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狂乱得简直要发疯了。她不眠不休地守在由由和闪电的身边。不过几天功夫,整个人就熬得几乎没了人样。
她从前是不信鬼神的,但是现在她信了。如果没有超自然的力量,她怎么可能会到这里,与由由,还有她的闪电结下这样的不解之缘?
她毫无办法了,只能跪在了地上埋下头,闭上眼睛祈求神灵的护佑,祈求奇迹的出现。
她被骊芒从身后抱起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她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咬他的肩,骂他冷血。因为他强迫她去休息。
骊芒紧紧抱着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心口处。
木青埋首在他怀里呜咽着哭泣,不敢去看由由和闪电憔悴的样子。
骊芒不断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她。
木青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她听见由由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呻吟着说口渴。
木青飞快地推开了骊芒,正要过去给由由喂水喝,突然她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了那群猴子。
会不会是猴子们得了什么病,然后传染了给了抵抗力较弱的由由和闪电?
她手中的碗砰地掉到了竹地板上,砸成了几瓣,转身几乎是疯狂地往猴子们栖息的大树跑去。
骊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她吓了一跳,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木青喘息着跑到了猴子树下,当她抬头的时候,她愣住了。
前几天还病恹恹的猴子们,现在居然重新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见她过来,吱吱地乱叫,在枝叶里爬来爬去。
木青呆呆地看了一会,浆糊了几天的脑门仿佛突然清醒了起来。
猴子们不会无缘无故地集体生病,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好了起来。一定是这几天里,在它们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骊芒已经赶到了她身边,见她仰首怔怔凝望着猴群,跟着抬头看了一会,有些不解地扶住了她肩,正要劝她回去,木青突然大叫了起来:“快看,它们在吃什么?”
骊芒又看了下,仍是看不出什么,木青却已经自言自语起来:“不对……从前从没看见它们吃过这东西,现在突然吃,一定是这东西的功效……骊芒,骊芒,你看见没有,快去找这种东西!快去!”
骊芒仍是有些不解,但是他看到了她眼里突然燃起的希望之火,亮得她一双眼睛都像要燃烧起来了,他突然像是有些明白过来,猛地抬头仔细地看着猴子。
他看见大多数猴子们嘴里都在动着,仿佛在咀嚼什么东西。再仔细看去,它们前爪上抓着一种紫红中泛了绿色的草茎,吃的应该就是这种。
“快,快去找这东西,它们吃的!由由闪电可能会有救了!”
木青已经在焦躁地用力推搡他了。
骊芒抚慰似地拍了下她,走到树下拣了段猴子们掉下来的残茎,仔细看过,又闻了下味道,朝木青点了下头,朝谷口方向飞奔而去。
木青几乎是拖着颤抖的腿回到了屋里。她喂由由喝了水躺下,然后就把哭声已经弱得像猫一样的闪电抱在了自己怀里,不停地轻拍着他的后背,闪电间或会抽搐。他动一下,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下。
傍晚的时候,骊芒终于回来了,带了一大篓子这样的草茎。他说是攀附着老藤上到猴子们经常出没的悬崖上采来的。
木青立刻煮了一大锅子的浓汁,让骊芒喂由由喝下去,她自己用勺子喂着闪电喝。
由由喝了之后,慢慢地沉沉睡去了,闪电却喝不下去,她喂几口,他就吐出几口,即使捏着鼻子强行灌下去,也很快呕了出来。
木青已经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骊芒从她怀里接过闪电,让她自己去喝。
木青这才如梦初醒,急忙把汁水倒在了碗里。
熬出来的汁水是暗绿色的,苦涩得要命。她不停歇地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骊芒也看得不忍,按下了她手中的碗。
半夜的时候,极度饥饿的闪电终于呜咽着开始慢慢吸吮她的乳汁,虽然也呕出了一部分,但应该吃进去了一些。
闪电终于也沉沉睡去。
骊芒一直抱着缩在他怀中的木青,直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木青惊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就扑到闪电和由由的身边。
这几天来第一次,闪电的呼吸均匀而安详,而他身边的由由也已经睁开了眼,看着她。
晨曦中,她的脸色仍是那样苍白,但一双大眼睛里却重新恢复了流动着的活气。
“青青……”
她用沙哑而微弱的声音叫她。
木青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回头想和骊芒分享喜悦,这才惊觉他竟靠坐在墙壁上歪着头睡去了。
由由和闪电生病的这几天,每当她因为绝望而焦躁,甚至对他发脾气的时候,他总是默默抱着她,让她尽情发泄。
他已经连着几夜没有睡过好觉了,昨夜又这样坐着抱了她过夜,一定是累极了。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轻轻拍了下他的脸。
“怎么样了?”
骊芒立刻惊醒了过来,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看起来眼眶深陷。
“他们好些了……”木青眼里刚才的泪还没干,新的又涌出来了,“骊芒,谢谢你……”
骊芒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伸手揉了下自己的脸,笑道:“太好了……我再去熬药。你太辛苦了,去躺着再歇会吧。”说着便撑手在地要起来,却嘶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木青知道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下肢麻木。这样抱着她坐了一夜,不麻才怪。
她把自己的枕头拿了过来,放到了地板上,把他按了下去。
“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去煎药。”
她的口气很轻松,却含了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骊芒听从了她的话,躺了下去。
木青下了楼梯,到火塘边生火煮药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什么在轻轻舔着自己□在外的肩膀。
是小黑。
过去的几天太过压抑了,她甚至忘了小黑的存在。
她紧紧地抱住了小黑的脖颈,把脸贴在它厚实热乎的颈项上。
小黑仿佛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喜悦,趴跪了下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身体。
药汁熬好了,木青等温凉了之后,端到楼上喂由由喝了一大碗,自己也灌了满满一肚子。下楼看见小黑还在附近徘徊,心念一动,招手叫它过来,按住它头,强行也灌了些进去,弄得小黑等她一松手,哧溜一下就逃得老远,叫都叫不住。
骊芒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
在这期间,木青喂由由又喝了次药汁,给闪电吃了好几次的奶,换了尿布。
骊芒醒来的时候,看见由由已经躺在那里,笑嘻嘻地和醒着的闪电在玩,他的鼻子里闻到了来自下面火塘处传来的肉香。
木青在给他煮晚饭。
噩梦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又连着休息了好几天,由由和闪电终于完全恢复了健康。
由由好了之后,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木青知道她应该是想家了。
再好的地方,没有亲人在身边,时间长了也会失去味道,更何况是这样大病一场过后。
问过了她的意思后,骊芒决定送她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网上找过来的图,他们居住的山谷,有些像……
五十章
大约半个月后,骊芒和木青一道离开了谷地,送由由回去,小黑也跟了出来。
本来之前计划是骊芒一人送由由的,但是考虑到来去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而地里已经被耽搁了些日子的成熟黍子必须要先收掉,所以两人只能先忙着地里的活。等全都妥了,骊芒第二天要送由由出发了,半夜的时候突然又说不放心木青一人带着闪电留在这里。商量了之后,最后决定还是一道出去,把小黑也带上。
跟着骊芒一道外出,木青本来也是愿意的。既然已经生活在这个丛林时代了,她也就不可能永远只蜗居在山谷一角之中,躲避着丛林世界里的险恶。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闪电,怕他受不住在外的颠沛。但见他自从病好之后,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不但能自己稳稳地抬脖子,抱在手上感觉也实墩墩了不少。想来只要路上多加注意些,加上有骊芒和小黑在侧,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所以终于这样决定了。但为了确保路上万无一失,她还是做了些准备的活。
从开春到现在,大半年的时间下来,她手上已经存了各种各样足够多的动物皮毛了。木青挑拣了一些,整齐地裁边,用骨针和藤线把一张张的皮毛缝合了起来。
骊芒和由由起先见到她缝的这个特大号口袋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等木青从盖房用剩的竹堆里挑出了些粗细均匀的竹竿,指导着骊芒用藤条把竹竿缚扎起来,立成一个不到一人高的锥顶框架,然后把缝好的大口袋倒扣上去的时候,他两个人都还不明所以。
木青告诉他们这叫帐篷,白天收拢了可以很方便地随身携带,晚上的时候支开,人睡里面就可以避免风寒露宿,为了方便进出,她还特意留了一个方形口子,可以单独悬挂一块兽皮门帘。他们两个这才恍然大悟。骊芒还好,他早就习惯了她隔三差五地捣腾出来一些新鲜东西。但是由由摸了半天的帐篷,看着木青的眼神里简直充满了崇拜之意。
考虑到现在是秋凉,怕夜间有些冷,木青干脆又用厚些的皮毛缝了三条睡袋,小的给由由,两条大的一条给骊芒,一条给自己和闪电。又把所有粮食都藏进了山洞,用石块严严实实地封好了洞口。最后把养的野禽们都赶到了同一个栅栏里,上面搭了个草棚,投放了足够的草料,加上栅栏里本来就是片草地,秋日草籽更多,估计能撑个十来天。养羊的山洞里也一样投了足够的干草料。所幸这些动物都还带了先天的野性,吃饱了就会停止进食,不会像后世的一些家养动物一样,只要有食,就一直吃到撑死为止。
等全部准备工作都妥当了,这天一大早,一家人出了谷底,沿着大河逆流往聚居地的方向出发而去了。
丛林的秋虽然短暂,但少了炎夏的酷热和雨水,天空蓝得像是最纯净的宝石,阳光灿烂,加上行程不急,所以事实上只要木青有心绪的话,完全可以把这次的出行当做是次远足出游。
骊芒身负重担,左肩背的鼓鼓囊囊的大皮袋里装了他们的帐篷、食物和带给族人们的盐,右肩扛着十来根充作帐篷支架的竹竿,武器当然也是随身携带的。帐篷虽然小得只能容下他们四个并排躺着,但因为厚实皮毛的缘故,折叠起来体积仍不算小,分量也重。所以木青拒绝了骊芒要把闪电也背负在自己身上的提议,用个兽皮缝的兜把闪电兜绑在自己身前,上面还连了个可以掀开或者盖上的帽,把闪电遮得严严实实。偏偏小家伙不老实,趴在皮兜里扭来扭去,不时用手扒开上面遮住自己视线的兜帽,好奇地东看西看,惹得木青好笑不已。
由由向来就很懂事,知道他们这次是特意送自己回去的。虽然对这里的生活有些不舍,但想到很快就要和离别将近数月的家人见面,仍是十分高兴,主动要帮着拿东西。木青拗不过她,就让她提着自己本来拎着的篮子,里面装的是为了方便,特意分出的今天白天要吃的东西。
当然一行人里最兴奋的要数小黑。它平时虽然也时常偷溜出去玩,但像现在这样和一大帮子人一道大喇喇外出远行还是头回,兴奋地在木青身前身后窜来窜去。没一会大概嫌他们走得慢不过瘾,撒开了腿飞快地消失在丛林里,一会却又自己从边上钻了出来,抖抖身上不知道从哪里粘过来的枯草败叶,或者丢下一只刚被它咬住的小动物。
小黑的嗅觉和听力灵敏异常,木青完全不会担心它自己跑丢。
傍晚的时候,他们停在了河流边上的一个地方。一行人放下了东西。骊芒选了个避风的平坦处,将竹竿一一插入地上固定后,很快就搭好了支架,再把帐篷皮覆上,四角用绳索打结固定了,里面也摊了一层同样用兽皮缝的地毡,一个简易的帐篷就搭好了。夜间他们睡在里面,小黑就趴在外面守着。
丛林里的大型猛兽一般都是昼伏夜出的习性,而且有水的地方更容易招来口渴的野兽,所以骊芒半夜的时候起了好几次,见小黑并未离开,只是紧紧挨着帐篷趴伏在地上,一听见他的动静就警觉地抬头,一双眼睛在夜色里闪着近乎暗金色的瞳光,这才有些放心,鼓励地摸了下它头上的长毛。
这样几乎算是悠闲地走了将近**天,终于接近了骊芒原先的部落所在。
对于木青来说,这一趟与一年多年相向方向的那次完全是不同的感受。那时的她刚被骊芒的族人驱赶出来,跟着对自己不离不弃的骊芒顺着大河流淌的方向东去,有的不过是一丝挥之不去的对未来的茫然。但是这次真的十分放松,甚至可以称得上快乐。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一个可以全身心托付信赖的男人,还有一个骨肉相连的孩子。她也根本不会担心自己这次的回归会让骊芒的族人再次对她群起而围之。因为骊芒说过了,他不会进入聚居地,只在林子外面用他前次与由由父亲约好的特定的哨语来通知他。一俟他出来接走由由和他们带来的盐巴,他就会带着她立刻踏上返程。
越靠近聚居地,不同于由由的欢喜,木青发现骊芒越沉默起来,嘴紧紧地抿着,下巴正中凹陷处一个小窝。
她和他共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是他心情凝重时不自觉会露出的表情。
骊芒毕竟和她不同。或许这就是他的近乡情怯吧?
恰也是黄昏时分,停在了熟悉的那片林子外面,骊芒打了几声尖锐节奏的呼哨声,很快,隐隐地就从林子另一头的聚居地里传来了回声。
他拣了块平整的石头,让她解下闪电坐在上面休息下,自己默默接过了闪电。
闪电虽然还不十分重,但背负久了,她肩头还是有些酸胀。
“你……要是想的话,就送由由进去好了。我可以在这里等下,有小黑在,没事的。”
木青一边揉着自己的肩,一边看着他微微笑道。
骊芒怔了下,随即也笑了起来,简单道:“他们未必想见我。”
木青呵呵一笑,从他手里接回了闪电扶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抖着腿逗他玩。闪电发出了呀呀的欢笑声,吸引了骊芒的注意力,他也蹲到了木青身边,有些笨拙地一起逗弄着闪电。
没一会,由由突然欢呼着朝前奔去,边上的小黑立刻竖起了颈上的毛,蓄势待发的样子。这是它见到陌生人时惯会摆出的攻击架势。
木青抬眼望去,见林子里出现了娜朵和由由父亲的身影,两人正急匆匆地往这里赶过来。心中一下欢喜,急忙喝了声小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抱着闪电与骊芒一道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读友,这两天我父亲生病住院,我是长女所以比较忙,更文无法保证,接下来几天要改成双日更了。见谅。清歌留。
五十一章
一年多没见的娜朵样貌看起来和从前差不多。她应该听自家男人提过木青生了个儿子的事,所以现在见到她抱着闪电,倒没多少惊讶,只是显得很高兴,上前逗弄着闪电,问东问西起来。
由由见到母亲就紧紧抱着她大腿,娜朵嗔怪似地推搡了下她的头。可能是因为生活艰辛的缘故,从前在聚居地住的日子里,木青很少见到她对自己的孩子们会有什么亲昵的举动。现在的这个推搡,却也透出了一丝爱怜和欣喜之意。
很快木青就觉察到娜朵其实是在强作笑颜。她的眉间隐隐带着丝忧虑之色。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下她原因,一边的由由父亲已经对骊芒说了出来。
聚居地里正在蔓延着一种可怕的灾难。孩子们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先后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照,老女人的巫药也无法抵挡。开始只是少数几个,到现在已经蔓延到至少一半了,由由的弟妹更是一无幸免,不管娜朵怎么用心照料,他们还是一个个地染病,一天天地虚弱下去。大人们已经好些天没有出去狩猎采集了。他们相信这是来自丛林之神的惩罚,每个夜晚都要起火供奉牺牲,希望他们的诚心能让神灵收回降在孩子们头上的愤怒之火。但是没用。刚刚昨天,最早出现病症的那个孩子已经死去了。悲伤和恐惧正笼罩着这里的上空。
娜朵听着自己男人对骊芒说着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了起来,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从她黧黑的指间慢慢渗了出来。
木青和骊芒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万万没有想到,聚居地里的孩子们现在竟然也出现了之前由由和闪电的症状。她原本一直以为那些猴子们是病源,因为空气的传播让附近的由由和闪电被传染了。但是现在看来是她冤枉猴子们了。这很有可能是场在免疫力较弱的孩子中传播的丛林里的秋季瘴疠。
以防万一起见,出来时木青往骊芒的皮囊里也装了些那种紫绿色的草药。骊芒这时已经取了出来,递给了由由父亲,飞快地把由由和闪电的事情提了下,让族人们赶快去采摘这种一般只长在悬崖上的植物。
娜朵和他男人虽仍有些半信半疑,但脸上已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立刻紧紧捏着草药要往聚居地去。由由父亲走了几步,突然回身拉住骊芒,让他一道带他们去寻找。
骊芒立刻应了下来。突然想起自己来之前对木青的许诺,一下又有些为难,看向了她。
木青朝他点了下头。
骊芒略想了下,走到木青身边压低了声歉然道:“恐怕今晚是走不掉了。你们晚上暂时住在娜朵那里……”
木青摇头:“我和闪电还有由由就住这里。你帮我把帐篷搭起来就好。”
骊芒一怔,以为她还是有些生气,附到她耳边低声央求:“就一晚……出了这样的大事,我要留下来帮忙……我会和以加说的,他们不会为难你……”
木青微微笑了起来。
她之所以要住外面,考虑的是瘴疠的传染性。虽然由由和闪电染过一次已经痊愈,但不确定他们体内是否已经形成了免疫系统,怕进去了万一再受感染,所以才这样提的。也不隐瞒,立刻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提醒要尽快把染病的孩子和其他人分开隔离起来,免得再扩大范围。
骊芒立刻相信了她的话,也不再耽搁,叫由由父亲和自己一道搭好了帐篷固定住了,然后背向着娜朵他们,伸手用自己的大拇指轻轻抚触了下木青的额前的发,喝了声小黑好好看守着,这才转身与他们一道匆匆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娜朵送了吃食过来。
她的愁容还未完全消去,但比起先要好了许多。她说骊芒找了以加,让他把染病的孩子都集中一处暂时安置到聚居地外围,留几个大人照看。以加起先有些犹豫,但听说是木青的主意后,立刻就应允了下了。现在骊芒和以加已经带着一部分男人们撑着火把连夜去寻找那种平日很少见到的草药了。虎齿被派到这里给木青守夜。
木青抬头望去,看见他正在不远处的林子边上靠着棵大树坐着,地上放了武器。他正看向这里,撞见了木青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木青朝他笑着招了下手表示感谢。
虽然已经有小黑了,但多个虎齿在边上守着,她确实觉得更放心些。
夜幕降临了。娜朵要回去到隔离区照看生病的孩子,匆匆告辞离去。秋夜更深露重,木青把本来给骊芒的那个睡袋拿到了虎齿面前,教他夜间可以躺进去稍微休息下。望着虎齿又是惊讶又是感激的表情,木青有些过意不去。其实该感激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由由在她自己的睡袋里睡着了。闪电一边吸着乳汁,一边也眯着眼睛睡过去了,只是嘴巴仍叼住木青□不放,偶尔还要咂吮几下。木青抚了下他的额头,把自己□从他嘴里轻轻退了出来。
木青有些睡不着觉。闭上眼睛想着骊芒此刻在什么地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阵小黑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嗬嗬声。
应该是有什么情况了。
木青从睡袋里爬了出来,掀开帐篷帘子探出头去。
她有些惊讶。
呶呶竟然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点点月光透过枝叶间的罅隙洒在她身上。看起来有些清冷。
她似乎还想过来,只是惧于帐篷边上的小黑,这才停住了脚步。虎齿正站在她身边,和她低声说着话,应该是在请求她回去。但她丝毫不为所动。
木青犹豫了下,回身加了件沙皮的外套,指尖触摸到了衣兜里的坚硬,这才弯腰从帐篷里出来。
她对呶呶了解不多,但有一点很清楚,自己现在如果不出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来找我?”
木青拍了拍小黑的头,等它蹲了下去,这才看向呶呶平静地问道。
呶呶盯了她半晌,身子动了下,仿佛要朝木青走过来。
虎齿显得有些焦急。他或许之前被吩咐过不能让呶呶接近这里,所以试图再次阻拦。
“滚!”
呶呶看都没看他一眼,喝了一声就继续朝前走。但很快被虎齿用手上的锐矛拦住了。
呶呶脸上现出了愤恨之色,就在她抬手欲打虎齿的时候,木青让虎齿松开手。
“她可能有话要和我说。”
她对虎齿微笑着说。
呶呶哼了一声,拐过帐篷往不远处的溪边走去。走了几步,见木青并未跟来,回头挑衅地问道:“怎么,你不敢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木青笑了下,慢慢跟了过去,停在了溪流边,两人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你为什么要回来?”
沉默地盯了银光闪闪的溪面片刻,呶呶突然开口问道。
木青怔了下,但她还没回答,呶呶已经自顾又继续说下去了:“你被我阿爸带去丢弃在林子里,我以为我从此再也不用看到你这张脸了。但是你居然又回来了!你还带走了骊芒!他是我的男人!”
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木青原本以为是责问她这次的返还。但立刻就知道了,她指的其实是去年的那次。
“他现在是我的男人了。”
木青很平静地说道。
呶呶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应。侧头斜睨了她片刻,这才哼了声道:“我其实还是太心软了。当初要是叫我阿爸把你杀死就好了。那就再也没有后来的麻烦事。”
木青看了她一眼,从前偶尔会在自己心底里揣测下的疑惑被证实了。但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其实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了。她只是关心和骊芒有关的。
“图鲁和刚突要害骊芒,你知道的?”
她突然问道。
呶呶的语气很快就生硬了起来:“不,我不知道。我央求阿爸远远地丢掉你的时候,只是恰巧被图鲁偷听到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如果我知道,我还会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从前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他在我心里胜过一切,以加也比不上。他的胸口顶有锐矛的话,我愿意替他去抵挡。我真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这样他才能知道我是那个对他最好的人!”
她的语气近乎热烈,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是天上的星。
木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以加,你们的新达乌,他才是你的男人。你的好要对他表现。”
呶呶冷笑了起来:“他不需要我的好。他有的只是算计和野心。那次的事情,你以为他是干净的?他知道刚突和图鲁的谋划,不但不加阻止,我甚至怀疑他也从中推了一把。我阿爸死了,他就和图鲁争夺达乌的羽冠。就像两只贪心的狼,相互撕咬着肉。他比图鲁厉害,他抢到了嘴。但是如果骊芒还在,怎么可能轮到他做达乌?如果骊芒成了达乌,我就是他的女人了!所以我恨你,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给我的族人和骊芒带来灾祸的怪人!”
她的目光变得飘忽起来,木青有些警觉,正要离她再远些,她已经突然朝木青扑了过来,一把揪住她束在脑后的长发,拽了过来往溪流里捺去。
呶呶力气大,又是使出了全身劲道的,木青整张脸被她压得浸在了水面之下,一时不备呛了水进去,难受得要死。
“你还给骊芒生了孩子?你这个丑女人!你的孩子会被哈拉带走,他会受到诅咒……”
呶呶一边用力不住按压,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