事。让人给他送去,他也不吃。我娘就说他着魔了,午饭就没好好吃,饿了一天了,还说不饿。”
张允锦抿唇不语,沈汶又说:“他买了好多下棋的书呢,说一定要把你哥打败。他干吗跟你哥过不去?我觉得你哥是挺好的人呀。”
张允锦脸微红,小声说:“你可不能这么随便议论别人,在我家可是要打手板的!”
沈汶做出害怕的样子:“真的呀?我娘可从不打我,要打也是打我三哥。他的手硬,娘说打两下没关系。如果你娘要打我,你能不能让她打我三哥?”
张允锦笑得低头,低声道:“还说?!再说可就不给你点心吃啦。”
沈汶忙作揖道:“不说了不说了。”然后在张允锦松了一口气时说:“那你能给我点心了吗?”
张允锦笑:“天热,点心容易坏,我这次没带。”
沈汶露出失望的表情,可马上又说:“那我生日的时候,就是八月初六,那时候不算热了吧,你能不能带来?”
张允锦笑得厉害,小声说:“有你这样的吗?追着让人给你过生日?”
沈汶不屈不挠地继续装天真:“我怎么了?哦,你说不让我说什么来着?我怎么忘了?是不是关于我三哥的事?”
张允锦屈服:“好好,我到时给你带来,你就先别说话了!”
她们坐了有大半个时辰,三皇子就来了。他虽然换了衣服,可还是可以看见脸上泛着红,隐有汗迹。他笑着对五公主说:“你玩得好吗?该回宫了。”
五公主哼了一声说:“你看来是尽了兴,就来催我了。”
三皇子爽快地说:“和他们打一场真是痛快,五妹妹玩的可好?”
五公主抿唇一笑说:“自然是好的。”
她告了辞,就要和三皇子离去,那边突然传来沈卓高兴的声音:“我赢了!我赢了!”
原来沈卓抓了张允铭去下棋,张允铭想着自己离府前,父亲再三叮嘱只是给侯府长女过个生日,交了礼物后,稍作停留就回来,晚饭绝对不要吃。可一到这里,就与三皇子见面了,里面五公主也与张允锦在一起……心思就不由得有些散乱,一不留神,就被沈卓提了条大龙。再想扳回,就要费许多时间,看着时间,也该走了,就投子认输。
这下,沈卓可高兴坏了,一路跑过来,直着就对着张允锦嚷,可到了近前,反应过来,嘿嘿地笑了几声,放慢了脚步走过来,对着沈湘笑着说:“我赢了张大公子。”眼角扫过张允锦。
张允锦脸色一沉,嘴微撅起来。
后面张允铭走过来,大度地拍了拍沈卓的肩膀说:“后生可畏呀,沈三公子真是进步神速,我甘拜下风。”
沈卓脸红了,喃喃地说:“侥幸之胜,不足挂齿。”
五公主见张允铭与自己三哥年纪相似,一副文静书生的样子,竟然管沈卓叫“后生”,接着逼着沈卓自己放弃了胜者的骄傲,不由抬袖掩颊,两眼弯弯地一笑。
三皇子笑着说:“我是不会下棋,我四弟喜欢,哪天我带他出来,也让他和你们对对弈。”
张允铭忙说:“些许小技,怎敢劳动皇子。”
三皇子摆手道:“张大公子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多才多艺,是京城风流名少。”
张允铭忙摇头:“哪里有此说法,真愧杀我也!”
三皇子笑道:“哦,你若是懂诗文,今夜就去万花楼吧,那里有个‘万花之舞’,各个花楼里的顶尖舞娘将轮流献舞。当场会有许多人赋诗作词,你也去写一首,马上就会被人传唱的。”
张允铭又摇头说:“在下无甚文采,怎么能人前露丑?
三皇子轻推了下张允铭说:“你总是这么惺惺作态,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你问问沈毅他们,我没那么多讲究。”
张允铭再次行礼道:“三皇子天家贵胄,尊荣无上,岂是吾等小民可望项背?”
三皇子一手捂脸:“真酸死我了!”
五公主掩面而笑。
沈卓在一边语带关切地问道:“你这么说话你爹知道吗?”那语气就跟“你偷东西你爹知道吗”是一样的。
大家齐声笑起来,连张允锦也翘起了嘴唇。
张允铭脸稍微有些红。沈卓终于呼出了口气,为自己能射出一冷箭而高兴。
三皇子带着五公主离开后,张允铭也带着张家姐妹走了。余下的客人用了顿晚餐,沈湘的生日就算过去了。
回到自己的卧室,沈汶轻声对身边的苏婉娘说:“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大皇子府看看?看能不能听见他会怎么说今天三皇子五公主他们来的这件事?”
苏婉娘心中十分不愿沈汶夜里出去,尤其是大皇子的府邸,就说:“他怎么说还用想吗?”
沈汶慢慢地点头,大皇子必然再次被激怒,以大皇子的对她急躁的反击来看,应该提前下手。下面他会做什么呢?上次她想过这个问题,没记起大皇子有什么动作。可想起今天看见的五公主,她心中一动:两年后,陈贵妃得病了,很快就死了。陈贵妃不死,五公主也不会被和亲。现在看来陈贵妃的死也不是偶然的,如果是大皇子或者皇后的作为,这次,会不会提前?
沈汶低声说:“我记得……觉得……陈贵妃应该很快就会生病,拖个两三个月什么的,就会死了。”
沈汶不知道她还是慢了一步,大皇子早就告知了皇后动手了。
苏婉娘倒抽冷气:“这么厉害?这可是他亲兄弟。”杀其母不就是为了日后除了三皇子吗?
沈汶想了想,小声说:“你用左手写:有人将毒杀陈贵妃。我今夜给他送去。哦,用最平常的纸,也别用给季文昭同样的笔迹。”陈贵妃如果不死,大皇子就多了一个对手。
苏婉娘皱眉道:“三皇子住在宫里,宫墙高巍,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日后有机会再说。”
沈汶说:“你没听见他说今夜万欢楼有那个万花之舞吗?他听着挺感兴趣,我去看看,他是不是会去那里。”
苏婉娘还是不放心:“那么多人,你准备怎么做?”
沈汶心中毫无头绪,但怕苏婉娘更加担忧,表面装着不在乎地说:“到时候看呗,还把我打扮成丫鬟就是了。”
苏婉娘沮丧着脸,到书案前写了个便条,折好了递给沈汶,嘟囔着:“你可千万别再收人家珠子了!三个珠子就把你买了,这也太亏了。”
沈汶也叹气:“贪小便宜吃大亏就是这个意思……”
苏婉娘猛地捂了沈汶的嘴说:“呸呸!什么吃大亏?!小孩子家别乱说!嗯,那三个珠子价值千金,你就去送一个便条,容易得很!扔过去就是了!好吧,我们赚了!你快说呀!”
沈汶一个劲儿点头,苏婉娘放开手,沈汶抱住苏婉娘撒娇说:“我最赚的就你呀!我的好姐姐!”
苏婉娘不依不饶地说:“也赚了五公主和三皇子他们!”
沈汶只好点头:“当然当然!我们只赚不赔还不行?”
苏婉娘捂胸叹气:“行了。你比我弟弟都让我操心哪!我弟弟至少不干这些让我睡不了觉的事。”
沈汶忙说:“我娘不让我出府,你就常带他进来,说让他来陪我玩玩,我想教他识字,过过当先生的瘾。”
苏婉娘的弟弟六岁了,该启蒙了。可是苏婉娘的母亲还在病中,也无法请先生,更不能把他送到别处去。苏婉娘知道这是沈汶又在帮助自己,觉得沈汶在自己这里也是做了亏本的买卖,可担心触了霉头,就没再说什么,开始为沈汶打点夜里去万花楼的行装。
作者有话要说:
☆、偷看
沈汶对万花楼已经熟悉得像在自己府中一样了,她天一黑就出了侯府,到万花楼时,里面处处华灯,沈汶找到了前院歌舞台附近的一棵大树,隐身其间。
从树冠处看去,最大的厅中摆满桌椅,前面厅门都卸去了,座位都正对着一片青石铺成的台面。台面延伸到厅前的水池里,如浮桥般平在水面上,水上浮着各色彩灯,给石台添加了梦幻般的背景。
大厅外还有管弦琵琶正在演奏中,水池两边有长长的回廊,缀了长长的纱绸,里面也有灯火,可以隐约看到长廊里闪动的窈窕身影,那是正在为上台做准备的舞娘们。
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也有零星几个女子陪伴客人,但更多的是丫鬟们来来往往地递茶送水,伺候纸墨。
沈汶知道这种场合以附庸风雅为主,讲究的是随性赋个诗填个词,命人击板吟唱,惹人喝彩为上,招妓猥亵就落了下乘。
沈汶在树上极目将里面的人好好看了一遍,没看见三皇子,心里反而松弛下来:现在不用费心思递信了,也许就该像苏婉娘说的,以后再找机会。她准备在此看一两支歌舞就回府。
管弦器乐之声渐渐加强了,预示舞蹈就要开始了。人们纷纷停了谈论,正等待间,沈汶见三个人沿着灯火照亮的小径向这边院子走过来,其中一个少年正是三皇子。
三皇子穿了淡绿色的便装,远看着绣得花里胡哨的,活脱一个纨绔子弟的样子。他旁边走着的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面皮白净,应是个太监,另一个看来比三皇子年纪稍大些,从穿着看,像是个权贵子弟。
沈汶闭眼看这两个人,身体里血脉充沛,肌肉发达,都该是习武之人。尤其那个太监,经络清晰如画,说明气血极为通达。她不能贸然下去接近三皇子,这两个人肯定会阻挡她,而她现在还不能露出身份。
他们越走越近,沈汶手拿着苏婉娘写的便条,越来越愁:如果三皇子到了大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她就更没有了机会,难道还要等着三皇子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