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瑞对梁成说:“你放心,朕派出我朝官员去替你说媒!朕的忠武将军当然能娶敦煌城主的女儿!”
梁成抱拳行礼:“多谢陛下成全!”
当日,柴瑞颁布诏书,新晋“忠武将军”梁成,替皇帝率一万勇胜军,前往配合童老将军。
杜轩等一众云山寨的青年人,就都随梁成加入了勇胜军。他们出城之日,凌欣和韩长庚杜方常平等,送他们到城外。
梁成站在他的红马旁,穿着四品武官的黑色制服,外面是黑色轻甲,显得不可一世。
杜轩等人都是军装,艾重山有些腼腆地笑着,站在杜轩身后。
杜方和韩长庚都是平民打扮,面带着长辈的微笑,看着这些年轻人。
仰望着英武的梁成,凌欣含泪笑:“你真长大了,棒极了!我真为你自豪!”
梁成爽朗地笑了,“姐姐!干爹!杜叔!您们等着我回来,会更自豪的!”他举手向他们行了个礼。
众人都笑了起来。杜轩向杜方摆手:“爹,回去吧,我也得挣个校尉回来!”
杜方呵呵笑:“别勉强啊!”
杜轩说:“才不会!肯定轻而易举!”
杜方捻须摇头:“你这小子!”
杜轩对韩长庚说:“韩叔!那簪子不用镶,摆在框子里看就行了,那是挡了煞的!”
韩长庚点头:“好,好!听你的!”
艾重山吭哧着对凌欣说:“姐…”
凌欣立刻打断:“你可多小心,平时要听寨主和军师的话!”
艾重山闷闷地嗯了一声。
梁成带头上了马,杜轩等山寨的青年们也纷纷上马,大家向着凌欣韩长庚杜方等人招手,大声说着:“再见啦!”“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骑马离开,留下一道尘土。
凌欣望着人都不见了,才叹了口气,韩长庚说:“姐儿,我懂你的感觉,那时你离开山寨,我和娘子经常这么在后面看着。”
杜方也叹气:“孩子们怎么都大了?”
凌欣回头,见杜方的鬓角处已经有些白了,韩长庚眼边的皱纹深了许多,伤感地说:“杜叔!干爹!”
韩长庚说:“京城的围解了,我们想赶快回去,跟你干娘说一声,她们肯定急坏了。”
杜方也点头:“是呀!她们不知道多担心呢。”
凌欣同意:“好,咱们可以离开了,但是您们能不能等我到二月十日,那天,我要见一个人。”
韩长庚与杜方对视了一下,韩长庚看着凌欣说道:“姐儿,你主意大,可这么多年,你叫我声干爹,也算尊我是个长辈,我与你杜叔还有孤独郎中都聊过,还是那句话,贺侍郎是个好郎君,他是你的前夫,若是能破镜重圆,那是最好,毕竟,一女不嫁两家郎,原配夫妻,是天定的姻缘…”
凌欣脸红,心乱跳,低头说:“干爹,按理我该听您的,可是我现在,和一个人已经约好了,二月十日,在金石坊,正午。人说话不能不算数,我真得去见他。请干爹帮我打听下地方,那天,您们…您们都可以看看他…”这就是后世的网恋吧,家长不放心也是应该的。她回想起信中那些细腻的温情,觉得蒋旭图该是个不错的人!大家一看就能看出来!让韩长庚和杜方认识了蒋旭图,接受了他,才可以商量后面的事…凌欣脖子都红了。
韩长庚和杜方沉默,凌欣不敢抬头看他们。良久后,杜方才道说:“那好,我和你干爹就陪着你去见那个人,你是个女子,孤独郎中说你都没见过那个人,这听起来,怎么都显得不可靠。”
凌欣嘘了口气,向韩长庚和杜方行礼:“谢谢干爹,谢谢杜叔!”
两个人都叹气。
其实,当韩长庚提到了贺云鸿,凌欣也觉胸中梗塞,可这已经是她无能为力的事了。她心里有了一个人,许下了诺言,怎么能变呢?
她以为说服了韩长庚和杜方,就能消停了,可是她的逼婚亲友团团长孤独客,次日,还是来找她了。
孤独客穿了一身浅褐色的长衫,别人穿了也许就像是个木头桩子了,可是孤独客面皮白,动作柔曼,穿起来倒是让他庄重了许多。他一本正经地在凌欣面前坐下,说道:“姐儿,我来给你把把脉。”
凌欣郁闷地伸出了手,孤独客闭着眼睛按了一会儿脉,睁眼说道:“姐儿的心气很旺,但是心太硬了可不好,有损福分哪!上善若水,心柔才能气柔,与人为善,上天也会降福于你的。”
凌欣捂了下胸口说道:“大侠!我跟您说过,我真的已经有人了!”
孤独客放开手,悠然说道:“人在哪儿呢?我只看到贺侍郎下城去救了你,皇城被破的那夜,我去接陛下和贺侍郎时,听说贺侍郎去找了你,要与你同生死。姐儿,你那个通信的谋士,为你做了什么?”
凌欣咬着后牙说道:“他受伤了…”
孤独客反驳道:“贺侍郎也受了伤,还是受了重伤!我是郎中,你怎么不让我去看看你的那位谋士?也许我可以告诉你他到底伤得如何,或者,有没有伤!”
凌欣心说,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让你去看?她扁着嘴不说话。
孤独客道:“姐儿,我知道贺家以前可能对你不好,但是我敢说,无论贺侍郎过去对你做过什么,肯定都不及他对你的好!他命都不要了,带伤下城去找你,那时我就说他有真情实义…”
凌欣摇头:“大侠,可那之前…”我就有人了。
孤独客打断说:“姐儿,人不可记小怨而忘大恩!连别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那些忘恩负义之徒,谁不是振振有词?得了别人的恩惠,还对人百般指摘,觉得自己总占着理!这世上,多的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小肚鸡肠之人,你莫要学此行径。为人处世,得人些微好处都要报答,大恩重义就更不能罔顾。你别只喜欢读些花花语句,有的书生可以写得天花乱坠,但是落到实处,根本没什么实在可言!你要知好歹啊!”
凌欣被骂得急了,愤怒地说:“可蒋旭图与我通信半年多,我说的事情他都做了!并非只是花言巧语!您也知道,是我让他住入玉店,为陛下准备退路。他听了我的话,是对我的尊重!他对我是用了心的,我能读出来,他不是虚情假意!”
孤独客哼道:“我只是不想见你被骗!你给我一封他的信,我可不只看词句,字如其人!我来看看,就能告诉你他是何等样人,言辞是伪是真!”
凌欣一想,这样也好,让孤独客读读蒋旭图的约定二月十日的信,他就能从那字里行间,读出蒋旭图对自己的心意了,不会再这么逼迫自己!
她从衣襟里拿出了那封信,僵着脸递给了孤独客。
孤独客一脸不屑地展开,一下就看到了那颗红色的印章,马上紧皱了眉头,仔细看那章子。在凌欣看来,那印章刻得繁复,根本分不出字,就是一大堆线条纠结在一起,孤独客注目了半天,才眨了眨眼,将信读了一遍,咳了一声,半低了眼睛,把信递还给了凌欣。
凌欣等着孤独客点评一下,孤独客许久没说话,凌欣问道:“您看那印章了吗?那是什么字?”
孤独客不看凌欣,慢慢地说:“那章子该是秘章,笔画交错,故意刻得让人无法分辨…”
凌欣松口气:“就是!我还一直以为是我没文化呢!怎么也看不出来。您看出来了吗?”
孤独客点头说:“我过去读过些古医书,勉强能认出来。”
凌欣忙问:“那刻的是什么?”
孤独客看凌欣,郑重其事地说:“是他的名字。”
凌欣又追问了一句:“是什么名字?”
孤独客眼睛也不眨地说:“当然是蒋旭图的名字!”
跟柴瑞讲的一样!凌欣抿了下嘴唇,又看了眼印章,将信折好。
孤独客说道:“姐儿,那章子刻成那样,就是不想让人读出来的,一定是用于秘密往来,那信也…反正,你千万莫再给别人看了!”
我也不想让人看哪!还不是让你气的!这种私定终身的信也的确不符礼教,凌欣点了下头,发窘地把信揣回了怀中。
孤独客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凌欣起身行礼,孤独客临出门回头说:“姐儿!贺侍郎对你一片深情,你别忘了!”说完也不等凌欣回答,就如漂移般轻步走了。
凌欣心中这叫堵。孤独客这是说他也看出来蒋旭图不是在骗自己,可他还让自己不能忘了贺云鸿,这怎么能成?!
她再次审视自己的情感,她的确选择了蒋旭图!她的心中最深处的那种信赖给了蒋旭图!她无法改变。
说到底,哪怕贺云鸿将自己拉到了他的身边,凌欣还是觉得蒋旭图更贴近自己。凌欣对贺云鸿有种忌惮,她知道这个人的隐忍和狠辣,可是蒋旭图从来没有在信中对她表示过任何挑剔,她对蒋旭图能畅所欲言。蒋旭图是她的精神伴侣,她觉得安全放松。她无论多么难忘贺云鸿,最终,还是会选择蒋旭图!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因为凌欣很忙。姜氏每日都把凌欣叫到身边,让她帮着整顿皇宫,不让她出宫乱跑…
战火之后,整个京城成了一个大垃圾场:死尸需要运到城外掩埋,伤员需要护理,失去了房屋的人们需要地方住,粮食需要每日供应,堵塞的道路需要开通…柴瑞天天在朝堂上从日出坐到日落,听朝臣们的各种朝议和抱怨。贺云鸿依然代他批复奏折,朝事运转逐渐恢复正常。
有时姜氏会问些有关朝事的问题,凌欣解答了,怀疑是柴瑞托姜氏问的。凌欣感到柴瑞在躲着她。凌欣也觉得无法见柴瑞——他对她暗示了,要她嫁给贺云鸿,她如果不这么干,不就是违背了他这个皇帝吗?凌欣决定见了到蒋旭图,无论是否看着顺眼,都要赶快离开京城!一辈子不回来了!
自从上次孤独客与凌欣谈后,那些贺云鸿的拉拉队员们就再没有来打扰凌欣,看来是接受了她的要求。可是凌欣却觉得心里不舒服——孤独客说的那些“记小怨忘大恩”之类的,虽然凌欣觉得这不是什么恩怨的问题,但是亏欠人的感觉也的确不好受!
离二月十日越来越近,凌欣实在受不了这种心理压力,就让余公公去请贺二公子贺霖鸿,说自己要和他谈谈。
宫中一个偏殿里,贺霖鸿来见凌欣了。
凌欣过去从来不怕贺霖鸿,但在桌边坐着等着他时,竟有些怯意,见贺霖鸿从门口走进来,凌欣手心微汗。
贺霖鸿穿了身很简朴的衣袍,虽然还是绸缎的面料,可凌欣看得出粗糙的做工。戎兵入城后,对皇宫外的大宅院都进行了洗劫,这些财宝在城外被炸得七零八落,那些幸存下来的,也被禁军充成了军需。即使有些能明显看出是谁家的东西,也还由朝廷通管,没有发放回来。所以,京城的大户人家如今都不复往日奢华,这是地主家也没了余粮的年月。
贺霖鸿很轻松的样子,对着凌欣笑着行礼,说道:“得凌大小姐召见,真是荣幸啊。”
凌欣干扯了下嘴角,笑都笑不出来,回了个礼。等贺霖鸿坐了,凌欣暗吸了口气,打起精神说道:“贺二公子,我…很快就会回云山寨了,京城里,我想托贺二公子帮个忙。”
“哦?”贺霖鸿一撩袍襟,翘起二郎腿,问道:“凌大小姐肯定是要回去?”
凌欣板着脸说:“我叫梁姐儿,自然要回山寨,贺二公子还是不要一口一个凌大小姐了吧。”
贺霖鸿哈哈一笑,“我那时见到你时,你就是凌大小姐,就怎么也改不了了,我这个人,是很先入为主的,从不三心二意!”
凌欣暗咬牙,这是不是在讽刺她?可是她必须把这事交代了,好减轻一下自己心头的负重。凌欣说道:“难道贺二公子不想帮忙?”
贺霖鸿挑眉:“我怎么敢?!谁不知道凌大小姐是京城保卫战的协领人物,连北朝三十万戎兵都敢对上,我哪里敢不给凌大小姐帮忙?”
凌欣不理会他的调侃,直接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贺二公子就帮我的山寨在此开个…地产…额…建筑工程…土木协会吧。”
贺霖鸿放下二郎腿,说道:“凌大小姐真是把我说糊涂了,这到底是什么?”
凌欣说:“就是建房,现在京城被毁,万千房屋要重建。重建首先要用材料,可如果从远处伐木运来,需要许多时间。被毁的房屋里,有许多木头,形同废物了,若是让人去收集这些木头,人家肯定不会要钱,还会感激你帮着清理废墟。这些木头可以运到城外,我听说城南一处土壤可以烧砖,先起个砖窑,用废木烧砖,多则两月,少则一月,就可出砖。如果不想去城南,在城内也可以挖地烧砖,日后再用现在的废墟材料填上就行了。”这其实是历史上一个奸臣想的办法。
贺霖鸿不说话,平视着凌欣。凌欣咽了下口水,接着说:“有了砖,你原来就买了许多地,我有简易砖房的图纸,本地的工匠必然有更复杂的房屋图,繁简由你,你可马上建起成排的平房,每户三四居室,都有厨房浴室,样子一模一样,无需反复设计,我想半年第一批就可以建出来了。可租可卖,有现金流转就行,在其他人效仿之前,赶快多建一些。如今,大家都没有地方住,你这么干,既帮助了朝廷,也给自己日后打开了招牌…”
贺霖鸿眯起眼睛:“这听着可是个好生意,凌大小姐怎么想和我一起做?”
我其实就是让你做的,凌欣说:“我人生地不熟,哪里有你这些人脉?你做起来了,日后分我山寨一分利就行了。”我也不回来了,全给你也没什么。
贺霖鸿看着凌欣,半天没说话,凌欣有些发慌,就又说:“额,如果你现金有问题,这里的诚心玉店还有些埋藏的银子,我让人送给你…”她总是会留个后手的,当初让人埋了些,现在拿出来足够贺霖鸿开始运作了。
贺霖鸿的嘴角翘了起来:“看来是笔很大的生意呢,日后得利定会不少,凌大小姐这是想拿钱买个安心吧!”
凌欣心头大跳,咬了下牙说:“我怎么不懂贺二公子的话?”
贺霖鸿笑了笑,说道:“凌大小姐还记得,我曾说我也很怕门口吗?”
凌欣猜到他要说什么,坚决装不懂:“哦,房屋是一般大小,建房的门窗,也可成批生产…”
贺霖鸿叹气:“凌大小姐是不是忘了?那时我说,我是看着那些禁军进的门。”
凌欣紧抿着嘴唇,眼睛看桌子,表示不想听,可是贺霖鸿歪着头,一定要对她说个仔细:“我三弟在写一首诗,我希望他们让他写完那首诗再抓他,可是他们立刻就绑了他…”
凌欣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心里难受,但是一言不发,贺霖鸿盯着凌欣问道:“凌大小姐不想知道我三弟那时在写什么吗?”
凌欣无力地说:“我们能不能接着谈这个生意?”
贺霖鸿一笑,“可是我喜欢谈诗。”他看着凌欣轻声背诵起来:“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他把诗背了一遍。
凌欣浑身冒汗,一动都不敢动。
贺霖鸿看着凌欣问道:“凌大小姐听得懂诗吗?”
这是心有所爱,思念无涯的深情诗句!凌欣结巴着:“不是…不是…特别懂…”
贺霖鸿叹气:“凌大小姐真是和别人传言的一点都不一样!人们都说凌大小姐重情仗义,可是对我三弟,怎么能如此无情?”
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人了!凌欣真想好好对他谈谈情感的忠贞之类的问题,可是现在只能装傻。
贺霖鸿笑笑,“既然凌大小姐不想谈诗,那么我们还可以谈谈破城那夜的事。”
凌欣的脸红了,贺霖鸿才不会放过她,说道:“那天夜里,我母亲和我夫人,我的长嫂带着两个孩子,都躲在一处殿中,若是援军不到,她们必然都死在那里了。”
凌欣黯然,这就是为什么她那时不能逃,必须死。
贺霖鸿说道:“我母亲最喜我三弟,现在京城无人不知,听闻‘城破’之时,她一直哭喊着要她的‘三郎’!”但是这其中的褒贬——有人说姚氏没有风度,临危失仪,还得罪了大长公主…就都不必告诉凌大小姐了!她反正也不会有机会听到京城妇人们的谈论。
贺霖鸿看着凌欣尴尬的脸色追问道:“可是我的三弟去了哪里了呢?我对我父母说他要去办事。但那天晚上,有何事可办?陛下上城了,我三弟没在城上,凌大小姐,你说,他去了哪里?”他向着凌欣微探头。
凌欣咬着嘴唇,心说:好像你不知道似的!那个书童肯定都会告诉你的!我那时还让他去找你呢!
贺霖鸿冷笑了:“凌大小姐,你得用多少钱才能摆平那一晚?”
凌欣的脸完全红了——自己怎么就像给人写了张支票,让人家离开的恶人呢?这是什么呀?!
凌欣抬眼看贺霖鸿:“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在说烧砖建房吗?”
贺霖鸿哈哈笑了,站起身说:“有一点我还是佩服凌大小姐的,就是能坚持到底!我只希望你的良心也能一生坦然!”然后一甩袖子,转身哼着小调儿走了。
凌欣被弄得窘迫不堪,一天都情绪低落。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有一点挫折就放弃的人了!这次,她一定要亲自了解接触蒋旭图这个人!既然她动了心,两个人说了要结缔婚姻,她就要负这个责任!就绝不会因为环境所迫、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改变!她一定要与蒋旭图见面,争取两个人的未来!
下定了决心,凌欣用忽略的涂改液,将贺云鸿的记忆全都遮挡掉,只一心等待二月十日。
城外云山寨的人都陆续进了京城,夏草来找到了凌欣,大哭大闹了一番后,竟然要去北方找出征的雷参将去。凌欣没办法,只好同意她跟着送粮食的车马北行。
凌欣暗自祈祷,自己助人姻缘,那么上天就会让自己姻缘成就吧?
在她的忙碌、等待和焦急中,二月十日到了。

第106章 相认 番外全本完结局

这天一大早就是个晴天,看来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凌欣心情雀跃,约定的是午正,就是十二点整,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梳洗打扮。
早上,她先用了早餐,就泡了个长长的澡。她出了浴室,小蔓就笑着说:“姑娘今日是不是想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呀?”
凌欣有点脸红,她低声说:“嗯,算是吧。”可她不愿小蔓觉得她去做什么苟且之事,忙又说:“我干爹杜叔他们,全一起去呢。”请别想歪了。这个世界对私会情郎什么,可是很鄙视的。
小蔓说道:“那姑娘该想穿漂亮衣服的吧?”
凌欣挺想穿上好看的,像前世那样捯饬得漂漂亮亮的,可是一想蒋旭图毁容了,自己太光鲜了,是不是会让他觉得有自惭形秽之感?她又想也许自己该女扮男装,穿一身深色短装,展示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可又怕那样男性气质太强,对方会觉得自己不温柔,有压迫感。接着又想打扮成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是凌欣又觉得算是作弊,自己就是有前世的教育,也实在够不上本地大家闺秀的标准…
她犹豫来犹豫去,一会儿歪头一会儿摇头,小蔓笑起来:“姑娘这么拿不定主意?这可少见哪!”
凌欣最后决定要走邻家女孩儿的范儿,就说:“有没有穿上显得很纯洁,很友好,很随和,很容易…”上手?!凌欣忙改口:“…搭上话的?”
小蔓捂嘴笑:“娘娘说,女孩子要矜持些才好。”
凌欣忙说:“我不是!我要是矜持,那绝对没人来理我了!”
小蔓噗嗤笑,离开了一会儿,去给她拿来了淡绿色的长裙,粉色的褙子,浅蓝色系的内衫,全是婴儿服装系列的色调,凌欣感慨:“小蔓,你甚知我意呀!”
小蔓笑着说:“姑娘穿了这衣衫,可显得随和多了。”
其实凌欣觉得不是衣服,是破城后,自己的确变得随和了。她也会被逼得差点自尽,这足以打掉她许多傲气。她没有比别人多出多少,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她无需承担太多,也就无需那么多压力。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平淡地生活。那时二战后,美国退伍的兵士们回到家,都马上成家生孩子,导致人口爆炸,凌欣特别理解!生死之后,人们要拥抱生命,好好过日子。
凌欣点头说:“我从此要当个好脾气的人,不横行霸道了。
小蔓笑个不停,来给她梳头,凌欣说:“别梳破城晚上那个了。”小蔓点头说:“是呀,那天晚上挺吓人的。”
其实凌欣只是不想回忆起贺云鸿。
凌欣说:“你就给我编两条辫子吧,从两边肩膀垂下来。”凌欣深觉自己在无耻地装嫩,都几岁了?还一边一条辫子?!
小蔓笑着给凌欣编了,脸边留下了两缕头发,凌欣让小蔓去烧了捅炭火的铁棍,在小蔓连声“小心”的叫嚷下,将两缕头发微微烫了一下,成了曲线垂在腮边,算是多添了一分俏皮。
小蔓放下铁棍,心惊胆战地说:“姑娘,咱们日后可不能这么干哪!万一烫着了…”
凌欣同意说:“当然当然!等抓住了人家,自然就不用这么麻烦啦!”
小蔓用手背掩嘴笑,又看了看说:“娘娘说了,女子要总戴些首饰。”她拿了两串珍珠,点缀在了凌欣的辫子根部,还在辫梢处绑了两朵小巧的粉色宫纱花朵。
凌欣看看自己,从头到脚的服饰都在大声宣告着:“我是个特容易上当受骗的小女孩!”
凌欣满意地点头:“这正是我想要的!”
小蔓止不住地笑:“看来姑娘志在必得呢!”
凌欣嘿嘿一笑,她终于抵挡不住女为悦己者容的向往,往嘴唇上抿了胭脂。
整束完毕,小蔓关上首饰盒,凌欣瞥见了那支白玉簪子,她的笑容僵住了片刻,暗暗地吸了口气。
那夜后,她就没有再用那支玉簪,听见小蔓说的断簪之语,她就明白那支玉簪一定是多年前贺云鸿戳在自己的手背上又落在了地上的那支。他那夜给自己梳了成婚女子的发式,分明在表示自己是他的妻子,若是凌欣是生长在这里的女子,肯定就从了。可惜凌欣是不能屈从现实的人!她只想守住自己的心意。既然她已经将心给了出去,她实在没有再能给予的东西了。
寿昌来报信——韩长庚和杜方已经在宫门等她了。凌欣与寿昌走到宫门处,见不仅有韩长庚杜方,孤独客也在。三个人都穿得很整洁,笑容满面的样子,凌欣有些奇怪:又不是你们在相亲!
孤独客笑着说:“姐儿呀,我是不请自来呀,你不会怪我吧?”
凌欣行礼道:“怎么会?我答应过大侠要让您看看的。”
孤独客点头:“老…我真是等不及要看看!呵呵呵…”
他真的不自称老夫了?凌欣笑着看了孤独客一眼。
宫门外停着辆马车,韩长庚给凌欣打开马车的车帘,说道:“姐儿,金石坊快到外城墙了呢,要走上一段,姐儿莫晚了。”凌欣感到很诡异,看了韩长庚一眼。
韩长庚笑:“姐儿,要是你能嫁个好人家,我和我娘子…”
孤独客说:“还有我!”
杜方也点头:“我也是!”
韩长庚说:“还有好多人…都会高兴的!”
这简直有联手打包把她卖出去的感觉,凌欣笑了笑,低头坐进了车中。
韩长庚杜方和孤独客都骑了马,寿昌驾车,马车走过京城刚刚清理开的道路。凌欣从车帘看着窗外来来往往搬运土石的混乱人流,觉得风景如画。
马车停下,凌欣出来,只见眼前是一道断壁残垣,院内迎春烂漫,韩长庚杜方和孤独客也下了马,孤独客说道:“啊!这个地方很有诗情画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