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归 作者:清江水
文案:
重回天宝四年,手握尖端科技,低调低调。
这一世,她不奢求一世一双人。
只求害她的受贫穷更命短,爱她的享富贵又寿延。
………
(本站郑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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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读者印象:
喜欢二清(31)、沐春.文竹(4)、宅斗精品(2)
正文 序章
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百度搜索读看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金陵自古繁华地,大唐盛景中,也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只如今乌衣巷口野草丛生,苍凉残照,少有行人。
视线穿透乌衣巷口斑驳的石头,苍老的青苔,沿着巷口一直往前,一座占地宽广的府邸就出现在眼前,寥落如同王谢之家。燕鸟筑巢在府邸牌匾之上,不时有小鸟儿在那金色破败蒙尘,隐约透露出从前威严气势的匾额之上探出头来,叽叽喳喳,等待母亲寻食归来。读看看请记住我有时候还鼓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瞪着那在太阳下,穿透尘埃仍旧熠熠生辉的几个大字——燕国公府。
寥落行人经过,有挑着柴薪的农夫累了,放下柴禾在一旁台阶处歇着。望望骄阳,把那茅草帽儿拿在手中,用力扇动。
有三两小孩儿跳着脚,踢着碎石头,拍着手唱道:
“燕国公,燕国公,五代单传一朝空。慕仁德,慕仁德,仁厚德昭仕途得…”
儿歌飘远,那扇帽子的农夫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动作,只木呆呆看着远去的小孩儿,蓦然之间泪流满面…
…
…
春天的气息渐渐浓厚,河面解冻,水面上涨。早莺争树,新燕啄泥,榆夹杨柳自芳菲。暖暖过,吹面不寒杨柳风。
今年江南的春天来得特别早,连带着长安城中也感受到了那股喜悦的春意。
长安城中各国使者循着大唐特有的风俗,跟着民众踏青、放纸鸢。郊外,天空各色纸鸢飞舞,站在长安最高的建筑物——宝林寺的顶端,可以清晰看见各种野兽、昆虫,鸟类五颜六色交织一片,和谐共处。长长的纸带飘落,飘逸柔软,与军中凛冽军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长安城春季一大奇景。
史书有载:春风一夜,纸鸢遍地,长安纸贵。
(修改于2011年11月29日14点58分
<center><h3>沐春归txt</h3></center>
正文 001 重生
长安城东孟府。
春阳毫不吝啬把晴辉洒落,花园中各种花卉抽出了新芽儿,草儿绿得发亮,清脆逼人眼。花园旁的院落中,三三两两丫鬟懒洋洋晒着太阳,闲嗑瓜子儿,叨呵着什么话题,不时捂着嘴儿笑闹。
“咳,咳咳…咳咳咳…翠…翠…喜…”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雕梁画栋的屋宇中传出。一声紧凑过一声,粗重的呼吸声隔着雕海棠花纹的红木大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几个笑闹的丫鬟顿时闭了嘴,一个娇俏丫鬟目示一旁的圆脸丫鬟。
“你去。”她轻悄悄道,用嘴努了努咳嗽的方向。
圆脸丫鬟冷哼一声,瞥着眼道:“你怎不去?”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都赌气一般哼一声,扭头各自望向院落两旁冒出新芽的树枝。
另外几个丫鬟手脚有些不自在,一个搓了搓手,低着头站起身轻轻说:“我还是去看看吧!”
娇俏丫鬟已经拧过头,冷冷道:“你可听清楚了,她可是唤得翠喜姐姐。你跑进去做什么,无事献殷勤,还等着领赏么?”
那丫鬟头低得更低,不敢出声。另外几个丫鬟见状也不敢再多言。
正沉默间,一个十一二岁小丫鬟跑进来,手中还拿着个毽子,三根暗红色的野鸡毛,如同凝固已干的血迹。
圆脸丫鬟已经一把抢过去,一直未动的几个丫鬟顿时就笑闹着踢着抢开了。
慕文晴艰难地爬起身,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干咳让她喉咙直冒烟,这些丫头们,看见她如今病得重了,越发没有规矩。
慕文晴心里有些凄凉,回想当初金玉满堂,衣鬟鬓影跪了一地的情形,不由生出人走茶凉的悲哀。
扶着床沿下了床,喘着大气,身子往床头杆子那边靠过去,茶壶摆放在南窗下的那个桌子上。她只能沿着边慢慢挪过去。
床头过去是雕金嵌玉琉璃屏风,屏风过去是梳妆台,慕文晴跌跌撞撞到了梳妆镜台前,抬头看了看镜中,一个骷髅般的女人抬起头紧盯着她,黄色的面颊,枯槁的容颜,眼神中死水一片。
镜中女人裂开嘴自嘲的笑了笑,旋即不再多看,把手伸向镜旁的高脚凳,脚蹬上摆放着一盆文竹,青花瓷的底儿,上面雕刻者鬼谷子下山图。
慕文晴的手有些颤抖,落在了那盆景之上。
她记得青花瓷民间才兴起,成亲之前,偶尔从早已去世的母亲柜中翻找出来,就带了过来做个念想,又在里面种上了文竹。
许久不曾浇灌,文竹蔫蔫的,细长的叶片萎缩低着头。
慕文晴叹口气,又再挪了几步,终于到了桌椅前松了口气坐下来,又喘息了半天,才颤抖着端起倒扣着的瓷杯——原来那琥珀夜光杯呢?
心中尽管有疑问,慕文晴还是喝水要紧,倒了满满一杯,忙不迭大大一口,却太急了些,又是强咳一阵,才停下来,不过有了润泽,喉咙中冒火的感觉也稍稍好些,胸口那股窜上来的气儿才下去了些小。
慕文晴又坐了片刻,才站起身来,又倒了满杯,缓缓挪到文竹前,轻轻倒了下去。心底凄凉,嘴里只喃喃苦笑道:“你也能喝一日是一日吧。”
正自悲伤,听得外面丫鬟们笑闹声。
看着文竹旁的南窗,慕文晴靠了上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推开少许,却已经看得到外面的风景。
一缕阳光趁着这缝隙漏了进来,慕文晴迷了眼,半晌才睁开,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这才望出去。
花儿很香,天空很蓝,毽子很美,纸鸢很高,不知是家中的哪个小姐。
慕文晴看着鸳鸯纸鸢,心中想到了第一次见他,两人合力放了只蝴蝶纸鸢上天,她开心的拍着手,目光就再也没有从他身上挪开。后来如愿以偿的嫁了过来,两人也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可惜了她的病…
慕文晴嘴角含笑,收回目光,望了眼院中青春美丽的丫鬟,唉,她也才十七岁。生死由命,这是命,她得到了最好的,自然要付出代价。
她盯着天空那色彩鲜艳的纸鸢,心中羡慕它的快乐无拘无束。一阵风动,却见那纸鸢摇晃了几下,缓缓落下,正落在了她的院中。
慕文晴浅淡的笑了笑,不知是孟家哪个调皮的小姐,等会儿要来打扰她了。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一缕浅红色伴着银铃般的笑声翩然而至。
慕文晴笑容渐渐凝固,原来是她!
怔了片刻。是了,她病了许久,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姐。郎君如今事务繁忙,已经半月不曾回家,她也只能藉由着纸鸢缓解焦虑吧!
慕文晴侧过头,突然觉得索然无趣,就要离开了在床上躺会儿。却见一个青年男子疾步过来,急道:“瞧你急什么,一个纸鸢罢了,我才离开这一会儿,你就跑了过来,万一伤了孩子可怎么是好?”
目光落在浅红衫女子的腹部,一脸温柔。
隔得远了,声音很轻,却透过这缝隙一丝不漏传入慕文晴的耳中。
柔和的三月春风调皮吹过,慕文晴突然冷得一个哆嗦。
“见过郎君,月娘子!”一众丫鬟急匆匆上前半跪行礼。娇俏丫鬟偷眼瞧了下青年男子,神色中的爱慕一闪而逝。
“郎君,月娘子,嘘,你们可小声点,奴婢每日里可被她问了千回百会。哪一回都得替郎君掩着。”
慕文晴陡然瞪大眼,看向那说话的丫鬟,翠喜正从院落外进来,笑容和顺,神情温婉,看着青年男子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淡淡的笑着,淡淡的说着,一如过去同她说话一样“郎君公事繁忙,这些天一直没有回来,二娘子您还是养好身子为先。”
“行了,月娘,我们快些离开,你有了身子,别惹了病气,对孩儿不好。”青年男子柔声道,扶着红衣女子转身就走,自始自终目光只在那浅红衫的月娘身上。
月娘闻言,温柔点头,转身之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微开的南窗,露出一个嘲弄而挑衅的眼神。
慕文晴突然握紧了脖颈,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卡在了咽喉处,她张大口,费力的呼吸,如涸泽之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终于费力扭转头,目光呆呆落在文竹上,文竹病怏怏的,耷拉着叶片,有了水的它却更显得萎蔫。
慕文晴不知哪里来得力气,抱起了文竹,跌跌撞撞回了床。坐在床沿上,靠着引枕,混混噩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丫鬟进来,端了一碗药水,柔声道:“二娘子,到了吃药时间了。”
慕文晴茫然间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丫鬟,竟然扯了个淡淡的笑容问道:“翠喜,郎君呢?”
翠喜笑得很好看,两靥浅浅的酒窝,显得可爱又温顺,她看着慕文晴诚恳道:“郎君公事繁忙,这些天一直没有回来,二娘子您还是养好身子为先。”
慕文晴盯着她看了半刻,突然展颜笑得更灿烂,轻轻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药我等会儿就喝。”
翠喜却脚步不动,只温温柔柔劝道:“二娘子,郎君说过,您的病不能再拖了,还让奴看着您喝下。”
慕文晴点点头,亲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好苦,你去给我拿点蜜饯过来。”
翠喜迟疑了下,点点头,轻轻退出房门。
慕文晴看着她关了门,全身的力气散去,手一软,药碗倾侧,药就倒在了文竹上。本来已经枯萎的文竹以可见的速度萎蔫。
慕文晴蓦然瞪大眼,只感到胸中有什么在碎裂,一片片,一片片,碎得彻心彻骨。
她眼中泣血,嘴唇哆嗦,颤抖着手去触摸死去的叶片,一口鲜血陡然喷了出来,只洒在文竹叶上,再从狭长的叶片上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头一晕,人就往床沿上倒去,青花瓷盆掉在地上,“嘭”一声碎裂开来。
一道绿光在慕文晴胸前陡然一闪,带着红色的血光,消失在虚空中。
(修于2011年12月1日2点27分)
正文 002 回家(一)
高大府邸横贯小半条街,府门口两个威武石狮子瞪着硕大金睛看着来往人群。门口两个穿着仆役服饰的门房,斜靠在门口台阶处闲聊,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两散碎银子,一脸得意的表情。大门正上方正写着两个斗金大字——“慕府”。
这可是金陵城乌衣镇中大族,慕府老爷慕仁是八品署丞,这小镇中也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门口这几人斜着眼睛看着门口来往的平民百姓,目中轻视之一不言而喻。
大人好见,小鬼难挡,众人也明白这个理儿,经过慕署丞府门口也多是快步经过,没有人敢在慕府门口闹事。
只听“吁”了两声,一辆颠簸的马车在大石狮子身侧慢慢停了下来。
“小娘子,到了!”
一双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掀开了帘子,露出李傻子憨厚的脸庞。
简陋的马车中一个女孩儿点点头,道了谢,低头钻出,抬眼望过去。
只见她梳着双丫髻,皮肤白皙,一身鹅黄色衣衫,七八岁模样,杏眼柳眉,鼻若悬胆,纵然年齿尚幼,却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她神色复杂看着那两个鎏金大字,目光中有着绝对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苍凉。这外形与那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淡淡冷漠,由不得不让人觉得怪异。
一旁的李傻子不出声,心中也有些奇怪这个客人年龄幼小,竟然一个人从文殊寺下山,还让他带着她到了慕署丞府门口。
“闲杂人等不得在此在,这可是慕署丞明公府。”手拿银两的门房眼也不抬,如同挥走一只苍蝇一般,带着厌恶与嚣张的语气大声呵斥道。
李傻子哆嗦了下,弯着腰对那小女孩儿道:“小娘子,您看,你让我送过来这儿…”
慕文晴眉头皱紧,却并不答李傻子的话,只冷冷说了声:“瞎了你的狗眼。可看看我是谁?”
另一个门房听了这清冷的小女孩儿之音,不由浑身一颤,抬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霎时一变。人已经慌忙从台阶上下来,走到这小女孩儿身前,弯着腰谄媚道:“二娘子,您回来了。”
这个出言不逊的门房也赶紧着跟过来,顺势把银两塞进了衣袖中,赔笑道:“二娘子息怒,这不您去了文殊寺才三日,阿郎不是说过,您得一直住到夫人好转…”声音戛然而止,这门房讪讪看着慕文晴冷冰冰的双眼,只觉得后背冒起了寒气。
这是那个温柔和善的二娘子么?这才几日未见,怎么变化这么大!
这门房心中有些疑虑,却也不敢抬头,只在心中思忖。
慕文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百般思绪,放低了声音问道:“夫人如何?”
那门房讨好笑道:“夫人的事儿我们哪里敢问。”
慕文晴冷冷笑了笑,就要进门,另一个门房已挡在身前道:“二娘子,您这一路风尘,可要先去休息一阵,再见夫人?”
慕文晴心中恼火,嘴里只冷冷道:“不用。”
大步往府内而去,两个门房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就偷偷往一旁的角门溜去。
“慢着,你是刘三吧!”慕文晴突然转过头,目光落在适才最开始那个出言不逊,现在正要偷偷溜走的门房身上。
那门房抬起的脚赶紧落下,弯着腰赔笑道:“二娘子竟然还记得奴的名字。”
慕文晴冷笑道:“适才回来,没有散碎银子,你且拿出一两银子给这车夫。”
刘三一愣,紧接着嘴角眼角都颤抖起来。
“二娘子,坐个车哪用这么多钱?”
另一个门房赶紧解围。
慕文晴慢悠悠道:“我可亲口许了人的,父亲大人说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怎能说话不算数。我一个女孩儿孤身在外,哪有这些许银两。你先替我付了,一会儿你去找我父亲要去。”
刘三只觉得如同一把利刀在割裂一般,全身的肉都在痛。
慕文晴见他还无动静,目光一凛,冷冷道:“今日若是因为这一两银子,坏了慕府名声,父亲大人若是追究起来…”
慕署丞明公最是爱惜声名,为人温文儒雅,公正不阿。若是知道这事儿,还不扒了他的皮。
刘三哭丧着脸,哆哆嗦嗦从袖子里面摸出那两散碎银子,转头递给在一旁欣喜若狂的李傻子。
“你给我拿好了,别闪了腰!”刘三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来,目光闪烁。
李傻子乐呵呵谢道:“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我腰板儿好着叻!”
李傻子转身上了破车,一声吆喝,人就离开。
慕文晴目光落在了如丧考妣的刘三身上,心中一阵快意。她微眯着眼,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邵娘子,月娘,我回来了!
你们母女两人,从我和我娘身上拿走的,我终将一点点讨回。
正文 003 回家(二)
十二岁的时候,慕仁升迁,搬去长安。而金陵城的老房子,算起来已经五年未曾来过。
秀丽的假山,修剪整齐的草木,笔直平摊的甬道,端着盘子的丫鬟,洒扫庭院的仆役…一草一木,纵然犹在梦中,却也万分清晰。
慕文晴狠狠掐了下自己,抑制住了激动的情绪。
她就要见到阿娘了么?
阿娘,阿娘,十年了啊!一转眼,您已经入土为安十年之久。我想了您十年了!
眼前的道路有些模糊,慕文晴轻拭了下眼角,开始飞快的跑动。
转角处,过了这个转角就是燕园。
阿娘很少出园子,很多时候就在燕园内散步。她经常在园中玩耍,阿娘就靠着园子的栏杆,浅笑倩兮,目光柔和看着她疯玩得满头大汗。
小时候她多淘气啊,爬树玩泥巴,所有下人中的男孩儿玩的游戏她都会玩儿。下雨天她会从园中的泥土中挑出蚯蚓吓丫鬟们。晴天,她会绑好了秋千架子在小竹林旁荡漾,趁着丫鬟不注意,笨拙的往上爬。丫头们责骂也乐此不疲。还坏坏的拖着脏手去抱阿娘。那个时候,阿娘总是哭笑不得。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那么淘气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对了,是她的父亲当着她的面儿赞扬月娘听话懂事,她的庶母邵娘子教导有方…
她逐渐变得羞涩,变得温柔,她想父亲大人也这样赞扬自己,也会说一声,阿娘教导有方。
…
慕文晴陡然咬紧了唇瓣,胸膛中,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怒火不停上涌。
脑海中几个画面不停的交织。
阿娘吐血身亡、她一口鲜血喷向文竹、慕文月低眉敛首的笑,笑容温婉而带着一丝胜利的意味!
霎时间,母亲和她嘴角的鲜血在一瞬间放大,猩红色的血铺天盖地而来,覆在了慕文晴的双眼。
慕文晴只觉得双眼发红,五内俱焚,有种恨意熊熊燃烧在胸膛!
她突然很想很想冲到慕文月身前,狠狠给她一个大耳刮子,骂一声“贱人”。
她更想厉声质问孟璟:我嫁与你两年,一心一意待你,甚至担心身体不好,不能为你生儿育女,还纳了慕文月过来。我这般对你好,你为何要那般对我。
她想跑去撕碎这些人虚伪的面颊,把他们狠狠的践踏进泥土…
慕文晴越跑越快,脚步急促沉重而坚定。
转角处,一个淡绿色身影扑面而来。
慕文晴陡然抬头大惊,急忙往一旁侧身。那女孩儿也吓了一惊,往另一旁躲去。
两人擦身而过,“碰”一声,那女孩儿手上端着的盘碟落地,清脆而响亮的碎裂开来。
两人都有些惊魂未定。
“二娘子!”对面女孩儿首先反应过来,一声惊喜的呼唤撞入慕文晴的耳膜。
慕文晴怔怔然望着眼前的绿衣女孩儿。
“巧…巧香!”一瞬间的不确定之后,她也兴奋了。
那丫鬟装扮的女孩儿十一二岁,浓眉大眼,却樱桃小嘴,给人一种清秀而老实的感觉。
“巧香!”慕文晴陡然奔上前,抱住了她,眼框不觉湿润。
巧香,我们也…九年不见了吧!
巧香是慕文晴最开始用的丫鬟,其实也是燕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后来燕夫人看她心性不错,就升做二等丫鬟贴身伺候慕文晴。
只是阿娘死后一年,她家中就来人把她接走,说是寻了户人家定了亲。还以为她找到了幸福,只后来才知道,那户人家的郎君早已病入膏肓,需人冲喜,寻了多处,都没合适的人选。要不就是家中父母不舍卖了女儿入火坑,要么就是那户人家看不上,有些生得实在是见不得人,怕那模样辱没了大户人家的门楣。所以宁愿多花了几十两银子赎回她的卖身契。
巧香嫁了过去,那郎君果然好了一阵,只可惜几月后还是死了,才十三岁的巧香独守空房,等两年公婆去世,家中的小叔子占了家产,赶了她回娘家,娘家人冷嘲热讽,她就投了井。
也就是巧香走了之后,她的身边才有了翠喜…
“二娘子,您回来了。您瘦了,呜呜呜…”巧香也有些呜咽。
当日慕文晴被送走,竟然也没让她带上侍女,只说庙中不许再有女眷,一个慕文晴已是特殊了。
慕文晴定了定情绪,松开还抱着巧香的手,深呼吸,问了最想问却最不敢问的问题:“巧香,娘如今如何?”
巧香激动的表情微微一滞,又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二娘子,燕夫人的病情又…重了…”
正文 004 相见
慕文晴飞快地往园子内跑去。
巧香就要奔过去,还是顿住了,低头捡起了碗碟碎片,才急匆匆跟上。
燕园内静悄悄一片,三三两两丫鬟都不出声,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亭台下细流静静流淌,几丛竹子静默不语,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竹林尖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只静静的飞,不曾呼朋引伴。假山旁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慵懒伸着懒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躺着。
一种沉默安谧在院内静静酝酿。
慕文晴奔入院内,如一阵风,卷起了那深深压抑,如同从细腻夸张色调的工笔画中进入了现实,一切都动了起来。
慕文晴进入内堂,转过碧纱橱,陡然站定了。
看着眼前半新不旧的猩红门帘,她伸出了颤抖的手,久久没曾触摸。
…
“咦,二娘子,您回来了!大师不是说…”身后慢慢围过来好几个丫鬟,说话的正是一个娇羞可人,面上尤自带着妩媚之色的女子。
慕文晴的手缩了回来,她目无表情转过脸,看向这个有些陌生的漂亮丫鬟。
片刻后,她想起了,这不是在娘死后做了通房的玉香么?后来因为和长工通奸,被慕仁悄然打发。
慕文晴审视而带着些鄙视同情的目光让玉香心中一个咯噔,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她赶紧低下头,心中忐忑,为什么二娘子几日不见,眼神似乎犀利了不少。
慕文晴扫过另外几个人,脸孔都有些熟悉,却懒得思索她们的名字。母亲身边除了兰香、竹香,有几个真心?
慕文晴突然有些悲凉,母亲身边还有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而她的身边…
翠喜那张温柔可人的脸又在眼前飘荡,笑起来带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可爱极了!
慕文晴的手捏紧了,其实真正算起来,她才一天没见过这人。如果她没有记错,过不了几日,她又会再次出现。这一次…
慕文晴目光冰冷,在这些丫鬟脸上扫过。
从她出生以来,母亲就一直病怏怏的,不争不抢。好在母亲出身不凡,大户人家小姐的名头压着众位妾侍,她们倒也不敢明目张胆违逆。
不过,这些人,既然不敢明里来,暗地里的勾当就多了!
母亲的病…
“玉香,二娘子回来了,累得慌,还不退下准备梳洗衣服。”略有些严肃的声音传来,慕文晴听了这声音,身子又是一颤。
她猛然回头,看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大丫鬟服饰的女子,清淡素雅,没有任何粉饰,头上只插了一支木簪。
玉香等人似乎挺忌惮这个清淡女子,全部噤声,静悄悄退下。
慕文晴微笑。
“…竹香…见到你…真好…”声音有些哽咽。
娘亲死后,身边两个大丫鬟,兰香和竹香就跟着慕文晴,一个终身未嫁,一个被邵娘子本家一个游手好闲的侄儿看中,邵娘子央求了很久,慕文晴有些为难,却也没准许,后来…竟然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发现竹香赤条条躺在柴房…最后,还是披红戴绿坐上了花轿,却在送亲途中,路过河桥,飞纵入了河中…
竹香清淡的神色缓和,露出个淡淡的微笑,上前了,伸出手轻抚过慕文晴脸颊,把那两颗刚出眼眶的晶莹泪珠拭去。
“二娘子,寺中清苦,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回来就好,燕夫人正盼着您。”竹香柔声安慰。
慕文晴抿着嘴,也露出一个含泪的微笑。她知道竹香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情,对竹香,她有着很多的愧疚。如果不是她如此信任邵娘子,竹香怎么会,得了最后这样的结果。
竹香,你一定,一定会好好的!
慕文晴对着竹香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向门帘。
这一次她的手没有犹豫,飞快地掀开了门帘。
娘亲,十年了,我终于又见了您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慕文晴放轻了脚步,随着竹香悄悄到了房中,垂幔低掩,薄暮青烟,檀香袅绕。铜制金兽是一头小小貔貅,它睁着大眼看着慕文晴,不知是否明白这一面与以前的区别。
帐内传来轻微咳嗽声,慕文晴眼泪无声流淌。
阿娘!
脚步如深陷三尺泥潭,再也挪动不了一步。
记忆中黑灰色的画面在一瞬间变成了鲜活。
耳边的咳嗽声如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