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十月是预备回汴阳参加紫鸳的婚礼,如今是注定赶不上了。
还有朱英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是一个女孩还是男孩呢?会不会像她的小墨儿一般可爱,有一双清透至极的黑眸?
“若是家里不赞成,就私奔呗!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管其他人做什么?”
龙莲不以为意地轻噘了唇,长安成过亲又和离过带着一个收养的小孩,这也没什么,对于现世的人来说再平常不过,婚姻本就是自由组合,若有那么多顾忌,那还不如远远地走开,不要招惹。
“你说的倒简单!”
长安瞪了龙莲一眼,她曾经或许也这样想过,但到底做不出私奔的事,若是不能嫁于秦暮离,她就退一步,与他相好就成,名分什么的,她真的不介意了。
“是你们想得太复杂了!”
龙莲不以为意,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的确不能和现世人相比,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他知道多说无益,不由转了话题,若有深意地道:“这样想想,你二姐倒是比你看得开!”
“嗯?”
长安一怔,没明白过来,“看得开什么?”
沈玉环貌似与龙莲没什么交集,怎么反倒被他关注起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长安回想起这段日子沈玉环略有些怪异的行径,不由眉心一紧,一把握住了龙莲的手,皱眉道:“我二姐到底怎么了,你快说给我听!”
被长安擒住手腕这一问,龙莲脸庞上被长安捏过后已褪下的红晕又浮了上来,他不由撇过了脸,压低了声音道:“卓奥和你二姐…他们那个…你知道的…”
龙莲说到这里反倒有些扭捏了,没办法,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没碰过女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天生的洁癖,倒是长安成了唯一的例外。
“啊?!”
长安听得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沈玉环竟然和卓奥…
龙莲口中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她自然能够猜到几分,男女间不就那点事吗?难不成卓奥还有闲情与沈玉环吟诗作画鉴赏风月不成?
这个消息让她太震惊了,或许整个乞力浑的人都看出苗头了,偏她还蒙在鼓里。
不行!
回去一定要逮住沈玉环,好好地问个明白!
听着长安快速收拾了医箱,连话也不交待一声便风驰电掣地奔了出去,龙莲无奈地笑了一声,一手抚在自己的面颊上。
自己的皮肤真的有这么好吗,竟然让长安这般喜欢?
看来以后他要更加注重保养了,这西北塞外风沙可是大着哩,稍一不留神这身细皮嫩肉可就要给毁了,他养了这么多年,想想也不忍心。
就算只是为了自己这身嫩肉着想,他是不是也应该考虑治好了眼睛后换个地方住住?

寻牧人的队伍在乞力浑部族落脚的第三天傍晚,乞力浑王卓奥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部族中凡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勇士都受邀而来,一时之间,能容纳百人的宽敞营帐被坐得满满当当,只余下中间大概五丈左右的圆形空间,以便于侍女们穿插左右,斟茶倒水。
乞力浑王自然坐在营帐的正中,在他下首的位置呈圆形盘旋开来,满满地围了个内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沈玉环刚刚跨进营帐,见着主位之人时已是眼睛一亮,正想向卓奥而去,却被长安一把握住了手腕,只听她冷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姐若是还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就别往那一堆女人里挤,那可都是卓奥的妃嫔,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玉环全身一颤,略有些心虚地望向长安,只嗫嗫道:“我就是想同他在一起,他也喜欢我。”
沈玉环总是避着长安,那也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怕长安问及她什么,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可想起那一夜,她又觉得无限美好,只觉着心肝都在颤,她忘不了卓奥带给她的那种美妙的感觉,那强健的臂膀,那结实的胸膛,那可以让她为之疯狂的极乐之巅!
长安扳正了沈玉环的肩膀,目光与她对视着,正色道:“二姐可是想清楚了,难不成你要留在乞力浑,只为成为卓奥的妃嫔之一?难道你忘记了大周与乞力浑如今的胶着之势?”
“退一步说,若是你真的嫁到了乞力浑,身份地位不顾,今后你还能回到大周吗?你让沈家的人有什么颜面再撑起偌大的国公府?”
沈玉怀一怔,目光刹那间便直了,她没有想过那么多,她只记得卓奥带给她的快乐,她只记得身心的愉悦,那一瞬间,她忽略了俩人之间的种种障碍,忽略了大周与乞力浑,更忽略了他身边如云的女人。
长安这一说,犹如当头棒喝,震得沈玉环骤然清醒过来。
其实,她当初求的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是自己的一生。
乞力浑,注定不会是她落脚的归处,而卓奥,怕也只能成为她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
可想到这里,沈玉环仍然有些不舍,隔着攒头的人头,隔着喧闹的人声,她痴痴地看着高坐主位之上恣意谈笑大碗饮酒的英武男子,眸中到底是浮现出了一丝酸楚的泪光,难道他们的缘分真的只能尽于此吗?
“三妹,我知道了。”
沈玉环低垂了目光,袖管抹过擦去了那欲落的泪花,她默默地向着另一端的位置而去。
长安叹了一声,心下却是略微放松了些,还好沈玉环没有魔怔,至于这段露水姻缘,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卓奥有那么多女人,他怎么会真正地在乎沈玉环呢?怕也只是玩玩罢了。
退一万步说,若是卓奥有那么一点真心,怕是她也要鼓励沈玉环执着于爱情了。
可这并不是爱,只是欲的需求罢了。
从长安踏进营帐的那一刻起,秦暮离的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她,暗色的眸子仿若缀上了繁星一般,闪着惊人的亮光。
那一身华丽的异族长袍衬托着他朝思暮想的那张容颜,他只觉得心都醉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与惧怕统统化作了那一声庆幸的喟叹,他就知道,聪明如她定会想尽办法保全自己,等着他来救她的那一天。
看长安那模样,过得还不差,至少没有成为围绕在卓奥身边的众多女人之一。
沈玉环的出现倒是让秦暮离微微诧异,只看这个女人的目光,他便知道沈玉环多半已和卓奥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秘密是什么,相信明白人一看便知道。
只是长安落坐的地方…秦暮离不禁微微皱眉。
那个男人,好似是乞力浑的乐师,叫做龙莲,虽然双目失明,可看他坐的地方,想必在乞力浑的地位也是不低。
见着长安落座,龙莲看似无意之间,实则怕是早已经准备着的一杯果汁酒便递到了长安的面前,那种默契的亲昵让秦暮离本能地升起了一股不悦,眸色一暗,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缓缓握成了拳头。
正文 第【122】章 醋海生波
美歌一直坐在秦暮离的身边,自然便留意到了他的一举一动,此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心神一滞。
对面的女子一身白色闪银缎的华丽长袍上用织锦的彩线绣着朵朵盛开的芙蓉花,对襟立领的襟口上镶着一圈米粒大小的粉色珍珠,在火光映衬下闪着莹润的光泽,衫着那张鹅蛋小脸犹如月中仙子一般高贵美丽,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是优雅与矜持,看着便让人生不出半分的亵渎。
连身为女人的美歌都看呆了,遑论是其他男人?
美歌咬了咬唇,那个女子一看便不像是异族人,即使她穿着最尊贵的异族华服。
她不排斥他族的女子,但却直觉里不喜欢对面的女子。
难道阿离喜欢的便是这样娇柔纤细的女子?而不是她这种高挑健美的?
她从来没有过问阿离的身份,那也是出于一份信任,只当他是四处寻牧之人,这种个人行为在草原上也相当普遍,那更是代表了一种胆识和勇气。
可如今细细看来,阿离的眉宇间虽然荡漾着一股粗犷与野性,但那好像并不是原本的他,藏在英勇与强势背后的却是一份细腻与从容,甚至还有一丝贵族式的优雅…
而这些,却是一般的异族男子根本不可能具备的。
美歌猛地一滞,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难道他…难道他竟然是大周朝的人?
“阿离…”
美歌有些惊慌失措地扯了扯秦暮离的衣袖,若他真是大周朝的人,那么如今身在乞力浑,岂不是羊入虎穴,有去无回?
但前提却是有人提前洞悉了他的身份…
美歌有一时的慌乱,但想到这一点却又是慢慢放下心来,所谓关心则乱,又有谁同她一般是时刻注意着阿离呢?
寻牧人虽然也是异族人,但因为他们四处游走居无定所,亦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异族,对大周朝的人并没有太深的敌对意识。
若是阿离真是大周朝的人,只要她喜欢,只要她做为牧长的爹爹不反对,这样他们还是有可能在一起的。
“怎么了?”
见着美歌的脸色变幻不定,似喜似忧,秦暮离微微皱了眉,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长安吸引了去,此刻已是没有应承她的心情。
如今他虽然混进了乞力浑,但也怕自己的样貌被人认了出来,此刻已是戴了一顶圆毡帽,尽量将帽沿给压低了,挡住有心人探寻的目光。
“没,没什么…”
美歌不想多生事端,赶忙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秦暮离,这才略有些羞涩道:“阿离,你是喜欢那样的女子吗?”
说话之间,美歌已经伸手指了指长安的方向,她与龙莲并排而坐,一个清丽文雅,一个冷然傲气,看起来倒极是登对,她的目光中不由充满了一丝羡慕。
秦暮离微微一怔,以为是自己的表现让美歌看出了端倪,心下有些不确定,却又听得她道:“那个男子是草原第一乐师龙莲,听说是乞力浑王的知交好友,在这里的地位斐然…与那女子也是极登对的。”
“是吗?”
秦暮离暗暗沉下了脸色,长安这样美好,有喜欢她的男人不奇怪,但他却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长安会忘了他?
一定只是那个叫龙莲的乐师自作多情罢了!
虽然是这样,但看着长安对着龙莲笑语嫣然,秦暮离的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一双拳头紧紧地握在了膝头。
他一定要找个时间单独与长安接触,若是可能,他真想立马带着她离开乞力浑!
可如今骤然多出了个沈玉环,要怎么办,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沈玉环从前的种种劣迹还犹在眼前,若是将她也一同救走,那长安会不会有意见?
但她毕竟又是长安的姐妹,若是见死不救,留她一人在异族自生自灭,想来又是心狠了些。
秦暮离有些矛盾,只待与长安商量之后再作定夺。
只是如今看着长安这般光鲜亮丽,巧笑倩兮,他有些迷惑了。
她是否也如他一般这样期待彼此再相见?
“阿离…”
美歌摇了摇秦暮离的衣袖,跪坐在他面前,上身趋近了几分,执起酒坛便又为他满上了一碗,这才道:“马奶酒不烈,对你养身子最好,起初他们还要灌你烧刀子酒,让我给换了下来!”
这样的殷殷细语小意温柔,却是打不动秦暮离此刻刚硬冷漠的心,他一拳头捶在了长条的束腰黑漆木案桌上,震洒了斟满的马奶酒,也让美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的目光好似要喷出火来,只因见着对面的龙莲竟然调笑似地将一朵小白花插入了长安的发鬓间!
“你…”
美歌惊讶地捂住了唇,眸中却泛起了点点泪光,抬头见着秦暮离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半分,目光仍然紧随着对面那靓丽的女子,一时之间心如刀绞,猛地站了起来便向外奔了去。
牧长葛老爹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再瞥了一眼秦暮离,目光中露出了一抹深思。
“臭小子,竟然敢这般欺负美歌!”
贡阿将拳头握得咔嚓作响,恨恨地瞪向了秦暮离。
他一直是爱慕美歌的,这么长久以来的追求没有打动美人的芳心,却不想偏偏被秦暮离这外来汉子摘了花,他怎么能甘心?!
如今看着美歌哭泣离去,贡阿直觉里认为是秦暮离欺负了她,他怎么看得过眼?
若是不替美歌找回场子,他就不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贡阿已是几步迈了过去,犹如大山一般的昂扬身躯挡在了秦暮离跟前,投下一片暗色的阴影,他大手一挥,身后弯刀向上一抽,“咔”地一声便劈在了秦暮离的桌案上,目光微扬,冷喝一声,“我要同你决斗!”
决斗,草原中一项最平常的活动!
男人们或许是因为争执,因为不和,因为女人引发的各种争夺与打斗,只要被挑战的男人,一般都会勇敢地应战,不管结局如何生死如何。
退怯的一方只会被人所唾弃,永远地抬不起头!
贡阿制造出的这一声响动虽然说不上剧烈,但也足以让原本热闹的营帐立时变得安静了起来。
乞力浑王卓奥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将酒水搁在唇边,目光却是淡淡地扫了过来。
虽然说草原人天生就是爱战爱斗的民族,但如今这样的时间场合他正尽兴着,寻牧人队伍中的这一举动倒是让他有些不喜了。
长安也顺着大家的目光看了过去,只是人头攒动让她看不真切,只依稀见着一顶深色的低垂的毡帽和那隐隐露出青色胡茬的下颌…
这个人竟然会让她生出了一丝熟悉感,倒真是奇怪了。
“怎么了?”
龙莲目不能视,只能朦胧中见着微光。
“好似有人要求决斗!”
长安皱了皱眉,草原人好斗长安是知道的,只是这样的时候她当真不想见血。
“别理他们,一群疯子!”
龙莲撇了撇嘴,拿过一旁绑着红布头的鼓捶轻轻敲动了几声,却像是在为这决斗呐喊助兴一般,倒是让现场的气氛平添了几分紧张与焦灼,长安不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却凝在了对面。
“贡阿,你在干什么?!”
葛老爹早就留意着身后的异动,此刻贡阿的挑衅自然被第一时间发觉,他望了一眼乞力浑王的方向,略微有些欠意地欠了欠身,这才沉着脸向着贡阿俩人走了过去。
“怎么样,离,难道你不敢吗?”
贡阿却没有理会葛老爹,目光炯炯地瞪向秦暮离,挑衅的眸光却带着几分不屑与鄙夷。
果然是个怂的,美歌喜欢他可真是瞎了眼!
“不!”
美歌的声音却是突然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从帐外钻了进来,此刻面对来势汹汹的贡阿,她已是挡在了秦暮离的跟前,虽然眼眶微红,却还是怒目而视,“阿离的伤势还未大好,你这样是欺负人!就算胜了也不光彩!”
美歌是先将丑话说在了前头,期望能够阻止贡阿,她知道贡阿对她的情意,这场争斗也是因她而起,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美歌,我这是替你出头!”
贡阿不解地看了美歌一眼,眸中却是深深的受伤,“他根本不爱你,也不配得到你的爱,今天就让我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你知道谁才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
“他爱不爱我是他的事,我只知道我爱他便行了,这与你何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美歌却是毫不害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且没有一丝羞愧的意思。
葛老爹头痛地抚了抚额,他是最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只要认定了,十匹马都拉不回。
阿离的身份不明,他虽然有心拉拢,但却一直也有提防。
姜还是老的辣,如果说美歌只是知道阿离对对面的女子有意,那么他却是看出了阿离对那女子并不陌生,更不可能是初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更不可能放任女儿对阿离的感情。
自从美歌的丈夫去世后,他便更迁就溺爱这个女儿,却没想到反酿成了今日的祸事。
他是早知道贡阿心仪美歌的,若是在阿离出现之前他便作主将女儿给嫁了,就不会有今天了。
想到这里,葛老爹悔不当初。
秦暮离绷紧了面容,眼见着周围专注而炙热的目光纷纷望了过来,知道今日这一遭是避不过去了,不由缓缓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接受你的挑战!”
贡阿冷哼了一声,美歌却是目露惊喜,一手惊讶捂在唇上。
两个男人若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决斗,那是这个女人的荣耀!
秦暮离看了美歌一眼,知道她又误会了,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沉默了,即使他对美歌无意,也犯不着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拒绝她,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怕是极大的羞辱。
若是能够减少一些伤害,有些话他更愿意私下里再找美歌单独说个清楚。
只是与贡阿的过结今日必定要有个了断了,自从他来到寻牧人队伍,不管是不是因着美歌的关系,贡阿已经给了他许多刁难,他忍让他退步不是因为他怕了,只是不想平生事端。
如今,他不在乎给贡阿一个教训!
草原不正是强者和勇士的天下吗?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那就来比比谁的拳头更硬!
更何况如今他的心里的确有一把妒火急待发泄,贡阿正好触了这个霉头。
在秦暮离出声的那一刻起,长安的身子便是猛地僵住了。
虽然他刻意地压低,但对于他的音色,他的声调,她怎么可能忘记?
一时之间,她激动地不能自已,想要冲破人群直直地跑到他的面前,将那一顶毡帽揭开,看看那下面的容颜是否如她朝思暮想的一般?
“你怎么了?”
许是察觉到长安的异样,龙莲牵了牵她的衣角,皱眉道:“不过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你凑什么热闹?”
龙莲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对着长安当头泼了下来,她骤起的热情慢慢地冷却了下来。
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
长安沉着的脸色好似要滴出水来,她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目光。
这应该不是真的,也不可能是真的。
她想要相信他,但心里却有一股酸水压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为了另一个女人?!
好,那可真好!
过了这一茬,她倒要好好地听听他的解释。
正文 第【123】章 倒下吧!
秦暮离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战胜了贡阿。
明亮的火把映衬着场中戴着毡帽的男子,虽然神秘了一些,但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形象却是更加英勇挺拔,如不能动摇的巍巍高山一般。
他不过是以徒手便打败了手持弯刀的贡阿,这让后者羞得无地自容,虽然秦暮离饶过了他的性命,但贡阿却是自己割下了脑后的长发,屈辱地奔离了营帐,留给人们一阵唏嘘。
贡阿败了,而且败得极不光彩,这是他的耻辱,他会一辈子引以为耻!
美歌却像一支穿梭的花蝴蝶,扒开人群冲向了秦暮离,她的双眸因为喜悦而熠熠生辉,整张脸蛋红扑扑地好似水润的樱桃,看向秦暮离的目光中盈满了爱慕与激动。
若不是顾忌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定是要忍不住地扑向了他的怀中。
“这位勇士,可否拿下你的毡帽?”
乞力浑王卓奥这时也坐正了身体,眸中含着浓浓的兴味看向秦暮离,这样的身手留在寻牧人的队伍中确实是浪费了,他有意招揽,就是不知道对方接不接招。
秦暮离犹豫了一阵,刚才他是冲动地教训了贡阿,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人认识他,若是身份暴露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秦暮离的目光微微偏转,只见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已经站了起来,闪缎的银光就像镀在她周身的一层月华,耀眼至极,可她的双手却紧张地绞在胸前,红唇轻咬,含着紧张的目光看向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秦暮离顿时激动了,长安看见他了,认出他了,即使隔着攒动的人头,他们的目光依然相汇在一处,缠绵而热辣。
而此刻,坐在一旁的龙莲却早已经被他彻底无视。
眼见秦暮离久久没有动作,卓奥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葛老爹却是几步上前,恭身一揖道:“王,离在路上救了我们,只他生性孤僻,不爱与人相处交流,还请王勿怪!”
葛老爹说着,已是拉了拉秦暮离的衣袖,他反应过来后,有些不情愿地对着乞力浑王的位置欠了欠身。
能屈能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暮离不能冒着这样的危险将自己置于险境,双拳难敌四手,不说救不了长安,或许自己的命都要搁在这里。
“是的,王,请你原谅离,他只是不太通晓人情礼数!”
美歌也急着帮秦暮离解释,像是怕乞力浑王看出秦暮离大周人的身份,自己还微微侧了侧身,挡住了自上位者传来的犀利视线。
罗雅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长安的方向,却是举杯站了起来,笑道:“今日的勇士之战又让咱们开了眼界,想来寻牧人的队伍里也不乏真正的勇士,让我们为勇士干杯!”
乞力浑王饱含兴味地看了罗雅一眼,他知道的罗雅可不是这般爱管闲事的,刚才这一举动明显是有意图的,这倒是有意思了。
至于那个战斗决胜的勇士,下来后他倒有的是办法让其就范,如今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罗雅一席话倒是给秦暮离解了围,在大家纷纷举杯碗唱喝之时,美歌已是偷偷拉住秦暮离的衣袖退了出去。
葛老爹暗自抹了抹汗,幸好躲过了,他一直担心着阿离的身份会给寻牧人队伍带来灾难,这就像一个隐藏在他心中的不定时炸弹。
若是真被乞力浑王看出什么,连他也脱不了干系。
葛老爹毕竟阅人无数,连美歌都察觉出阿离可能是大周朝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呢?
阿离不常出手,他们也仅仅是在对群狼时见证了他的身手,只是那时夜黑看不真切罢了。
今日阿离与贡阿的对战,那勇武中带着技巧的伏笔,又哪里是贡阿这个一味只知道横冲蛮干的人能够比拟的?
到这一刻葛老爹才能肯定,阿离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眼见着秦暮离退了出去,罗雅微微松了口气,目光与长安碰触,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各自移了开去。
长安复又落坐,可心里怎么样也安定不下来,秦暮离被另一个女人拉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重复上演,她坐立难安,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他问个明白。
“毯上粘了针吗,你老是扭来扭去的?”
龙莲瞪了长安一眼,颇有些不解,虽然那场所决斗他看不见,但也知其中有一人呼吸绵长,一听便是学过内家功夫的,另一人却是横冲蛮撞,哪里是对手,决斗不到一会儿便收场了。
强弱对决,势力悬殊,简直没有一点可看性!
“我…”
长安欲言又止,她怎么能告诉龙莲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奔出营帐寻找秦暮离,她等了他那么久,盼了他那么久,如今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另一个女人拉走,她心里只觉得酸涩难言。
“想走就起吧,我待会便让人送你二姐回去。”
龙莲淡淡地抿了抿唇,他的感觉很敏锐,长安必定是有什么事,眼下是怎么也在这里坐不住了。
“嗯。”
长安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角落里坐着的沈玉环,从进了营帐后她便一直很安静地呆着,连那场决斗都没有留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而反观乞力浑王卓奥呢,却像个没事人一般,身边美色环绕好不快活,又哪里知道角落里的一个女子因为他而辗转不安呢?
他们俩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长安叹了一声,收回了目光,对着龙莲道:“那你好好看着她,我去去就回!”
龙莲摆了摆手,已是不以为意地仰面喝下一杯水酒,听着长安快步离开的声音,他感叹似地摇了摇头。
营帐外是呼呼的冷风,长安一钻出去便止不住打了个冷颤,忙裹紧了厚实的皮毛大毡,只是目光左顾右盼,却是早已经寻不到那个离去的身影。
她并不死心,在无数个营帐外穿插而过,沙石的路面在夜里已经结了冰,轻巧的慢走尚还容易滑倒,长安这一路疾步前行,已经被滑倒多次,索性穿得厚实,人倒是没有伤到,只是大毛毡上已经浮满了冰泥,显得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