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芬院,赵氏紧张地扶着浑身颤抖的姚氏,自己也在发抖,不知是悔是怕。
她带着十几个婆子前来,一个婆子使劲拍门。里面夏草听见,也没好气,跑到院子中说:“这是谁这么没礼貌?!不会好好敲门吗?!”
外面的婆子开始踹门,夏草犯了脾气,大声说:“我还就不开了!”
外面的婆子大喊:“我们府里丢了东西,正阖府搜查,你们这里也得查查!”
夏草更生气了,她还记着贺府下人骂凌欣的那些恶毒的话,张口就说:“我呸!你们还有脸说?!你们丢了东西,和我们什么关系?!去别处查,不许进来!”
赵氏见门都叫不开,怒道:“不开门?!这是我相府的清芬院!撞开!”
外面的婆子们就开始踹门,声音山响,夏草更不会开门了,一边往屋里看,一边还找什么东西要顶住门,大喊着:“姐姐!她们没安好心!”
不一会儿,门被撞开了,夏草喊:“你们敢欺负我姐姐!我们去告诉勇王!”
赵氏冷笑:“你们要是偷了东西,还有脸去告诉勇王?!勇王难道会护着贼不成?说出大天去,也没人会说你们有理!”她对婆子们说:“别跟这不懂规矩的贱人废话,进去!”
是呀,如果坐实这些山匪偷东西,她们在府里可就别想抬头了!这个把柄捏在了贺家手中,也算是拿住了这个山大王!哼!让你对我不敬!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夏草推开,一路闯入了院子。夏草在后面被人抓了手臂,大声哭喊起来:“姐姐!”有个婆子啪啪地打夏草的耳光,骂道:“没教养的小娼妇,今日得让你守守规矩!”
一个婆子指着夏草大声说:“就是她!我看见她从屋子外面过的!我放在窗下桌上的盒子就没了!里面是只赤金龙须镯子,已经上了账,刚要入库的!”
凌欣早上练完了刀,沐浴后披着头发,穿着家常的袍子,与几个小姑娘吃了早饭。
她准备饭后出府去看看。昨天听了梁成的话,她心生警觉,觉得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懒,在府中待着什么都不干,要出去看能不能买到官报或者邸报之类的东西,了解下朝廷和边界的信息。
院门山响之时,凌欣正看着春花和秋树把几套衣服铺在桌子上,春花比较着:“姐,穿这套吧,小蔓姑娘说,这黛蓝的裙子,配水绿色的衫子好看…”秋树则说:“这套好看,粉色衫子枣红色的长裙…”
一听外面的动静,凌欣皱眉,伸手捞起几件衣服,拿起了大刀说:“我进去穿衣,你们别开门!”
小姑娘们惊慌了,春花忙去栓了门,冬木吓得眼泪出来了,秋树跑到一个箱子边打开盖子:“我们的短剑放在哪儿了…”
凌欣在里间手忙脚乱地穿衣穿裙,暗恨这套衣裙没扣子,得一个个系带子。胡乱穿好了,她将长发挽起,用簪子簪了。她还没出屋,外屋门就被嘭地一声被踹开,几个粗大的婆子将方才护住门的秋树等人掼倒在地,动手就扔东西,打开箱子,翻捡起来。
有个婆子大喊:“赃物找到了!就在这箱子里!”
凌欣一把抄起桌子上的大刀,一撩门帘就出了内间,手起刀落之间,就听见一片惨叫声。
赵氏跟着婆子们进了院子,这才觉得扬眉吐气了。罗氏曾经见过凌欣舞刀,可是赵氏从来没见过,她一口快意还没吐干净,就见屋门处几个婆子踉踉跄跄地跌了出来,有的捂着胳膊,有的捂着脸,有的肩膀流血。一个婆子手里拿着只镯子,瘸着腿哭着过来:“大夫人,找到了,她行凶啊!”
赵氏先是一喜,可接着就惊呆了!屋门处,凌欣提着大刀,缓步走了出来。明明穿着粉衣长裙,是个俏佳人的打扮,可却气势悍然,绝对土匪!
院子里的人们都失声叫了出来,凌欣的上衣有些零乱,头发也不齐整,脸颊处有一点方才溅上的血迹,她手上的刀刃有淡淡的血痕。凌欣看着赵氏,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赵氏发抖了,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旁边的婆子都忙挡在赵氏面前,大声叫:“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这是大夫人!”
凌欣走到众人面前,挡在赵氏前面的婆子吓得腿软,一下坐倒,把赵氏露了出来。赵氏吓得哆嗦了:“你…你…敢…”
凌欣盯着她,忽然举刀入空,刀光一闪,赵氏失声惊叫,只见凌欣挥刀之处,却是赵氏旁边抓着夏草胳膊的一个婆子,那个婆子见刀砍来,吓得腿一软,放了夏草,噗通一下仰八叉倒在了地上,凌欣大刀再起,又砍向夏草另一侧的人,那个婆子本来就想跑,早放开了夏草,此时大叫一声,竟然呆立在当场,尿了裤子。
凌欣刀劈下,却停在了那个婆子的脖颈处,她看向呆立的夏草,问道:“方才谁打了你?”
夏草指着凌欣刀架着的婆子:“就是她!”
凌欣收了刀,夏草上去对那个婆子就是一顿耳光,又踢了几脚,将她踹倒在地,口中哭骂道:“你们这帮坏东西!就知道害人!呸!丢了东西!丢了你们的人!”打完了,哭着跑到凌欣身后,和几个衣衫散乱的小姑娘站在了一起。
凌欣练了这么多年刀,万没想到竟然用在一帮不会武艺的婆子身上!她下手其实小心了,没往要紧的地方去砍,但是心中真觉得很窝囊!所以她的气儿很快就散了,平静地将手里的刀举到胸前,看着刀刃说:“还用我开口说吗?门在哪里,你们自己应该知道。”
赵氏含泪哆嗦着:“你们偷了东西,…怎么还敢…这么猖狂!你不要命了吗?!”
凌欣抬眼看她,发自肺腑地摇头道:“你们怎么就不学好呢?!怎么就不能与我和谐相处,好好过这段日子,却非要来惹我呢?我上次已经跟贺二公子说了,我这个人没耐心也没教养,千万别来刺激我,你们为什么就不听呢?!我其实不想打架,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她简直痛心疾首。
赵氏哭着:“你…你们是贼!…别以为…我们治不了你!”
凌欣笑了笑:“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贺府里,绝对没人能治得了我。”
赵氏使劲摇头:“不,我不信…”
院子外面有人喊:“老夫人到了!”
赵氏抹了把眼泪,转身出去,扶了姚氏走进来,后面跟着的罗氏已经惊慌得手抖个不停。她去姚氏处请安后,赵氏离开了,姚氏让她等等,好像有事的样子。
罗氏对这个婆婆一向害怕,她过门这么多年没有生育,不知被姚氏尖言刻语地骂了多少次。姚氏说什么,她就会干什么。此时自然是老老实实在屋中站规矩,等着听姚氏的吩咐。
姚氏情绪看起来很好,前几日还在床上躺着呢,今天就坐在外面厅堂中,还早就穿了身看样子要出门的衣服。深绿色的缎面袄服,上面用金线银线绣了松竹梅岁寒三友,更显得她有精神头。
等了一会儿,有人来报说赵氏去了清芬院了,对清芬院的人说府里丢了东西,要搜搜,可是清芬院的人不让赵氏进门。
姚氏一听,一点不出她的意料,她一手摸了下兜在另一只袖子中的木盒,踌躇满志地站了起来,说道:“不让搜?!这还了得?这是贺府!不是匪寨!”她对罗氏说“走,你扶我去看看!”
罗氏听自己的夫君说了,不要去搅扰清芬院,何况她见识过凌大小姐耍刀,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忙劝姚氏道:“母亲!您几日前刚犯了心疾,要爱惜身体,就不要去了…”
姚氏一瞪她:“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有多厉害!”斗志昂扬,执意走到门边,让丫鬟给她披了斗篷,走了出去。
罗氏心惊肉跳,只好也穿了外袍跟上去,扶着姚氏上了软轿,自己也上了轿,到了清芬院外。
她才扶着姚氏下了轿,就看见清芬院门处有人哭天喊地地跑了出来,大叫着:“杀人啦!杀人了啊!”
罗氏吓得就要扶姚氏回去,姚氏却急了,大声道:“把护院们都叫过来!来看看,贺府到底能不能收拾个土匪!”有婆子应声去了,姚氏迈步就往院子里走,罗氏低声劝着:“母亲!母亲!回去吧…”姚氏甩开了她,气哼哼地走入院子,罗氏在她身后迟疑地跟着。
姚氏一进院子,赵氏过来,哭着急切地说:“母亲!我们只是想查查失物,她就行凶啊!”说完,她用绢子掩着嘴,看向方才拿着镯子的婆子,那个婆子捧上只金镯子:“老夫人!这是从她们箱子里找出来的!里面刻着‘贺’字,是府里订下的年礼…”
姚氏见凌欣拿着把大刀,也觉可怕,咬着牙说:“你们偷了东西,还敢在贺府行凶?!这是自绝性命!你别以为无人敢动你,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护院们马上就要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打得过百多人!”
凌欣一耸肩,不在意地说:“那你就试试吧!”她扭头对几个女孩子说:“进屋去,点上火把!拿出我们应急的东西!”
几个女孩子齐声道:“是!”一起跑进了屋去。
凌欣转身走回到屋门前,横刀站着。片刻后,四个女孩子又从屋中出来,站在了她的身后,都一手持了短剑,秋树手里有个小包,夏草手举了火把。
凌欣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又看向姚氏,轻声一哼:“来吧!我们准备好了!”
姚氏愤恨地说:“好!好!你等着!你们是贼!还有脸这么蛮横?!打死你们都是应该的!”
罗氏知道这事情不好了,悄悄地挪到了清芬院门口,转身出了门,就往自己的院子里小跑,她的丫鬟婆子们都跟着:“二夫人!二夫人!您要干什么?!上轿子呀!”罗氏也没跑出几步,就喘息着爬上软轿说:“找…找二公子去!”
有人答道:“二公子去三公子处了!”
罗氏挥手:“快,快去那边呀!”
轿子一到了贺云鸿的院子外,罗氏下来,踉跄着往里跑,终于找到了夫君贺霖鸿。…
贺霖鸿可没来得及上软轿,他狂奔出贺云鸿的院子,再一口气跑到了清芬院外。远远地就看见一群护院家丁在院墙外在散开,将院落围死。他急得狂冒汗,飞步冲过去,拳打脚踢地将人推开,“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他冲到了院子里,见院子中也是一群人,中间围着赵氏扶着的姚氏,丈外对峙着在屋前横刀而立的凌欣和持剑的小姑娘们。
第39章 杀意
贺霖鸿急喘着走过去向姚氏行礼,姚氏没看他,冷笑着对凌欣等人说:“护院们都来了,你求饶也来不及了!现在放下刀!跪下!”
凌欣失笑:“你以为你是谁?”
姚氏怒:“我是这府里的老夫人!你别以为你能砍人就没人敢动你!我可以让他们射箭!你给我跪下!”
贺霖鸿一下跪在了姚氏面前,乞求道:“母亲!母亲!求您回去吧!让孩儿来料理此事!”
姚氏摇头道:“我不走,这个贱胚,纵容人到我府中偷东西!还打杀人众!她如此无法无天,我一定要制伏她!”
凌欣看着姚氏冷笑:“制伏我?你大概没这个能力!”
姚氏一听,紧握着袖口说:“我有!你莫狂!”
凌欣翻了下眼睛:“我当然狂,因为你拿我没办法!”
姚氏气得身体一晃悠,恨怒升级,看着周围的护卫说:“你们都听着,给我…”
贺霖鸿对姚氏磕头:“母亲!不可!凌大小姐是我府赐婚的三夫人!母亲!她有勇王做后盾哪!若是她受了委屈,前去告诉了勇王,勇王相信了她,与我府交恶,那我们府可怎么办?!”
一提这话,姚氏更加暴躁,她从袖子里拿出那个木盒狠狠地往地上摔去,贺霖鸿急忙用袖子一挡,木盒被扫出,滚落到了地上。姚氏指着凌欣道:“你竟然将勇王给三郎的礼物摔了!你对勇王可有半点尊敬之意?!你敢对皇家不敬,这是给我府惹祸!现在为了勇王,我也得收拾你!”
凌欣做出了个打哈欠的表情:“收拾吧!我等着呢。”
姚氏发现凌欣竟然不怕,一时没词儿了,接着就几乎癫狂:“那我…我杀了你!杀了你!”
贺霖鸿一听真是紧张——姚氏这么说,不见得能干,可凌大小姐会怎么想?他忙喊道:“母亲!不能这样啊!请母亲赶快离开吧!”
姚氏咬着牙:“不!我不料理了这个贱人,就不能保相府的安宁!她如此不孝,十岁时就该被杖毙!若是嫁在别人家中,她这么猖獗,早就死了!我们贺家是一朝相府,更不能容这不孝之人!”京城的豪门贵戚中,哪个家里有媳妇敢不敬婆婆的?!这个女子到现在都敢和自己对着干,这是找死!
贺霖鸿急得要流泪:“母亲!不能这么干哪!这是大祸呀!”
姚氏固执地摇头:“没人知道就成!”她眼睛通红,低头对贺霖鸿说:“你看看她的样子,可有半分悔改之意?!她心性野蛮,她的人做了贼她还敢这么猖狂,我就是让人打了她,她也不见得真的低头。弄不好还是会去向勇王告状,我们府绝对不能留着她!”她看向凌欣:“你死到临头了!”
凌欣对姚氏不屑地撇嘴:“就你这脑子,杀我有点难。你以为我让人点起火把是为了什么?”
姚氏冷笑:“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烧了房子?清芬院自成一体,就是都烧了,也没什么。我让他们射死了你们,也是把这里一把火烧了的,你们点火,算是玩火自焚!你这种祸害,早该死了!”
凌欣摇头:“贺府有你这种人,才真是祸害!难为你这么大年纪是怎么长的!真有病!”神经病呀这是。
凌欣这么一句句地犟嘴,姚氏气得要死了:“你竟然还敢骂我?!来人,上箭!”
贺霖鸿大吼:“谁敢!”
他跪着又向姚氏磕头:“母亲!母亲!不能这么做呀!勇王…”
姚氏说:“勇王对你三弟极看中!你看那盒子,就是你三弟回门勇王给的礼物,一双珍贵的玉簪!她们自己不小心走了水,没救出来,又不是你三弟的错,勇王才不会怪罪的!”
贺霖鸿真是无法细说,只能继续用头触地:“母亲!母亲!请等父亲下朝!”
姚氏说:“后宅之事,是由我来管,准备…”
贺霖鸿再次扭头对护卫们怒喊:“你们谁敢?!谁放箭谁死!退下!”人们都往后退了两步。
姚氏愤怒地给了贺霖鸿一个耳光!“你这不孝的!敢违母命?!滚出去!”
贺霖鸿摇头:“母亲!母亲!真的不能啊…”
姚氏疯了,又给了贺霖鸿一个耳光:“什么不能?!放箭!”她本来就最不喜欢这个儿子!
贺霖鸿扭头喊:“不准!退后!不然你们都得死!”护院们又退后了些。
姚氏急了,使劲打贺霖鸿:“你这不孝的畜生!…”
护卫们见这两个人打起来了,自然保持中立——什么也不干!按理说,老夫人地位高,但是她管的是内宅,护卫听命外宅管事,他们是听说老夫人受袭才被叫来的,可要是射死一个三夫人…这个,谁都知道不是个小事了。老夫人现在看着是要发疯的意思,相爷回来大概是另一个主意,众人只旁观着老夫人使劲打二公子耳光。
见此情形,凌欣叹气:“贺二公子,看在你这么想帮我的份儿上,我得救救你。”她问秋树:“红色的准备好了?”
秋树马上从小包里抽出了一支红色竹签,上面是一管爆竹,她将引信贴近火把,点头说:“姐姐,准备好了。”
凌欣面对姚氏,笑道:“你既然给了我警告,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给你个警告。”
姚氏停了手,看着凌欣狞笑道:“你还能警告我?!你们射死她…”自然没人听她的。
凌欣对姚氏说:“你看到这支爆竹了吧?此乃我云山寨之警讯!”
姚氏一愣,要射箭的话竟然再说不出来了,凌欣说道:“此信一发,空中炸响,有红色烟雾,方圆十里可见。”
姚氏紧握了拳头问道:“那,那又如何?”
凌欣说道:“红色,代表我被困于此,需要救援。我一发此号,老夫人可知,会有何事情?”
姚氏有些犹豫,可是她是一府的老夫人,怎么也不能认输,说道:“这是京城,云山寨还敢造反吗?”
凌欣笑着摇头道:“不敢,我云山寨在京中有五十多人,他们不会围攻皇城,但是他们知道我在贺府,自然会前来贺府。我估计,最迟半个时辰,他们走着也能到这里了。夫人到时候准备足够的弓箭…哦,我的弟弟们好几个能飞檐走壁,我的杜叔在江湖上也甚是有名,被皇上封了仁勇校尉,因他武功不弱,上孤峰救下了勇王,对他们,你府的弓箭大概没多大用处。”
姚氏气得脸色发白,恶狠狠地说:“半个时辰怕是太长了,到时候你们已经没命了!”
凌欣点头:“的确可能,我们最后一人,会放出金色烟花,有金色尾花,即使在白日不甚明显,但炸声惊人,可响彻京城。这烟花表示我们已然战斗到底,救援无用…”
姚氏解气地笑了,凌欣接着说道:“…请兄弟们为我等报仇!”
院子里一片安静,姚氏的笑容消失了,凌欣的笑容却带了明显的讥讽:“老夫人,还想动手吗?若是你一定要我死,我可以直接发出金色烟花,按照我对弟弟们的教导,我保证他们一见此金色烟花,今日不仅不会攻击相府,甚至会退出京城,向山寨报信,耐心等待山寨其他人前来。反正贺府会一直在京城,也跑不到哪里去!贺府有几个公子?贺相父子上下朝有多少人护卫?一年?两年?十年?日夜提心吊胆?当然,我想老夫人既然能调动上百家丁,许能防住几百云山寨人的暗算。只是,我相信这点,可你信吗?我觉得您此时该消停消停,与贺相先商量一下。”
姚氏呼吸起伏,对护院们说:“去!把她给我拿下!”
凌欣无聊地望天:“这是不是说她不敢放箭了?那我们死不了了!来,放红色信号!让兄弟们来府里玩玩!”
贺霖鸿忙喊:“凌大小姐!请不要啊!”他又斥责几个往前来的护卫:“滚回去!”那些护院们本来就是装模作样地往前走,现在听二公子这么一说,正好都停了下来——老夫人真是胡闹!那边是拿着大刀的山大王!谁想上去被砍一下子?
凌欣挑眉看姚氏:“老夫人,其实就是没有这些信号,我也没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氏已经开始半张着嘴喘息了,凌欣得意:“因为我是个山大王!我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以为我的那些山寨兄弟们会不闻不问?他们可不会告什么官府,递什么状子,他们只会…”凌欣哼哼一笑,“和老夫人您好好谈谈。您管着后宅,后宅之主呀!我又是个女的,不正在您的管制下吗?他们不找您找谁呢?我看老夫人的样子,是只想要我的命,可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样子,是不是呀?所以,我觉得我不会有事的!你还有什么别的招儿,放出来吧!我反正也闲得没事,可以奉陪到底!但是,咱们得讲究个你来我往,你出了手后,是不是就该我了?老夫人,想不想听听我要干什么?”
姚氏摇摇欲坠,赵氏忙紧握她的胳膊,哭道:“母亲!母亲!”
贺霖鸿依然跪在地上,只是转向凌欣,对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凌欣笑着说:“贺二公子,如此重礼,我可不敢当!”
贺霖鸿的脸贴近地面:“凌大小姐!贺某…”
凌欣微抬下巴,傲然地说:“你叫错了!我是梁姐儿!”
贺霖鸿低着头说:“梁姐儿,我的母亲已然年过百半,平时不谙世事,不懂缓急,我想,这只是她一时兴起,护院们也不会真的按她说的做。还望梁姐儿念在…念在我为人子,愿为母抵过的份儿上,放开此事吧。”
凌欣哼道:“贺二公子,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你母亲都起了杀人的念头,竟然还只是不懂缓急?一时兴起?你为她抵过?能抵得过蓄意谋杀之罪?而且,你的话我就能信?你我定下的约定,看来只是信口胡言。今天,若我真是个无助的孤女,就是不被射杀当场,也逃不过好一通羞辱吧?贺府如此行径,怎能不招来祸事!贺二公子,你若真想让我放开此事,就把从婚礼到今日,你们贺府对我的所作所为都写下来,按了手印,呈给勇王吧!”
贺霖鸿再拜:“梁姐儿!”有了哭腔儿。
姚氏气得举手指着凌欣骂道:“勇王又如何?!他才不会为你出头!”
凌欣嘲弄地一笑:“好吧,我改主意了!你写了,按了手印,我亲上金殿,向皇上喊冤!我请满朝上下都听听,贺相是怎么指使后宅行阴毒之事,以毛坯土屋充任新房迎皇家指婚的媳妇入门!我还听说老夫人想好好调教我,教教我规矩,哦,你说多少个月来着?三个月?三年?!看来贺府对皇帝赐婚的媳妇深为不满!贺府有人说我连贺家一个贴身丫鬟都比不上!能这么公然议论,可见得主母默许!主母之意,贺相必然已经首肯。如此说来,贺相定是觉得皇上的指婚大大屈辱了贺家三公子吧!贺老夫人竟然不辞劳苦,亲到我院子里,来追究我的义妹偷了什么相府的破镯子。我的义妹们可不是奴仆,我的嫁妆,其实是她们管着,她们随时可以取用,勇王妃对此知之甚祥,我真等不及听听她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我很好奇,经此事后,还有多少人看不出来贺相只在表面上对皇帝忠心耿耿,真落到实处,是怎么阳奉阴违!…”
姚氏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谁…谁会让你上朝?!相爷绝对不会让你上朝…”
凌欣对着姚氏摇头:“你糊涂成这样了还想调教我?让我来教教你吧!谁不知道朝上贺相与太子不和,太子已然理政,登基只是早晚!贺家将来是吉是凶我不敢说,但我想此时太子殿下该对此事非常感兴趣,定会为我排除种种障碍,让我在朝堂上一吐为快!”
姚氏如冰水浇头,全身都木了,眼睛一翻,倒在了赵氏怀里。
赵氏慌得连声惊叫,支持不住姚氏,贺霖鸿忙跪行过去,将姚氏接住,他大声喊:“来人哪,快将老夫人送走!”又看见周围的人还干站着,他大骂道:“滚哪!还在这里干嘛?!滚开呀!”他一向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在乎,可此时被逼得青筋暴起。
护院们本来就觉得这简直是一场闹剧,现在过去了,大家忍着笑,呼啦啦一下子,满院子院外的人全退了。
冬日的院落里,凌欣面前,只留下贺霖鸿还跪坐在地上。
凌欣放下平举的刀,对贺霖鸿说:“你就别跪着了,这是道德绑架!我不会买账的!”想到贺霖鸿方才为她苦苦哀求姚氏,凌欣放缓了口气:“你母亲这心真该好好让人瞧瞧!这不是什么心疾,这是她心长歪了!真恶心死我了!明明是她挑起来的,然后又来个晕倒!倒像是我欺负她了!她是来找茬杀人的好不好?哦,我还得谢谢你想救我,可你也真够笨的!那叫什么救呀!自己都救不了,快被打成猪头了!你回去吧!下次别来了!”她心中恼怒,这次她可没有故意做套儿让姚氏跳,这该是自卫反击。姚氏怎么晕都是她自找的!她只是厌恶自己还得拿太子出来说事,那个人不是好东西,此时却得用他来敲打姚氏,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