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听到没有,都给我住手!”这吼声在整个室内回荡,孟三郎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这个老头邓七竟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孟三郎感觉到押注在他身上的拳头全部消失了。他放下手臂,睁开眼,看见胡大歪着嘴爬起来,正要离开,眼神不善看向孟三郎,身后跟着的几人也是一瘸一拐。嘴里骂骂咧咧,“好你个臭小子。”
邓七对着孟三郎拱拱手道:“适才多有得罪了,不知这位小哥。你所说的主人到底是谁?”
孟三郎摸了摸嘴角,发现唇已经肿胀开来,说话有些疼痛。他咧了咧嘴,含含糊糊道:“我是燕府的人。”
张三不屑道:“燕府?哪个燕府?莫非是燕国公府?早几年前就败落了,我们行长怎么可能会欠了你们钱,你别是说笑吧!七公,我说了这人就是个傻子骗子。刚才就该被人打死才是。”
他转头看向邓七,却发现邓七正一脸复杂表情,有惊骇、惊喜等等,不一而足,难以道清。片刻后却重归于平静,看不出神色波动。
张三霎时住了嘴,脑中思绪电转,莫非这欠钱的事情是真的?或者说还有什么内幕不成?张明湖,张明湖是谁?
邓七淡然道:“你说你是燕府的人,可说的是燕国公府?”邓七语气平缓,可是了解他的张三却知道,他现在的语调都有着轻微的颤抖,这是极力隐忍的表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家怎么会欠了燕家的钱?张三不动声色思虑。
孟三郎气哼哼道:“这乌衣镇除了燕家,还能有其他燕家么?”
“燕家的人不是都死光了么?”邓七淡淡道。
“你才死光了,你全家都死光了。”孟三郎勃然大怒。
邓七被呕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张三已经怒骂道:“你小子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打断了你的门牙。”
孟三郎怒道:“燕家大娘子还在,大娘子的二娘子还在,是你们先诅咒燕家人,竟然恶人先告状。”
邓七轻咳一声,被这一通孟三郎的傻言傻语弄得激动情绪都散了不少。
“燕家的大娘子不是嫁了慕家么?听闻当年嫁妆异常丰厚,十里红妆,羡煞了旁人。”邓七带着些回忆的神色淡淡道。
孟三郎得意道:“那是自然。燕家大娘子的嫁妆可是整个金陵也少有人能比。”
张三不屑嘀咕一句:“你个傻小子都没出过乌衣镇,哪里知道别人府邸的情况。”
邓七道:“既然如此,难道现在是缺银子了?”
孟三郎一滞,抓抓脑袋道:“这倒是不清楚。”转念一想,燕娘子缺不缺银子与你们有何关系,你们只要还了银子就好。又大叫道:“你管这么多,只管还了银子来就是了。”
邓七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们行长不在金陵,这事儿要传去让他知晓,那也得一点时间,这样吧,这事情我会转达给行长,他若是来了,我再让他来找你,你现在先回去,就在家中等着,如何?”
孟三郎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主人还等我回话了,空手而回那样可不行。”
他回头看了看,竟然找了张凳子坐下来,靠在墙边,咧开嘴笑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你们做自己的生意,不用管我。”
他这一屁股坐在柜台边上,虽然贵重物品都已经收了进去,这外面只是摆放了少量不值钱的死当物品,但是这样一个嘴角流血的彪形大汉坐在此处,只怕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进来选购。
邓七无可奈何道:“我们先传送消息过去,行长过来,至少得好几日时间,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怎么做生意?”
孟三郎是个死脑筋,一根筋到底的家伙,他只道:“我只要等了行长,要了钱就走,你们不用管我。生意的事情我也不管你们的。”
张三此时此刻见了邓七的举动,自然也不敢再冲动坏事,两人面面相觑。
邓七迟疑了半晌才道:“你们主人说我们行长到底欠了多少,这样吧。我们先付一部分,你看如何?”
孟三郎偏着头道:“我也不知道。”
张三鼻子都要气歪了,“你既然来要钱,是多少钱也不清楚,你这不是存心捣乱么?”
邓七看了看外面,已经有人发现了当铺的异常,有人探头探脑张望,似乎想看个笑话。当作茶余饭后消遣的调味料。
邓七沉下脸来。低头在张三耳边嘀咕几声,张三一脸惊疑,却在邓七的眼神压迫下不敢说什么,只点点头,飞快到了内室,一会儿功夫手里就拖着一个玉牌出来。不情不愿的放在了邓七手上,邓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放心。张三这才哭丧着脸闪立一旁。
邓七拱拱手道:“既然这位小哥要回禀主人,这玉佩是我们言章行的信物,只要拿着这信物。可以调动行内五千两以内的银子,你只要把这信物拿过去,相信你的主人一定会满意,会夸奖你办好了差事。等我们行长过来了,才让你的主人和我们行长见面。你看这样如何?”
孟三郎本来干脆闭上了眼睛,此时听了这话,这才睁开眼来,看向那玉佩,只见这玉佩通体翠绿,上面精雕细刻了“言章行”三个字,两旁还有一只燕子和一只獐子的花纹,雕工细致生动,两只动物栩栩如生。就连这个不大识货的孟三郎也觉得不是凡品。
“若是卖出去,应该也值得了几百两银子。”孟三郎嘀咕一番,觉得这样应该可以勉强交差了。
一旁的张三一脸肉痛,听了这话气得跳脚道:“你这傻子,这可是上好的老坑玉,几百两,你买给我看看!这玉佩信物,就连张家也只有三块,听清楚了,是三块这样的好玉。”
孟三郎又翻来覆去看了几下,他粗手粗脚的,每翻转一下,就让张三和邓七心惊肉跳一下,直到孟三郎决定好了,把玉佩收了起来,两人才擦了擦汗珠,松了口气,心中庆幸,这小子也不是个十足十的傻子,知道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只等到孟三郎离开,两人看了看满地狼藉,相对苦笑一番。
张三已经忍不住道:“七公,这个小子说得话难道是真的?你竟然让我把这么贵重的玉佩给了他,这玉佩若是出了差错,祖父若是知晓,还不拨了我的皮。”
邓七已经笑起来,眯着眼睛道:“三郎,今日的事情若是真的,你祖父不单不会怪责你,反倒会好好的奖励你一番。其实,对整个张家来说,算不上一件好事,但是,对你来说,确乎是一件极好的机会。”
张三眨巴眼,若有所思点点头,半晌又道:“这么说来,这个张明湖就是祖父以前的名讳了么?”
邓七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那渐渐远去的高大身影之上,想了想,轻轻道:“你去盯着。”
“是。”从室内又出来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模样的人,静悄悄出了门,提身就往下追去。
燕园中,几日时间少了三个丫鬟,倒像是也冷清了些许。
慕文晴这两日翻找了些书籍出来,都是燕夫人房中的,不过以前慕文晴也看过一次,时间久了,多数不记得,有些书籍还在几年后的搬家中失散了不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当时燕夫人已经去世很久,搬家的时候下人们哪里顾得上她。后来这宅子也卖给了别人,慕文晴回想起来挺觉得可惜。
燕夫人看得书倒是挺杂的,慕文晴当年也只择了些喜欢的看过,如今一看,才发现各种杂书也有不少,《山海经》《淮南子》等等志怪,《水经注》等记载河道水系的地理著作,诗词歌赋不少。慕文晴想着这些都要一一看过。
翻着《山海经》,想着外面是否真有这么大的地方,慕文晴合上书,懒洋洋趴在了桌面。(未完待续)
正文 072 风雨前(一)
巧香在一旁收拾东西,嘴里嘀嘀咕咕道:“夫人送过来的东西,这是上好的宣纸,徽墨,歙砚,湖笔,兰香姐姐特意嘱咐了这方砚台,让我小心些,真是奇怪了,和二娘子平日里所用可有什么区别?这两方砚台不也不相上下。”
慕文晴抬起头,笑了笑,指着刚送过来的那方砚台,道:“你看这砚台,隐隐有光泽,触手如同婴儿肌肤,纹理缜密,坚润如玉。如果沾了墨汁,你就会发现,不仅仅磨墨无声,而且墨水放在其中还不会干涸,极其容易清洗。比之我以前那方端砚要好了不少。”
她知道这个砚台就是母亲的嫁妆中带过来,以往曾见过,不过后来应该是去了慕仁手中。
巧香好奇看着这青色石头,不由感慨道:“也都是一块石头罢了,怎就会和一般石头不同呢?”
慕文晴听了这话,只笑了笑不做一回事,脑中突然又涌出了一个念头,脑中启动检测系统。
“滴滴,歙石,地质年代,震旦纪,距今约十亿年,是一种泥质粘板岩。平均硬度,四度左右。”
慕文晴咬了舌头,轻呼一声。
“二娘子,你怎么呢?呀,您舌头流血了。”巧香赶紧去拿帕子。
十亿年是什么概念?
她目光一转,又落在了以前用的那方端砚之上,“滴滴,端石,地质年代,泥盆纪,距今约四亿年,是一种泥质变质石灰岩。平均硬度,约3、5度。”
巧香已经拿了帕子给慕文晴,慕文晴接过帕子,吸了口气,压在了舌尖上。
巧香哭笑不得道:“二娘子。您不是看着几样东西,就这般惊讶吧,夫人那儿的好东西多着了,燕国公府这么多年的财富,夫人身上都占了大半。你这样,以后不得天天拿着帕子。”巧香还不知道燕夫人已经答应把嫁妆给了慕仁的事情。
慕文晴舌头不动,只嘴唇开合含含糊糊道:“大半,还不知有多少隐藏的?你知道了。只怕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巧香没听清楚。扑哧笑道:“二娘子,我看看,好些没?”
慕文晴松了手,巧香仔细瞧了下,才道:“没出血了,等会儿吃饭可能会有些疼。晚上应该就会好了。”
慕文晴胡乱点点头,伸手拿起歙石,左右查看。这种砚台确实不错,“玉质纯苍理致精。锋芒都尽墨无声,相如闻道还持去。肯要秦人十五城。”古人把这方砚台吟成了古代的和氏璧,是说极其珍贵难得。所有的嫁妆中,也许就属这方砚台最珍贵了。阿娘既然已经应承了把嫁妆给了慕仁,只怕是趁着这个时候,顺点出来。
慕文晴把完了一阵歙石。倒了些墨汁进去,试了试,用上好的徽墨条磨了一阵,果然声音轻微,研出来的墨汁泛着淡紫色光芒,如同神秘莫测的黑夜天空一般,让人爱不释手。
慕文晴把新的毛笔用水划开那毫毛,轻轻蘸在砚台中,又在笔舔之上刮了几下,落笔在宣纸上随意写了几个字,只感觉顺滑柔韧,很是舒畅。
巧香看慕文晴煞有其事研磨一番,举手投足很有韵味,却在看到宣纸上的几个大字之后,捂着嘴笑起来。
慕文晴白了眼巧香不理她,不就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么,她才故意写这么难看。
随意放在笔架峰之上,慕文晴站起身,整了整适才在桌面靠出来的衣衫褶皱,“走,去看看阿娘。”
巧香赶紧拉着她到了镜台之前,把有些偏了的两个小发髻扶正,还一边插了两支攒花小簪,只露出个头,看起来如同两点闪亮亮的小花开放在枝头。
慕文晴对着镜子推了推脸颊,做了个鬼脸,享受了一番作为一个小孩儿的乐趣,然后往主厅方向而去。
如同往常一般,一路上又遇上了几个丫鬟,很恭敬的同她打招呼,慕文晴印象最深的就是上次前两人,一个是给她找过网兜的云香,另一个就是前些天找回素素的落香,慕文晴后来也了解了,这两人都是小丫鬟,现在都眼红着三等丫鬟的位置,今日不知为何,此时两人竟然同时在回廊一头,看样子似乎在清扫什么。两人看到慕文晴过来,赶紧在慕文晴面前站定,同时半屈膝施礼,“见过二娘子。”
慕文晴还在远处,目光就落在了她们身上,还真是有趣…走了一个,竟然暴露了两个。
慕文晴听着耳旁“滴滴”声,看着眼中那两个红点,不由笑得很是灿烂。
“云香和落香是么?”慕文晴道。
“是,难得二娘子还记得奴婢,奴婢正是云香,今日奴婢还帮着巧香姐姐搬了些书本出去晒晒。”
云香面颊小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圆圆的苹果脸很是可爱。
“二娘子,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奴婢定然尽心尽力完成。”落香看起来大些,带着讨好的笑容道。
巧香被这些人这几日的行为弄得有些烦躁,不客气喝道:“整日里就围在二娘子身边,做好了自个儿的事情,自然有你们的好处,二娘子身边自有我们伺候着,哪里轮到你来。”
落香赶紧诺诺,退了开去。
慕文晴笑道:“巧香,话也不是这样说的,难得她们做事如此主动,比上次那个一叫三不应的凝香可不知好了多少。嗯,就这样了,我去和阿娘说一下,她们两人我都很满意。”
巧香霎时急了,赶紧去拦慕文晴,“二娘子,这事儿还不急,况且,夫人那里自有论断,兰香姐姐和竹香姐姐她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慕文晴不高兴道:“她们看得清清楚楚,难道我看得就不清楚了么?”
巧香苦笑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慕文晴已经一溜烟儿的跑了,巧香只好赶紧跟上,云香和落香两人对望一眼,轻轻笑了笑。
慕文晴转过回廊,透过花枝再也看不到那两人的面儿,这才停了下来,又慢悠悠往前。
“二娘子,您可得三思而后行啊。”巧香气喘吁吁跟上,还不忘记劝阻。
“好了,好了,巧香,我哪里是那样鲁莽的人。你放心就是。”慕文晴回她一个微笑。倒把巧香弄得稀里糊涂。
慕文晴入了房中,看见今日燕夫人竟然在房中摆放了一桌棋局,对面的兰香正捻着一粒黑子,不知在哪里落下。
慕文晴目光落在棋面上,只扫过几眼,就看出了兰香已经退无可退,兰香皱紧眉头,想了半晌,终于往下落去。
“啪!”
慕文晴已经先她一步,飞快拈起一旁一颗黑子落下,兰香愣了下,手中的棋子也停了下来,再看慕文晴落子地点,思索一下,笑道:“还以为这一块必死无疑,刚才那一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没想到二娘子这一子就活了一盘。”
燕夫人也看着棋盘点头,把手中白子放在一旁,抬头带着些疑惑和惊喜笑道:“晴儿怎会下棋?倒让阿娘大吃一惊。”
慕文晴往燕夫人怀里滚去,只笑道:“我哪里会下,不过刚才看到兰香姐姐犹豫不决,汗都冒了出来。想必是快输了,我看到那个地方顺眼,就干脆替兰香姐姐拿主意了。反正下着玩儿,当不得真。”
燕夫人喜道:“晴儿的感觉倒是不错。看来还颇有些天赋,琴棋书画中的棋,这一点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慕文晴哭笑不得,凭借一颗棋子就看出了她的天赋么,这也太武断了,她最喜欢的,其实是舞蹈。
慕文晴抱着燕夫人,闭上眼,静静听着燕夫人欣喜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一声声,和着她的心跳共鸣,很幸福。
可是…总有人想要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慕文晴笑容淡去,挺直了背脊,想到了外面的两个丫鬟,伸出双手搂住了燕夫人的脖颈,贴着她的耳朵道:“阿娘,最近几日的食物药物茶水您都不要随便吃喝,一定要让我看过才行。”
燕夫人愣了下,想要问为什么,慕文晴又轻轻道:“阿娘,相信我,我有这么做的理由。”
燕夫人想到了前些日子迷梦的事情,心中猜测莫非是梦境中又有了什么发现,也就点点头,不多问。
慕文晴下了燕夫人的身,淡淡吩咐道:“兰香姐姐,竹香姐姐,这几日,夫人所有的食物茶水都要我看过之后才能给夫人吃,不管是谁让夫人吃,都要拦下来。一定要让我看过才行!”
慕文晴语气突然淡漠而坚定,让兰香竹香有些怪怪的感觉,听到慕文晴最后加重的几句话,两人的脑中都不由自主想到了一块儿,互相看了一眼,都同时点点头。
这一次定要捉你个现行!
慕仁,这也是对你的一次考验,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不然…
慕文晴眼睛微微眯起来,两手不觉间握成了拳头,掐进了肉里。
“还有,阿娘,既然少了两个二等丫鬟,现在就提拔一个上来吧,那个落香我看着还不错…”(未完待续)
正文 073 风雨前②
兰香劝道:“二娘子,这事不急,落香倒也不错,做事儿勤快,在府中也呆了不少时间,若是二娘子真喜欢,提拔她上来也问题不大。”
慕文晴神秘笑道:“她么,我当然很满意。不过既然是初初升上来,做事儿难免有些束手束脚,这样好了,让菊香好好教教她,时时呆在一起,想必会很快上手。”
兰香应了声“是”,总觉得二娘子这话怪异得很。
慕文晴前些日子就留在院落内,并不四处走动,几个姐姐妹妹什么的,也少有来往。特别是邵娘子处,看到那两母女总让她心情难以抑制,所以也就尽量避免去那处。
吃了饭才出了厅内,慕文晴看着燕园门口低头沉思片刻,道:“前阵子大郎过来,我还答应了过些日子过去找他玩儿,可也不能说话不算话。另外前几日阿姊受了伤,前日见了都不曾问询,也一并去看看。你去阿娘房中看看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等会儿能送过去的。”
巧香应了声“是”,一会儿出来手中就拿着两支缠枝莲纹小银簪,式样都是最简单常见的款式,倒算不得贵重,还有两个银制小铃铛,拿在手中,里面那颗刚子儿就叮叮叮的响。
“夫人说,既然如此,还有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就拿过去给他们姐弟两人。”巧香说完,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道,“夫人还让您不要呆得久了。”
慕文晴笑了笑道:“我省得。”
两人出了园门沿着回廊一路往西,路上也遇到几个小丫鬟,到了醇香园门口,远远却见何三守在门外。
“阿郎在这里么?”巧香很诧异道,“阿郎先前不是同夫人说在书房用饭了么?”
慕文晴轻笑一声,这样拙劣的藉口也只有巧香相信了。
燕夫人和兰香竹香等人只怕是心知肚明,慕仁自然也是清楚燕夫人是知道的。不过是为了面子上的好看罢了。燕夫人身子未好,慕仁也还能每日里去一回,也算是给了燕夫人颜面,至少不会在这些妾氏面前没了脸面。
慕文晴面色一沉,她想到了阿娘身子好了几日了,除了邵娘子和玉香两人,后来云娘子和钱娘子、李娘子都去过一次,这些人美其名曰是探望。其实大都各有目的。慕文晴只凭借着这双眼细看,就连她认为最老实规矩的李娘子,都免不了有些私心。若然阿娘身子好了,这立规矩的事情自然是不可少。不过…慕文晴转念一想,也干脆等多些日子的好,阿娘身子更好些。心情也好些了先。她有些感觉到阿娘如今对慕仁似乎并没了以前那般在乎。况且心里面想到诅咒的事情,总有些七上八下,少一件事情就少一点麻烦。
何三见了慕文晴。低头行了礼。
慕文晴点点头,就要往里面闯,奇怪的是。醇香园的丫鬟也并不在园中,慕文晴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慕仁他们大概是在厅内吃饭,醇香园没有燕园那般大,也没有偏厅。只有一个小正厅。邵娘子的丫鬟配额只有燕夫人的一半,慕仁既然在这里,丫鬟们自然得尽心伺候着。
慕文晴不自觉回头看了眼何三,却发现他竟然别开了眼,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不由更是奇怪,这个时候,他不应该高声禀报,让慕仁先知晓么?
不过,既然何三不言不语,慕文晴也就懒得多想,三两步就走了院内,高声道:“阿姊、阿弟,晴娘来看你们了。”
话音才落,果然就从厅内奔出来一个小男孩儿,飞快跑到了慕文晴身前,如同小兔子般就撞在了慕文晴这株树干上。
“阿姊,阿姊,你早说过要来找我玩儿的,怎的现在才来?”慕羽凡嘟着嘴,抱着慕文晴不放手。
慕文晴呵呵笑了笑,想要伸手去抱,突然记起自己如今才七岁,把他抱起来才奇怪了。
“这不前几日才见过么?”抬起头就见到慕文月从门口出来,慕文月笑道,“阿妹今日来了,真是稀客。”
慕文晴笑道:“想起前些日子答应过大郎过来找他玩的事儿,又想起了前日见着阿姊竟然都不曾记得询问阿姊的手伤,着实是晴娘的不是,所以,今日是特意过来赔罪的。”
巧香已经上前,捧着那两支银簪和两个小银铃铛道:“这是二娘子特意给大娘子和大郎的赔礼。”
慕羽凡已经从巧香手中接过小铃铛,拿着晃悠了几下,清脆的细碎的铃声传出来,悦耳如淡淡的琴音。慕羽凡已经转着圈儿喜道:“就知道阿姊最喜欢我,这铃铛我喜欢。”边说边抬高了手,把铃铛举到了头顶晃悠。
慕文月笑道:“我的手不过些许伤,不足一提,母亲大人给的玉露膏很是好用,擦了两三次就连痕迹都不见。想起上次还差点害得阿妹受伤,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又受了珍贵的玉露膏,哪里还敢要赔礼,就不怕折杀我了么?”
慕文晴笑道:“我这礼物带了过来,可就没打算带回去,今日你要是要,不要也得要了。况且不过两支小银簪罢了,不贵重,但总归是阿妹的一番心意,阿姊再要推脱,阿妹可要生气了。”
慕文月迟疑了下,正要再说什么,慕仁已经走出门外,摸了光溜溜的下巴道:“月儿,你就收下好了,这也是二娘子的一番心意。”又“哈哈”两声,看了眼侧后方跟上前的邵娘子道,“看到她们兄弟姐妹和睦相处,让我老怀大慰啊!”
邵娘子已经掩着嘴笑道:“郎君如今才而立未到,正是风华正盛之时,怎的说出了老怀一词?郎君若然老了,邵娘如今更是徐娘老矣。”
慕文晴微微一惊之后已经惊讶道:“见过父亲大人,见过庶母,咦,父亲大人,您刚才不是同阿娘说在书房公务么?”
慕仁轻咳一声,道:“过来看看大郎,正要离开。”
慕文晴已经福身柔声道:“恭送父亲大人。”
慕仁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听了这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回头看了眼邵娘子,只道:“我明日再来。”
“父亲,许久不曾和您一起用饭了,您什么时候有空啊?”慕文晴上前两步,带着委屈的表情道。
慕仁呵呵道:“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明日,明日为父定然抽出时间过来用饭。”
慕文晴喜道:“如此甚好,等会儿我就让阿娘准备好您爱吃的菜。”
慕仁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你们爱吃什么,我也照吃就是。”
慕文晴眨巴眼睛,已经上前拉着慕仁的衣袖道:“那可不行,阿娘不知多开心,要是不提前告诉她做好准备,等会儿她定然会骂我的。”
慕仁脸色柔和稍许,想到燕夫人一向温柔和善,也不由道:“也好,别弄得太多,家常菜就行。明日晚间我过去。”
慕文晴心头暗笑,偷眼看了下旁边的邵娘子,果然见她面色微变。
邵娘子轻轻道:“郎君,明日就是大兄生辰,这几年也不曾见过大兄,妾身想明日带着两个孩儿给他们大舅父看看,唉,他们两人大了,只怕如今都不认识了吧。”
慕仁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干笑道:“邵娘,明日何不让大兄过来此处,算起来,我也有几年不曾见他了。”
邵娘子笑道:“哪有这样的理儿,人家生辰还专门过来你这儿的,纵然郎君成了八品署丞,却也不能这般要求人才是。”
慕仁的脸色已经由青变红,他沙哑着声音道:“邵娘,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看你带着孩子难走,这样好了,明日大郎留下来,你带着月娘去,一路上也可少个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