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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才说格杀勿论,节南就跃出包围圈,看那人劈来月轮刀也不怕,骤然急跌,双膝着地滑出。
那人以为节南失误,恶狠狠将刀压下,却听嘶嘶声,还有火星四溅,眼皮底下忽然出现一面碧波。他心觉对方剑气合一,不可小觑,急忙收势,往旁边闪开。然后,定眼看到月轮刀上的烫口,隐隐竟有一点凹,顿时杀气紧敛,眯眼盯住节南手中翅纹剑。
“你就是蜻螭剑主?”
那人强大的内劲,那柄月轮刀也是好刀,让她全力一剑划过去,竟看似分毫不伤,绝非无名之辈。节南其实心里也是一惊,却不说话,免得泄露底气,只是一抖蜻螭,碧光之中显出螭龙龙形。
这一招,师父传给她时交待过,螭龙显形剑主才出,遇到绝顶高手时或可救急。
那人果然将刀收到身后,“三十年前就闻蜻螭剑主挑战各派高手,一场未输,可惜昙花一现,我没机会讨教。今日任务在身,这里也非比武的好地方,还请剑主十日后到安阳万佛寺,与我一决高下。告辞!”
说罢,那人长臂一展,腾过墙去。
黑衣人也纷纷踏墙,翻不见了。
节南长吁一口气,心想不管十日后如何,今晚总算是侥幸混过了。
她一边想,一边走进屋去,看到沉香的手下丫头个个断了气,死在同一人同一招下,更觉自己还好没硬拼。
那人的功力很可能与丁大先生有一拼,而她晚生了三十年。
再往里走,窗子上罩了布,伸手不见五指,节南摇亮火折子,点亮桌上的蜡烛,这才看到伏在榻上的金利沉香。
装死装昏的诈法实在太常见,她就到屋外找了根长棍子,回来发现金利沉香姿势未变,但还是离得丈远,用棍子戳金利沉香的头。
金利沉香突然动了,痛哼着,转过脸来,“谁?你究竟是谁?”又喊,“来人!快来人!把灯点上!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烛火跳窜,将节南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细,正好覆过金利沉香那张脸,看着丑恶。
节南冷笑,又突然敛眸。
金利沉香眼下两道血痕,睁着眼却说黑,分明瞎了。

第394引 云开月明

身后传来细微脚步声,节南回头,看到年颜站在外屋,白眼珠子淡淡转过,然后面无表情看向了她,重踩着步子走来。
第一反应年颜会以为她是凶手,节南摆手摇头,“不是我做的,我照你们约定的时辰,也不过刚刚到而已。”
昨日,年颜送来沉香的最后通牒,要求节南今晚子夜会面。节南本又想不理会,但这回年颜说神弓门暗堂即将迁离都城,她就好奇了,想来看沉香搬家。
谁知,看到的是神弓门被人赶尽杀绝!
金利沉香听得出节南的声音,无神的双眼撑得又圆又惊,“桑节南?你怎么在我屋里?给我滚出去!”
她又呼喝道,“来人!都死光了吗?谁让这女人进我屋子的?快给我点灯!为什么这么黑?”
年颜愕然定立门前,因为他也瞧见了金利沉香流血的双眼,而且听她喊点灯又喊黑,就知道她眼睛看不见了。
节南侧过身,同时防着两人,但对沉香冷道,“别喊了,我来回答你。我会在你屋里,是因为你叫我来的。没错,因为人都死光了,我就自己走进来了。灯点着呢,你觉得黑,是因为你眼睛瞎了。”
沉香本来心里就慌得要死,已经感觉眼前黑得不大对劲,听节南说人死光了,虽然心惊,但还能当她胡说八道,但等最后一句出来,顿时傻住。
然后她满面狰狞,身体不顾一切前扑,“桑节南,你敢咒啊”整个人从榻上滚下。
节南扔掉了棍子,对付一个瞎子,不需要家伙,气定神闲,“说吧,叫我来做什么?”斜睨门前丑男人一眼,看他还跟门柱一样动也不动,意外这位承受力这么差。
沉香这会儿也清醒意识到自己真瞧不见了,双手摸索着眼睛四周,歇斯底里喊道,“桑节南你还我眼睛!桑节南你快把解药给我!我要杀了你!将你碎尸万段…”狠狠骂了好一段之后,开始眼泪乱流,哭得嘴吃鼻涕,变成凄凄哀求,“桑节南,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答应你,帮你向我娘拿赤朱的最终解药。真的!只要我能重新看得见,我什么都帮你做!我不能瞎的!我怎么能瞎呢?我是要当皇后的!我怎么能瞎呢!桑节南!回答我!”
声音变得疯狂凄厉。
看沉香伏地喘气,节南才道,“随你信不信,你的眼睛不是我弄瞎的,你心里也应该很明白。”
沉香一连说了十几个不,猛抬头,血泪布横她扭曲的面容,“就是你,桑节南。可能不是你亲自动得手,也是你手下那帮兔子干的!你别跟我装算!你本事那么大,连何氏当铺的财东都为你做事,逼得三大暗堂在都城没了立足之地。表面说得好听,让我们迁走,暗地却赶尽杀绝。”
节南看了年颜一眼。
他不动,她就不动。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料不到你也会心狠手辣!”沉香换过气,一边哭一边又有力气发狠话了,“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千万别让我活命,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别以为神弓门大不如前,你就能为所欲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和小柒不过是神弓门的蝼蚁,我娘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你们!”
节南蹲身嘘一声,“沉香,你已经语无伦次,闭嘴歇会儿吧。我虽没废了你的眼,不过看到你这个样子,真是很解气。当年师父同你娘比武争帮主,你色诱年颜,让他替换小柒给我师父的补药。为此,你就该死一次!你帮你娘设陷阱,害我们师徒深受重围,你像个疯子一样残杀同门,又该死一次。你后来给小柒下蛊,害得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更该死一次!你不死,我都活不痛快!可是,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你瞎了之后脸丑得没法看,不但再看不到你心爱的男人,也得不到皇后的后冠,大概连呼儿纳都会嫌弃你,从今往后只有和年颜那么丑的男人凑成一对丑夫妻,一起吓哭小娃娃了。”
节南之凉薄话音,无影无形,直接剔骨。
“小jian人你给我住口!住口!住口!”沉香堵住耳朵,爬起来,疯子一般乱挥掌,想打节南,却往相反方向冲去,砰一声脑袋撞到墙,直直往后仰倒。
年颜终于动了,接住沉香。
沉香这时哪里分得清敌我,以为是节南,吓得就是一通乱打尖叫。
年颜将沉香的双手反剪,打横抱她回到榻上,按住她拼命挣扎的双肩,“冷静点,是我。”
对这个声音,沉香曾经无比厌恶,而且因为不得不利用他接近节南她们,还要藏起厌恶装着喜欢,更让她觉得这个丑男人恶心到不行。然而,这时年颜的声音,却成了她漆黑世界里唯一的光明。
“年师兄”沉香抓住年颜的手臂,丑恶的哭相顿变梨花带雨。
节南哼笑一声,金利沉香大概是黑寡妇,不吃男人活不了。
可能眼睛看不见,听力突然敏锐,沉香听到了节南那声笑,神情才又显狠厉,“年颜,帮我杀了桑节南,我就是你的。”
年颜看一眼节南。
节南那种无时无地都要炫一炫的顽劣钻了出来,“年师兄可要想想清楚。沉香的男人多得数不清,你要当其中之一,还是要当今后独一无二的一个,我可以教你,毕竟她瞎了,这时你是她唯一的依靠,机会稍纵即逝。”
沉香一颤,收紧抓着年颜手臂的十指,“不,年师兄,别听她的,你在我心中永远最重要,无人可比…”感觉手里突然抓空,她沮丧地喊,“不要离开我!”
年颜却只是坐在榻边,“安心,我不会走的。”
沉香大大松了口气,摸到他的一只胳膊,侧身抱住,像个失沽的孩子,无所倚仗,抓到什么都安心。
节南看着对面那两人,心中居然还挺唏嘘。曾几何时,年颜苦求沉香施舍一片心一片情,却如今沉香哀求年颜不要走,年颜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395引 隐弓传说

“沉香,桑节南没有说谎,门人非她所杀,你的眼睛应该不是她弄得。我出去不过片刻,走时人都活着,这么短的工夫内能做到悄声无息杀了全信局的人,就算她的功夫没废也不可能。”
节南倒是不诧异年颜会这么说。这人,除了帮沉香换药害师父比武输了之外,再没有做过一件让节南和小柒咬牙切齿的恶事,而他听命于桑浣和沉香,监视或传信之类的,可以忽略不计。
“我不相信她。她这人诡计多端,十分奸猾。”沉香说归说,语气冷静了不少。
“你不相信她,却要相信我。你也好好想想,你最后看见的,到底是什么人?”年颜长得丑,声音却沉磁好听。
沉香也是难得听话,真想了一会儿,“是个黑衣人,手里一柄像月轮形状的怪刀,我还来不及动,就觉两眼剧烈疼痛,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眼睛就看不见了…”说到这儿,可怜兮兮揪着年颜的袖子,“年师兄,你一定要想办法,我不要看不见,我不要当瞎子…”
节南虽瞧不出沉香是装可怜还是真可怜,却无意待下去,“你俩慢慢聊,我走了。”
“站住!”
“站住。”
语气不同,沉香和年颜却异口同声。
节南本来就没动,笑道,“要不要这么快就有夫妻相啊?”
沉香两只盲眼瞪得凶煞,张了张嘴,眼珠子一转,却没说话。
节南笑得大声,“哈哈,沉香师妹惨了。从前你心里打鬼主意,绝对不会显在脸上,如今可能因为眼睛瞎了,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刚才眼珠子转着往上翻,却让我一看就知道你为何欲言又止。你怕自己要是反驳我,让年颜灰了心,不由你操纵,对吧?”
“我没有!”沉香咬牙,“年师兄不要听她挑拨。”
年颜面无表情,声音却安定沉香的心,“要听早听了。沉香,你今晚让我把桑节南找来,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节南双眉挑高,没说话。她分得很清楚,何时嘲讽,何时闭嘴。
沉香语气就有些埋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这件事?如果不是桑节南弄瞎了我的眼,当务之急就该找出真凶,最怕南颂朝廷知道了这里是大今探点,因此拔之而后快。”
“不会是南颂朝廷。”节南作为目击证人,挺老实,“共有九名黑衣,一名让我斩杀,另外八名跑了,身手很不错,尤其带头的那位,可能身怀半甲子内力,年颜在他手上过不了十招。”
“那会是什么人”沉香这话一出,发现自己竟向世上最讨厌的人讨教,急忙抿紧了唇。
节南不以为意,“这就要你这个神弓门的护法去想了,我以前门里打杂,如今更不是门里人,怎知你们母女俩给神弓门招惹了怎样的敌人?”
半晌后,沉香的眼突然睁了睁。正如节南所说,她瞧不见东西,这时表情尽流露真心思。
“沉香。”年颜适时唤她。
沉香脱口而出,“会不会是隐弓堂?”
节南一怔,年颜也是一怔,同时显出不可思议的惊讶状。
不论私人恩怨,三人皆是神弓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知道普通门人所不知的门中传说,而隐弓堂就是其中之一。传说第一代门主为了防止内部崩裂腐坏,设有一个神秘的法堂,叫做隐弓堂,隐藏在神弓的影子中,独立于门主之外。不过,比起神弓门的其他传说,隐弓堂的神秘更像空谈,流传的仅仅只字片语,让人觉得就是吓唬小孩子的妖怪故事。
节南问过柒珍,柒珍都说无稽之谈,反问她,如果真有这么个法堂,为何连门主都不知道,而门主都不知的话,隐弓堂又凭什么证明它属于神弓门,完全自相矛盾。
再后来师父出事,节南就肯定隐弓堂是鬼扯了。
所以节南惊讶之后就好笑,“你这是坏事做多了心里发虚?真有隐弓堂的话,你我的立场早对调了,我是神弓门耀武扬威的大护法,你是打杂的。”
金利沉香翻着眼珠,“你懂什么!传说隐弓堂是执法堂而已,要我说却可能是一群叛徒,跟你师父一样。我今日叫你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别以为你师父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我娘当上门主,并无意杀他,相反还很尊重他这个长老,事事与他商议。可你师父容不得自己在女人手下做事,口口声声说要分出去,却打着要我娘让位的如意算盘”
节南不怒,“你能不能来点儿新鲜的?每回嘴里都喷一样臭的粪,真是吃得是屎,喷得也是屎?”这对娘儿俩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套话,听得她耳朵生茧。
“桑节南你”金利沉香磨着牙,“好,我告诉你一件实在事。我娘说过,柒珍其实也打算背叛燎帝,借韩唐控制朝局,只不过她比柒珍快了一步,所以他才恨我娘。后来他要求分出去,他完全可以一个人走,哪怕带着你和小柒走,我娘也会放人的,但带走整个器胄堂的人?若你是门主,你会同意吗?器胄堂是神弓门最重要的一部分”
节南沉脸打断,“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吧?听说金利门主着重培养杀手和密探,打算关了器胄堂和谋术堂。”
“还不是因为柒珍?!”
“金利沉香,你给我闭嘴!就算我师父已经不在,我也不容你污蔑他!”岂有此理,瞎了眼还能蹦,她该这会儿就要了这女人的命!
节南往榻前跨出一步。
年颜突然出手点了沉香的穴,令她昏睡过去,起身对节南道,“我们出去说。”
节南撇笑,转身跟出,对年颜冷嘲热讽,“年师兄可终于等到今日了。你放心,我今晚上看到的,一个字都不会说。你完全可以带着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与她当同命鸳鸯。她如今眼睛瞎了,你也别给她治,时日一久,她哪里还记得你的丑,感激你不嫌弃她还来不及”

第396引 小鸟肉汤

年颜冷然盯着节南,“口下积德,你以前虽然顽皮,从来没有失了善良的纯心。”
节南哈道,“善良的纯心?我不是你,几十个同门在眼前没了,还能对仇人保持善良的纯心。你要我怎么样?谢谢沉香不杀之恩,谢谢金利家留我这条卑微的命?听沉香胡说八道,怀疑我师父也是叛徒?”
韩唐!这个名字,再不能带给她荣耀感!
“我让你说话不要那么刻薄而已。”年颜三角吊眼睨了睨,“沉香眼睛看不见,心情不好,说得多是气话,不用当真。我也不信什么隐弓门,但信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将北燎大今,甚至南颂,玩弄在股掌之间。你和神弓门既然已经了断,就不要再纠结过去的仇怨了。”
节南是聪明姑娘,自然听出年颜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顾好自己的意思。”
一道闪电噼开沉云,年颜的黑瞳几乎缩成了黑点,削瘦脸颊像极无常。
节南不怕,虽然她和小柒总说这张脸丑得没救了,可是这张脸曾属于一个面冷心热的好兄长,直至今时今日,她们还希望这个兄长能迷途知返,哪怕渺茫。
“前几日我问过你,长白帮劫持崔玉真,神弓门有没有插手,你说没有。”节南从腰带里翻出一块乌铁牌子,“我有证物。”
年颜垂眼扫过,“神弓门的浮屠腰牌又如何?隐退的门人只要不与神弓门为敌,就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
“长白帮与大今勾结,你我都知道,如今还有腰牌为证,你却说神弓门并没有插手,我怎能信呢?”节南无意帮官府找真凶,事实上官府已经以长白帮残余报复崔衍知,劫持崔玉真和傅秦,很快结案了,可是她仍对那名黄衣人耿耿于怀。
“沉香接管这里后,哪件事我不知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又一道闪电噼下,这回没有照到年颜的脸,因沉香在屋里哭喊他的名字,他转身往屋里走去。
“年颜,不是说笑,你想得到沉香,这就是最后远走高飞的机会。”这才是她桑节南的纯心,念旧,总有道义。
“我带沉香回门里复命。”年颜却不知逃避,性格跟石头疙瘩一样,“虽然你和小柒不把神弓门当回事,却是我的家。我一直记得柒叔说过的话,有朝一日,神弓门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却属于我们自己,守护它是我们每个人的使命。除非我死,绝不离开神弓门。你走吧!”
节南怔怔看着年颜进屋,连着两道电光,噼得天欲裂,她才飞身离开。
可节南没回青杏居,恍惚间翻进了王家,经过鱼池前,雷声大作,沉积了一夜的乌云终于砸下大雨,正要推门上水廊,眼角忽然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闪出园门。
不是音落,又是谁?
节南眯起眼,同时也打起精神,尾随音落,一直到了王老夫人的园门前,看她抬手要拍门板的瞬间,连手带人拽拉开去,点了昏穴,原路拖回。
音落昏沉沉醒来,发现自己手脚皆被麻绳绑住,吊在顶着廊屋门的那块假山石下。
节南盘膝坐在门里,身旁一只小炉子。炉子上的瓷锅冒着热汽,鲜香扑鼻。
音落忽然直瞪着炉子旁边几片澄黄羽毛,“那…那是莺…莺…”
雨水成帘,灌进她嘴里。风吹背心,冷得她瑟瑟抖,从头到脚如同浸在水里。但她无论如何不会看错,那是她养的黄莺!
节南将锅盖放一边,拿木勺搅拌着鲜汤,汤面不时翻滚出粉嫩的肉块,全然无视音落惊恐的面容,“音落姑娘自己大半夜想淋雨或不睡觉,怎么都行,为何要打扰老人家清静呢?”随后盛出一碗汤,“火候差不多了,姜汤驱寒,特意给你煮的,我喂你。”
将木勺绑在棍子上,还真给送到了音落嘴边。
音落哪里肯喝。
不但不喝,她对节南怒目相向,“放我下去!”
“放你下来,你岂不是要到老夫人那里告状?我又不是傻子。”节南一翻手,勺里的汤倒入雨地,笑眼藏冷,“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这只鸟应该也跟你差不多,成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就知道瞎叫唤。”
对音落来说,黄莺变成肉汤,其利用价值可比普通宠物大多了,不过她表面还是显得很悲伤的,哭腔阵阵。
“你将我的莺莺变成了肉汤,我当然要告诉老夫人!”一边得意喊叫,一边吐出雨水,音落希望能把王泮林叫出来,看清这个女子残忍的真面目,“我说过,我不在意名份,只想留在九公子身边。既然不求名份,自然也不会在意公子娶妻,不过你就别想了!你根本配不上公子!”
节南起身,拎起瓷锅,作势往音落身上泼。
音落吓得尖叫。
节南却是吓唬人,瓷锅从音落旁边飞过,咕咚落进鱼池里。
音落不罢休,想着今晚就把节南赶出南山楼,张大了嘴要放出最大声量啪!节南踩断木勺,用裂断的尖头抵住音落的咽喉,刺出痛感,“今晚已经够吵了,不需要再听你装柔弱。”
音落惊恐看着眼前女子,一直以为所谓的剑童只是桑节南接近公子的借口,说到底就是一个有着好亲戚,却父母双亡,还不如她的野丫头。却想不到,桑节南弄晕了她,绑了她,吊了她,现在抵着她的咽喉,眼神真像要杀人一般。
“你…你不敢伤…我的…”虽然没再喊叫,音落勇气可嘉。
节南手腕一抖,音落雪白的脖颈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别的事不好说,做这种事的胆子我可是不缺的。”
音落只觉刺疼变成剧痛,低眼瞧见浅红的血水,还以为节南真下了毒手,眼前不由发绿,两眼珠子往上翻,要晕。
“只是划破了点皮。你要这么晕了,我就把你扔进鱼池。明日一早,大家会发现你和你那只宠物鸟双双溺毙,以为你为了救心爱的黄莺,不慎跌落。”节南笑呵呵道。
音落陡然精神。

第397引 她也告状

电闪雷鸣,划亮一幅绝对不会赏心悦目的景象。
一位可怜女子被吊在大雨中,眼泪,雨水,血口子,狼狈之极,柔弱之极,门里一名黑衣女子笑得没心没肺,手中一根尖叉长棍,抵着可怜女子细白长颈。
不知情的人看了,多会得出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结论,恶毒的黑衣女子欺侮柔弱的善良姑娘。
世人对善恶的划分,多数时候其实粗浅,看着弱的,就是善良,看着强的,就是恶霸,明明羊皮下面可能是狼,狼皮下面可能是羊,却愚昧不察,还管不住嘴皮子,喜欢给是是非非下断论,不知自己轻率。
好在,黑衣女子桑节南大是大非面前不含煳,但对众口烁金这种攻击是很看得开的,说好听是通透豁达,说不好听是皮厚自私,反正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要说音落,喜欢自己服侍的公子,想要留在他身边,不求名份,本来并没有错。但她嘴上说得比做得好听,留在身边还不够,不惜用各种手段勾引,说是说不求名份,一见节南就浑身乍毛,嫉妒得眼神疯狂。
节南已然看穿她。
音落,还不如沉香。
沉香从来不会在一根绳上吊死,大概确实深爱盛亲王,然而最爱的应该是皇后之位,和盛亲王是一类人。
音落既没有容人的雅量,又没有大的野心,一颗脑袋一颗心,除了爱爱爱,什么都不装。
这时,音落泣泣诉衷肠,“世上只有我最爱公子,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连自己都能舍弃。”
世人称之痴情种,节南称之有毛病。
她也喜欢王泮林,为之痛,为之悦,心中之情一日比一日滋长,但她还是桑节南,不是喜欢王泮林的某某氏某某女,她有她的自尊,自信,自私,她没有膨胀的野心,却绝不放弃自我。因为这是桑节南的人生,不是王泮林的人生,她有责任守护她自己。
节南因此冷笑连连,“你为了你家公子真是什么都做,钻空子说自己是妾室,给他配上海棠花的香囊,就和你成了一对鸳鸯。听说你还装兔子钻进了被窝,可惜让你家公子卷了被子扔出屋子。今晚雷电交加,老天爷巡视人间,你就别满嘴胡说八道了,小心他老人家噼了你!”
音落惊睁双目,想不到节南连那件事都知道。
有书童这双小耳目,节南不知道也难,“以他人之名,行龌龊之事,真让我恶心。你小心思小动作太多,骗不了我,更骗不了他,所以他也没给过你好脸,而你能死缠到这会儿,已经出乎我预料。”
音落咬紧了牙,“公子对我本不是那么冷淡的,都是因为你迷惑他。”
“哦?他原来怎么对你?”节南垂眼一笑,终于藏不住尾巴了?
“原来的公子温文儒雅,从不对人,哪怕是下人,发脾气。我自小进府,一开始就公子身边服侍,公子不嫌弃我笨手笨脚,帮我度过很多难关,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他真不在了,可我知道他会回来的,哪怕他回来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再没有从前半分温柔,但我确信他就是七公子。”
果然音落知道王九就是王七,节南心想难道真要贯彻“死人才会守秘”的密探行规?
“你算什么东西?!”说着说着,音落声音就尖锐起来,“你我都是孤儿,你不过就比我多了一房亲戚,压根算不上真正的千金姑娘,厚脸皮得死缠烂打,却凭什么却凭什么”
音落不想承认,但她亲眼看着公子对桑节南的宠溺纵容,甚至不曾在崔小姐面前展露过的炽烈情意。她不想承认,也不想让对方得意。
节南忽然手指一弹。
音落感觉什么东西滑入喉,吓得乱嚷,“你给我吃了什么?你想杀我,就像杀了莺莺一样?我一定要告诉老夫人,让她知道你有多恶毒。我知道公子真正的身份,就算公子怕你不悦而反对,老夫人却会为我作主。死了的人还活着,这可是欺君犯上,满门抄斩的罪,为了安阳王氏”下一个字却发不出声音,哑了。
哑还不算,噗噗噗连放响屁,虽然让雷声雨声掩盖,她自己却能感觉得到,立即憋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