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曜稍稍挪开脚步,腾出了点位置:“站过来一点会好些。”
“……”秦依怕自己再站过去就不仅仅只是脸红而已了,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
想到刚他起了个话头的问题,故而问他:“对了,你刚说的商业计划书,结果怎么样啊?”
“这个项目不能批。”陆承曜应,说到工作人也变得冷静起来,“你们产品功能上没有丝毫亮点,公司也没有足够实力吸引院方系统接入,前端后端竞争力跟不上,注定是个烂尾的项目。”
虽然早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但真的听陆承曜亲口说出来时心里总还是没有自己以为的坦然接受,秦依笑笑:“确实没太大的竞争力。”
陆承曜垂眸看她,盯着她的侧脸:“你不是做肿瘤研究的?怎么突然来做这个了?”
秦依摇摇头,低低回了句:“喜欢吧。”
不大想多谈,只是转身盯着车窗外看,看着快到站时和陆承曜告了声别:“我到了,先走了。”
公交车在站牌下停靠,秦依拨开人群下车,没想到回头发现陆承曜也跟着下了车,有些奇怪:“你也住附近?”
“嗯。”陆承曜含糊着应了声,低头看了眼腕表,“一起吃个饭吧。”
秦依有些为难:“我已经约了唐与一块吃饭了。”
正说着人,对面公交站上就传来了唐与的喊声:“朵朵,朵朵。”
秦依循声回头,唐与正在对面公交站冲她挥手:“这边这边!”


☆、第十二章
秦依也冲唐与挥了挥手当作打招呼,而后歉然对陆承曜笑笑:“不好意思,我先过去了。”
陆承曜往唐与那边看了眼,长长吐了口气,“嗯”地淡应了声。
唐与这会儿也看到了陆承曜,隔着马路冲他也打了声招呼,人也从马路横穿了过来。
“这么巧,我和朵朵正好要去吃饭,一起吗?”唐与热情招呼。
陆承曜视线往秦依那边看了眼,轻轻点头:“不打扰的话。”
唐与笑得眼角的细纹都皱了起来:“怎么会。”
手臂很是自来熟地去搭陆承曜的背,勾着他一块儿往马路对面走,不忘回头对秦依喊:“跟上。”
“……”秦依有些无言地望了他一眼。
唐与个头比陆承曜稍矮了一点点,这么勾着陆承曜的背,他自己不觉得累她都忍不住替他累。
显然陆承曜不是很习惯和人勾肩搭背的人,尤其是唐与这样的,不着痕迹地将身子从他爪子下滑了出来,侧头往秦依那边看了眼:“想去吃什么?”
“这个我知道,跟我走就行,问了她也没用,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口味。”
唐与这么抱怨着时,只差没回头往秦依脑门上轻拍一下。
秦依越发无言,以往唐与就是住附近,两人也就常约着一块儿去吃饭,秦依吃东西不挑,向来是不特别难吃就行,因而唐与每次问她吃什么她都是习惯回一句“随便”,基本吃什么都跟着唐与走的。
这次也不例外,唐与直接带着秦依和陆承曜去了就近的一家湘菜馆,一入座人就挥着手把服务员招了过来,拿过菜单,也不用问秦依意见,一口气点了几道菜,这才把菜单递给陆承曜:“看看你想吃什么菜?”
“秦依先来吧。”陆承曜把菜单递转向秦依,中途被唐与截了下来。
“你不用管她,她这人整就一选择障碍重症患者,没治了,捧着本菜单盯上一个小时保准还是把菜单还给你,然后无辜地告诉你,还是你来点吧。”
唐与捏着嗓子学秦依平时说这话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点你的菜。”秦依白了他一眼,将菜单递转向陆承曜,“还是你来点吧,我什么都能吃。”
手收回时顺道拿过了唐与的餐具,替他将餐具拆了开来,拎过茶壶往水杯里倒了杯水,娴熟地涮洗着餐具。
唐与指着秦依对陆承曜笑:“有没有觉得她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特质了?”
秦依平时和朋友出去吃饭,涮洗完自己的餐具后都习惯性地帮旁边人把餐具一块给涮洗了,给唐与拆洗餐具纯粹是出于习惯性动作,本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事,本也没多想什么,被唐与这么一调侃,忍不住又想冲他翻白眼,涮洗餐具的手一顿,直接往他面前一推:“自己洗去。”
唐与嬉皮笑脸地把餐具推回给她:“开个玩笑嘛。”
正点着菜的陆承曜稍稍抬起眸来,视线落在她娴熟涮洗餐具的双手上,顿了顿,又淡淡将视线转了开来,指着菜单上的两个菜:“再来一道炒野菜和粉丝煲吧。”
唐与在一边笑嘻嘻地接口:“你们两个口味还挺像的,这大概是她唯一不用看半天菜单张口就能点的菜了,几乎每顿必点我都怕了和她一起吃饭。”
“是吗。”陆承曜淡声应着,漫不经心地往秦依那边看了眼,而后拿过了餐具。
秦依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在那拆餐具,不大好意思开口说帮他洗,默默将茶水递给了他:“要洗一下吗?”
陆承曜含糊地“嗯”了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水,自己把餐具洗完。
被伺候好的唐与早已打开了话匣子:“你什么时候回国了?现在做什么啊?是回来一阵还是长期留下?”
一连串问题问得人有些难招架,陆承曜轻描淡写地挑了个问题回答:“长期留下。”
提起工作的事,人又转向秦依:“你们公司那个项目做不起来,平台太小,产品也不行,功能累赘没亮点,闪退现象严重,投了钱也是白砸。”
秦依估摸着他这是在变相解释为什么不会给投资这事了,虽然也就短短几句话,心里却是比刚才舒坦了许多,也就冲他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不客气。”
唐与插话:“照我说你们那个团队根本就有问题,你竟然这么喜欢这行,还不如出来自己组个团队单干,平台怎么搭建自己说了算。”
“再说吧。”吃饭时间,秦依不大想提工作的事。
陆承曜还在执着之前的问题:“你怎么突然转行做这个了?”
秦依往他看了眼,摇着头没说话,反倒是唐与接过了话茬:“脑子进水了呗,当初那么喜欢做研究,把我忽悠进研究所,结果她一声不吭说不干就不干了。”
“……”秦依无言,“我什么时候忽悠你了。”
“你说你想留在研究所。”唐与说到这个还愤愤然,没想着秦依还特无辜地回了他一句,“那我也没说让你也留在研究所啊。”
“……”唐与被噎着,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找战友,指着秦依问陆承曜,“你说这事是不是她的问题?”
陆承曜端着酒杯,低敛着眼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秦依听着困惑,下意识看向他,唐与也没听明白,但误以为指的是别的事:“对,老是说一出做一出,毕业那天晚上说好陪我……”
秦依突然叉起桌面上的餐前苹果塞他嘴里:“不吐槽我你会死啊。”
唐与嬉皮笑脸地接过她手里的苹果。
陆承曜转开了视线,往门外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手机刚好在这时响起。
陆承曜顺手接起了电话,人也跟着站了起身。
“抱歉,我公司还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你们先慢吃。”
招来服务员先买了单。
唐与诧异:“这菜都还没上来呢,吃完饭再走吧。”
“下次吧,今天真的不行。”
转身走了。
唐与无奈地冲秦依摊手:“果然大忙人,连个吃饭时间都没有。”
秦依没说话,只是默默往对面有些凉了的茶杯看了眼,突然有点人走茶凉的味道,突然也没了什么食欲,随便吃了点便回去了。
————
第二天上班时秦依直接把融资结果告诉了刘科,没能拉到投资。
本以为铁板钉钉的事没想到还是被搞砸了,刘科脾气向来暴躁,最近又压力大,一听没戏了脾气就上来了,指着秦依就是一阵骂,骂完让她再去找找钟璇,看看怎么挽救。
秦依没依言去找钟璇,只是把商业计划书再修了修,试着再去找别家投资公司,一个多月下来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家公司,却没一家能谈得下来的。
这一个多月来秦依觉得自己已经是完全由品牌岗位转到了商务谈判的岗位去了,三天两头都被迫往外面跑,偶尔还得跟着销售在外面跑医院,一个多月下来人又瘦了些,对工作的倦怠感越发的严重。
清明小长假时秦依回了趟家,秦止一看她整个人又憔悴了心疼得不行,直言女孩子没必要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拼,劝她辞职回家。
秦依这一个多月来辞职的念头本来就重,只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一直这么干耗着而已,秦止一劝就有些崩不住,好歹情绪上还能控制着,没想这么受点挫折就回去了,只是答应好好考虑,心态实在调整不过来就回家。
回东城前秦依一家和秦嫣陆承曜一家又吃了顿饭,陆承曜工作忙没回来,平时电话也少,吃饭时秦嫣不免向秦依问起陆承曜的近况。
秦依自那次吃饭后就没再遇到过陆承曜,她连他电话号码是什么都不知道,微信也没加,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近况。
“他……应该挺好的吧。”秦依不自在地应道,“我们最近工作都比较忙,平时基本没时间联系。”
秦依敷衍的语气太过套话,秦嫣一听就知道两人回去后就又互不搭理了,虽然早已对撮合两只不抱希望了,但真看两人老这么互不搭理的还是有些心塞,尤其是光想着陆承曜以后要带回个不熟的女孩子回来心里怎么也舒坦不起来,想着两人也都还男未婚女为嫁的,想了想,还是从家里拎出几瓶补品来,让秦依帮忙给陆承曜带过去。
秦嫣让带的补品虽然名贵,但也不是买不到,秦依看着有些为难:“东城那边也有得卖的。”
“但他不会花这个时间去买。”秦嫣强行将补品塞到她手中,“你和他都在高新区,离得也不远,就顺道帮我把这个带给他吧。”
秦嫣请托,秦依没法拒绝,迟疑着:“我没他电话。”
“……”秦嫣没想着两人连最基本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拿过秦依的手机替她保存了陆承曜的手机,连陆承曜地址也给了她,“这些东西就拜托你了,到那边你再联系他就行。”


☆、第十三章【补齐】
秦依很心塞地拎着那几瓶回了东城,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那几瓶补品搁在手里跟烫手似的,秦依犹豫了阵儿还是给陆承曜拨了个电话。

这还是两人认识二十多年来,秦依第一次主动给陆承曜打电话,在等待电话被接通的短暂时间里,秦依发现自己有些紧张,脑子有些短路,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致当电话被接通,“你好?”的低沉嗓音从电话那头徐徐传来时,秦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好?”电话那头又重复了一遍,嗓音隐隐有些低哑,隐约有些虚弱。
“那……个,是我,秦依。”秦依终于回过神来,说话还是不大利索,轻咳了声掩饰过去,“那个,你妈让我带点东西过来给你。”
“谢谢。”
“……”秦依突然又没了话说,捏着手机好一会儿才道,“那个……这些东西要怎么给你送过去,你明天下午在公司吗,要不我给你放你们公司保安室。”
“我明天请假。”
“……”秦依发现陆承曜大概是唯一一个成功让她时刻找不到话题的人。
“我明天有点事。东西先放你那儿,改天我再去取。”
陆承曜说道。
秦依拿着那东西不自在:“要不我先帮你放你们公司吧,你改天上班了再提回去。”
“东西不轻,你还是先留在你那儿吧。”
“……要不我给您寄过去吧,你家里地址是多少。”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似是有些无言,好一会儿才道,“我就住在新宁小区。”
这次反而换秦依无言了,新宁小区就在秦依住的佳苑小区隔壁,两个小区错落隔开,小区占地面积大,住的人口也多,秦依平时早出晚归的,周末也不常出门,没遇到过陆承曜,倒从不知道他竟就住在隔壁小区里。
“你明天下午在家吗?要不我下班后直接给你送过去吧。”未经思考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说完时秦依又有些后悔,补充道,“你不方便也没事,我直接给你放小区保安室……”
陆承曜打断了她:“我住十八栋,803,麻烦你了。”
“啊……呃,哦。好的。”
挂完电话时,秦依发现自己还蠢呼呼的,声带反应永远早于大脑,人没反应过来,嘴巴倒是先答应了。
第二天秦依一下班就先回了家,特地回去给陆承曜把那几瓶补品送过去,本来给人带东西只是个举手之劳的事,她向来无所谓,偏这次跟烫手山芋似的,秦嫣交给了她一个让她觉得无比艰难的任务。
一路提着那几瓶补品往十八栋803上赶,秦依一路忐忑,也说不上为什么忐忑,就是会不自在。
陆承曜早已在家,秦依刚摁了下门铃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
陆承曜站在门口,一只手握着门把,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装口袋里,高大的身子几乎将整个门口都挤占了。
他身上只穿了件灰色套头毛衣,很休闲的打扮,头发有些乱,看着像是刚睡醒,脸色隐约有些苍白,秦依不确定他是不是不舒服,也不好问,只是提着那袋礼品冲他晃了晃:“你妈让我带过来给你。”
陆承曜侧开了身子:“先进来吧。”
秦依点点头,低垂着头进屋,经过他身侧时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微侧着身子过去,小心翼翼没让自己碰到她。
陆承曜的房子不大,简单的两室一厅,风格上一如他在陆家的风格,黑白灰三色,质感而现代风,极简主义。
“东西给我吧。”陆承曜跟在她身后道,说话间手已经伸向了她,从她手中把东西接了过来,转身搁在了茶几上。
东西放下,秦依也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和他独处一屋,人还是有些局促。
“那个……东西我就给您放那儿了,我先走了。”
——————————补齐——————
试着以轻松的语气说完,秦依转身想走,陆承曜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小臂:“吃了饭再走吧。”
微烫的温度从被握着的地方徐徐传来,秦依下意识想挣开,陆承曜已经先行放开了她,转身往厨房走。
秦依跟在他身后,拒绝道:“不用了,我已经订了外卖。”
陆承曜没应她,反倒是转身将一把茼蒿菜塞入了她手中:“洗一下。”
“……”秦依盯着手中多出来的茼蒿愣了半晌,“你还没做饭啊?”
这话潜台词听着像“那你还好意思留我吃饭”,反应过来时秦依又觉尴尬了,默默将茼蒿放回桌上,强调道:“我真的已经订了外卖了,你一个人吃就行。”
陆承曜侧转身看她:“你一会儿有事?”
秦依摇头。
“那急什么。”
一转身那把刚被搁下的茼蒿又回到了秦依手中。
“摘一下,那边再用水洗洗,菜篮子在橱柜底下。”
秦依照着一步一个指令,把菜洗完时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不明白怎么就在这儿给他洗菜了。
她把茼蒿洗好时陆承曜已经在一边烧热了锅,刚把油倒锅里热着,左手握着油瓶,把手右手握着锅铲,袖子半挽起,动作娴熟,姿态从容,尽管油沫子四溅,丝毫不见慌乱。
秦依忍不住看向他:“你好像挺会烧菜的。”
“在国外时吃不惯西餐,外面中餐馆也找不到合胃口的,只能自己下厨。”陆承曜淡声应着,搁下油瓶,看秦依站得近,手臂挡着将她推远了些,“别靠这么近,小心油溅到。”
陆承曜说这话时语气始终淡淡的,秦依听着却莫名有点窝心,她和陆承曜虽然认识了二十年,但像这样独处的机会几乎没有过,她对陆承曜的感觉,向来是高冷骄傲的,外形条件好,家境好,自己也努力上进,从小学一路到研究生毕业,陆承曜成绩从来都是压她一头。
大学以前,秦依从没试过第一名的滋味,倒不是她成绩不好,只是陆承曜成绩太好,她能考九十九分的卷子,他会考个满分出来,即便她考了个满分,陆承曜也还是满分,但是宣布成绩的时候,老师一般是以着甚是欣喜的语气宣布:“这次考试我们班有两个满分的同学,陆承曜和秦依。”这种并排念还被挂最后的感觉,让秦依从没有领略过那种独领风骚的风光。
中学时秦依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个第一,哪怕只是一次,能把陆承曜压下去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只是如今她都快混到大龄女青年了,还是没能把陆承曜压下去一回过,如今似乎还越差越远了,再怎么说现在的陆承曜也算哈佛的的归国金龟了,事业上虽然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但能掌握她案子生杀大权的估计职位也不低,反倒是她越混越回去了,在这么个眼看着没什么前景的小团队里,也不知道是在耽搁青春还是真的在突破。
秦依神游得厉害,连陆承曜把菜起锅了都没回过神来,只是这么盯着空锅看,人看着呆呆的。
陆承曜手掌在她面前挥了挥,秦依尴尬回神,不大自在地揉了揉鼻尖,往他已经盛上来的可乐鸡翅看了眼,刚上锅的鸡翅热乎乎的还飘着香气,卖相不错,秦依忍不住赞:“你厨艺挺不错的啊。”
“还过得去。”陆承曜偏头看她,“会做菜吗?”
秦依点点头:“会一点。”
陆承曜手中还带着温度的锅铲转瞬间被交到了她手中:“剩下那道红烧排骨你来做。”
“……”秦依无言看着手中多出来的东西。
陆承曜已经洗好了锅,热好了油,推着她上前:“快去,一会儿锅得烧起来了。”
秦依被迫披铲上阵,还不大习惯和陆承曜靠这么近,陆承曜又在一边看着,心里一慌一下子就手忙脚乱起来,端起排骨一股脑儿往锅里倒,油星四溅,陆承曜在油沫子溅上她手臂之前推开了她。
“还是我来吧。”
秦依有些窘:“还是我来吧。”
呼了口气冷静了下来,不去多想心无杂念,好歹是磕磕绊绊地把红烧排骨烧了出来,顺道把茼蒿炒了。
陆承曜下午休息前已经在锅里预约了烧饭和熬汤,没一会儿热乎乎的三菜一汤已经被端上了桌。
两人在桌前对面而坐,陆承曜夹了块她刚烧的排骨,咬了口,难得夸赞:“味道不错,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
秦依有些赧颜:“我四岁时就学烧过一些菜……”
抬头发现陆承曜正盯着她看,笑容有些僵凝在嘴角边说不下去,敛下头默默吃饭,有些忌讳在陆承曜面前提自己小时候的事。
她母亲宁沁刚生下她时产后抑郁,宁沁那会儿还有个孪生妹妹宁轻也有重度抑郁症,姐妹俩一时想不开,自造了一起车祸,宁轻伤重身亡,宁沁伤重昏迷,宁轻男朋友徐璟接受不了宁轻已死的事实,以带宁沁回美国治疗为由带走了她,回来时宁沁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宁轻。秦依那会儿刚出生一个多月,被宁沁家人和徐璟送走了,秦止那时还不知道秦依的存在,后来知道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她。
在五岁之前秦依一直是跟着刘婶一起住的,那会儿的刘婶已经是一个快八十的孤寡老人,一个人在城中村的小楼梯间住着,靠捡些垃圾和纳鞋垫卖鞋垫为生。那五年里秦依跟着刘婶生活,从会说话走路就跟着刘婶,白天四处垫着脚尖翻垃圾桶,晚上在天桥边摆地摊卖鞋垫,一天到晚脏兮兮的,家里就一个小小楼梯间,一张床一个小灶台和一屋子烧火用的柴屑就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了,连个洗澡的地方也没有,那会儿年纪小也没有什么脏不脏的概念,身上痒了才找刘婶给她洗澡,常常好几天才好好洗一次澡,浑身又脏又臭的也没这个意识。


☆、第十四章
后来秦止找到了她,把她带了回去,整个人才开始收拾干净。
那时秦依是没什么脏和干净的概念,也从没什么自己好不好的心理。她刚被秦止带回家便送去了幼儿园,直接进的大班,刚好和陆承曜同个班,秦依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头脑发热了,站在一群陌生的小朋友间有些胆怯,不太赶和大家玩,站在一边看了半天偏偏看着陆承曜亲切,还巴巴地跑过去拉他衣袖,怯生生地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叫朵朵,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指尖刚碰到他就被他像被烫着般甩了开来,她被推着磕着桌角摔倒在地,那一跤秦依摔得记忆深刻,腰和屁股被撞得生疼,秦依记得自己当场就哭了,还一边抽泣着一边委屈地冲他宣告:“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
只是秦依那会儿年纪小也确实没什么记性,今天才信誓旦旦地宣告再也不和谁谁谁玩了,一觉醒来又忘了这事,再见面时还是根小尾巴似的巴巴跟在陆承曜身后,虽然人家从没理过她,她去碰他时也总还会像被烫着般把她推开,秦依没少被陆承曜推摔在地,次数多了秦依看着陆承曜总有些阴影,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想去拉他又不敢去拉他,偏又跟中邪了似的老想去找陆承曜玩。
秦依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骨子里有那么点M体质的,陆承曜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想黏他,他愿意开口和自己说上一句话都能开心上半天。以往和刘婶一起住,像她这种整天跟个小乞丐似的小孩,家长一般不会让自家孩子靠近。每次看到玩得正欢的小朋友,她羡慕着羡慕着总忍不住涎着脸跑过去想要一起玩,这种时候不是被其他小朋友推开不让她加入就是那些小孩家长过来将自家孩子拉走,因而去幼儿园前除了刘婶和刘婶养的那只流浪猫,秦依身边从来就没什么朋友,后来去了幼儿园,第一次看到身边这么多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哪怕自己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但毕竟是从小被排斥惯了的人,也就不太敢主动去和其他人交朋友,陆承曜算是唯一一个她敢主动靠近的,虽然也在第一次她想拉他衣袖时被推倒在了地上,但第二天她怯生生地找他借他手中的小毛球玩时,他还是很大方地递给了她,这对当时的秦依来说,陆承曜算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人大概总会潜意识地向温暖源靠近,尽管这个温暖源从不会搭理她。
后来认识小兮然。小兮然比秦依小了差不多四岁,那会儿刚会走路,话都没说利索,软软萌萌的秦依很喜欢,老想去带她玩,但每次刚碰到,小兮然就被陆承曜老母鸡护犊似的给拉到了身后,不让她碰,那会儿总让秦依有种又回到了被其他小朋友排斥的日子里,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能委屈地瞪着陆承曜,“我才不要和你玩。”,说完时自己又憋不住哭了,一哭就转头去抱秦止大腿。
特别严重那次,大年初三,秦依跟着秦止宁沁和陆家一家人吃饭,秦嫣那会儿想要劝两个小朋友一块儿玩,拉陆承曜去拉她的手,陆承曜别扭着怎么也不肯伸出手,低声咕哝了句:“我不要,她脏脏的。”,那会儿秦止和宁沁没听到,秦依听到了,当时突然就特别委屈,狠狠推了陆承曜一把,“你才脏脏的。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说完就控制不住,转身抱着秦止大腿哭了,自那以后再也没去找过陆承曜。
大概因为这些事,秦止向来特别心疼她,好几次想给她转校,只是秦依不太容易和别的小朋友将混熟,后来又认识了唐与,两个小朋友玩得来,秦止担心她转校了又没了玩伴,也就让老师把她和陆承曜调了开来,把唐与安排过去和她同桌,偶尔宁沁带她和秦嫣去喝下午茶,刚开始也是不带她一块的,怕的就是两人又这么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