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没有回话,似乎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庾十四娘微微加重了手劲,这才唤回了她的神智。
“庾姑娘…”
眼前的脸蛋清秀端庄,虽然还尚显稚嫩,但长安透过这张脸孔仿佛能够看到好几年后已经嫁作人妇的庾十四娘。
长安神情突然一滞,接着眸中光芒大盛,庾十四娘嫁给了白墨宸,她便是未来的武安侯夫人,既然现在她们俩还在一起,那么是不是说明这场危险还是有转机的?
至少,至少不会像眼前这般绝望。
“沈姐姐,你怎么了?”
长安的脸色变幻自然没逃脱庾十四娘的眼睛,她不由有些诧异,这是吓傻了,还是想到其他对策了?
“没什么。”
长安摇了摇头,唇角勉强绽开了一丝笑容,“打起精神来,我们会没事的。”
“嗯。”
庾十四娘重重地点了点头,身后的丹儿吸了吸鼻子,却是强忍住了泪意,主子们乐观,可她却更清楚事实,眼下这情况真的会没事吗?恐怕只有天知道。
紫鸳与紫雨对视一眼神情不由化为坚毅,不管怎么样,她们都会死在长安前头,谁要想动长安一根手指头,那就踏着她们的尸体过去。
长安呼了口气,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周朝的情景,远处的喊杀声好似淡了不少,才一怔神的功夫,怎么好似有些不对劲了一般?
可围着小船的二哥等人却还浑然未觉,他们的目光只注视着眼前逐渐变小的火苗,唇角撅起了一股阴冷残忍的笑容。
长安只觉得每一次呼吸,似乎那火焰便小了一分,紫鸳举起了船浆护在她跟前,紫雨则紧了紧手中的刀柄。
庾十四娘与丹儿牵着一只手,另一只手上,一人握了把玉簪,一人拿了根木釵。
终于,火焰彻底地熄灭,二哥率先冲了过来,紫雨二话没说便迎了上去,许是借着在船上高位的优势,二哥几次想攀上船来,都被紫雨给打退了去,饶是他再勇猛,手臂上也被长刀拉开了几道血口子,腥味漫延开来,立时便增加了他的几分戾气,下手更是凶狠了起来。
紫鸳拍打着船浆,指着谁要靠近便朝脑门招呼过去。
长安与庾十四娘主仆也没闲着,眼见着哪个人的手脚搭上了船沿,便狠狠地拿簪子刺下,一刺一个血洞,半点不含糊。
几个女子在为生存而抗争着,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勇气与毅力,相信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一夜的奋斗与努力都会令她们终生难忘!
“收拾不了你们这几个娘们,我二哥也别再这道上混了!”
眼见一直拿不下这艘小船,二哥愤恨交加,踩着假水退后了一步,剩下的几个水盗也是负伤累累,颇为不愤地跟着后退。
二哥也不管身上的伤势,回首便在腰间抽出了一个筒管状黑漆漆的东西,他嘴对着那筒管一吸,便刁了根长长的引线出来,长安立时神情一凛。
“二哥,别介!”
那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长安看清了,是个清瘦的男人,她刚才便扎了他手背一个血洞。
“干嘛,想找死?”
二哥正在气头上,回头便狠狠瞪了那清瘦男子一眼,却听他道:“这船上可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尤其那碧色衣服的女子更是绝色,二哥就这般炸死了她们多可惜!”
“美你个头!再美也是带刺的玫瑰,你也不想想咱们兄弟在这几个臭娘们身上吃的苦还少吗?”
二哥重重地吼了回去,左手执着筒管,右手拔着引线,大喝一声道:“兄弟们,退!看二哥炸死这帮臭娘们!”
话毕,二哥用力一扔,那手中的筒管已经向着小船飞了过来。
“不好!快跳船!”
长安瞳孔猛然大增,一转身便将庾十四娘主仆给推下了小船,紫雨会意过来,一手拉着紫鸳一手带着长安也飞身跳下。
若是长安想的不错,当时在大船上听到的那声轰响便是炸药的声音,如今看着这二哥手中握着的筒管虽小,想来炸翻她们这条小船应该不在话下。
入水的一刻,便是彻骨的寒,深冷的江水带着一股咸湿之气将长安的身体整个包裹住,昔日的恐惧又像潮水一般袭来,那濒临死亡的感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随着浪潮沉载,几欲窒息过去。
若不是紫雨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长安,恐怕她便会第二次葬身在了这水底。
长安的意识有些迷蒙,在跳水之前她似乎隐约地听见了一丝呼啸之声,但这声音太急太快,她以为只是恐惧时的错觉。
是的,恐惧!
这种感觉已经多久没有缠绕过她,却没想到这次澜州之行会再让她感受到。
她的生命会因此而终结吗?还是能与庾十四娘携手共同度过这场难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炸药的声音才悠悠传来,却并不是在她们头顶上空炸响,倒像是隔了些距离,没有想像中这般骇人,却有一阵热浪自江水之下袭来,一波一浪之间,倒是唤回了长安的神智,她不由扯了扯紫雨的衣袖,再指了指江面,若再不浮出去透气,恐怕她真会窒息而亡。
紫鸳稍通水性,紫雨便拉着长安浮出江面,丹儿也拖着庾十四娘浮了出来,众人再定睛一看,江面上哪里还有二哥等人的身影。
不,有是有的,不过不再是嚣张地立在江水中,而是全部打横了飘浮起来,每人身上都插着一根羽箭,那颤巍巍的箭头在水中沉浮飘荡,就像海岛的浮标一般。
“小姐,有人来救咱们了!”
紫雨激动地转身,一手便指向了不远处一艘将要靠近她们的船上,长安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一身玄色劲装的男子正端立在船头,一手持弓,一手拿箭,他俊眉朗目,五官深邃,漆黑的瞳眸像一汪深潭,仿佛世间的烟火在他面前都归于了沉寂,他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凛然之势。
长安惊讶地捂住了唇,颇有不敢相信,因为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从京城国公府里离去的秦暮离!
“小心!”
突然,秦暮离高喝一声,挽弓搭箭一气呵成,长安只觉得有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再回神时,身后是一道惨叫,转身看去,竟然是那二哥手持匕首潜在了她的身后,正欲向她的背心狠狠刺去!
而那一箭却直直地透胸而过,在二哥胸前钉了个血窟窿,艳红的血液汩汩地冒出,很快便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二哥的脸上满是惊愕、愤恨以及不甘,最终却是身子一挺向后仰倒而去,整个人渐渐地没入了江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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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又是秦暮离救了她,长安除了震惊之外,心中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过多的交集,却又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牵绊拉扯着,这种感觉说不上讨厌,但却又让她感到莫明的心慌,只能怔怔地望向船上之人。
秦暮离的船只靠近了,长安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却听得一旁的庾十四娘惊讶地唤了一声,“四姨伯,怎么是你?!”
四姨伯?
长安诧异地转头看向庾十四娘,眸中蕴着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秦暮离竟然与庾十四娘有亲,听这称谓还是隔了辈份的,而庾十四娘又唤她作沈姐姐,若是以这样论交的话,她该唤他什么?
长安彻底无语了,索性闭言不发,由着紫雨揽住她,将脸侧了侧,躲在了阴影里。
要说她现在的形容着实有些狼狈,浅碧色的衣衫尽湿贴在身上,恐怕从水里一起身便能瞧着那玲珑凹凸的身形,真是又尴尬又丢脸。
这个时候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似乎全身隐隐发烫,身子渐渐觉着有些沉了,长安索性将头枕在了紫雨的肩上。
“十四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暮离略带关切的目光从长安身上掠过,转而看向了庾十四娘,话语中也透着诧异,“你不是早与你五伯父回颖川去了?”
庾十四娘叹了一声,“这事说来话长。”
“秦将军,快将咱们拉上去吧,我家小姐快撑不住了。”
紫雨焦急地唤了一声,因为她感到长安的额头有些火烫,整个人似乎也迷糊了,看这情景像是发烧了。
离开沈家之前长安本就在祠堂里呆了一晚,虽然后半夜勉强睡了一些,但到底亏了身子,如今又被浸泡了江水,她不生病才怪。
“小姐!”
紫鸳也扑了过去,俩人一同扶着长安。
“快将她递上来!”
秦暮离心中一凛,赶忙向长安的方向伸出了双臂,紫雨犹豫了一阵,还是与紫鸳一道托着长安递了过去。
湿水咕噜地着从长安身上滚过,浅碧色的衣裙已经紧紧贴合在了身上,胸前的峰峦雏形微显,隐约可见那饱满处诱人的轮廓,秦暮离只是微微一怔,目光一沉,一把便抓起身后侍卫递来的大氅给长安包裹住,下一刻,这娇小玲珑的身体又一次落入了他的怀中。
长安紧闭着双眼,眉头轻拧,神色不安,整个身体都在隐隐颤抖,秦暮离伸手一探额头,那温度热得吓人,显然是发了高烧。
似乎每一次见到长安,她都正在受着煎熬,秦暮离发现自己的心中也很不好受,但却又有一种愿意替她受过的情绪夹杂其中。
她这样单薄这样瘦弱,怎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庾十四娘等人也在船上侍卫的帮助下一一上了船,因都是姑娘,便一人包裹着了张大毡,以免春光外泄。
“小姐…”
丹儿偷偷地拉了庾十四娘一把,小声嘀咕道:“原来秦四爷认识沈家小姐。”
秦暮离在开国公府的同辈中确实排行第四,长房两子当头,二房里他还有个嫡亲的哥哥,而庾十四娘的姨母恰好便嫁给了长房的次子,那是她姨父,亦是秦暮离的二哥,所以她才唤秦暮离为四姨伯。
“别多话!”
庾十四娘的目光也在俩人身上扫过,见秦暮离虽然脸色还算正常,但眸中的担忧却显而易见,她是听过这位四姨伯的传闻,但沈家姐姐却已嫁作他人妇,这样的两个人说什么也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吧?
“驶回大船!”
秦暮离下了命令,立马便有人掉转了船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紫雨与紫鸳对视一眼,她们其实都想开口将长安给抱回来,可秦暮离那沉静如水的脸色却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深寒,谁也不敢开这个口以免触了霉头,而再看船上的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仿佛视而不见,足见其纪律严明。
紫雨这才留心观察起这艘船来,要说这船倒不像是平日里乘坐的客船,倒像是舰船,所谓舰船,是一种奇形战船,船后截中部无底,只有两舷和站板,加以伪装,用以引诱敌军跃入溺死。
但眼前这艘船像是舰船中的鱽鱼船,鱽鱼船肖似渔船,船头方小,尾阔底尖,尾阔可以分水,头小底尖使阻力大为减少,这种船长有五丈,能乘五十人,是战船里最轻便快捷的一种。
怎么秦暮离会驶着战船出现在渠江,紫雨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紫鸳便顺势装晕倚在紫雨肩头,她确实也累着了,这一趟出行真是有惊有险,回去告诉紫云她俩,又是一项不错的谈资了。
庾十四娘自然也觉得秦暮离这般抱着长安不妥,却有些欲言又止,按理说,秦暮离虽然没有娶亲,但到底应该知道男女间的忌讳,这样抱着个有夫之妇难免会惹人话柄,今后被人知晓,长安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却见长安的两个贴身婢女都没有说什么,她自己便也闭嘴不言,免得说出来大家都尴尬。
整个船上一阵沉默,只能听到船行进时水花拍打船板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庾十四娘虽然很想知道秦暮离出现在这里的始末,还有大船上的其他人安危如何,但此刻见着秦暮离那付模样,也只得低了头在心中一声长叹。
秦暮离一直绷着脸,直到上了他们所谓的大船,其实便是一艘大型的战船,这才将长安交给了紫雨紫鸳,又命人将她们几人安置了,再去请船上的军医前来,这才转头去忙他的正事了。
长安这一觉睡得很沉,她觉得好久都没睡过这般香甜的觉来,床很暖很软,梦中再也没有冰冷刺骨的河水,只有温暖的阳光,鸟语花香般让人向往,她的心很安定,以致于这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夜里。
长安一动,紫雨便立马靠了过来,回头唤了一声,“紫鸳,把你热的粥端上来!”
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长安不得不增开了眼,目光凝在头顶的船板之上,再转头看向一脸欣喜的紫雨,她微微怔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咱们脱险了吗?”
“小姐不记得了?”
紫雨点了点头,扶着长安靠坐在床头,又给她披了件外衣,系好带子,这才道:“昨夜秦将军带人来救了咱们,眼下咱们都待在战船上。”
“小姐先用点清粥,您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先垫垫胃,歇会再喝药!”
紫鸳已经用碎花瓷碗盛了碗清粥,坐在床榻边,就着小勺一口一口地喂着长安。
长安含了一口清粥,刚及咽下,便转头问道:“我知道是秦暮离救了我们,但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他们呢,我父亲呢?”
“小姐一边吃一边听奴婢说吧。”
见了长安点头,紫雨这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长安,这还要从偷袭他们的这帮水盗说起。
秦暮离这次是奉旨回京领了剿灭水盗的任务,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总算收拾完了平阳湾壶口的黄鲨帮。
那次沈府举行菊宴时他再次回京,便是为了筹备军需粮草之物,再花时间定下清剿麒麟水寨的全盘策略,因为接下来将要应付的麒麟水寨可比黄鲨帮更为棘手。
麒麟水寨在虎跳峡以东,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有将这帮人给引出来,才有歼灭的可能。
或许秦暮离真的与长安想到了一处,要逼麒麟水寨的人自己出来,他采用的也是火攻。
麒麟水寨处在岷江之上,要用水自然取的是岷江之水,寨里的人还专门挖了条沟渠引水进寨,秦暮离便找到了这条沟渠所在,命人偷偷给堵了水源,又倒入了一桶一桶的油去,火一点,便蹿进了水寨里,一时之间大火熊熊浓烟滚滚,呛人的不行。
饶是这些水盗再舍不得这处安家立命的宝地,此刻也不得不携带着妻儿老小驾船奔命去了。
而秦暮离他们便一直在水寨的入口守株待兔,正好给第一批蹿出水寨的水盗们给予了一次迎头痛击。
水盗们未作准备的仓皇应战自然是狼狈不已,船只在江面上四处奔逃,尽被秦暮离带领的官兵给拦了下来,一番恶战即将展开。
也是这麒麟水寨的寨主有几分头脑,这当先放出来的船只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是为了分散秦暮离他们的主意,剩下的主力部队才趁乱逃了出去,将船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回头望去,整个麒麟水寨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眼看是再不能住人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水盗们恨及了官兵,岂知在那火海里丧生的还有他们来不及出逃的妻儿及老母,也尽数在烈火中化成了湮灭。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批水盗劫庾家货船时没有这样的阵仗,而见着长公主的官船时却又是放火又是点炸药什么的,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恨着官兵呢。
再说秦暮离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遂调转船头一路追击,且战且行,从岷江一直追到了渠江。
这些水盗毕竟比他们熟悉水域的多,眼见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便做起了跨区域的劫船买卖,一路行来,秦暮离已经知道有好几条客船及商船都遭了道,只是这批水盗狡猾,要将他们全数歼灭着实不易。
而且就在这几天里,秦暮离已经得知了长公主要经渠江至澜州的消息,随行有官船护卫,他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若说对其他客船商船这批水盗们还能手下留情,但碰到官船了,那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的仇人,势必要报仇雪恨不可。
长公主就这样毫无所觉地被秦暮离当作了诱饵,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长安竟然也在这艘船上,若不是他们及时杀到救了世孙及沈平等人,再晚一步便差点便酿成大祸了。
“真是好险!”
长安喝完了最后一口清粥,就着细布棉巾沾了沾唇角,这才转向紫雨,问道:“那我父亲与长公主他们在何处?”
“眼下都在这艘船上休息,老爷还在与秦将军商量后续事宜。”
长公主乘坐的那艘大船有破损需要修补,两艘广船虽然被扑灭了火但毁损却是不轻,眼看是不能用了。
随行的官兵死伤半数,还能站着的没几个,沈平在长公主的授意下还要处理抚恤事宜,白墨宸也在一旁帮衬着,忙得不可开交。
其间长安昏睡时沈平也来看过,见女儿没有异常,身旁又有紫雨紫鸳贴身侍候着,终于放下心来去忙他的事了。
“小姐歇息一会儿便将这药给喝了吧。”
紫雨说话的功夫,紫鸳已经撤下了盛清粥的小碗,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汁,浓浓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着,长安不禁皱了眉。
这药看上去可比她自己调配的要苦得多,黑成这样,能吃吗?
“小姐快别挑剔了,这军医可是平常人请不动的,若不是秦将军开口,哪个敢来给小姐看病?!”
说到秦暮离,紫鸳与紫雨对视一眼,不由抿唇一笑,她们怎么都觉着这位秦将军似乎很关心他们家小姐,虽说借着王治表少爷的几分薄面不得不照应着,但这关心好像有些过度了吧,例如在那艘鱽鱼船上那样紧张地抱着长安。
“你们偷笑什么?”
长安瞪了一眼两个丫环,其实她脑袋里恍惚是有些印象的,好似是秦暮离将她从水里给捞了起来,而后在迷糊之中一直感觉到的温暖气息便是他的怀抱吗?
思及此,长安脸庞“噌”地一下便腾上了一朵红云,一直漫延到了耳根后。
怎么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给撞见,让人颇觉尴尬。
长安不得不暗暗猜想,这秦暮离到底是她的救星,还是克星?
“请问沈娘子醒了吗?”
门外响起一清朗的男声,紫鸳忙转过了头,笑道:“是秦将军身边的侍卫秦朗!”
长安狐疑地看了紫鸳一眼,难道趁着她睡着的功夫这厢就已经同船上的人打成一片了?
“恐怕是秦将军来看小姐了,还不去开门!”
紫雨用胳膊顶了紫鸳一下,眸中蕴着一抹促狭的笑,这秦朗生来就是个喜乐爱笑的,但好似对紫鸳特别亲近。
这不,紫鸳今儿个晚上弄的吃食还单独给秦朗留了一份,这看着便有些意味了。
“知道了。”
紫鸳回瞪了紫雨一眼,这便转身开门去了,长安顿时无语了,她还没发话呢,这两个丫头便已经做了她的主,看来她昏睡的这一天一夜变化大着呢,回头再收拾她们!
门一打开,秦暮离当先低头跨了进来,身后跟着笑容满面的秦朗,这俩人一个英挺一个俊朗,再加之那一静一动的面部表情,看着倒是相得益彰。
“秦将军。”
长安坐在床榻上无法行礼,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不敢与之触及,她的心情有些复杂,简单说就是一团乱,如今见着了令她心乱的对象,更是乱上加乱了。
“可是要吃药了?”
秦暮离刚一跨进船舱便能闻到那浓浓的药味,见着长安眉头轻蹙,不由转头向秦朗道:“将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
紫鸳也没有避讳,探过头一看,秦朗手提了一个布袋,打开袋子,捧出了一堆黑漆漆的好似牛角一样的东西放在桌上,看得她好生奇怪,不由伸手拨弄了一下,硬硬的带些冰凉的感觉。
“菱角?”
长安也有些诧异,不由看向秦暮离,“秦将军哪里寻来的?”
若是从前的长安定然是不知道这种东西的,但眼下一看这形状,她便道出了名字。
这菱角又名水栗、菱实,二角为菱,三角、四角为芰,生长在湖泊中,是水生植物菱的果实,菱角皮脆肉美,蒸煮后食用,亦熬粥食,还具有利尿通乳,止消渴,解酒毒的功效。
“今日里寻查那些落网的水盗,咱们船行了好远,误进了一片湖泊,看着有新鲜的菱角,将军便让我采了一些,说是拿回来给沈娘子左着药吃便没那么苦了。”
秦朗自幼与秦暮离一同长大,虽是他身边的侍卫,但那关系比兄弟也少不了多少,只是秦暮离回京时只带了王治,而将他给留在营地里来往通传消息。
救长安的那一日秦朗也在船上,他可看出自家公子对这位沈娘子有几分上心,端看样貌俩人是相配的,只是对秦家来说,沈娘子这和离的身份怕是有些难了…
“原是秦将军特意为我家小姐采的,真是多谢!”
紫鸳欣喜地拿起一颗菱角来,秦朗便在一旁介绍功效,还有入食怎么做之类的,俩人一时间聊得热乎,紫雨看在眼里抿唇偷笑。
长安却是低下了头,咬着唇道:“有劳秦将军费心了。”
秦暮离却是不以为意地笑笑,“想来沈娘子也是知道这菱角的,菱角味道清甜,喝了苦药再吃上一颗消消味也好。”
俩人默了默,谁也没有接话,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冷清。
紫雨早已经缩在了角落充当隐形人,紫鸳与秦朗却是自说自话地抓了两个菱角到一旁研究去了。
长安想了想,才抬头道:“庾姑娘他们可是安好?”
醒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只听紫雨讲故事去了,又问明了自己父亲的安危,她一时放松,倒忘记了庾十四娘。
“他们都好,只是庾五爷受了伤,眼下也正在船上养着。”
庾维肖腿上挨了一刀,这伤有些重,秦暮离估摸着他怕是一个月下不了床了。
“庾姑娘…与秦将军有亲?”
长安琢磨着才问出这话来,实际上她也一直想知道,只是没机会问,庾十四娘当时那声“四姨伯”真是太令人震撼了,也让她觉着自己身份有些尴尬,她到底应该顺着王治与秦暮离的关系统归为一个辈份,还是依着与庾十四娘的关系但比他生生矮了一个辈份,她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到最后她发现她彻底凌乱了。
“庾姑娘的姨母嫁了我二哥,才有了这层亲戚关系。”
秦暮离难得耐心地解释着,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长安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初次相遇,到如今再次相逢,他虽然总是出现在她危难的时刻,瞧着她最落魄最狼狈的模样,却没觉着她有一丁点的不好。
她的果决,她的勇敢,她的机智,她的才情,她的美丽…她的身上有许多令人着迷的东西,他一直理智地想要保持距离,却又在再见她时忍不住想要靠近。
若不是长安命紫鸳浇了油点了火,夜晚里黑漆漆的一片,他怎么知道他们这艘小船所在的位置,因而才及时地赶到。
所以说,不是他救了长安,而是她的聪慧救了她自己。
天知道在他救下沈平后,得知长安也在这艘船上时,那一瞬间,他的心都觉着快要停止跳动了,他是知道这批水盗的行事手段,年轻力壮的男子要么杀掉要么收归己用,而漂亮的女人从来都是被数人凌虐,要么忍受屈辱地活着,要么死。
所以在救下长安的那一刻,他才情不自禁地紧紧拥着她,即使一路无语,但知道她的生命依然是鲜活的,他心中的大石才终于落地。
回过神来,他才知道自己当时所做是多么不合时宜,紫鸳紫雨虽然没说,但庾十四娘看他的目光却甚为诧异,他想说点什么,才发现不解释更好,这种事情本就是越描越黑,索性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反正当事的另一方是昏迷着的什么也不知,这样再见面也不会觉着尴尬。
“原来如此。”
长安点了点头,庾十四娘的母舅家虽然不太显赫,但也算是清贵之家,能够嫁到开国公府想来也是门当户对。
“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秦暮离起身告辞,实在是天色已晚他久留不便,再说也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