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微倾向她:“做不成同事, 不知道夏小姐愿不愿意交个朋友。”
程谦的客气让夏言惶恐,也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下:“程总您别折煞我,能被程总欣赏是我的荣幸。”
酒杯移到嘴边,迟疑了下, 很微小的动作,还是让程谦看了出来。
他伸手端过她的酒杯:“不能喝酒就别勉强。”
抬手叫服务员换了杯果汁。
服务员热情,果汁端上来时,不忘笑着说了句:“你男朋友真体贴。”
程谦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误会了。”
拍错马屁的服务员笑容僵住,尴尬搁下果汁,灰溜溜地闪人。
“这家餐厅注重服务质量,员工对客人都相对热情些,偶尔会看岔了,你别放在心上。”程谦淡声解释。
夏言有些意外于他的体贴和细心,这种细心不只是照顾到对方的饮食禁忌,连对方的心思都照顾到了,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程总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夏言笑着道。
程谦:“我没女朋友。”
夏言:“……”尴尬了。
程谦:“这几年工作比较忙,也没什么心思恋爱,拖着拖着就这个年纪了。”
说着看向她:“夏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这个问题夏言有点难回答。
她是没男朋友,但是稀里糊涂领证了。
程谦看她笑容尴尬,当她在为难,试探地问了句:“是沈总吗?”
夏言下意识摇头:“不是不是,我没男朋友。”
生怕真被误会她和沈靳是情侣,传到了沈靳耳里,更显尴尬。
程谦笑笑,没再追问,端起酒杯与她略略敬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一顿饭吃得比较放松,程谦没再像夏言刚认识他那会,显得冷漠和难以接近,几次接触下来,夏言发现程谦也挺随和健谈的一个人,没什么架子,只是他的社会地位与他的气质五官给了人那样的错觉。
饭后程谦顺路送夏言回家。
第二天还要上班,他送她回的公司附近的家。
夏言回到家门口掏钥匙开门时隔壁房门开了,沈靳又出来扔垃圾。
夏言发现沈靳这两天扔垃圾似乎勤快了些,每次都刚好在她开门的时候出门扔垃圾。
“沈总。”夏言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沈靳搁下垃圾袋,看向她:“不是早下班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夏言:“去医院看了看王叔,遇到了程总,一起吃了个饭。”
沈靳了然点点头:“你最近和他走得似乎有些近。”
有吗?
夏言偏头想了想:“就……吃了两顿饭而已吧。”
沈靳不作评价:“现在有空吗?”
夏言迟疑看他:“怎么了?”
沈靳推开房门,侧过身:“你最近又是请假又是早退,很多工作耽搁了进度。”
夏言往屋里看了眼,客厅摆了不少没加工过的藤条,大小形状各异,品类不同,沈靳显然还在忙工作。
她迟疑了下,点点头,进了沈靳家。
沈靳把房门关上:“这些都是目前市面上比较受推崇的藤条品种,每个品种经过去疤结,拣洗晒拉刨打磨漂白上色后,耐受性和韧性填色性都不一样,呈现出的成品档次也不一样。”
“虽然我们一直强调技艺优先,但原材料选择上也不能大意。目前我们第一款产品用的是玛瑙藤。选这一款藤条有好有不好。好的一面,它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的藤,是高端藤木家具的首选材料,选择它本身也契合了我们品牌高端的定位。不好的一面,所有高端藤编家具都选择了这一款,我们的产品在其中也就失去了独特性。”
“我们要打造的是我们品牌的不可取代性,是中国传统工艺的再呈现,是呈现给世界的,我希望我们的产品不只是保持设计风格和工艺上的独特性,原材料选择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说话间人已走到冰箱前,取了瓶牛奶,转身放入微波炉,回头看夏言还站在一边看着他,冲她压了压手,让她先坐下。
夏言依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几根藤条,试着掰了掰,边问道:“有合适的品种吗?”
“我们不要市面上的品种。”沈靳将热好的牛奶端了过来,递给她,“我们自己开发。”
人也在沙发坐了下来。
夏言注意力都落在他的话里,他牛奶递过来,手也自然而然地接了过去,这于她是很本能的一个动作,以前和沈靳的婚姻里,他习惯性给她热牛奶,她也习惯性接过,然后喝完一大口,又习惯性交给他。
杯子重新回到沈靳手上时沈靳怔了下,看向她。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夏言默默将手伸向那只杯子,“那个……不好意思,我来拿吧……”
没碰到,沈靳弯身将牛奶放回了茶几上。
夏言视线顺着那只手,看到了茶几上随意搁着的小红本子。
她一下想起前一阵沈靳拿去办公室交给她被沈桥撞见的事,那天慌乱中硬将那本结婚证塞回了沈靳手上,让他拿去“归还”刚好上门道歉的陈伯他们。
沈靳视线也跟着她的视线落向桌上的小红本子,停了停,又漫不经心地开口:“夏小姐刚才把杯子递还我的动作似乎练习了千百次。”
夏言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看向他:“沈总,我们自己怎么开发啊?自己进山找藤吗?”
“就是自己进山找。”沈靳视线落在她脸上,“安城山多森林多,西边是大片没开发过的原始森林,本地的气候条件是最适合藤条生长的。安城找不到就去岭南、去云南找。偌大的中国,总有一款适合我们品牌的藤蔓。”
夏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沈总您找我来,是要我和您一起进山挖藤?”
话音刚落便换来沈靳淡淡的一瞥:“夏小姐拿得起斧头?”
夏言不说话了。
沈靳身体倚着沙发靠背缓缓靠了下去,换了个很放松的姿态,这才看向她:“干活的事轮不到你,但找藤这事不能少了你。你从小接触这些,相对比较了解藤条的柔韧度,色泽,以及洗晒打磨漂洗加工后,它们的保持度还剩多少,可用性怎么样。”
“况且你是设计师,你的作品考虑的不只是风格技艺,哪些藤条材料经过怎样的加工工序能最大限度地达到你的作品呈现的效果也同样需要考虑。”
他语调认真缓慢,夏言不自觉被他带入工作状态,轻轻点头。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的重点是在开发原材料商,可能得麻烦你和我一起进山。”沈靳看着她,缓缓道,“身体受得住吗?”
夏言略一沉吟,爽快点头:“好啊。”
以前身体原因,家里也管得严,她不止没离开过安城,连山里都鲜少有机会去,她喜欢这种外出机会,只是……
“那暂时不推新产品吗?”夏言皱眉问,“第二款产品……”
“第二款产品在你那天设计的基础上做了小幅改动,不做主推,并入家.天空系列。”沈靳缓声为她解惑,“我们主推产品以代为截点,不以款为截点。每一代产品的侧重点不一样,第一代是在家居理念上挖掘卖点,第二代在原材料和技艺上花心思。别把重点搞偏了,我们做的不是家居,是传统手工艺品,只是将传统手工艺品搭载在家居背景里推广,藤艺只是起步。”
夏言了然,点头:“好,我知道了。”
事情谈完,房间一下陷入沉默。
沈靳弯身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茶。
夏言一下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聊,视线又被桌上的小红本子吸引过去,迟疑了下,弯身拿起。
“你最近和程谦怎么熟稔起来了?”沈靳突然出声,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聊得多了就熟了吧。”夏言低头翻着那本结婚证,看到盖着刚戳的照片时怔了怔,然后合上,冲他晃了晃:“沈总,这个东西是不是该处理掉了?”
沈靳偏头看她:“怎么处理掉?”
夏言:“交给民政局吧。”
沈靳若有所思:“找男朋友了?”
夏言:“……”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确实可以找了。
“有合适的可以试试。”她说。
沈靳看向她:“夏小姐有人选了吗?”


第62章
夏言:“如果我说是沈总会帮我忙吗?”
沈靳:“谁?”
夏言抿唇, 和这个男人讨论这个问题没意思。
她搁下结婚证,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工作的事明天再谈吧。”
沈靳瞥了眼那东西,伸手拿起,翻开看了眼,沉默了会儿, 又合上, 扔回桌上。
“你爱他吗?”他问。
夏言觉得从沈靳口中听到“爱”这个字眼很违和。
“沈总知道什么是爱吗?”她问, 忍不住想笑, “沈总爱过人吗?”
问完自己都觉得荒诞,他懂不懂爱,爱没爱过人, 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和她结婚五年,孩子都生了, 但他们的婚姻里从来没有爱这个东西。
她弯身重新拿起那本结婚证, 捏在指尖上, 冲他微微一笑:“我很爱他, 所以……能不能麻烦沈总,帮我把这桩婚姻解除了?”
沈靳嘴角微微抿起,转开了视线,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夏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沈靳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夏言没动, 依然维持着捏结婚证、歪着头仰脸看他的样子。
“沈总不先给我个答案?”
沈靳视线缓缓落在她脸上,看着她眼睛。
夏言不惧不退地迎视他的目光,逼他给她一个答案。
沈靳平静的眸底倏地起了风暴,手突然狠狠抓住了她手臂,夏言被抓着撞上他的胸膛。
她下意识想退,腰上落了只手,扣住不放,另一只手也跟着从鬓角滑入发中,牢牢托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仰头。
她惊惧地看着他眼眸黑沉一片。
“要答案是吗?”
低冷的嗓音里,阴影压下,嘴唇被两片温热薄唇堵住,眼眸倏然瞪大,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眸。
沈靳也在看她,黑眸很静,很沉,也很冷。
反应过来的夏言想推他,腰和后脑勺猝然收紧,唇瓣微疼,他嘴唇碾压着她的唇,迫使她张了嘴,舌头闯入,她退,他进,激烈,强势,步步紧逼,直至她的呼吸渐喘,他的动作慢慢变得温柔,抱着她,轻吻浅啄,濡沫交缠,直到慢慢停了下来。
他微阖着眼,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有些乱。
夏言也在用力喘息着,脑子一团乱,唇上还残存着他的温度。
在这一团乱中,她听到他沙哑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夏言,是你心甘情愿领的结婚证,我们……”
眼眸缓缓对上她的眼睛:“名正言顺。”
夏言怔住,脑子还没从那一团乱中恢复过来,但身体已先于理智做出反应,推开了他,转身拿起包,逃离了他家。
房门关上,身体也跟着虚软滑下,嘴唇有些刺疼,沈靳失控吻她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上演。
那不是沈靳,她认识的沈靳不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和情绪外放的时候。
他是个极度稳重沉敛的男人,哪怕是在床事上也是中规中矩的,他从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吻过她。
他们在夫妻生活上的默契,每一次在他熄灯上床后,她便被他搂入怀中,翻身压在身下,然后低头吻她。
他的吻从来都是极尽温柔缠绵的。
夏言不知道沈靳为什么会吻她,这种失控在她和他原本的生活里是不曾存在的,这让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种清醒状态下的失控,第二天在办公室遇到沈靳时,尴尬也随之而来,连眼神也不敢与他相碰。
沈靳还是那个沈靳,平平静静面容沉稳,刚到办公室便给她派了不少工作,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
夏言极力让自己也变得稳重,平静而刻板地接受她交代下来的工作。
去找属于“遇鉴”的藤条原材料的计划在会议上得到了一致通过,主动要求去的不少。
沈靳没打算让太多人去,除了曹老带过来的几个老师傅,沈靳只带了夏言、沈桥、老七几个,都是对安城环境地貌相当了解,或是对这一行业相当了解的。
外出人员在会议上定了下来,除了欲言又止的林雨,没有人有异议。
夏言和林雨打对面坐着,大概因为相似的性子,夏言从林雨的欲言又止里读出她想一起去的,只是性子里的腼腆,让她没办法像徐菲她们一样,敢直接大胆地问,她能不能也一起去。
会后,所有人都散去时,夏言明显看到林雨纠结地坐在座位没动,她估计林雨会私下找沈靳争取。
果然,散会半个小时后,林雨迟疑着过来找沈靳了,但脸皮薄,不太敢让旁人知道,因此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夏言。
夏言面对沈靳所有的尴尬和不冷静在看到林雨后都能很快变得冷静起来。
她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出去前顺便替他们把门带上。
沈靳眼眸朝她直直看了过来。
夏言歉然低头,把门合上。
过来窜门的曹老皱了眉,看向夏言。
夏言客气打了声招呼:“曹老。”
曹老往关着门的沈靳办公室看了眼,不太满意:“上着班,关什么门呢。”
像回应他的不满似的,刚关上的房门被打开,沈靳站在门口,一手握着门把,将门拉到最大。
将门固定住时,他往外瞥了眼,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夏言身上扫过。
夏言摸着鼻子转开视线。
林雨没勇气当着整个办公室人的面请求沈靳同意她一块去,支支吾吾地提了些新产品的见解后神色落寞地出去了。
夏言还以为她就这么放弃了,没想着是纠结着等到了下班后,众人走了她没走,一直小心翼翼地偷眼看这边,似乎是想等沈靳一起走。
这种小心思夏言还是能看得出来。昨晚的事随着工作告一段落重新浮上来,夏言也不大知道该怎么私下面对沈靳,因此利落关了电脑,冲沈靳说了声“沈总,我下班了”后拿起包就想走,没想着沈靳也站起身。
“一起走吧。”他说。
夏言刚迈出去的腿一下变得沉重,手扶着额,假装没听到,边很是忙碌地低头整理包边快步往外走,看着像是要赶路。
沈靳也没管她,电脑关了机,顺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衣帽架上的西装,一边穿一边跟着她的脚步往外。
林雨也急急关了电脑,拿了包跟上沈靳脚步。
“沈总,你也下班了。”林雨主动寒暄,声音柔柔细细,有些拘谨。
夏言隔得不远,听得清楚,也听到了沈靳淡淡的一声“嗯”。
她没回头,只是径自往前走,但到底还要通过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沈靳和林雨也走到了电梯口。
夏言目不斜视地认真盯着电梯上的显示屏看。
有外人在的林雨也不太敢和沈靳套近乎,安安静静地站着等电梯。
夏言从电梯门的反射里看了眼林雨,长发披肩,神态安静平和,怎么看都有点她长发时的样子。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短发,突然有点怀念那头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长发。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沈靳手横挡在电梯门前,让她们先进去。
林雨讷讷地道了声谢:“谢谢沈总。”
夏言不发一语地进了电梯,低头看手机,然后程谦的企鹅信息突然跳了出来:
“下班了吗?”
这一年的微信还没流行起来,企鹅号还是平时联络的主流。
昨晚吃饭时两人互加了好友。
夏言手机没静音,程谦信息过来时带来了“嘀嘀”的提示音,沈靳就站在她身侧,偏头看了眼,看到了与程谦的聊天界面。
夏言也不大习惯当着人面聊天,手反握住手机,将手机收在了身侧。
电梯门开,夏言率先出去了。
林雨跟在沈靳身侧,闲聊似的问他住哪。
夏言加快了脚步,收在身侧的手机突然响起。
夏言下意识接起,没想到程谦的电话。
“下班了吗?”还是那句话。
夏言点点头:“嗯,下了。”
话音刚落便看到了公司门口停着的劳斯莱斯,车窗已经摇了下来,车里的程谦还在打着电话,腾出一只手冲她挥了挥。


第63章
沈靳看着夏言走向程谦的车, 距离有些远,他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夏言拉开了副驾车门,上了车,而后车子驶离。
“沈……沈总?“忐忑的女声在耳边小心响起。
沈靳转眸看她:“有事?”
看着他的那张脸迟疑地点头,又连连摇头, 眼神里的惶恐和惊惧藏也藏不住, 与方才小心翼翼的兴奋截然不同。
沈靳瞥了眼对面落地窗里的自己, 脸皮绷得有些紧。
轻轻吐了口气, 让绷紧的面皮稍稍缓和,沈靳走向自己的车。
林雨迟疑了下,犹豫跟上, 在沈靳上车前拦住了他。
“沈总,我能不能也跟着你们一块外出。我从小在乡下长大, 对山林植被分布比较了解。”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 林雨发现开口并不是那么容易。
沈靳拉开车门:“我们是去工作不是去郊游, 野外工作风险大, 对体力要求也高,交给他们几个大男人就好。”
“可是……”林雨迟疑了下,“夏言不是也一起去了吗?”
沈靳握着门把的动作稍顿, 看向她。
惊觉失言的林雨抿住了嘴角:“沈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为我们团队尽一份薄力而已。看到大家都那么努力,就我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的, 我心里过意不去。”
“而且我体力好,我家也是做藤编的,我爸我爷爷从小就带我去山里找藤,我很了解哪些滕分布在哪里,我不会成为大家的累赘的。”
沈靳手肘缓缓撑在车门上,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和夏言是校友?”
林雨点点头:“对啊,我们一个学校的。”
沈靳:“你们之前认识吗?”
林雨摇头:“不认识吧?”
沈靳皱眉:“什么叫不认识吧?”
林雨:“她成绩很好,经常会被老师提起和表扬,在学院里算是比较有名吧,我听说过她的名字,也知道有她这么个人,但是从没打过交道。”
沈靳:“一次也没有?”
林雨点头:“没有。我们不同系,也没在同栋宿舍楼,平时很少能见得到,而且我比较宅,除了上课和做兼职,其他时间基本都是泡在宿舍看书,所以我们学院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看沈靳皱眉,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忍不住追问了句:“沈总,怎么了吗?”
“没事。”沈靳收回手,“你刚入职,先熟悉公司产品和流程,没必要跟着大家出去吃苦。”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
上了车,车子驶回住处。
林雨的反应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看着确实和夏言不熟。
沈靳还清楚记得夏言那天乍看到林雨时的反应,那种反应就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般,猝不及防、震惊、失落、怨、受伤……她的眼神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复杂到无从解读。
她就像一本书,外表看着精致厚重,翻开后却只有一页页的白纸,所有的故事都藏在了那一页页的白纸下,看不懂,猜不透,偏又诱着人往深处探究。
对于她的一切,他接受得理所当然。
但同样的,那种要失去的感觉也困扰着他。
沈靳解释不了这种反常,这几天的心情像被人架在火上烤,没来由的焦虑,没来由的惊惶,没来由的心神不宁。
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不对劲。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上了一个人。
他没有爱人的经验,只知道,和她在一起很心安,很踏实,好像合该如此,看着她走向另一个男人,心很躁,尤其听到她亲口说,她很爱那个男人,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住,撕扯着疼。
理智上,沈靳觉得,他应该祝福她,每个人都有权选择爱与被爱的权利。但他的身体在理智之前做出了反应,像失控的野兽,逼迫着她,迫使她就范。
不该是这样,他要的只是两情相悦,因此看着她走向程谦,他迫使自己理智着,冷静着。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程谦,但不管是谁,那是她的选择。
沈靳偶尔会想,他对夏言或许都不是爱,只是习惯,掺了点心动的习惯。两个人才认识多久,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沈靳迫使自己去厘清这些天的反常,很冷静地分析自己对夏言的情感,是欣赏多一些,还是心动多一些。
与她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过,初次遇见时她眼底的惊惶和受伤,再见面时的刻意拉开距离,与他聊起BV时眼睛里藏不住的光,一觉醒来面对多出来的结婚证时的崩溃,那天早上她在他怀里醒来的样子,以及她替他挡下那一棍的样子……
大脑里走过的画面越鲜活,心脏便越是沉得慌。
指尖一点点地揉着眉心,沈靳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灌啤酒,灌下小半口,心思又渐渐沉定下来。
他搁下酒,转身想回房,听到门外开门声,脚步略顿,回头看了眼门口,到底放心不下,去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刚回来的夏言,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他突然的开门声吓到了她,沈靳看着她手惊得瑟缩了下,钥匙跌落在地。
沈靳上前一步,弯身,捡起那串钥匙,递给她。
夏言勉强牵了牵嘴角:“谢谢。”
“今晚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闲聊的语气,低沉的嗓音,听着和平常无异。
“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夏言抿了抿嘴角,看向他时嘴角和眉眼已经弯出浅浅的弧度,和平时一样。
“你呢,林雨不是有事找你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沈靳视线落在她脸上:“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和林雨制造机会?”
“……”夏言不答反问,“所以明天要带上她吗?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哦。”
沈靳头微微侧开了会儿,又转向她:“所以你计划把程谦也带上?”
夏言:“……”
“早点休息。”
沈靳“碰”一下关上了门,刚沉定下去的心思又隐隐变得有些浮,转身又开了灌啤酒,罐了一大口,看到对面镜子里的自己,怔了怔,心思又慢慢沉定下来,抵到嘴唇的啤酒也缓缓收了回来,长吐一口气,沈靳搁下啤酒,转身拿衣服洗漱,浴室里水雾弥漫,大脑不经意想到夏言,刚沉下的心思又浮了起来,尤其是在浴室这种旖旎的场合,罗良镇那夜她意识混沌衣衫不整蹭入他怀中的画面不合时宜地闯入脑中,伴着第一次留宿她家,半夜将醒未醒时将她压在身下、小心亲吻她的画面,血液不受控地往下腹急涌而去。
眼睛重重闭了闭,沈靳顺手将淋浴调成了冷水模式,再睁眼时,黑眸已渐渐清明,回到床上的沈靳已完全冷静了下来,不去想夏言,不去想些有的没的东西,习惯性拿过床头的书,翻看了会儿,到点关灯,闭目休息,意识刚松散开去,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中,又突然脚一蹬一下惊醒。
黑眸在黑夜中缓缓睁开,还有些混沌的脑子像刚睁开的眼眸一样,一下还没适应黑暗,手本能按亮了灯。
刺亮袭来,沈靳伸手挡住,手挡到一半,僵住。
“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夏言离开是迟早的事,她这样走了也好,至少不用再拖着个病体,这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
“爸爸,我妈妈去哪儿了,我好久没见过妈妈了。”
……
大脑里,声音跟着画面,一帧一帧地涌入,僵住的手缓缓垂下,眼眸转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伸手摁亮,打开,通话记录第一条是夏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