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欣想了想,又觉得柴瑞该不会任自己受到伤害,就同意了。
她过于心神不安,根本无法睡觉,用了一夜,在一个大厅中做出了一板泥巴堆积的地形图。她熟悉地理,大概堆积了主要的山脉和河流,并标识出了几个重要的城市。等她完成,天色大亮,军营中号角吹响,士兵们开始出操了。
柴瑞来找凌欣,见她抹额扎着条灰色头巾,两眼深陷,额发蓬乱,嘴唇干枯,忙安慰道:“姐姐不必如此担忧,那些人已经开始到了,姐姐去吃些早饭,好好休整一下,人齐了我来叫你。”
凌欣也觉得自己太过疲劳,要稍微松弛一下,不然一会儿无法做讲演。她点头,对勇王说:“就听殿下的,等人到了,我再来。”她行了礼,跟着一个勇王指定的兵士走出了大堂,去了一个小院子里。军中管洗衣的婆子来,帮着凌欣洗漱了。凌欣觉得头发松了,解开头巾,随便将头发再盘了盘,还是男子发髻,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的推断,一直皱着眉头。
终于,柴瑞让人过来请凌欣,凌欣随着兵士又走回了放着泥制沙盘的大厅。大厅里,沙盘周围已经围了二十来个人,有的穿着轻甲,有的穿着文士服装,有的已有了白头发,有的是中年人,还有的看着只有二十多岁。凌欣认出其中有柴瑞身边的石副将雷参将等人。
柴瑞也站在沙盘旁边,对众人说:“诸位,今日有请大家,是因我这位姐姐想求教众位。”
凌欣举手向众人抱拳,算是行礼。
大家看向凌欣,见她女扮男装,一身灰色短衣,穿戴平常,容色疲惫。有人向她点头,有人面露不解。
一个麻脸的中年人皱眉,对勇王说道:“殿下,我所收到的消息,是有要事相商。”
不等柴瑞说话,凌欣点头说:“是,我要请教各位的,的确是件要事,请各位务必斟酌!”
贺云鸿和贺霖鸿的马车进了相府,府门外的街道上已经停了许多车驾,参加贺家长房长孙“开笔礼”的孩子和那些老夫人邀请的女子以及随行的家人和仆人们早就陆续到达了,院内远远地可以听到人们的笑语声和丝竹声。
两个人刚下车,一个家人过来说道:“三公子,老夫人让你立刻去一趟!”他说得紧急,贺云鸿对贺霖鸿说:“早上我还没去母亲那里问安,你先去对父亲说一下,我看一眼母亲就过去。”贺霖鸿自然应了,疾步前去找贺相。
贺云鸿随着家丁往后宅走。一进后宅的门,湖影树间,能看到些帷障和一些女子的身影。这种聚会,从他懂事起,相府每年都得来几次,尤其近些年,每次母亲都会叫他去,当着家长的面,见一下对方的女儿。他早就习惯了母亲的这种好心,可是今天,他却觉得非常心烦!想着如果母亲没事,他只需说几句话,就可离开…
正行走间,眼角一团彩衣,一个女子从拐角闪出,一头撞在了他的怀里。若是别人,猛地香玉满怀地抱了个女子,一定会心中暗喜,捧着好好看看。可是贺云鸿准备好了的事竟然鸡飞蛋打,凌欣还去找勇王了…正在焦躁之中,双手猛地一推,就把怀里的女子搡了出去。那个女子被推出几步,哎呀一声,坐倒在地,抬头间,泪眼朦胧,通过一片钗子簪子的流苏看向他,几乎呜咽着说:“小女子无意冒犯,望公子恕罪…”她眉如新月,眼带迷离,长得柔美,意态温顺如羔羊。
后面跑来几个丫鬟婆子,扶着她起身,一个婆子上来行礼:“这位公子,我家萧大小姐因贺老夫人所招,前来此处。她怕老人家久等,所以行事仓促了些,冲撞了公子,万望公子不怪。”
贺云鸿人精一个,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庄重,行了一礼,语气淡漠地说:“在下无意得罪,也请小姐莫怪!”袖子一摆,继续走下去,头也不回,像是只被树枝挡了一下。这个女子看着美丽柔顺,若是在过去,可能真会让他以为是个合适的妻子人选,可是现在,他已经曾经沧海,满心里只有那个气得他暗中吐血的人了…
萧大小姐被人扶着,望着贺云鸿远去的背影哽咽不止,其他几个丫鬟忙帮她整衣顺带,给她擦脸,萧大小姐抽泣着说:“我们…回去吧…”
一个丫鬟小声说:“小姐别伤心,夫人不是说老夫人透露了口风,贺侍郎的婚事定是不成了,小姐不会是妾,只会是继妻。贺家三郎脾气傲慢,这大家不都知道吗…”
大家的劝说下,萧大小姐停了哭泣,整理了仪容,继续慢慢地向前走,以为贺云鸿见了老夫人后原路返回,可是一直走到了贺老夫人的房中行了礼,也没再见到那个风度翩翩俊美无情的贺侍郎。
贺云鸿见了母亲,行礼请安,问道:“母亲今日可好?”
姚氏明显心情很好,她上了妆,脸上涂了粉,点了唇,显得年轻了许多。她笑着看贺云鸿:“云儿,娘今天好高兴!”
贺云鸿心猿意马,笑着说:“那自然好,儿也为娘高兴。”
姚氏让屋子里的人都先出去,然后招呼贺云鸿到她的跟前来,她伸手拉了贺云鸿的袖子说道:“孩子,娘想通了,反正那个贱人也要离开了,不必和她纠缠,咱们好好挑下一个,上次我说的萧大小姐,人长得美,脾气特别温…”
贺云鸿忙说:“母亲,父亲还在书房等着,现在有件急事我要去办。”
姚氏很少被贺云鸿打断,一下眨眼,差点忘了要说什么,她带了些怀疑看贺云鸿:“真是急事?”
贺云鸿点头:“是,我方才本来要去见父亲,可是知道母亲这边叫我,就先过来看看。”
姚氏点头:“这就好,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与贺相一直不咸不淡地处着,每天说不上一句话。姚氏几十年没有道过歉,现在根本做不到,何况她觉得自己没错。她年纪这么大了,父兄多已经过世,无法去娘家哭诉什么的,只能以实际行动,证实一下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实力——给贺云鸿定下个继妻。
姚氏盯着贺云鸿的眼睛说:“孩子,这次娘决定了,就选萧大小姐。她在家孝顺爹娘,为人懂规矩,讲礼貌,是个好姑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贺云鸿微蹙了下眉,低声说:“母亲!此事一定不可如此张扬!勇王如果知道了,必然说我府对他不敬。传到宫中,夏贵妃也会不快!太子在朝上对父亲处处掣肘,父亲已经颇为吃力,若是皇帝露出不喜,岂不是让太子更胜父亲一筹…”
姚氏摆手道:“太子是日后的皇帝呀,他本来就该赢的,你父亲为何跟他打对台?再说,你上次不是已经说了六个月后要休弃她吗?难道有变化?”她看贺云鸿。
贺云鸿半垂下眼帘:“这事,要听父亲的安排…”
姚氏不高兴地一哼:“这是后宅之事,本该我来做主!你父亲也得听我的主意!你年纪这么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呀!皇帝也不能拦着你不娶继妻吧?…”
贺云鸿真等不得了,行礼道:“母亲,父亲正在等着孩儿,我要马上去见。继妻之事,关乎我府与勇王的关系,请母亲先莫决定,至少要先与父亲商量一下,免得父亲听后不喜!”
姚氏的脸耷拉下来,只好说:“那你先去吧。”她指了指门,贺云鸿告别,退出门去,走了几步,马上改了方向,绕了个远,前往贺相书房。
贺云鸿走进书房,贺霖鸿已经将事情告诉了贺相,贺相一见贺云鸿就不快地皱了眉,贺云鸿行礼后忙说:“我这就去城外勇王所在,去向他好好解释。”
贺相严肃地说:“若是六个月后,解了这门婚事尚可一行,可是此时,绝对不能如此!这才一个半月,婚事不谐,勇王必然会觉得我们府毫无诚意!你要反复挽留,对勇王表示我府的愧疚之心!你与他这么多年交好,他该是能听得进去。”
这次,贺云鸿没有任何勉强的表情,反而是马上点头,贺相叹气:“无论如何,都要让勇王不怪罪于你。”
贺霖鸿努力赔笑:“我跟着三弟去,帮着把误会说清楚…”他是从头就参与的,若是三弟放拉不下脸来,他可以去帮着求情。
贺云鸿打断贺霖鸿的话,对贺相说道:“哦,梁寨主已经递入了和离书。”
贺相不满地看贺云鸿:“你怎么能随便写那个东西?若写,也必是休书才可,落人口实!”
贺云鸿垂目不语,贺霖鸿强笑着:“三弟,以为她不会用…”
贺相说道:“我会打个招呼,让他们压下不审。”
贺云鸿点头:“父亲费心了。”
贺霖鸿目瞪口呆——如果在凌欣的世界,他肯定会感慨自己图样图森破!难怪当初贺云鸿那么轻易地写了和离书,敢情如果父亲不同意,写了也是白写!就是和离书递进去了,也不过是怕人看了有些流言蜚语,最后照样批不下来。这婚事,该啥样还是啥样!白让自己为此事牵肠挂肚,担了半天心!凌大小姐还是不够老练,怎么也不会想到无论她折腾成什么样,贺相不放她,她根本跑不掉,和离书递入衙门又如何?一辈子别想审定。真想走?那还是写休书吧…
贺相摇头:“后宅不安,遗祸无穷。这事,是因我治家不力而起,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呀!”
贺云鸿皱着眉说道:“父亲此言尚早。而且,也未必不能补救。”说完就要离开,贺相说道:“现在已是下午,你出城,怕是天黑前赶不到那里。你不要在夜间行路,还是明日凌晨出发。那女子该是已经到了那里,晚半日也没多大区别了。”
贺云鸿迟疑了一下,勉强点头。
贺相挥挥手,不想多说。
贺霖鸿贺云鸿两人从贺相书房出来,贺云鸿说道:“我要去清芬院。”
贺霖鸿有些沮丧地说:“人都不住那里了,你还去干吗?”
贺云鸿不再说话,一路疾走,到了清芬院外面,见只有两个婆子。贺云鸿说道:“开门。”
一个婆子有些迟疑:“三公子,那个,那个女子很厉害,要是她回来见了…”
贺云鸿厉声道:“开门!”
贺霖鸿也生气:“我们是谁?!你们长没长眼哪!”
那个婆子一边开门一边哆嗦:“只是,我们那天看了她提刀的样子…真…真不敢惹她呀…”
贺云鸿提了衣襟一步跨入院内,径自走到屋门前,推门而入。屋中自然空无一人,沿墙摆放着装着嫁妆的箱笼,许多外面还有绑着的绳子,只有三四个箱子看着打开过。书案上没有笔墨,只有几张抵报。贺云鸿走过去,拿起抵报,发现褶皱得厉害,像是被反复读过,贺霖鸿看了看,问道:“不是她读的吧?她不爱读…”
贺云鸿皱着眉,将抵报读了一遍,扔在了桌子上。
他来回走了走,见屋内的梳妆台上空空的,根本没有平常女儿家用的胭脂粉盒之类的东西,只立着一面铜镜,旁边一把梳子。贺云鸿走过去,拿起铜镜,往里面看了半晌。
贺霖鸿苦笑:“你能劝她回来吗?”
贺云鸿将铜镜扔在桌子上,铜镜发出一声大响,贺云鸿哼声:“回来?若是这里,肯定不会回来了。”他一转身就走了出去,宽大的外氅带起一阵风来。
贺霖鸿偷偷捂嘴,不敢公然幸灾乐祸。他跟着贺云鸿走,问道:“明日几时动身?”
贺云鸿皱着眉说道:“今夜你就宿在我那里吧,省得早上还要去找你。”
贺霖鸿叹气:“我一向喜欢睡懒觉,早上起不来…”
贺云鸿不停步地说:“那你就别去了!”
“但是为了你!我可以做到!”贺霖鸿在后面大声说。
半夜,屋子还完全是黑的,贺云鸿就使劲推与他同榻而卧的贺霖鸿:“起了!起了!”
贺霖鸿含糊着说:“这么早,城门开吗?”
贺云鸿说道:“等我们到了,就开了!快起来,我不会等你的!”一盏灯光入内,贺云鸿已经下了床。
贺霖鸿知道贺云鸿不在开玩笑,只好闭着眼睛起身,叫贺云鸿的丫鬟:“绿…谁都行…也来帮帮我…”
一个丫鬟的声音:“二公子,二夫人派我来了…”贺霖鸿一睁眼,呀了一声,赶快又闭上,伸着手说:“你下次别答应行吗?也让我能多做会儿梦?”那个丫鬟笑着,说道:“二夫人是怕公子起不来。”
贺霖鸿叹气:“真是贤妻啊。”
两个人到了城门时,果然城门才开,贺云鸿催促马车,一路疾驰。到勇王军营时,听见里面连营号角,兵士们正在列队。马车到了营前,贺霖鸿将名字报入,不多时,一个兵士就过来,行礼道:“勇王殿下正在大厅议事,请贺侍郎贺二公子随我进营。”
马车到了营中一处院落停了,贺霖鸿与贺云鸿下了车,勇王从院子里面迎出来,笑着说:“云弟这是追来了?”
贺云鸿一愣,与贺霖鸿交换了下眼神,行礼道:“殿下可是见到了…”
柴瑞点头说:“见到了姐姐,也找齐了人。姐姐昨夜一夜未眠,我让姐姐先去休息一下。她做出了沙盘,说要求教一下我请来的一些将军和军师谋士们。”这是在军营,若是称凌欣“弟妹”或者“夫人”都有些不合适,“姐姐”是那时凌欣在崖上他就开始叫的,周围的将士们也都认可了。
贺云鸿皱了眉:“她这是什么意思?”
柴瑞看看贺云鸿:“哦?看来姐姐没有和你说?要不,我让她来见你先…”
贺云鸿摇头:“先不必,她没有告诉我,可能不想让我知道,你也不用告诉她我们来了,我们就在一边听听吧。”
柴瑞笑了,“竟然不想让你知道?云弟!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贺云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柴瑞以为猜对了,笑着一拍贺云鸿的肩膀说:“走吧!你别担心,我给你说和!”贺云鸿看向自己的好友,很有些感动。
柴瑞将两人领入了大厅,屋子中央的沙盘边已经站了人,指点着沙盘议论着。柴瑞也没有向众人介绍两个人,沿着墙边将两个人领到耳房,有些调皮地笑着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姐姐办完了事情,给她个惊喜!”贺云鸿与贺霖鸿对他行礼,柴瑞乐呵呵地出了小屋,随手拉上了门。
贺云鸿与贺霖鸿在门边站定,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看着外面。贺霖鸿小声地对贺云鸿说:“看这样子,她并没有向勇王说起自己的和离之事。”
贺云鸿面无表情,只眉头微皱。
厅中,柴瑞让人去请姐姐来,不一会儿,凌欣走了进来。小耳房中,贺云鸿微眯起眼睛。他虽然过去见过这个女子混不吝的样子,可此时她却似是更加嚣张。她女扮男装,眉宇间有一层凝重,但眼神明亮异常,虽然面色倦怠,气质却像是只行将跃起的豹子,振奋而紧张。
贺云鸿心口处一窒,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变得遥不可及,她许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了…
第47章 谈兵
凌欣一开口就切入了正题,说道:“是,我要请教各位的,的确是件要事,请各位务必斟酌!”她拿起放在墙边的一根竹竿,走回沙盘,说道:“我曾走过许多地方,对地形十分熟悉。我做的这个沙盘虽然不能算是精确,但是大体的地势山峦,该是没错的。”
她这一开篇,就把大家镇住了。谁人能将山川了解得如此透彻?这得走过多少地方?或者读了多少图?而这个女子才多大?…
不及众人发问,凌欣开口道:“诸位,请假想我现在是北朝,有近百万马匹,精壮兵士三十万到四十万,老弱从军者,该也有二十余万,当然,这些人,为了简洁,我就不包括他们了,现在假设,我对周朝可动用的兵力有二十万!”
大家都猜出了她要说的事情,一时屏声静气,听凌欣继续说道:“现在周朝卧牛堡及其南地失陷,根据邸报,北朝之军有十万众,其实,我无需用那么多兵力,只需布置五万兵力,就可以完全守住这个关隘,大家可有异议?”
大家都相继点头,凌欣说道:“假设,我抽掉出两万骑兵…”她用竹竿指向沙盘一处:“从此入东南丘陵,将此以东诸军牵制住,诸位,这可使得?”众人皱眉,不等人们说什么,凌欣收回竹竿,再次指向卧牛堡左侧,“我再遣三万骑兵,向此方行动,绕开南部对峙之军,插入其后,因我可让每个兵士有两至三匹马,速度可以保持每日一百五十余里…”
有人说道:“该可达一百七到二百。”
凌欣点头,说道:“那就更糟糕了。此骑可以在十天之内入周军后方,切断周军与南部的联系,与卧牛堡驻守之军,前后夹击周朝军队,请问,谁有更大的胜算?”
有人皱眉道:“这个,我周朝将士尚有八万,该是…”
另一人摇头说:“前月为了争夺卧牛堡,我军已与戎兵多次交锋,次次败落,才至与此,若是后方再有三万骑兵,恐怕…”
凌欣继续指点:“诸位,不要忘了,我虽然用了卧牛堡上的十万兵力,可我们开始的假设是二十万,我还余十万兵力!因为我有充足的马匹,我的骑兵可以七日千里。以此速度,我若是不顾及与周朝在卧牛堡的战事,只需再遣三万左右的兵力,从战场侧面,这里,绕开这个山峦的末尾,进入洛水流域,这是平原地带,盛产粮食,我该能轻易得到补给,扫清这里的屯兵和抵抗…我的先锋到达京城北面三百里处,就该引出京城禁军前往激战,如果有救援之兵,也被吸引到这一地区。这片土地一马平川,我的先锋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以铁骑对平常步兵,可达一比十的概率,甚至更多!我相信我的先锋能牵制住周朝各方的兵力,远不致败落。诸位可是同意?”
一个人深深地叹气:“三万铁骑对三十万步兵…”
另一个说:“还不会败…”
凌欣接着说:“与此同时,若是我在卧牛堡的军队,前后夹击消灭了北方的周军,那么我的五万兵力也可南下。就是在卧牛堡我无法战胜周兵,此时战局也已经成型。”凌欣用竹竿指点沙盘,“我已经成功地挡住了东方的援兵,将卧牛堡地区的兵力纠缠在当地,以我的先锋吸引了中部驻军的注意,那么此时,我可以使出我的杀手锏了…”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沙盘,凌欣用竹竿点指着:“我以所余七万兵力,过这里,这里,一路向南!如果我喜欢,可以下此城,此城…可是,我无需去攻打它们,因为我要擒贼擒王,尽快瘫痪周朝的头脑中枢,我只需凭借我的速度,直扑此地!”她点向标着“京城”的小纸片,然后抬头看周围:“诸位,此时京城兵力空虚,各方援兵,除了南边,已经被我军割据,请问,如何才能挡住我这最后一击?”
小耳房里,贺霖鸿愕然地看向贺云鸿,贺云鸿咬牙,腮边抖动。
贺霖鸿小声对贺云鸿嘀咕:“你还记得吗?凌大小姐曾说她不会算数。”
贺云鸿切齿道:“大概只会算大的,不会算小的吧?万以下的,我看她就忽略不计了!”
正当众人沉思间,凌欣收回了竹竿,再次指向卧牛堡,说道:“好,我现在换一种方式…”
一个人失声道:“换一种?!”
凌欣点头:“是,方才那一种,是最保险的一种行军路线。我将周朝视为强敌,谨慎部署,务必要遏制住周朝的反击,以稳妥为重。我可以说,若是北朝如此行兵,周朝就是此时兵强马壮,也没有多少胜算。那么我后面的几种进军路线,就不这么稳扎稳打,多少有些急功近利的意思,会有些破绽。好,诸位,我来讲讲第二种…”
一个青年人忙说:“姑娘稍等片刻,我来记录一下!”有人匆忙找了笔墨,一个人奋笔疾书,凌欣开始说:“当然,我还是要从卧牛堡派兵…”
凌欣一口气讲了另外四种进兵路线后,屋子里一片沉寂,良久,有人抬头问道:“姑娘说完了?”凌欣说道:“其实,还有几种进兵之路,但是我觉得北朝不会用。”
那个开始时质疑凌欣的麻脸中年人说道:“那也要请姑娘说出来,我们可以姑妄听之。”
凌欣用竹竿指向一处山脉:“这里,按理说不利马匹行走,但是我却知道有一条山间近道,当地打柴鱼牧之人常常使用。若是北朝得此路径,他们可从此地直插入我内陆,十四天就可兵临京城之下!可是,我说了,第一,这条路径不为外人知,第二,此路狭窄,易守难攻,行兵之人不会冒这个险。另外,我可引十万兵力,从这里顺河而下,沿途城市几同虚设,省去我辗转征战,可在二十日内到达京城。但是这条路需要船只,北人不喜水,所以也不必太多虑。还有,”她有些无力地说:“就是我的游戏了,我可从这里,这里…分别遣出四路各两万之军,维护我从这里所发之两万强兵。以四路之兵如此这般搅扰周军视线,使之顾此失彼,两万强兵该能毫发无损到达京城,其他八万会稍后到达。我以总数十万兵力,争取在援军来救之前,攻下京城!可这中间需要太多配合默契,我想北朝不会这么费劲儿。”
凌欣收起竹竿,放回墙边,走回到沙盘前说道:“我这些行兵的路线,都是以周朝有兵力能与北朝鏖战的前提下设计的!总而言之,以周朝之兵可战为前提,北朝若是想稳操胜券,该出兵二十万人到二十五万人。听说北朝有大批火药竹炮,兵将齐心,铁骑彪悍,也许出兵十万也行。但是!大家请注意!”她微微提高了声音,像个公司老总对员工训话,让他们年关注意防火防盗。众人现在哪里不敢听,全都抬头直视凌欣。
凌欣严肃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说道:“若是周朝兵力疲弱,无力抵抗,北朝根本无需像我前面说的那样大费周章!只需几万铁骑,得了供给,从卧牛堡向南直下,一路斩杀阻碍,也可直击京师!”
她前世的抗日战争,曾经有三个日本兵,夺下的一个县城的事,在南京大屠杀时,有十几个日本兵将一万多人赶入河中扫射。
凌欣说道:“如果对方武器精良,骁勇善战,那就根本无法从数量上来估算成败!我朝军士若是一片羔羊,就是成千上万,也打不过对方一只狼!”
厅中一片沉寂,小耳房中,贺霖鸿再次惊得合不拢嘴,看向贺云鸿。贺云鸿双眉紧锁,从门缝里死盯着人群间那个灰衣女子。
终于,一个文人打扮的军师打破了安静,说道:“姑娘所有出兵之源,都是卧牛堡。”
凌欣点头,“是,这就是我请诸位来需要求教的问题:在我看来,卧牛堡落入敌手,周朝京城已失!卧牛堡是离京城最近的关口,戎兵从此处入关,可以分枝蔓延,遏制住我朝各方的兵力,也可行动迅速,在周朝众多兵力来援之前,就攻下京城!”凌欣说完,看看众人,竟然没有人反驳她的话。
凌欣看着沙盘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不知道北朝是否明白了这一点,也许他们得了卧牛堡,只是巧合,如果是那样,我们只好像期待一个捡了珠宝的乞丐,赶快把珠宝扔掉一样,盼他们日久生厌,放弃卧牛堡。或者朝廷出面,以钱买回卧牛堡。可是…”
她摇摇头,看向众人:“去年北朝入境,夺了三城,赵老将军和勇王殿下出兵收复,但是追击敌人时,反而被对方杀了回马枪,陷入包围,赵老将军战死,勇王殿下被困。那场战役如果对方完全得手,就除去了我朝最强的战将和唯一主战的皇子!现在他们又拿下了战略位置如此重要的卧牛堡,我觉得,对方是个有战略眼光的人,他们得了卧牛堡,一定是深知其地理要义。另外,我还听说,北朝因马匹众多,草水不丰,不得不贱卖马匹给夏人。历史上有些战争,就是因北方游牧之民有太多的马匹,草原无法支撑,他们不打白不打,正好过来放放马。所以我认为,少则半年,多则两三年,北朝必兵发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