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润知道要糟糕了,她已经听见十几步外的房间里响起了声咳嗽。
谢无声的臂膀还像铁钳一样地夹紧着她,低头想要找回刚才被她逃脱了去的柔软的唇舌。
吴润一急,用自己穿了拖鞋的脚用力踢了下他的小腿,低声怒道:“我爸要被吵醒了!你不要闹了!快走!”
今晚第一次,谢无声仿佛终于听清了她的话,抬头看了下她身后的方向,也是低声应道:“被你爸看见正好。我要向他解释下失踪了半个月的原因……”
这个家伙,他是铁了心地要耍无赖了?
吴润恨恨又踩他一脚,回头看见老爸房间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估计很快就要出来看个究竟了,急了起来,用力推他出去,压低了声恳求了起来:“谢无声,算我怕你了。求你快走行不行?”
“明天六点我在街口等你,你出来。”
他松开了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见她不吭声,一双手立刻又抱住了她的腰。
“好好……,知道了。你快去。”
屋子里已经传来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吴润焦躁起来,猛地推他,不想他却已经再次松开了手,她推了个空,身子朝前一倾,被他扶住了,探身过来飞快地亲了下她的唇,低声笑了下,已经敏捷地闪身离去了。
“谁……在那里!”
谢无声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的小巷里,吴润身后已经传来了自己老爸的声音,急忙拉了下外衣,回头应道:“爸,是我。”
吴爸认出了吴润,嘀咕了起来:“你这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下来站后门口做什么!我听见响动,还以为是小偷……”
吴润探身出去看了一眼,暗巷里黑漆漆一片,早看不见他的人影,这才关了门上锁,朝吴爸走了过去。
“睡不着觉,觉得有点闷,所以下来透下去。现在感觉好多了。我去睡觉了,爸你也去睡吧。”
吴爸叹了口气,嘴里嘀咕了起来:“大半夜地不睡觉瞎折腾……,早嫁出去就没事了……,唉,那个小谢也真是的……”
吴润装没听见,上楼回了自己房间。睡不着觉,她在极端痛苦中开始数羊,数到脑海里出现的那一只只羊都长了一张和谢无声酷似的脸的时候,吴润哀叹了一声,俯身拿个枕头压住了自己的脸,恨恨骂了一声那个人。
咒你回去也睡不着,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失眠。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谢谢大家的宽容。

第二十八章 …

“Alice,南方的米先生,跟进得如何?”
毛爱爱刚进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那个工作狂上司John。
毛爱爱翻了个白眼,口气却是极其认真:“John,那位米先生,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非常难以接近。很遗憾目前为止还没进展,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好吧。我对你一向很有信心。希望在我离开前,能从你这里听到好消息。”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毛爱爱可以想象得到John此刻的表情。他大概也非常想在离开前给他的老板上交一份完美的成绩单吧。
毛爱爱嗯嗯了几声,再次认真表了态,挂了电话。
她靠在了椅子上,脑海里浮现出了早上在走道碰到娜娜时她那一脸的春风得意,一想到以后可能要在那女人手下吃饭,她就不自觉地开始鄙视自己昨天的不战而逃。
又没刨了他米家的祖坟,不就占了回口头便宜吗?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的妹妹可是有救命之恩。
说救命之恩一点也不为过。试想下,如果她当时没过去路见不平替他妹妹挡了色狼,后面会发生什么可说不准。这样的恩德,不过搭了回免费的顺风车就能两下抵消?不不,这也忒廉价了。
毛爱爱觉得自己那颗本来已经瘪得像被钉子戳破了漏光了气的皮球心脏又开始慢慢地蠢蠢欲动起来,仔细回想着昨天和那个男人见面时他的言行举止,复原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最后,她下了个结论:这个被她在口头上狠狠调戏了一把的男人大概是想狠狠地调戏她回来,但是很遗憾,这明显不是他的长项。而且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至少不讨厌她。
毛爱爱像打了鸡血般地兴奋了起来。
和男人周旋,那本来就是她的长项。至少这个姓米的看起来还算养眼,对着他应该不至于会像之前那个正雄李那样叫人生理性厌恶。
豁出去了,为了John现在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
毛爱爱还在冥思苦想怎么再去勾搭那男人,桌上的手机响了,瞄了一眼,一下来了精神。
是米依。
“爱爱,明天我二十岁生日,家里开个party,你过来啊,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润润了,她答应了呢。”
米依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
答应,自然要答应。
毛爱爱放下了手机,又和吴润通了个简短的话,约定明天一道去买礼物之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感觉不错。她已经可以预见是个好的开始了。
***
下午五点五十五分。
吴润跟吴爸打了声招呼就往街口去了,有点遮遮掩掩。
到了那盏路灯下,她一眼就看见谢无声的那辆车子停在街口,有点扎眼,急忙一路小跑到了街口右拐站定了,这才等着他自己开过来。
“我过来了。你有什么事快说。”
吴润的声音有点冷淡。
“上来。”
他把车子停了下来,从里推开了车门。
“我答应你出来,没答应你别的。”
吴润还在坚持。
谢无声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无奈:“润润,现在是我求你了,求你上来,求你跟我去个地方,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吴润几乎能看见自己在他瞳仁里的两点人影,现在这双眼睛正在望着她,她觉得自己仿佛倒栽葱地一头扎了进去,有点晕。
他对她的影响力并没有随着这半个月的不见面而有丝毫的减弱。这让吴润有点沮丧。还在摇摆不定间,他已经下车绕了过来打开一边车门,把她强行推了进去。
路上,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吴润只是感觉到身边的他不时会侧头看自己一眼。
车子开进了一个看起来还很新的小区,停在了地下车库。
“到了。我住这里。”
他下车,打开了吴润这边的门。
“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吴润有点戒备地抬头盯着他。
谢无声一下笑了起来:“下来就知道了。你再不下来,我抱你上去。”
吴润只好下车了,跟着他坐电梯升到了十七楼。
房门打开了。
这是一套面积将近两百方的房子,但是唯一的感觉就是空旷,打开灯,地板上甚至能看到积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很明显他根本不住这里的。
吴润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显得有些尴尬:“我经常就睡汽修厂的房间里的,这里很少过来,所以有点乱……”
吴润嗯了一声,看着他的脚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你跟我来。”
他伸手握住了吴润的一只手,牵着她往一个房间里去。
是个主卧,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
他掀开了罩住床的一张白色床单,按吴润坐了下去,然后从抽屉里的翻出了一张被他倒扣着的照片,递给了她。
照片已经很旧了,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边是个四五岁的男孩,两人笑得都很开心的样子。
那个男孩……,脸部轮廓看起来和谢无声有点像。
“是你……小时候?”
吴润盯着看了半天,抬头问他。
他嗯了一声。
“那她是……”
吴润指着他边上的那个女人,有点迟疑。
“是我母亲。”
他说话的时候,口气有点淡。
吴润沉默了,再次低头仔细看着他的母亲。
照片上的她还很年轻,非常漂亮。
“润润,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过往吗?我给你看这个,就是让你知道我的过去。本来我曾经发誓,永远也不会在第二人面前提起它。它叫我……”
谢无声停了下来,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吴润的心微微一跳,悄悄看了他一眼。
“我记事起就是和我母亲住一起的,没有父亲。我母亲非常漂亮,也非常能干。她很爱我,但是从来不会回答我任何关于父亲的疑问,所以后来我就再也没有问过了。”
“我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疯狂地迷上了赛车。润润你知道,这是个烧钱的行当,真要成为一个职业赛车手,你要投入上千万的训练和先期培养费用。”
“我母亲一直在支持我,从来没有亏待我一分。那时候的我太年轻了,头脑发热,我的眼里只有赛车,却从来没有去想过我母亲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能让我这样拿去挥霍。”
“十七岁的时候,我在赛车这一行崭露头角,并且很快站在了我职业生涯的最高峰,我被誉为神奇少年,受到追捧,我头上的各种光环让我兴奋不已。但是有一天,我发现了个一个真相。”
“那天一场赛事后,我走出休息室,遇到了一个男人。他说他是我父亲。”
谢无声蹲到了吴润的脚前,仰头望着她,笑了起来。
“润润,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吗?你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突然有一天,这个男人钻了出来出现在你面前,并且告诉你,你有今天的一切成就,都是因为他在背后默默地用金钱来支持你。你会感激吗?”
“我不感激。我只是震惊,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更只剩下了憎恨和恶心。”
“我的母亲不是个正大光明的母亲,我更不是一个正大光明的孩子。我只是这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和我母亲的一个私生子,虽然他们都声称是因为爱。我的母亲曾经离开过这个有家庭的男人,她本来也决定到死之前也再不会和他见面。但是因为我,因为需要钱,她还是继续和他一起了,当了情妇。”
“润润,你知道那时的我是何等的心高气傲。我厌恶这样的真相。原来我一直痴迷,并且终于站到了顶峰的赛车生涯,它的基石竟然要靠我母亲当别人的情妇而换取来的。我觉得很脏,我的光环荣誉也很脏。我瞧不起我母亲和那个男人,我更瞧不起自己。所以我选择了结束职业生涯。”
“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她迟疑了下,问道。
“她已经死了,”谢无声的声音有些疲倦,“从前的我太混球了。我恨那个男人,连带着也恨我的母亲,觉得是她带给了我这种耻辱,无论是出生,还是后来的这种耻辱。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我没有资格去恨她。该受鄙视的是那个男人和我自己。但是等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这就是我十年前的故事。现在你知道了,你也会瞧不起我吧?一个要靠自己母亲出卖肉体供养自己,最后还恨了她好几年的所谓天才赛车手……”
谢无声紧紧握住吴润的一只手,握得她甚至有些疼。
吴润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大男人,突然有点心疼起来,犹豫了下,终于忍不住,用另只手轻轻抚摸了下他皱紧的眉头。
“润润,你从前不是问过我爱不爱你吗?那时我回答不出来。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我很想和你在一起,真的,想和你一起,永远不要分开,我们结婚,以后生个孩子,我会是个最好的父亲……”
他低声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那种熟悉的晕眩感又朝吴润袭击了过来,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我……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想想……”
最后,她终于盯着他的肩膀,勉强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仿佛有些失望,沉默了片刻,慢慢站了起来。
“好吧。我不逼你。等你想好了你再回复我。但是不要太久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去你家找你的……”
吴润回家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晕。
她本来以为他会告诉她另一个故事,没想到现在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意外的故事。
和他结婚,生个孩子,孩子叫她妈妈,叫他爸爸,一家人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
太美好的一个画面,美得叫她有点不敢相信。
***
第二天就是米依的生日了。老实说,对于跑过去夹杂在一堆半大孩子中间闹,吴润真的兴致不大。只不过昨天米依那样热情相邀,开不了口拒绝,这才应了下来的。
她本来以为毛爱爱会比她更没兴趣,甚至因为米南的缘故一口拒绝了。没想到她却显得兴头很好,光为了买件礼物就拉着她跑了好几个地方,直到中午了才选定。实在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了句。
在她面前,毛爱爱从来不会隐瞒,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自己的意图抖了出来。
吴润恍然,继而哑然失笑。
这大概就是毛爱爱和她的最大不同了。换成是她,大概宁可不要那个位子也不会想着再去接近那个米南了。
“那家伙上次的态度暧昧。我回来越琢磨,越觉得他就是个受,需要我这样大无畏的攻击手……”
毛爱爱一手拎着装了礼物的袋子,一手挽着吴润的胳膊,笑嘻嘻地从电梯里出来,到了商场的美食城广场,两人叫了两碗面,对面坐着吃了起来。
吴润肚子有点饿了,但面有点烫,正低头小心吃着,突然发现对面的毛爱爱坐着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身后,像是见了鬼一样。
“爱爱……”
吴润惊讶地叫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她也一下定住了,半天动弹不得。
美食城广场的中间安装了个大屏电视,现在正在播放着一个颇有人气的人物栏目。
被采访的人是盛维秋。
这无关紧要。
真正让毛爱爱两眼发直,让她自己胃口全无的是用特写镜头展出的那幅《初恋》,盛大师的获奖作品。
那是一幅年轻女孩的肖像画。背景是一片森林,近景是一条溪流,女孩赤身坐在溪流边,长发拢在了一边的胸口之上,半遮半掩,浣足于流水中,眼神纯净,笑容甜美,非常美的一幅画。
广场里人太多,说话的嗡嗡声已经掩盖了电视的声音。吴润听不见主持人在说什么,但是画中的那个裸-体女孩……
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的话,那张脸,那副身材,分明就是从前的她。
“润润……你什么时候让他这样给你画过画?”
毛爱爱终于魂兮归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吴润。
吴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摆出过这样的姿势让他给她画过像。
她突然觉得肚子很饱,什么也吃不下,甚至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生怕被边上的人认了出来。
“爱爱,我们走吧。”
吴润已经站了起来,匆匆离去。
毛爱爱回头再次盯了眼电视屏幕,骂了声狗屎,赶紧追了上去。
“爱爱,晚上米依那边,我不去了,你代我跟她说声生日快乐。”
毛爱爱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她一眼。
“好吧。你自己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
吴润嗯了一声,突然觉得很累。

第二十九章…

米依的家,是座带了花园的别墅,位置在城外的一片高档住宅区里,毛爱爱过来的时候还找了半天。她父母都不在,据说是去国外旅行了。
毛爱爱现在坐在凉椅上,远远望着不远处草坪上和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的米依,心里有点失望。
“我哥?他本来就看不惯我这些朋友,今天我生日,他才没办法答应给我开个party,把人都叫过来热闹一下,怎么可能自己也过来?去哪了?我没注意呢!”
想起米依刚才的话,毛爱爱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样,她也不来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话说的确实没错。今晚过来的,一看就知道都是出身不错呵米依一样有性格的半大孩子,混在他们中间,她唯一的感觉就是伤。
毛爱爱在自己本来就不小的实际年龄上又加了几年,想吓跑一个过来搭讪的。没想到那个头发染成绿色的小子却面不改色,拖了张椅子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朝她举了下手上的啤酒瓶子:“大才好,够味。”
毛爱爱没理他,起身朝米依的方向过去,等她目光看过来时,朝她招了招手,等她跑了过来,刚要开口道别,没想到人家却看着她笑嘻嘻地说:“爱爱姐,我哥说正在回来路上,让你稍等。”见毛爱爱微微张开了嘴巴闭不拢,又挤了下眼,“还装。你一来就东张西望的,又管我打听我哥的事,我再傻也知道你过来的目的,干脆帮个忙成全你了。只是先提醒下你,我哥这个人最没趣了,以前只知道对着图纸,现在是个工作狂。”
毛爱爱这回算是知道什么叫无言以对了,飞快自我反省了下,看来还是自己沉不住气,这点心思竟然也被小姑娘给看出来了。干脆笑了下,冲她点了下头:“算你牛。确实是对你哥有兴趣来着。那就多谢了。”
米依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得意:“就冲你没否认,我也顶你。比那些心里想着嘴巴死不承认的女人要好得多。你要是能搞定他,叫他以后把心思放你这,别再有事没事盯着我,我心甘情愿叫你一声嫂子。”
毛爱爱笑了下,心想当了回你的便宜妈就喝凉水塞牙地够呛了,嫂子就免了,于是高跟鞋踩着草皮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那绿头小子见她回来,又凑了过来管她要电话。毛爱爱心不在焉应付了几下,正在这时,看见大铁门外的路上被车灯的光给打亮了,有人急匆匆跑过去把铁门打开,知道应该是米南回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起了丝紧张。见那孩子应该是喝了不少酒,脸通红一片地还赖着不走,怕让米南看见了不好,急忙从包里摸了张名片递过去:“下次你爸手上有余钱的话再过来找我!”
绿头小子终于给打发走了,毛爱爱看见车子停进了车位里,下来个男人。天有些黑,又隔了几十米的路,看不清脸,只从身材看,应该就是她等了一晚上的米南。
毛爱爱鄙视了下自己刚才的紧张,重重呼了口气,心里飞快地复习了遍预先想好的台词和的面对客户时应该露出的标准笑容,等他走到离自己十几米路的时候,迎了上去。
***
吴润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回了房间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敲入了“盛维秋,初恋”这两个关键字,跳出了一大堆的网页链接,随手打开了第一条,盯着看了半天,已经发酵了大半天的隐忍怒气终于不可遏止地膨胀了起来。
她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个画中的女子就是自己了。或者说,那个作画的人在画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人模就是她。她右乳之下的小腹上有颗黑色的圆痣,画中的女孩身上也有。
吴润觉得自己头疼起来,听见楼下吴爸在叫,慌忙关了电脑,应了一声。
“润润,找你的电话。是个男的。”
可以听得出来,吴爸的声音里微微有些好奇。
谁会打家里的电话来找她?
吴润下了楼,拿过了听筒。
“是我,你是哪位?”
吴润随口问。
一阵沉默。
“您哪位?”
她有些奇怪,再次问了下。
对方还是沉默。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侵袭了过来,吴润想到了一个人。
这么多年,她的手机号码早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但家里的这个老号码却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你找错人了。”
吴润冷淡地说了第三句话,挂上了电话,一回头,看见自己老爹居然还站在身后。
“谁啊?刚才还指名道姓找你呢,怎么找错人了?”
他显得有些不解。
“就是找错了,同名同姓多着呢!爸你有事快忙去……”
吴润还没支开他,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赶在吴爸接起前,吴润急忙抢了过来。
“润润……是你吗?是我。”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醇厚,不急不缓。
多年以前,拥有这个声音的那个男人曾让她痴迷不已。她迷他的眼神,觉得就像大海深处涌动的暗流;她迷他的声音,觉得像是大提琴结束演奏时发出的余音;她迷他挥动手中画笔,专注作画时的凝重神情,甚至连他作画时不分冬夏必须要赤脚踩在地上的这样的习惯,在她看来也是那样得充满了魅力。
现在……
吴润笑了下,声音更冷淡了:“请问您是哪位?”
“润润,我知道你还没忘记我。我现在回来了。你知道我是特意为了你才回到这个城市的。我想见你。”
吴润用眼角余光看见自己老爸越凑越近,明显是想窃听的样子,急忙用手捂住听筒,回头瞪着他。
吴爸有点不甘心,讪讪地走了。
“但是我不想见你,一点也不想。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
“我知道你恨我,”那个声音语速快了不少,“所以现在求你再给我个机会。我的那副画你看到了吗?画的就是你。是我在大洋彼岸时在对你的思念中一笔笔地用我的心画出来的,那不是画,那是我的心……”
“恨一个人是很费心力的,你不值得我这样。对不起我很忙,要挂电话了。”
她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了。
“等等,”那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焦急,又带了点迟疑,“润润,当年我们的那个孩子……”
“盛维秋,没有我们,更没有孩子了!如果你还有半点廉耻之心的话,请你早点滚回你的大洋彼岸,再也不要骚扰我了!”
吴润砰一声挂了电话,顺手拔掉了线,心口起了一阵裂开般的隐痛,长长吸了口气,那痛才渐渐地消了下去。
***
汽修厂。
谢无声丢下手上的扳钳,进了凌乱的办公室,想到电脑文档里查个客户的联系方式,手碰了下鼠标,一直待机的屏幕就亮了,桌面是张裸-女的图片。
阿三没女朋友,老大不小的一颗心蠢蠢欲动,这台电脑的桌面三天两头地换美女,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这回这张太招眼,便多看了一眼。一下觉得有点眼熟,再看一眼,脸色就变了。
“阿三!”
谢无声大声吼了起来。
“老大……”
外面正忙着的阿三急忙跑了进来。
“这是什么?”
谢无声指着电脑桌面问道。
阿三瞄了一眼,嘻嘻笑了起来:“我还当什么呢,吓我一跳。美女图啊,网上下的。老大这可不是色-情照,是艺术绘画,高雅的很!人家画家画这个还得……得了什么奖呢!”
“改了!以后不准再用!”
谢无声直起了腰,两道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转头看着阿三说道。
阿三摸了下头,有些不愿,只是见他神色不善,不像是在开玩笑,只得小声嘀咕了下,坐了过去要换桌面了。
阿三是个粗货,好几个月前的那次见过她一面,现在没人提醒他,自然不会把画中的这个年轻女孩联想到她身上去。但是他却不会认错。
谢无声再次看了眼画中的那个女孩,年轻的脸,单纯的笑,美好的身体,还有右乳下的那个黑点。
他的手已经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抱歉停了一周多才更~~
三十章 …
“我承认你的口才很好,也很专业,但是……KK去年的业绩在同行中并不是最好的,几个不大成功的案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高层的判断失误。所以,你刚才提出的几个方案,并不足以能让我信服。”
米南把手上的笔帽套回了钢笔上,放在摊开的本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毛爱爱认真地说道。
他不是在开玩笑吧?在她如同被打了鸡血般地说得口干舌燥,并且极其耐心细致地回答了他提出的每一个涉及到细节的问题后,他最后竟下了这样的一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