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不用担心辙昂,他身边的人没有问题,鹰迩会看顾着他。我也会注意…”
“嗯!”
转眼一月过去,贞大夫终于来了回信,说是两日内会回来。
蓝乔早早入了妙手堂,师傅回来后,她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呆在药铺。
李子俊正聚精会神看着书,蓝乔轻悄悄走过去,默然坐在他身侧。
良久,李子俊翻页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蓝乔,不由闪烁了下眼神,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蓝乔抿着嘴微笑,“刚来!”
“什么时候去考试?”蓝乔顿了顿还是轻轻问道。
“还有两月!”李子俊微笑道,目光温润,对于蓝乔猜到他的举动没有吃惊,只看得蓝乔脸泛起酡红。
“盘缠够么?”蓝乔思量了很久,还是开口问了这件事情。
李子俊沉下脸来,不再出声。
“我,我没有恶意,我,我…”蓝乔嘴拙,只有在说到她喜欢的医药方面,就会侃侃而谈头头是道,这个时候见到李子俊脸色一变,一紧张,说了半天,才说到点上。
“我借钱给你,等你回来才还给我。”蓝乔强调了一个“借”字,如李子俊的清高,肯定不会同意自己无偿给予。
李子俊还在犹豫,蓝乔却接着说道:“当初你也借了钱给我,让我度过了难关。现在我借给你,不过是还你一个人情!”
李子俊慢慢道:“当初,不过借你十五个铜钱罢了!”
蓝乔却认真看着李子俊道:“铜钱虽少,却是雪中送炭救命钱。我和弟弟流浪多日…我借给你钱去赶考,这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说起来,还是我欠你!是我和我弟弟欠你!”
李子俊转过头,盯着蓝乔看,看到了她眼中的真诚。
蓝乔有点紧张,在这样目光注视下,她觉得自己好似要融化一般的雪水,想在初春的微阳下融解,化成雾气在广袤的天宇飞扬。
李子俊看了她半晌,也微微笑了:“你,也是雪中送炭!”
这笑容如此纯净而温暖,没有往昔的拒人千里之外,没有淡淡的疏离,却带着若有若无的亲近,还有欲说不得的羞涩。
蓝乔本来觉得心中有座火山一直被死死地压制,突然间,这束缚散去,滚烫的岩浆就喷涌而出,心被高高地抛起,不肯落下。
“你…”蓝乔说不出话来,只能悄然用手捻着自己,生怕一开口就泄露了情绪,失礼于人前。
温馨与暧昧在小小的室内飘荡开来,蓝乔觉得室内的空气似乎升温,有点口干舌燥,两人之间呼吸可闻,李子俊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近得触手可及,她很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让这一刻变成千年那么长,那么远。
“喂,你们来了也不给人抓药,就顾着看书!”公鸭嗓早就不是公鸭嗓了,但是蓝乔觉得他现在呱噪得比公鸭子还鸭子。
李子俊低下头收拾书本,刚才的一切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轻烟般散去,不留痕迹。
蓝乔微微有些失望,手中一动,一枚铜钱轻轻抚动。悄然抬眼看去,李子俊嘴角竟然挂着罕见的微笑,蓝乔心情雀跃,站起来好似飘飘荡荡稳不住身形。
“你乐什么啊?师傅快回来了!我们要好好整理干净药店,给师傅看到我们的好!”王林云啰啰嗦嗦道。
“师傅要回来了,我当然乐啰!”蓝乔笑嘻嘻道。
王林云奇怪看了她一眼道:“你好似很开心!”
“那是啊,王师兄,难道师傅要回来了,你不开心?”蓝乔把那弧度拉回了点,又挂上了常见的微笑。
“开心,哪里不开心了!”回答的是施明,从店门外一进来就嚷嚷。
“我们都开心,有些人就无所谓了!”王林云意有所指地瞟瞟一脸云淡风轻的李子俊。
蓝乔假装看不到,转移话题道:“梁师兄和任师兄呢?”
“他们说家中有点事情,迟点过来!”施明回答。手中已经不停歇,拿起抹布,开始清理桌面的灰尘。
蓝乔低着头不好意思,自己来了这么久却呆坐着,再看李子俊,早就收好了书本,准备一天的工作。
他这么多事情做,也不知复习得如何,想必在家中该是挑灯夜读吧!
蓝乔悄悄看过去,还好,没见着黑眼圈。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情愫(二)
第二日,大家翘首期盼,众望所归中,贞大夫终于归来。
蓝乔、王林云等人急忙迎上去,王林云接过了师傅肩头的药箱,看着贞大夫更加精瘦,灰色的衣衫似好多日未曾洗过,一脸风尘之色,不由有点埋怨道:“师傅,您怎么自己也不注意身子,奔奔波波的!这什么人啊,也不体恤师傅,竟然还要劳您大驾。而且您出门连个人也不带着,帮您提提药箱也是好的啊!”
贞大夫年龄见长,这两年已少出吴岩城,没曾想不声不响地竟出门两个月。
贞大夫捋着短短的胡须笑笑道:“这可由不得师傅,有些人的颜面总要给的!”
蓝乔摇摇头道:“这是不是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呢?”
贞大夫哈哈道:“没想到两月不见,乔儿竟然学会了贫嘴!”
蓝乔嘻嘻笑道:“师傅,我给您打盆水来洗洗!”说完就往后院行去。
贞大夫问询了药店的情况,王林云一一回答,听到蓝乔出诊的事情,不由捋着胡须连连点头,王林云纵然不甘,在师傅面前却也老老实实,贞大夫听完,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叹息了声,正望见端着水盆过来的蓝乔,道:“从明日开始,你也自己弄个药箱吧!我跟着一旁先看看!”
蓝乔一愣,等她明白过来贞大夫的意思,顿时又惊又喜道:“师傅,这,我现在还小…”
贞大夫摇摇头,“你年龄虽小,不过悟性确实很高,又勤奋,很多人纵然学了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你这般把握。大胆点,总要多实践才会有进步,趁师傅我还活着,你只管放宽心诊治!”
“师傅!我,我…”蓝乔激动得语无伦次,对于师傅的厚爱更是觉得无法报答,含着激动的泪花,她低下头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她平静下来抬起头,正望见李子俊在离她一两米远处看着她微笑,似乎也为她开心。
蓝乔抿嘴含笑,幸福异常。幸福因为分享而加倍,有对她这么好的师傅,也有真心祝福她的师兄。感谢,让她遇到了美好与真诚的幸福!
贞大夫顺着蓝乔的目光,看见李子俊,也不由有些明了般笑了笑,对着李子俊招了招手。
李子俊上前,喊了声“师傅”。
贞大夫叹息声道:“几时走?”
李子俊脸色微变,再次喊了声“师傅”!
贞大夫却笑笑道:“我知道你有你的志向,本来让你来妙手堂中,我还有着那么点私心,想着以吴岩城小天才的名声,学医一定会事半功倍。现在看来,我却是想错了。”
李子俊开始是讶异,接着又微微露出点惭愧的神色,没有接口。
“你的志向并不在此,几年一度的乡试就要开始,还有两月你就要离开了吧!这些天你也该好好在家复习了!”贞大夫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李子俊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慢慢在贞大夫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道:“师傅的恩德,李子俊不敢或忘。这几年要是没有师傅的照顾,无偿给我药材,我娘的病不会稳定下来。李子俊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师傅对我的好我也知道,只是,只是…”
李子俊顿了顿,终于还是咬咬牙开口道:“只是李子俊不想过这清贫的日子,男儿志在四方,也想一日衣锦还乡,让娘亲过上好日子!”
贞大夫笑着点点头,环顾一圈,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蓝乔身上:“医者父母心,做大夫确实比不上仕途这般显赫与荣耀。守得住清贫,才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至于迷途。你们可明白?”
蓝乔点点头,她明白,尽管她也需要钱,但是她并不会昧着良心赚钱,看看李子俊略微有些惭愧的神色,她不由得开口道:“师傅,其实,历史上也有很多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官。他们要是一心做好事,救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的人,而是一城一城的百姓啊,其实大道至简,殊途同归。只要做事凭着一颗良心,无论什么职业都好,都是有用的啊!”
贞大夫听了她的话,有些揶揄看了她一眼道:“没想到乔儿竟然也牙尖嘴利,哈哈,说得倒是不错。子俊,乔儿的话,你可记下了?”
贞大夫面色严肃起来,李子俊也正色道:“是,师傅,如果我李子俊有幸能够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我一定不会忘记今日师傅和蓝师妹所言!”
贞大夫哈哈笑起来,拉起李子俊,走入内堂,拿了些银两出来要给李子俊做路费,李子俊却坚决不肯接受,说已借到了银两,不能再用师傅的钱。然后就低下头,收拾了书本,回头看看妙手堂,目光在蓝乔身上顿了几秒,最后慢慢走出门。
太阳下,李子俊背负着一身的光线渐渐步出了蓝乔的视野。淡灰色干净的衣角摆动,好似那淡淡的笑容一般,在蓝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刻入了脑海。
蓝乔的手中捏着一枚铜钱,带着淡淡的体温,光润的触感,让她的心酸酸的柔软。明明知道他会离开,但却也没想到这么快,一时间看着那孤寂的身影在转角消失,有些空落落,心中有个角落丢失了一块,就好似被小虫子蚕食的叶片,那是一种隐秘的痛。

“哼,就知道是养不熟的白…”王林云嘀咕。蓝乔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让他把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等下,他家住哪里啊!她要怎么把银子送过去给他呢?
蓝乔突然就奔了出去,王林云见状,不由喊了声:“喂,你急着干嘛呀!”
蓝乔却早就一溜烟儿跑过了转角处不见,左右张望了下,见到李子俊正在前面,不由叫道:“李师兄!”
李子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淡然看着她走进。
蓝乔跑到他身前,压低声音道:“我,我怎么把钱给你?”
李子俊愣了下才道:“明日午时三刻,我在临江边聚缘桥等你。”
蓝乔点点头,李子俊深深看了看她,转身离去。看着李子俊消失在人流中,再也找不到他挺直而料峭的背影,蓝乔才转过身来往妙手堂走去,嘴里还喃喃念叨:临江边聚缘桥!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情愫(三)
第二日,蓝乔揣着两百两银票在身,本担心李子俊路上不大好使,还拿了二十两碎银子,想到包裹大了太惹眼,还是放下了,让李子俊自己去置换就好。
一入妙手堂中才发现已等着好几人,大家知道贞大夫回来,看诊的即刻多了。
贞大夫已在内堂坐镇,桌前还坐着一对抱着小孩的男女。
贞大夫正要看诊,见着蓝乔来了,笑着道:“快过来吧!”
蓝乔应了声,王林云紧随其后,跟着蓝乔入了内堂。
那幼儿一岁模样,睁着两颗黑葡萄大眼看着蓝乔,脸颊微红,嘴唇却红彤彤好似朱砂般,神情有点萎靡。
蓝乔微微笑了笑,在他额头轻轻摸了下,有点热,顺便用手指逗了逗他的小脸蛋儿。小孩儿顿时笑起来,咿咿呀呀呀叫了声“娘”。
蓝乔手一抖,那妇人急忙道:“乖,是姐,不是娘!”
蓝乔低垂了下眼睑,不与这小家伙一般计较,拉起他的小手,按在脉搏之上。
可小家伙却不肯不合作,蹬起小短腿,一脚就揣在蓝乔胸前。蓝乔一时不查,“蹬蹬”倒退几步,一时哭笑不得,那儿才见着小汤包大小,这一踹不会给踹没了吧!
胸前疼得很,当着这些人却不好按揉,蓝乔若无其事地再去看那小东西,尽力把两个不大显眼的酒窝也挤了出来。
“乖,让姐姐看看小手干净么?”
蓝乔再去拉小家伙,小家伙“啊呜”一声,双手在空中乱划,躁动不安。浑身扭动好似长了虱子般,手脚并用,竭力反抗。最后那母亲都掌控不住,差点掉落地面,好在那父亲眼明手快地接住。
诊脉要细心,要静心,发脾气的时候脉动也是有很大的出入,诊出来的结果自然就不会准确。
小病人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
蓝乔凑近了,看向那小东西张大哭泣的嘴,舌尖边缘红,有热。点点头,让那母亲带着小孩儿出门哄哄。
“把昨日今日的症状说来听听。”蓝乔对那父亲道。
小孩父亲点点头,急切道:“昨日开始吐乳,总也止不住!”
“嗯!”蓝乔点点头,“吐出来的是什么样儿?”
“还是白白乳块,没有消散?”
“可有口渴想饮水症状?”
“有!”
“大便何种颜色?”
“好似是…黄色!”那男人想了想才回答。
蓝乔转过头来看看贞大夫道:“师傅,我基本上可以诊断了!”
贞大夫点点头道:“说来听听!”
“观此儿嘴唇舌尖,我又触摸过额头,再结合口渴想饮水症状,虽然不能诊脉,但也看出此儿身体温热,体内当为七分热三分寒,热盛寒少。食前稍稍服用点益黄散,食后多服用玉露散。不知师傅,我诊断可对?”
贞大夫捋捋胡须点头道:“观察细致,望闻问切缺一不可,你做得确实不错!”
蓝乔笑了笑,见着师傅似乎还有话说,知道肯定有诊断不周之处,就恭恭敬敬问道:“师傅,请指教!”
“不过照我看来,此儿舌尖不单红,而且已属赤红,二便虽然为黄色,却也有深黄色和黄白色区分。”转头问那男人道,“你可曾注意?”
那男人微微脸红道:“还是唤了娃儿他娘过来问问。”
一问之下果然为深黄色。
“所以我的诊断是九分热一分寒,实热壮热。无需服用益黄散。”
蓝乔点点头,拿起毛笔开了个方子:寒水石、石膏各自半两,甘草生一钱。【1】
一旁的王林云殷勤地接过来,蓝乔对着他微笑道谢。昨日开始王林云对她的态度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下一个…”
不知不觉已经午时,施明等师兄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蓝乔草草吃了饭,就想着约好了午时三刻,现在应该要出发了。
和师傅知会了一声,就往临江边而去。
虽说是临江,其实这江面并不宽广。不过五十米宽度,当然能够在五十米的水面修建一座七孔的石拱桥的话,那也是了不起的工程。传说这聚缘桥还是百年前修建,现在仍然老当益壮,在吴岩城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蓝乔算算时间,现在才午时一刻,到午时三刻还有一个小时,不用太焦急。
信步行去,一路上有小摊小贩叫卖声不断,酒店铺子的幌子在微风中招展。微阳下,古老的吴岩城悠闲地晒着太阳。偶有行人和蓝乔擦身而过,洋溢在脸上的都是愉悦。
蓝乔脚步轻快,竟然比平时还快了几分,才午时二刻就到了聚缘桥。
聚缘桥横跨江面,桥面雕刻着石狮子,姿态各异,桥面少有损伤,不过有些地方磨得平滑,也难怪,百年间的风雨滴水也可穿石。
时间还早,蓝乔抚着胸口,觉得心跳有些加快。站在桥边左顾右盼,心中思忖他该从哪个方向过来,只希望能在一回眸的瞬间,陡然发现那人。
临河道路两旁人不多,桥对面的茶楼人却不少。中午时分,这是最繁忙的时候,三层的茶楼,很恢宏。第一层中已经客满为患,只见到人头攒动,伙计在其中转来转去,搭着毛巾,一声声的“来了”传得很远。
暖暖的阳光下,靠着桥栏,等着要等的人,吹面不寒,杨柳清风,轻柔掠过脸颊。桥下流水淙淙,江中游鱼嬉戏为乐!轻松而安闲!
蓝乔闭了眼,心渐渐沉静下来。
脚步声在身侧响起,刻意加重的脚步声。
蓝乔欣喜睁开眼,急忙转头望去。
一袭玄衣在清风中飘动,高大身形,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冷冷的眼神。
尹书!
蓝乔有些尴尬,方才转头的动作太过急切,有些失礼。
心中盘算自己该如何做,和他不过见了两次,感谢的话上一次也说了,他还爱理不理的。虽然装作不认识很不礼貌,可也好过被人无视。
蓝乔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侧身继续靠着桥栏,望着平静的江水。
半晌身边也没有动静,蓝乔心中松了口气,该是走了吧!悄悄转转眼珠子往一侧看去,顿时就愣住了。
尹书仍旧站在老地方,一步儿也没挪动过。见蓝乔转过头来,尹书也不出声,袖口一动,手慢慢抬起,一个蓝色的钱袋就出现在眼前,隐约可见歪脖子乔木。
这不是她前些日子被偷的钱袋么?怎会在他那里?
“你的?”
声音低低的,带着流水般的清润。蓝乔这才发现其实他说话很好听。
“嗯…”
蓝乔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太小人了,瞧人家多好啊,又追回了一次钱袋。正要上前感谢了接过。却见到桥面上李子俊已经慢慢行过来。
和他约好,却同别人接触,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还到了别人手中,对古人而言,实在是不妥当!
电光火石间,理智的大脑没来得及控制感性的行为。
“不是,不是…”蓝乔一瞬间止住脚步,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不是?”尹书狐疑看着这钱袋,那日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发现他手中钱袋似乎眼熟,就截了下来。今日在对面酒楼见她站在桥边,所以才过来询问。
“不是!”蓝乔正色道,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
“里面还有银子!”尹书盯着蓝乔冷冷提醒。
“不是!”蓝乔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
尹书不再说话,手一扬,蓝色的钱袋“咻”一声,划着完美的抛物线,就飞向江中。
“既然不是,留之无用!”尹书好似扔了什么烫手的山芋,飞身跃起,身形先落在桥面栏杆,又扑向对面酒楼,一闪之下就入了三楼雅座。
茶楼上,四个金色招牌大字特别刺人眼:“祥丰茶楼”。
再看向江中,早不见了蓝色一角,江水平静流淌,那点吞噬竟没有留下一点涟漪。
……………
【1】《小儿药症直诀》玉露散(又名甘露散)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情愫(四)
蓝乔一阵无力,反应,用不着这么大吧!
李子俊淡淡的声音已经响起:
“我来迟了么?”
蓝乔猛地转身,见到李子俊站在桥边的柳树旁,清远的姿态就好似垂柳般飘逸,略显单薄的身形并不能掩盖他挺拔的身姿。
蓝乔一时移不开眼,看着李子俊说不出话。
李子俊没出声,嘴角却渐渐翘起来。
蓝乔回神,顿时脸就红了。
从衣袖中拿出牛皮纸包着的银票,她的衣服袖子里面有个内袋,是芍药给绣上去的,觉得这样比较方便,如果是放在胸口,要买个什么东西,掏进去会很难堪。
双臂一伸,她把牛皮纸递给李子俊,李子俊并没有急着去接,双目深深看了看蓝乔道:“银两我会还!”
蓝乔觉得那两汪深幽的潭水好似有魔力一般,召唤着她深深沉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移开目光,低头摆手:“不用…”
突然想到这样李子俊肯定多心,会不会伤害他自尊心?
“嗯,不用…急!”
李子俊接过牛皮纸,也没有打开看就径直往胸口塞去。
两人呆愣愣,都不出声了。
蓝乔突然想到了上一次在妙手堂中那飘荡的氤氲暧昧,觉得脸颊又开始烧起来。
必须要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平静,蓝乔想到手上还有个小瓷瓶,急忙递给他道:“哦,先前那银票,你去兑换点银子,路上会方便点!这是提神醒脑的药膏,我自己调制的。你现在要在家里用功,用点效果更好。不要熬夜,熬夜的话头脑会变得迟钝,对视力也不好。那银子要收紧了,你去赶考还要两月,门户要紧闭…”
李子俊开始呆了下,然后突然抿了抿嘴,嘴角渐渐上扬,继而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蓝乔陡然停了下来,脸涨得通红,捂住了嘴,她说了些什么啊!她当他是她家的蓝宇么?
李子俊接过瓷瓶,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蓝乔一点,轻轻说了声:“等我!”
蓝乔愣在聚缘桥边,看着李子俊慢慢回身走出她的视野。良久才把头埋进臂弯,慢慢靠在聚缘桥的桥梁上,她细细回想了一番,这才确认李子俊是真的说过等他的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临江微微笑起来。
这是承诺么?
蓝乔从袖中拿出那枚铜钱,上面穿了一条红色丝线,照着太阳,透过方形的孔,她看到了对面江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隐藏在平板的脸后,每个人是不是都有一段故事,有悲有喜,在大千世界演绎。她,蓝乔,该是一出喜剧吧!
酒楼上,三人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尹书,你可比不上那少年!”萧逸训笑眯眯看戏,“吉老,以为然否?”
吉老轻咳一声道:“公子,若论相貌,尹书还是略盛一筹。可就是冷冷的,会吓跑了小姑娘。”
“有道理,难怪蓝姑娘连钱袋都不要,也不想和你说话!”
尹书面无表情,好似没听到一般,任由两人调侃。
萧逸训看着无趣,突然诡异一笑,手中白玉骨扇猛然抛了出去,直直落向江中。
“哎呀,我的扇子,这可是父…亲赏给我,要丢了,可怎生交代?”萧逸训夸张哀叹。
吉老撇开眼,装作没看到。
尹书额头青筋微微跳了下,最终还是飞身出窗。
萧逸训笑容渐消,沉着脸,敲着桌面道:“宋府,赵府,与这件事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镇南王…今次无斩草除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怕安静个两年,又会死灰复燃!”
好似欲摧城的黑云压着房间的空气,吉老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却恭恭敬敬道:“公子,两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萧逸训闻言,轻轻一笑,一时间云开雾散,霁月风光。吉老悄悄擦了下额头的薄汗。
萧逸训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我还真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再翻出多少风浪!”目光一转,见尹书已经从临江中跃出。
尹书衣衫下摆湿透,抿着唇,一言不发把白玉骨扇扔给萧逸训。
萧逸训也不生气,笑眯眯接过,突然开口道:“不回去?”
尹书看了他一眼,不出声。
“那可是礼部肇尚书之女,京城第二美人…”
“你喜欢,你拿去!”尹书冷冷甩了句。
萧逸训笑嘻嘻道:“我倒是想要,可我已经有了一妻两妾,肇小姐过来,可委屈了佳人!况且,肇小姐已经誓言非君不嫁,京中皆知…”
尹书脸色难看得紧,吉老偷笑。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话题一转,“你兄长议亲莫家?”
“嗯!”
“莫家已失散十年!”
尹书抬起头看着萧逸训,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可是算计自己的兄长,这…
萧逸训一直嘴角勾笑,斜眼看着他。显然在等着他的答复。
尹书犹豫了一阵,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半年,看着他!”萧逸训神色肃穆。
尹书点了下头,径直出酒楼,这次是走楼梯。
“公子,不接回他么?”吉老迟疑了下,有点疑惑地问道。
萧逸训仰天长叹一声道:“局势未定,家中那位好弟弟也是蠢蠢欲动…缓缓!”
脸色一沉,看看身后的吉老冷笑道:“我们也该回去。今次若不是贞大夫,后果只怕不堪设想。着人暗中保护好贞大夫。”
吉老恭敬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