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简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又小心问他:“那需要一起抄送总经理了吗?快下班了呢。”
“……”财务总监面色一黑,“我刚刚才说了什么?”
温简不敢吱声了。
财务总监忍着气:“赶紧干活。”
又看向其他人:“还有谁没把报表发我的,抓紧时间。”
温简小心翼翼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邻桌的男同事敲了敲她的隔板。
她困惑抬头看他。
男同事偷偷往总监办公室看了眼,压低了声音安慰她说:“别担心,如果你的报表没问题,给何总也没事的。”
“那……”温简眼神极忐忑地看向他,“那如果有问题呢?”
另一边的女同事接过了话:“如果有问题就自求多福吧。何总和谢总一向不和,都等着抓对方小辫子,报表真出问题了,何总还不给直接告到江总那儿去。老板儿子亲自请回来的人,听说可不是良善之辈,还会大方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男同事安慰她:“要对自己有信心,那么多数据,就是真出问题了,哪可能一眼看出来的。别担心。”
温简低低“嗯”了声。
把刚整理好的报表发给了财务总监。
六点刚到,温简收拾着桌子想要走时,办公室里传来财务总监压着怒的声音:“温简,你进来。”
正在忙着的其他人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
温简也忐忑地看了大家一眼,手中拿着的包慢慢放下,小心挪到了总监办公室门口,微微抿着唇,敲了敲门,然后小声问他:“总监,您找我啊?”
财务总监轻踢了电脑桌一脚,电脑椅退出半圈,黑着脸看向她:“你过来!”
温简迟疑走了过去。
财务总监侧目看她:“认真核对过了吗?”
温简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财务总监不说话,手指着电脑屏幕:“你告诉我,一年营业收入三十万,公司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这里,2010年年收入四千五百万,净利润3个亿,怎么做到的?”
扭头看她:“你是分不清小数点和逗号啊?”
温简不敢吭声,好一会儿才嗫嚅着回:“对不起,是我不够谨慎。”
财务总监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还有报表格式,你看看其他人汇总的,名目一目了然。你看看你的,还分一级二级目录,谁会耐心一个个点开?我没告诉过你要用统一格式吗?”
温简小声回道:“我是按照你发我的格式做的报表的。”
然后迟疑指了指他电脑:“就你上午邮件发我那个。”
“……”财务总监点开邮件,一共有新版和旧版格式。
温简指着其中一个:“我就是按照这个版本格式做的。”
财务总监看向她:“是谁告诉你用旧的?”
温简小声回了一句:“您没说一定要用哪个,我以为都可以的。”
“你以为?”财务总监嗓音跟着拔高,“什么叫你以为?心里不确定不会先问一问文件名上明明白白地写着2015年和2017年,哪个是最新模板还用解释吗?就没想过用最新版?”
温简不敢吭声,低垂着头。
财务总监努力压着胸口那口气,没想着刚压下来,手机“叮”的一声进了微信,公司高层群里,江承发了微信:“今天的财务报表谁整理的?”
财务总监心里“咯噔”了一下,财务报表他还没发过去,江承那边已经在追责了,不用想也知道何一民直接交给了江承。
他看了温简一眼,下巴往手机微微一点:“上面开始追责了。”
“看吧,越级上报。谁给你的底气,没经过审核的报表你也敢直接交给副总?”
温简偷偷瞥了眼手机,低声回:“他问我要的。”
群里,等不到回复的江承直接@了财务总监。
财务总监拿起手机,斟酌着回道:“江总,不好意思,财务报表是刚来的女孩整理的,刚上班,还有些手生。本来应该是我这边整理完一起汇总给您的,何总刚好过来就先拿走了,那个还不是最终版,终版一会儿我发您。”
江承:“手生是理由吗?她是来领工资还是交学费的?”
截了张报表图发群里。
财务总监看了温简一眼,然后忐忑回了一句:“是我的问题。”
江承:“你就告诉我,这样的报表能看吗?”
“这是一个专业财务工作者该有的水平?”
财务总监不敢吱声,群里也没人敢吱声。
江承:“怎么都不说话了?”
财务总监不知道回啥,揣测不到圣意,抬头狠狠剐了温简一眼。
江承发话了:“公司里有多少是这样只会拿钱不会干活的?”
“还有多少人是强塞进来的?”
财务总监懂了,新任总经理是要杀鸡儆猴,先拿关系户开刀了。
他估摸着是老板儿子的意思。
财务总监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江总,那现在是要把人开掉吗?”
江承:“你说呢?”
财务总监盯着手机琢磨了好一会儿,长吐了口气,看向温简,语重心长:“小温啊,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很认真,但是公司上层人事变动比较大,上级领导对员工业务能力要求比较严格,你的业务能力可能还有待加强。”
温简点点头:“嗯,我会努力改正的。”
财务总监看她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轻咳了声又继续道:“愿意努力是好事,好好加油。你这几天的工资我会让小张给你结算清楚,你明天过来后,直接去人事部那边办理一下交接手续,然后就不用过来了。”
看温简怔了下,又有些于心不忍地安慰她:“你也别担心,先回去好好提升一下自己,以后机会合适了,公司一样会欢迎你的。”
温简微微点着头:“谢谢总监,我明白了。”
从公司离开,温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人刚到后门便看到了骑摩托车等在那儿的汪思宇。
汪思宇笑看向她:“怎么了?看着不太开心?”
温简点点头:“我被开除了。”
汪思宇笑:“这不挺好的嘛。”
温简看着还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汪思宇笑安慰她:“没事,有的是机会。”
把头盔递给她:“明天什么打算?”
温简接过头盔:“回家啊。我票都买好了。”
汪思宇点点头:“是应该回去陪陪你妈。”
微微侧头,示意她先上车。
温简刚坐稳,汪思宇车便骑了出去。
江承刚好开车从公司出来,一抬头便看到摩托车后的背影,微怔。
副驾上的何邵没留意到,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笑着道:“承哥,铁腕啊。”
江承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你们家公司看着问题不少。”
何邵认可地点点头:“是真的一堆问题,我爸都头疼。但都是跟着他一起打江山过来的人,他也不好做什么。所以这种事还是得找你这种专业的又不会沾亲带故的,可以大刀阔斧地干。”
江承笑笑,没说话,目光前移,前方的摩托车已经远去,拐进了左边巷子里。
拐弯的瞬间,他看清了骑车男人的体型。
————
温简回到家便开始收拾行李箱,黎止翔让她先休息半个月,等他的通知。
暂时没了工作,她在松城也待不下去,到底已经没了亲朋在这边。
温简定的第二天上午十一点的火车。
公司八点半上班,她早早便去办理了离职手续,之后便先去了火车站。
她人刚走没一会儿人事部采集信息的助理便将她照片带了过来,正要把照片往照片墙上贴时,财务总监刚好出来,冲她道:“不用贴了,温简已经离职了。”
人事助理“啊”了声:“辞职了?我刚把新员工介绍邮件发出去了。”
财务总监:“没事。”
人事助理:“那这个照片?”
财务总监:“就扔温简桌上吧,到时再通知她过来取。”
人事助理点点头,把照片搁在了温简原来的办公桌上,用小笔筒压着。
——
江承刚打开公司邮箱,邮件便一封封地跟着进来,全是各部门总监的工作汇报。
江承一封封地点开,看到人事部的新员工介绍邮件时也顺便点了开来,拉着往下看了眼,正要关掉时突然看到“温简”两个字,手倏地一顿。
“我叫林简简,可是我妈妈姓温,所以我又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温简,爸爸说很好听呢。”小人儿趴在桌上,睁着圆溜溜眼睛扭头看他的样子在脑中浮现,江承重新把邮件往上拉,照片里的温简让他瞳孔微缩,握着鼠标的手也跟着紧了紧,又轻轻松开。
江承轻吐了口气,关了邮件,退出了邮箱界面,后背微微靠向电脑椅背,将头偏向了窗外。
正九点的上午,外面阳光正好。
江承起身,去了财务部。
公司大部分人没见过江承,他突然出现在门口,财务部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
江承站在门口,扫了眼办公室,问道:“今天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屋里的财务总监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看到江承时吓了一跳,想起他昨天在群里时的样子,整个人都变得胆战心惊起来,小心迎上前:“江总。”
江承走向空了座位的温简办公桌,边淡声道:“人都到齐了吗?”
财务总监有些懵地点头:“都到齐了的。”
看江承目光慢慢转向了温简桌上压着的照片,面色不太对,又补充道:“除了刚被开除的温简,都到齐了。”
江承抬头看他,指尖压着温简照片:“她?”
“昨天的财务报表是她做的?”
财务总监诚惶诚恐地点头:“嗯。”
江承:“她电话多少?”
财务总监拿过手机,给了他温简电话。
江承收走了温简照片,出了门,拨了温简电话。
电话响起时温简正在候车大厅,人来得有些早,车还没开。
陌生的号码,她看了眼,摁掉了,没想着隔了一会儿又响起,还是同一个号码。
温简又掐断了。
没想到它第三次打了进来,看着真是要找她的,不是骚扰电话。
她接了起来:“喂,您好?”
熟悉的温软嗓音传入耳中时,江承微微偏开了头,握着手机不说话。
温简觉得有些奇怪,又问了声:“您好?”
火车站有些嘈杂,通知进站和检票的广播声一阵阵响起,透过话筒,传到了江承这边。
江承没出声,掐断了电话,转身便出了大门,上了车,车子朝火车站方向疾驰而去。
温简听着手机那头“嘟嘟”的忙音,困惑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十点四十时,火车开始检票。
过路站点,加之动车和高铁的通达便利,又是年后,乘火车的人不多。
温简定的是软卧,软卧车厢更是人奇少,她上了车后就几乎没看到有人再上来,四人铺的软卧,宽敞得只剩她一人独享。
温简盯着手表看到了最后一分钟,确定不会再有人上来后,起身便要把软卧车厢门关上,人刚握着门把往右拉,眼看着就要扣上,外面的门把突然被人扣住,刚要关上的门被拉开。
温简本能抬头,怔了怔。
江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厢门口,一手勾着耳边的话机线,一手握着门把。
她抬头时他也刚好看过来,很平静的一眼扫下。
“……”温简尴尬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放的手本能地挠了挠脖子,在床铺上坐了下来,而后看到江承也走了进来,在她对面床铺坐了下来。
温简:“……”
眼睛偷偷往门口瞥了一眼,没有人再进来,列车已经慢慢在启动。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江承,他已经在铺床,看着……好像真是同屋的床客。
手又不大自在地挠了挠脖子,温简也转身铺床,然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车厢里异常安静,莫名尴尬的气氛在弥漫。
十年没见的老同学,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地遇见,温简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场。
又或者,根本不是他。
眼睛偷偷想看他,瞥到一半又尴尬收了回来。
横隔了十年的岁月,曾经熟悉的脸在记忆中已经开始有了模糊感,想认,又不敢认。
对面的人也一直没有说话。
视线所及里,温简看到一只修长有力的男人手伸了过来,不是伸向她,伸向桌上的开水壶,轻轻拿起,出去,又回来,放下,而后再没了声响。
乘务员过来换票。
温简把票递了过去,眼角余光瞥见江承递出来的火车票,忍不住微微拉长脖子,想看看是不是他,江承突然看过来,又一下缩了回来,尴尬地将目光转开,重新缩回了她的小窝里,拉过被子,背对着江承躺了下来。
江承看了她一眼,也在床上坐了来,双臂轻轻环胸,盯着她不动。
温简明显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如芒在刺的感觉,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动也不敢动。
她平时出行最爱的便是软卧,空间够大也够私密,人在车上睡一觉,或者看看书,再长的旅程都一下就过去了。
她从没想过,这种她最爱的旅行方式,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难熬。
这是她这辈子度过的最难熬的旅程。
从中午到晚上,十二个小时,背后那双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她也几乎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近十二个小时,假装睡觉,除了起床上洗手间。
她起身时江承也只是动也不动地微微抬头看她,依然是双臂环胸的姿势,眼神异常的平静。
晚上十点五十,车厢喇叭终于传来了列车到站的广播声。
假装睡觉的温简终于可以起身,小幅度地伸着懒腰拉伸了下躺得僵硬的身体,温简弯身把床底下的行李箱拖了出来。
江承依然是看着她不动。
乘务员过来换卡。
温简把票换回来后,偷偷看了眼对面也换回票的江承,抿了抿唇,站起身,拉过行李箱便要出去。
江承双臂环胸,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在她快走到门口时,冷不丁抬脚,很干脆利落地一记回勾,温简一下失衡往回摔趴在了床上,“碰”一声,身后传来车厢门撞入卡扣的声音。
温简本能回身,看到江承收回握在门把上的手,高大的阴影压下,她本能后退,人一下子被逼退到了车内侧,后背也紧紧抵在了冰冷的车厢壁上。
江承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林简简。”
温简戒慎地看着他,迟疑地点点头:“嗯。”
而后看到江承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淡讽的弧度:“原来你没失忆啊。”
温简:“……”
☆、第34章 034
江承嘴角的弧度慢慢收了起来,看着她瞪得大大的眼睛, 紧张与忐忑全糅在了里面, 与记忆中的模样并无不同, 还是那个缩在衣柜角落里, 睁着双大大的眼睛问他是不是他家的四岁女孩。
他抬手, 指尖微颤, 轻轻落在了她脸颊上, 温热而真实的触感。
温简紧张地看着他靠近的指尖,看着他眸中情绪翻滚, 而后脸慢慢在眼前放大,气息也跟着包围过来。
温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瞪得圆大的眼睛看着他,不敢动。
她几乎以为他要吻她, 像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停了下来, 停在了距离她脸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问她:“这么多年, 你去哪儿了?”
温简不知怎么的,鼻子一下酸得厉害,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偏开了头。
江承也将头偏向了另一个方向, 没再说话。
光线从车窗透入, 落在他脸上, 半张脸逆在了光影里,近得看不清神色。
行驶中的列车慢慢停了下来。
乘务员挨个敲门:“到站了,到站了。”
窗外,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慢慢走近。
江承往窗外看了眼,直起了身,反手拉开了软卧车门。
温简微微抿唇,也跟着站起身,刚要拉过行李箱时,行李箱已经被江承拉了过去,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往车门走。
温简看了他一眼,沉默跟上。
下车,走过长长的站台,下电梯,出站……
一路上,江承拖着她的行李箱,一句话没说。
温简也沉默地跟着他身后,一起出了站。
已近0点的出站口,热闹依旧。
接人的,抢客的,挤得整个出站口水泄不通,对面的马路也被出租车挤得满满当当,人声与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温简抬头看了眼前面拖着行李箱的挺拔身影,抿了抿唇,上前拉住行李箱拉杆。
“我来就好了。”她轻声说。
江承握着拉杆的手微微一偏便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拦了辆出租车,而后问她:“住哪里?”
温简看了他一眼,不太想说。
江承也不追问,看着后备箱门打开,把行李箱塞了进去,看着她上车,也跟着上了车。
温简迟疑看他:“你不用忙吗?”
江承:“不用。”
司机扭头问两人要去哪儿。
温简看了眼江承,还是报了个地址。
一路上江承没说话,面色极淡。
温简想了想,问他:“你是过来出差吗?”
江承:“不是。”
温简:“探亲?”
江承:“不是。”
“那……”她迟疑了下,“你怎么也凑巧在火车上啊。”
江承终于看向她:“这个问题不是应该在你看到我时就该问了吗?”
温简:“……”
腮帮子鼓了鼓,干脆不说话了。
江承反倒有了聊天的兴致,问她说:“在车上怎么一直没说话?”
温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一直没说话吗?”
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看你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我怕认错人。”
江承:“……”
车子已经在一个生活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司机师傅回头看向两人:“到了。”
江承往车窗外看了眼,很普通而幽静的生活小区。
他下了车,帮温简把行李箱搬了下来,看向也已下车的温简:“住哪栋?”
温简迟疑看向他:“你……也要进去啊?”
江承:“不方便吗?”
温简迟疑摇了摇头:“也不是。”
只是不习惯。
“我一会儿就回去。”江承淡声说道。
温简不好再拒绝,手指了指小区深处:“里面。”
回到家时温司屏还没睡,知道她今天回来,特地在家等她。
温简刚推开门温司屏便迎了上来,没想着温简背后还跟着个男人,一下愣住,看向温简。
温简也有些尴尬,微微侧过身,指着江承介绍说:“他是我们以前班的……同学。刚好在火车上遇到的,过来看看。”
江承上前,客气地与温司屏打了声招呼。
温司屏一眼便认出了他是当年送温简回家的同学,有些诧异,看了眼温简。
江承在,温简也不好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凑巧火车上遇到的而已。
客厅里的狗闻到气息跑了出来,热情地围着温简轻蹭。
温简叫了它一声“布丁”,而后弯下身与它笑闹。
江承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移到她面前的罗威纳犬身上,和当年的布丁几乎一模一样。
温简看江承正在看她,也有些尴尬,回头和他解释道:“以前布丁年纪大了,走了。前两年在路上看到小布丁,觉得挺像它的,就把它买回来养着了。”
又问他:“是不是和以前的布丁很像?”
江承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他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布丁惨死,还是以为他不知道才随便胡诌了个理由。
当年他等不到她回来,替她把布丁葬了,给它立了个墓。
温司屏看了看两人,笑着道:“你们先聊着,我先去泡壶茶。”
江承回头阻止她:“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就回去了。”
“不麻烦,不麻烦。”温司屏笑着道,脸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人看着依然很年轻,和当年一样,又隐隐哪里不一样了,似乎越发地平和了。
温简也留意到江承打量温司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平静收了回来。
很多见过她妈的人都说她妈这几年几乎没老过,她不是不会老,只是努力让自己老得更慢一些,然后守着一个几乎没什么希望的希望。
温司屏已经进了厨房,江承在她身侧蹲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布丁。
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到底十年没见的人,中间又横着个不告而别,温简也没办法像当年那样,大方而坦然地与他闲聊。
她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在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时,温简站起了身,笑着对江承道:“那个……你先随便坐会儿,我去看看我妈茶泡好没有。”
没等他应便也钻进了厨房。
温司屏正在切水果,看她进来,往她身后看了眼,问她:“你和你那个同学什么情况?”
温简奇怪看向她:“没什么情况啊。就是在火车上遇到,然后突然就要跟我回来了。”
“他就是江承吧?”温司屏问,“小时候收留了你几天的男孩?”
温简微微点头,“嗯”了声,又不自觉回头,往客厅看了眼。
温司屏把切好的果盘递给她,让她端出去。
温简想到和江承一个空间时的尴尬,不太想。
“妈,还是你端出去吧,我泡茶。”
温简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水果刀,脑袋突然挨了记轻拍。
“你心里有鬼还是怎么的,不是老同学吗,你怕什么?”
温简揉了揉被她拍到的地方:“也不是怕,就是不知道该聊什么嘛,太久没见了,有点尴尬。”
“没出息。”温司屏笑骂了声,端着果盘先出去了。
温简泡好了茶才出去,江承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和她妈聊得不错。
她给江承倒了杯茶后,在一边坐了下来,听两人闲聊,也不插话。
江承坐了会儿便起身告别了。
温司屏起身送他。
温简也跟着起身,边道:“你住得远吗?我给你叫辆车吧?”
江承:“不用了。”
温司屏看向温简:“你送你同学去门口打个车吧。”
温简愣愣地点了点头,和江承一块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只剩下两人。
江承转头看向她:“这附近有酒店吗?”
“……”反应过来的温简抬手往电梯后方指了指,“有的,前面有一家便捷酒店,走过去大概就三四百米。”
江承点点头,没再说话。
温简把他送到了楼下,迟疑了下,问他:“要我送你过去吗?”
江承:“方便的话。”
那就是要送了。
温简跟着他一块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体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过了0点的南城热闹依旧,夜宵摊和烧烤摊沿路都是。
江承目光从沿路的摊点转向她:“这么多年,你们一直住这边吗?”
温简有些讶异于他的主动开口,点点头:“嗯,基本都在这边了。”
江承:“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句话没留就走了?”
温简沉默了下来,盯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没有说话。
江承目光微微偏开,看向路上慢慢交叠的影子。
好一会儿才问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电话?”
温简沉默了会儿,扭头问他:“以什么理由给你电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