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除了贫嘴,还能把她怎么样?”纵然远在南颂都城,桑浣仍能感受到金利挞芳日渐膨胀的野心,也不怕跟节南说,“金利挞芳确实给自己找对了主子。想来你师父也跟你说了,盛亲王才是真正的大今王,大今最尊贵的女人群都能为他生为他死。神弓门在这个人手里,就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暗弓,可以铲除一切阻他称王的障碍。你就算能对付金利挞芳,对付不了他,一样会死得很惨。”
“姑母说得对,我就剩这张嘴了。”就剩这张嘴,还能委曲求全,还能谄媚拍马,还能违背心意。
浅春跑回来,“大姑爷踢轿了。”
桑浣意味深长看节南一眼,“你呀,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吧,好歹活得久些。”
节南无声连点头,看桑浣快步而去,神情才冷。
“别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听年颜的声音,绝对想不到他的脸那么丑。
节南淡哼,“今天找我说话的人还真多,连你都要凑热闹。干嘛?赶吉时,说吉言啊?”随眼一瞥,立刻调开目光,“你居然还能一天比一天丑,也真让我佩服了。”
那张骇人的脸,毫无血色。
节南心里奇怪,小柒难道真给这家伙下暗毒了?怎么越治越像要挂掉的样子?
年颜干裂的嘴皮动了动,“美又如何,你就算神机妙算,策无遗漏,最终也要依附男子宠爱。”
“放你的狗臭屁。”小柒不在,没人管她有没有气质,节南骂得痛快,“你给我睁好了那对白兀眼珠子,看我依不依附!”
“桑节南,你的算盘我知道,但你以为挤掉了桑浣就能废掉金利挞芳一只眼,那是异想天开。”年颜的脸真像死骷髅脸,神情空白。
“哟,你知道啊?”节南语气赖皮,“那你也不提醒师叔一下?”
年颜眼皮子一眨,马上就出死鱼眼,“我不过听从她的吩咐办事,没有我说话的份,而且我早就提醒过她,她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你不要以为我站在你那边。”
“牵线木头人,牵一牵,动一动,我懂得。”节南笑语嫣然,“这么吧,我也不要你帮忙,只要你继续当木头人,弄掉桑浣,我把你弄上位,或者弄一个能听你话的人来掌理堂口,怎么样?”
她还是会顾念旧情的。
第247引 狗皮膏药
年颜八字眉一皱,还是没法子变倒八字,“不是你想当?”
节南呵笑,“我恨不得赶紧脱离,怎么可能想要往上爬?我会尽力助你,等你上位之后,顾念一起学武的份上,把我和小柒赶出神弓门,对彼此都好。”
年颜目光晃神,却很快清明,“桑节南你又耍什么诡计?”
节南耸耸肩,“我一直不懂,你们如此防备我究竟是为什么。师父死了,我手废了,小柒胖成这样,美人计也施展不开了,所以我俩无论如何不可能为金利一家三口卖命,报仇之心不能说没有,可是实在没那实力,只好求离开神弓门。你们为什么就非拽着我和小柒不放呢?”
年颜不自在得捉着右臂,“奉门主之命。”
“那就很清楚了,我俩不死,终是金利挞芳心头刺。年颜,师父死的时候,你出去执行任务,我就当你想救也不及。那么,如果金利挞芳要杀小柒,你当如何?”
年颜沉默片刻,开口道,“门主发过誓,不动你二人性命。”
节南慢慢走起来,“都说丑人聪明,我说丑人不但聪明,还狡猾。行了,咱们仨有得耗…”
她一甩袖。
年颜没瞧见,只觉一阵风,低眼发觉自己的左袖撩了上来,急忙抚平。
节南瞧得真切,年颜右臂上一大块焦皮烂肉的烧伤。
她即刻想,改天得找堇燊问问,是不是拿火把当大刀使?还有,小柒为何没给他烫伤药?故意留一块不给治,小柒坏得这么出息了?
想到这儿,喜堂里传出——
一拜天地——
年颜转身走开,
浅夏领着几个端酒丫环,轻唤,“六姑娘,夫人吩咐,等会儿拜完了堂,她和老爷要向客人们敬一轮喜酒,让您跟着过去斟酒。”
节南道好,盈然笑着过去,听赵琦对亲戚好友说她救人的英勇事迹,虽然有些大龄,也是为父母守孝才耽搁至今,还半开玩笑提到榜下捉婿,一定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再听桑浣对几家女眷说她尚未婚配,性情温良,作为关心侄女的姑母,十分属意功名在身,官不在大的侄女婿,人品老实就好。而她自己,一路呆笑扮老,呃,不,扮老实,就算经过王九崔五那类年轻才俊面前,也一派老僧入定,两眼无神装半傻。
赵府的红烛烧了一夜,人人兴高采烈,直到东方发白,刘氏离世,红事变白事,唏嘘也是唏嘘,庆幸也是庆幸,至少了完心愿,至少嫁了女儿,至少走得体面。
当了短短一晚新娘的赵雪兰,第二日就换上丧服,向赵琦请求主理母亲的丧事。虽说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却仿佛变了个人,跟桑浣好声好气求教,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有赵雪兰的夫君朱红,行事稳重,性格极好,与赵雪兰一外一内有商有量,还帮身体微恙的赵琦招待同僚和上官,而且他的新旧同事和顶头上司们都纷来悼念,令小小赵府大有蓬荜生辉之感,从主到仆个个惊讶原来姑爷的人缘这么好。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赵雪兰还挺有夫运。之前瞧她那样儿,配谁谁委屈,当姑子就天下太平。谁知,找了这么好一个人。朱红叫我七妹哪,问我过得惯不惯,还给我整整两贯钱当零用。”第三日,连柒小柒都夸起朱红来。
节南正在更衣,闻言就笑,“两贯钱就买通你了?”
小柒嘟嘟嘴,“你有钱,给我两贯叫小气鬼。朱红穷,给我两贯叫大好人。”
穷,大概是朱红最明显的不足。
“我没钱,师叔有钱。”不过赵府因为桑浣,小日子过得富足,多朱红和他弟弟两人,多摆两双筷子而已。
“你说,刘氏走了,师叔会一笔勾销吗?我瞧她教赵雪兰理家务还挺上心,看着很是和谐。”小柒是节南的眼,节南的耳。
“不知道。”但节南答得敷衍,“过日子哪是一天两天就能瞧出来的,这会儿赵府新旧更替,桑浣也得重新估量形势。”
仙荷走进来,“六姑娘,长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节南本来要出门的,“请我作甚?”
仙荷但答,“适才听说舅老爷舅夫人们带着表公子表姑娘他们来了,可能想见见六姑娘吧。”
碧云跑来,发布最新消息,“还有郡主…萝江郡主和郡马也来给大夫人上香,郡主指名六姑娘去说话呢。”
节南想笑,好家伙,也就是说不但她前未婚夫来了,有可能她前准公婆前准小姑前准小叔都来了,等着和她叙旧!
“我——”好笑归好笑,节南很自觉,“不大好去。”
小柒最明白,哈哈起哄,“就知你要当缩头乌龟,还说什么要送人一份大礼!”
节南知道小柒指的是刘睿,眨眨眼皮。
仙荷和碧云皆显好奇。
“这院子固若金汤,都是你的人,还装神弄鬼?说!免得我们好心办坏事,把你真身抖出去!”窗子下边一条缝,赫连骅的眼睛骨碌碌打转,表示他还活着。
小柒嗤笑,“就你没好心,说那么好听。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解药,你可能比王云深还矮,不过人家有才华盖世,而你除开脸蛋身段,一无是处。”
赫连骅瞪向小柒,最恨最恼的小眼神,“别以为你胖就是杨贵妃,小爷我眼里尽瞧见肥膘,求你千万不要跟我说话,我眼仁都跟着你胖了。”
小柒笑得捧腹,“我收回,我收回,你不是一无是处。”
小柒调头征求节南的同意,“再过一刻,软筋散就发作了。要不留着他?怪好玩的。”
节南无所谓得点点头,“随你高兴。”
赫连骅闷哑一瞬,连声不迭欸欸欸,“你俩玩真的啊!”他一直以为这姐俩是吓唬自己的。
小柒蹦出去,单手一捉赫连骅衣领子,拖回她的小膳房去了。
节南才对仙荷道,“我和萝江郡主的夫君刘睿曾有过婚约,我家和刘睿家曾住同一个县城,刘睿的弟弟和我从小玩到大,刘睿的妹妹从来不待见我,我爹死后,我就跟他家解除了婚约,与刘睿他娘说好,从此相见不相识。九公子说你擅长与人打交道,那就由你说,我该避还是该迎呢?”
第248引 冷血之山
碧云跟了节南小半年,全然不知此事,听闻后倒抽口气,往后蹬一小步,吓得捂嘴。
仙荷蹙眉,沉吟半晌,有些莫可奈何,“恕仙荷愚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六姑娘还是暂且避开吧。”这堆人齐聚,灵堂变公堂,还不鸡飞狗跳!
节南却取下麻衣,重新披上。
仙荷不解,“六姑娘…”
节南淡笑,“本来我是想避开的,谁让赫儿说这儿固若金汤,叫我陡然得意,就想趁着这股势劲见见去。而且让我主动上门送礼叙旧,面子上也下不来,捡日不如撞日。”
仙荷才跟了节南没几日,只知其一手深藏不露的好功夫,不知其做事方法,这时但觉过于率性。然而,节南曾试探她的本事,她又何尝不想多了解节南?
节南看仙荷垂眼不语,立即料中对方心思,“我不知九公子是如何跟你说的,让你甘心待在我这儿,但你既然来了,就要知道我的处境。固若金汤这样的说法,得意一时也就罢了,其实我内忧外患,麻烦事多着呢。”
仙荷愕然抬眼。
节南轻笑,“你若觉着赵府好拿,准备享福了,只怕不能如愿。”
仙荷讷讷道,“不敢。九公子只说六姑娘可以保我长命。”
碧云听得一知半解,却抿牢嘴巴。
“他唬弄你的。”节南不帮某人圆谎,“自己的命自己顾,指望别人的,都是傻子。当然,我不至于把你拿来挡刀子,那也是因为与其把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捱刀,兴许多一线生机。你我只有一点共通,都没退路,只求拼一条出路。你不插我背后刀,我就带着你。”
仙荷原本有些起晕,听到最后一句,刹那清明,“能随六姑娘拼一条出路,足够了。”
世道险恶,人情凉薄,已经错托太多,却未曾见过光明正大说自私的人,反而令她心安。
节南神色淡然,但指碧云,交代仙荷,“碧云忠心可靠,却不知我们姐妹太多事,而她家里人就住城里,今后会回家的,我们就无意让她牵涉过深,做些府里的事就罢。那个非男非女不男不女的家伙,看着不牢靠,但有人制得住,可以派他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自己掂量着差使。”
节南语气不强势,可仙荷陡然起敬,谨首道是。
吩咐完毕,节南就笑得有些刁,“走,是哭还是笑,就看刘家闹不闹。他们要闹地,就怪不得我闹天。”
碧云这才出声,“哎哟,我的好姑娘,您别回回试碧云的胆,总有一日会吓飞的。”
等节南走到前头去,碧云又悄悄对仙荷道,“仙荷姐姐别让姑娘吓住,姑娘是讲理的人,咱们少说话多做事就好。”
仙荷暗道真是懂事的丫头,不该说的话一字也无。
三人走出青杏居前面的小花园,眼见半个池塘的荷花骨朵俏迎人。
节南却不走了,让碧云去通报她片刻就到。
碧云去了不一会儿,仙荷突然看到一位高瘦男子出现在池塘对面,还左右张望。
节南无声笑道,“瞧,山不去就他,他自来就山。”小山这名儿多好。
仙荷明白了,“姑娘敢来,是料定他们更怕见姑娘。”
“大夫人是刘氏嫡女,刘睿他一家不得不跟着刘大学士来。萝江郡主骄傲脾气热心肠,冲喜不能来,上香肯定来,刘睿也不得不跟着来。这家子哪个都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她桑节南之于刘睿一家人,如梗在喉,扎了多年,去掉后还留着俩洞呢吧。
想到这儿,她朝池塘边走了两步,大大方方让阳光照亮,对终于瞧见她的刘睿笑了笑。
刘睿起先一动不动,随后往节南这边走来,步子越跨越大,眼看就要面对面,忽然原地踌躇起来。
这闷得死人的性格啊——
节南一摇头,走上前去,声音轻快到没心没肺,“刘睿,贺你同郡主举案齐眉,早得贵子,百年白首,夫唱妇随。”
刘睿一本正经的面庞撕扯着怒愤,“桑六娘,你——”
节南等半晌都不见刘睿说下去,“这就词穷了?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偏偏笨嘴拙舌难以自表,让人郁闷。没错,是我找你娘退得亲,信物也已经丢了,男婚女嫁早不相干,你不必内疚。”
“我内疚?桑六娘你——你——”刘睿用力捶下胸口,似乎那样就能说话通畅,“你冷血!”
节南嘴角翘上,冷笑,“得你一声骂真是累死我。我还羡慕你,读书读成头脑简单,不通人情世故,父母说什么是什么,才有当上郡马的福命。”
刘睿气得脸色发青,“当初威胁我爹娘,非要订下婚约的人是你爹。到底是谁听父母的话,一天到晚纠缠我,害得我走到哪里都背着桑家女婿的污名。”
节南笑了又笑,“别这么说啊,我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还好没缠你几日就跟师父走了,后来回家探亲也没怎么你,你成天在读书。而且,因为不想再听我爹的安排,知道你们家多么无奈,我才好心退了婚。虽然没能亲口对你说,可见不着你的面,我能有什么办法。如何?洗掉污名,喜获美名,感觉大好?”
刘睿气极反笑,“好!好得很!多谢你放过我!”
“别客气。”
节南不是瞧不出刘睿的反常,但刘睿说对了,她冷血。退婚那时,她还觉得可退可不退,退不了就嫁,反正书呆子管不住她。这时却知道自己天真,低估刘氏一族。按照刘氏联姻法,十之八九她会拿休书下堂,或者成为萝江郡主的足踏凳,由妻转妾。
光是想想,节南就替自己觉着侥幸,差点走错一步。
“六娘!”萝江寻来。
节南虽然瞧见萝江身后跟着刘睿的妹妹俪娘,半点不慌,“我正要进去呢,郡主何必出来找。”
萝江睨一眼刘睿,高高在上的口吻问道,“郡马怎会在此?”
刘睿弯腰作揖,语气谨慎,“绕池塘散步,正好碰见六姑娘。”
果然,妻贵,夫就卑。
第249引 闻桑色变
“大…大哥,娘要…要走…找…找你…”刘俪娘的声音一改刁蛮气,怯生生得。
刘睿马上请示他的妻,“郡主,我去一下。”
萝江吩咐着,“快去快回,我同六娘说完话就走。”
刘睿答是,大步走前。
奇怪的是刘俪娘,耷拉着脑袋跟在后,没多看节南一眼,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节南想,也是,刘俪娘肯定不记得她从前的模样,只记得她鬼瘦。
萝江却撇笑,“这么几个字都说不利索,不能怪我不带着她,听她说话我就觉得丢人,我婆婆居然还想我娘帮着作媒,真是不知斤两,哪家肯要口吃的儿媳妇…”
节南一惊。
刘俪娘口吃了?!
臭小柒居然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节南面上不动声色,敬半个地主之谊,“郡主新婚燕尔,还能来为大夫人上香,六娘在此谢过。”
“雪兰说成亲就成亲,我赶不及庆贺。她娘亲过世,我再不来探望,如何说得过去?”萝江有话不憋着,“你可别以为是因她嫁了朱公子,我故意不来。我呀,想得很明白,姻缘天定。就像我要同那个只会读书的呆子过一辈子,雪兰和朱红配成一对,都是命数,没得比较,也不用比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节南玩笑,“郡主嫁书呆,观鞠社多了雪兰,以后采莲社再说咱没才情,咱就跟她们拼了。”
萝江哈哈一点头,“对,拼了。我听爹说,受工匠名册泄密案和苏学士毒杀案的影响,工部和学士阁将有很大的变动,赵大人也会调职。不过,无论赵大人调到哪里,只要不出三城,观鞠社就保留你姐妹俩的位置,我不会不讲义气的。”
节南嗯了一声,一句刘睿的好坏话都没跟萝江说。萝江明白日子是自己过的,哪怕在她瞧来,这对小夫妻很不和谐,那也没有她开口的余地。
“昨日收到玉真的信,多半是病糊涂了,居然把给你的信夹了进来,还好我本就打算今日来。”萝江递来一封落梅信笺。
节南也不急着拆开看,神情自若收好,“我听说她的病好多了。”
萝江诧道,“听谁说得?她给我的信上说恐怕要开春才能回都,观鞠社的事要我多担着。这不是病没好的意思吗?雪兰刚刚丧母,我也不好跟她提。玉真提到过几日鞠英社在镇江举办春日决赛,那里离玉真所在的别庄很近,我想索性起一回社,随都安鞠英去观赛,顺便瞧瞧玉真。虽说要走几日水路,有百里老将军带队,还有崔五哥他们护航,又是玉家军统领的水域,可以万无一失。雪兰不能去,你却一定要去。”
节南一向听小细节,“玉真提得春日决赛?”
萝江没那心眼,“对啊,她要不提我还不知道。前阵子为成亲的事烦透了心,好不容易我嫁好了,安稳了,结果玉真病倒,雪兰冲喜,你也穿麻带孝,桩桩件件闹心,哪有工夫关心今春决赛开在哪儿。”
节南听到这儿,就将那封收妥的信重新拿出来,看过以后,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淡笑,叠好信纸,“没说她的病沉,只说一人待着太闷,想念观鞠社的热闹,问我近来有没有起社,诸如此类的话。”
萝江就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发帖,能去的就去,不能去的也要缴一份起社银子,等我们玩回来,赠镇江特产一份。”
节南好笑,“郡主这是嫁为人妇,懂得算账了?”
萝江一副头疼的模样,“你还真别跟我提这事。我娘说我既然成了家,自己园子里的事就得自己打理,给我一大堆东西学,我才发现银子是数得清的,花费是数不清的,当家才知油盐贵。从今以后,我不会跟你们客气,花费大家摊,只要不退社,来不来都得掏一份。”
看着萝江这样子,再想到萝江从前那样子,节南不禁笑得捧腹,真是物以类聚,刁坏的女子凑一起,乐趣更多。
“郡主,刘家人要走了。”萝江的侍女来报。
萝江嗤笑,“走就走呗,我要是去送公公婆婆,还要劳他们下跪,所以罢了。你告诉郡马,让他准备好马车,大门口候着。”
侍女应声而去。
节南回头瞧仙荷一眼,刁眼含笑,无声吐字——怕我。
仙荷抿唇,捉袖子,悄悄翘起大拇指。
刘睿家人的反应都在节南意料之中,闻桑色变,哪里用得着她出面赶人。
节南才对萝江道,“郡主真体贴公婆。”
萝江却笑冷了双目,“只怕他们不觉得我体贴,只觉得我摆架子。不过我也无所谓,那样的婆家,断绝关系也不可惜。”
节南一个字不问。
萝江反而自己叨叨往下说,“刘睿娶我之前刚纳妾。那就罢了,我爹娘都知道,还说男人三妻四妾也正常,更何况是跟我成亲以前的事。结果,不出三日,我发现那小妾已有三个月身孕,婆家合气瞒着我不说,还把人藏了起来。他们越鬼鬼祟祟,我就越不肯罢休,等我揪出来,非打掉孩子不可,就算那是婆婆亲侄女,我也容不得。”
节南顿时想起刘俪娘的表姐薛季淑,也就不奇怪了。
萝江还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节南,“我可告诉你啊,你也得告诉雪兰,遇到这种事,我们正室绝不能心软。一个妾,怎能比正妻早生子!即便会分嫡庶,就怕将来以大欺小,乱了尊卑,到时候我们老来有心无力,只能看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节南哎哟笑道,“就当谁不知道郡主是大妇似的,芳龄十七,想到七十,还老来无力呢。”
萝江立觉自己这些话杞人忧天,吐舌大叹,“惨了,没嫁人的时候怕嫁不出去,嫁出去了却突然老十岁,变得和我娘一样絮叨了。可就算我不说,你不久后就可能听到说我狠毒的闲话。我婆婆聪明,把人藏在安阳王氏家里,便以为我不敢闹大,却不知就算藏到宫里,我也不怕。”
就是说,藏在王九家里?
那可真是要轰轰烈烈闹一场啦!
叶儿眼一转,节南起哄架秧子,“安阳王氏又如何?郡主要是不想直接杀正门,我给你指条路,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王泮林避暑去了,南山楼空关着,生人随便进!
池塘对面,远远的门里,一大串人走出来,皆不在桑节南的眼里。
赵府,已是她的棋面。
(卷二完)
第250引 暗香浮萍
颂朝北都,现大今都城,神弓门总司,无树无花,大日头下也凉飕飕的。
议事堂里传出一片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堂外一双守卫正面面相觑,忽听门主怒喝一声——
“门外的人都给我滚出十丈远!任何人敢靠近,门规罚百棍!”
守卫们急忙跑开去。
堂中三人,一母一子一女,最亲的一家子。
沉香面容如皎月,大眼深邃惑魅,薄上唇厚下唇,不嘟就娇嗔邀宠,身着碧丝无袖牡丹裙,雪纱拢袖小披肩,露一大片玉美肌肤,精妙的宽束带将身段包装得凹凸有致,小蛇腰令人想勾上手。
她手翘兰花指,放下茶杯,大眼一眨,天真狐样,“娘,有话好好说,别拿古董花瓶出气,都是值大价钱的物件。”
“我以前都是好好说,你听了吗?”女儿是美人,金利挞芳自然也不差,只是眼锋过于尖锐,眼角纹又多,岁月痕迹十分明显。
泰和一脚翘上太师椅,一手玩玉球,不吭声,也不惊讶,撇笑着,好似看得很欢。
“那也是因为你没听过我的。”沉香一挥袖,茶杯跌得乱碎,“我早说过,可以为了你嫁呼儿纳,但绝不能要孩子。你当初答应得痛快,却居然在药里动手脚,致使我怀孕。你是我亲娘吗?”
挞芳怒道,“就是你亲娘,才这般费尽心思!呼儿纳至今无子,你要是一举得男,还怕大室吗?”
沉香轻蔑笑道,“我本就不怕她,一颗赤朱足以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之目光转凝,“我当初嫁呼儿纳,就是为了让拓北吃醋。直到今日,我没有一日不想着他,只等他登上王位,接我进宫,我就会生他的王儿。”
挞芳叱喝,“将来呼儿纳必定封王,有我神弓门保你,你又为他生了儿子,正妃位就是你的。一生荣耀足矣,何必苦求不可能爱你的男人?”
沉香眼梢露狠,“别以为我不知道娘的心思,可惜你大他太多,想得到他,才是不可能呢。当个干娘,他都嫌弃你人老珠黄。自从去年年初我出嫁,他就再没来过门里,不是么?”
挞芳气急,“你!你!你胡扯什么?!为娘只想你好。呼儿纳待你不错,你该一心一意笼络,否则得陇望蜀,最后弄得满盘皆输。”
沉香脸上一抹狡猾的笑,“娘可是说真的?既然如此,你就该帮我才是。只有抓住盛亲王,神弓门的地位才能凌驾众人之上。呼儿纳只是一个会打仗的老粗,他对我们并无大用,帮得一时帮不得一世。”
挞芳皱紧眉头,“你懂什么?盛亲王身边虽有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能抓住他的心,自以为聪明的,只怕没有好下场。娘让你退而求其次,才是上上策。呼儿纳是盛亲王左膀右臂,如你所说,是只懂打仗的老粗,又唯盛亲王之命是从,盛亲王不会对他顾忌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