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一笔行书狂放且霸气,亦彰显了沐子荣潜埋心底不为外人所知的志远心高。
锦韵微微抚了抚胸,沐子荣的气场太强大了,即使是一幅画也能让她感觉到压抑,连忙掉转目光转向了最后一扇屏风。
她原以为秦云鹤性子冷硬,看了画后才发现他其实是铁面柔情,外冷内热,亦是少有的风雅之仕。
几丛梅花,一片白雪,虽是简洁至极,但亦说明他心底的那一片纯净,难能可贵。
再配上方正的楷书,写出“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两句诗词,更是让人回味再三。
“各位公子,小女子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锦韵笑得眉眼弯弯,这个笑容绝对真诚,京城四少留笔真迹,不管拆开来单独放,还是凑在一起,都是一副绝妙的画作,这该引得多少公子小姐们趋之若鹜啊!
他们有才,她才能有财啊!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更是舒坦了,连刚才对沐子荣的芥蒂此刻也可暂且掠过不提。
“真是痛快!”
楚夜华一口饮尽琉璃盏中茶水,随即惋惜道:“若是有酒就好了,茶水虽好,可淡了些!”
在锦韵面前一展才华,还能得到佳人赞许的目光,楚夜华只觉得心中鼓声擂动热血沸腾,急需要酒水与之共鸣,与之同舞。
“‘浮云阁’有果子酒,虽不及烈酒,但是悠长醇香,定能解楚公子的酒瘾。”
锦韵笑着看向楚夜华,此刻,这个桃花眼的狐狸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对,那果子酒不错,我在陆府也试过,可惜只有一杯,如今能喝个够了吧?”
郭品峰一听到果子酒便嘴馋了,怪不得那样的好酒只有锦韵才有,原来是因为她与“浮云阁”的东家交好,如今找到卖果子酒的地方了,看他不常来。
锦韵点了点头,与四人见礼告退,再命着女侍者将那四扇夹缬屏风抬走妥善保管,众人虽有惋惜的神色,但亦知来日方长,点到为止,今日已经是多得来的缘份了,使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贪多也嚼不烂。
锦韵刚刚放松了心神,吐出一口浊气来,却不觉沐子荣与她擦身而过,低醇的嗓音飘荡在耳畔,犹如情人的低喃,她不由全身一颤,咬牙一埋头便飞快地步出了雅间,直到走开老远,还觉得那魔音饶耳不决,她不由握紧了拳头,沉沉地闭上了眼,心中泛起一阵忧思。
第【84】章 血光之灾[VIP]
锦韵如此为“浮云阁”着想,甚至不惜巧言陪笑让他们四人留下墨宝字画,众人也只当是她与林碧娆姐妹情深故而一力相助,谁也不会猜测到她实际上也是“浮云阁”的幕后老板之一。
对于陆府以及锦韵的家世众人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毕竟,她的年龄过小,又是如此娇俏可人,怎么样也无法让人将她与这些生意经联系到一起。
有了屏风的意外之喜,林碧娆自然是欣喜若狂,脑中已经极力计算起来,该怎么样利用这次的事情作宣传,让“浮云阁”的生意峰回路转,蒸蒸日上。
回头瞧见坐在一旁的锦韵有些走神,林碧娆遂收了笑意,小心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自锦韵进了雅间之后,便能听见里面时不时地传来阵阵笑声,最后还上了果酒庆祝,想来氛围也是极佳的,怎么锦韵出了来反倒是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有,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锦韵轻轻拍了拍林碧娆的手背,一笑带过。
她怎么能将自己的担忧告诉林碧娆呢,不过多一个人发愁而已。
她与沐子荣,她原本以为三年前便是一个终结,却不想还能够遇到。
世界真的那么小么,小到一个转身就再与他相对。
她没有欠他什么,若是说当年他手下留情饶了碧娆的冒犯和不敬,那也是因为先有他们的硬闯,才会有碧娆的阻挠。
这些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以为自己一个怜悯的眼神对别人来说就是一份天大的施舍,真是可笑至极!
至于这次,她更没有欠他什么,虽然他们留下了珍贵的墨宝,亦给了“浮云阁”一个宣传的噱头,但他们这次消费了上百两,她不也让碧娆大笔一挥给他们免单了么?
虽然,或许,可能他们四人的墨宝在京城公子小姐们的心中是千金难换,但在她眼中,也仅仅是一项可以推动生意进程的工具而已。
若是这四人知道在她心中,这四扇屏风只值一百两,恐怕一定会怄得吐血吧?
想到这里,锦韵不禁抿唇一笑,刚才的担忧尽数化为烟云消失不见。
怕什么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世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她还不信就能被人给逼死,而且,现在说一切还为时过早,不若一静制一动,静观其变。
看到锦韵的表情变化,林碧娆终于放心下来,这丫头精灵着呢,断不会亏待自己。
这不,她还没有开导,便自个想通透了,她亦能少操一分心了。
*
林碧娆借用京城四少的墨宝屏风,在京城中猛作宣传,果然兴起了一波热潮,又加上“浮云阁”的各种茶品本来便有奇效,长期吃茶的贵人小姐们也惊奇得发现了自己的改变,尽而更是信服不已,当然这其中亦少不了京城四少的口碑。
林碧娆也没想到他们四人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当时还佩服锦韵有远见,留下了看得着的四扇屏风,就算他们最后食言,或许是不尽力,也不会让她们白忙活一遭。
但眼前双管齐下,显然效果是更加得好,忙碌了一阵下来,她能乐得当个跷脚老板,静等每日的银钱入帐。
原本林碧娆的婚期是定在五月,但因为京城的生意刚刚起步,她也脱不开身,或许心里亦是有意为之,总之林夫人几封信催来,她都没有动身返回晋阳的念头,只是找了由头一推再推。
这些锦韵都看在眼里,亦只能长叹一声,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因为她深知碧娆和锦堂的性子,要俩人私奔,不可能!
让碧娆悔婚另嫁,林氏的宗族都不会饶过她,若是在她的身上有了这个污点,今后亦没有资格再继承林家的家业。
锦堂是个孝子,也一直谨守忠孝节义,若是让他为了一己私欲弃亲人于不顾,让家人蒙上一世羞愧,被世人所唾弃,这样的事情他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锦韵曾经也以为,人生在世,不过快意而为,只为自己活得爽达通透而已。
但再活一世,她才认识到自己的狭隘和自私。
人生在世,不是只为自己而活,你有亲人,有朋友,若是在你想做出什么大胆出格的事情之前,细想一下你的家庭,细想一下你的所为会带给你最亲近的人什么样的伤害,你便会有所衡量,孰轻孰重,自然便见分晓。
毕竟,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个群体。
*
在夏日里最炎热的时节到来之前,锦韵便已经打听到一处避暑的佳地。
离着京城三百里外有座不修山,不修山上有座清凉寺,因为隔着京城稍远,有几天的路程,又加上山路崎岖稍显僻静,京城中的贵人们都不爱去,而愿意选择近郊的小阴山上避暑纳凉,平白空出了清凉寺这块好地方。
忙妥了“浮云阁”的一切事宜,到了六月中旬,锦韵已经打好了行装,禀报过了老夫人与大夫人刘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外加高寂和来喜,一行人清清爽爽地架着马车往不修山清凉寺奔去。
锦堂八月应考,又加上有同窗不时拜访切磋,他是走不开的,所以便留了下来。
锦茜离不开京城的繁华,舍不得走,又加上这段日子丽娘重新复出,在老夫人跟前小意讨欢,又在刘氏跟前说尽好话,顾氏也点了头,这才将女儿重新养在自己名下。
至于已经被紫苏收归库房的嫁妆,丽娘也没有说要讨回,一切以低调行事,顾氏很是满意,但紫苏却不放心了,两个女人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明争暗斗。
陆柏松N年前便是考取了举人,所以直接掠过了乡试,这一年八月的会试他亦是要参加的,只是面对众多青年才俊,他难免会有些信心不足,遂躲在家中关门造车,趁着在会考来临之前恶补一番以求取得佳绩。
讨厌的人不去锦韵自然是欢喜的,只是锦堂去不了有些遗憾。
林思衍是应考举子,又是解元,比锦堂还要忙上几分,林碧娆与如宝也丢不开“浮云阁的”生意,毕竟明面上还需要他们奔走应酬,哪里有锦韵这个暗地里的东家如此清闲,俩人已经不止一次羡慕锦韵命好,她也只得陪笑道“能者多劳嘛!”
锦韵一行并不赶时间,一路走一路歇,总共用了七天的时间马车才行至不修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户人家,自个儿开了一间凉棚茶摊,顺带也给来往清凉寺的客人们看顾马匹车架之类,往上而去便是崎岖的山路,只能步行,马车是上不去的,娇贵点的便用上软轿,但又费人费事,锦韵征求了顾氏的意见,不打算采取这种做法,爬爬山还能顺道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呢?
夏日炎炎,一路行来都是闷热的空气,搅得人心发慌,就像置身在沼泽一般,连动作都变得滞缓而无力,但到了不修山脚下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山上绿树荫荫,成片成片的树荫四处延伸,就像宽大的伞,遮住了烈日,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爽,且越往山中行走,温度越低,听着山泉水叮当流过,连皮肤都染上了一丝清爽和惬意。
“娘,这里真舒服!”
锦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淡淡湿润的气息,草丛间甚至还有些未干的露水。
昨儿个夜里他们便歇在不修山外的一个小镇,清晨便赶了过来,如今太阳升起不久,时间还早得很呢。
顾氏点了点头,唇边带着一丝浅笑,比起压抑的宅门深院,这里的确在自在许多,看着女儿脸上绽开的笑颜,顿觉心里有些发酸。
罢了罢了,不过还有半年而已,若是没有意外,等着锦堂的官位任命文书一下,他们全家就离开陆府,去过自己的日子。
晓笙故意落后几步,与高寂走在一起,间或聊上两句,心里便觉得美滋滋的。
这次来不修山,陈妈妈是留在家里管着苑里的事务,周妈妈则陪着顾氏一道来的,还带上了燕阳红阳以及负责打点的几个粗使婆子。
“夫人,那里有座凉亭!”
红阳指着半山腰上冒出的八角飞檐笑着说道,走了好大一会儿,也该歇歇脚了。
“夫人可要休息一会?”
周妈妈体贴地上前扶住顾氏的手臂。
顾氏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锦韵,笑道:“看这丫头野的,真是没个收敛!”
看似斥责,可话语里都是满满的宠溺,连周妈妈都听出顾氏心情大好,抿唇笑道:“小姐本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平日里拘着闷得紧,难得到这样的地方,夫人也就由着她吧!”
“周妈妈最好了!”
锦韵撒娇似地挽着周妈妈的手,难得俏皮地对着顾氏吐了吐舌,引来顾氏一阵轻笑。
一行人看着就快到达凉亭了,却突然跳出两人挡住了去路,俩人都是一身利落的蓝色劲装,腰间配着长剑,剑上一缕墨绿色的丝绦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摇摆,犹如被风吹拂的野草。
当先一人长得削瘦,但面容刚毅,步伐沉稳,只听他低喝道:“来人止步,不得上前!”
俩人这样的突兀地出现,众人皆是一怔,胆小的还以为遇上了强盗,难免尖叫失声,高寂几个踏步奔至最前,冷眉一凝,双拳紧握,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气势竟然一点也不输对方俩人。
今日的高寂早已经不复当日的落魄,一身灰色细布衣衫穿在身上,打眼看是一般家丁,可那由内散发的气势带着一股凶狠和彪悍,特别是那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当先那蓝衣人,竟然让他止不住觉得心里发悚,右手不觉地伸向了剑柄按住,强自稳定了心神,回道:“凉亭中是我家夫人,尔等不可冒犯!”
“笑话,这凉亭又不是你家修的,凭什么不让我们去?!”
晓笙冷笑一声,也跟着踏前一步,看着高寂宽阔厚实的背影,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安心,连说话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放肆!”
那蓝衣人瞪圆了眼,显然没料到会被一个丫鬟如此反驳,气闷得紧,几次忍不住想要拔剑,似乎又顾忌着什么,目光有些漂浮不定,面容亦带着几分焦灼。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锦韵柔柔的声音却适时地响起,“既然尊夫人已先在这里休息,我们自是不便打扰,请了!”
锦韵在一旁观察良久,只见不远处凉亭里外人头攒动,像是在忙活着什么,若那些人都与这俩人一般均是带刀侍卫一流,仅凭高寂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用不着作这样的意气之争。
而且看这两个蓝衣人的穿着打扮亦不像一般的护院之流,那他口中的夫人非富即贵,或者两者兼有,他们还是不要硬闯得好。
顾氏也同意锦韵的做法,遂点头道:“大家再辛苦一些,我们绕过凉亭,中途再找块地方歇息。”
众人应了,虽还有些不甘心,但到底还是依言而行,绕过凉亭,走另一条小道上山。
看着原本还气焰嚣张的众人倏地妥协,那蓝衣人倒不觉得诧异,反倒认为是正常,只是多看了锦韵两眼后,方才又退了回去,和其他人一起护卫在凉亭四周。
山路盘旋往复,锦韵脚步微顿走在后面,恰好在上了一截小坡后,隔着一丛树荫居高临下,一探头便将凉亭中的动静收入眼中。
像那蓝衣人一般的侍卫果真不少,足有十来个,个个腰间一把长剑,神情肃然,面目沉凝,显然是训练有素。
凉亭正中放着一白玉软榻,榻上铺着茵席,正有一妇人靠坐其上,那妇人穿着一件水红色细碎花纹的罗衫,腰上系着一条深紫色锦绣团花八幅长裙,流水般地铺泄在茵席上,她梳着简单的半月髻,插着一支晶莹剔透的葡萄紫琉璃簪,微微低着头,倒是看不清样貌,但那扶在的鬓边的纤纤玉手却是细致柔滑,竟然比之美玉也分毫不差。
在那妇人跟前,还有个穿着一身褐色罗印彩绘花边袍裙的妈妈,此刻,她正满面焦急地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念叨,“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吕妈妈,莫要再走了,晃得我眼花。”
妇人淡淡地开了口,声音很是清冷,但却带着些许无力之感,说完这一句,她更是微微喘气,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扶在鬓边,显得很是难受。
“夫人,老奴这是心急啊,这药都吃下去了,怎的不见好转?那去请大夫的人怕是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倒转,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让老奴怎么活?”
说到这里,吕妈妈已经红了眼眶,眸中泪光闪动,情真意切。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
妇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微微侧了侧身,沉沉地闭了眼,显然是不想说话,或是没有力气再言。
锦韵这时才看清那妇人的样貌,那妇人虽然不年轻,但却生得极美,只是此刻一张面色已经苍白如纸,额头更是浸出了薄薄的冷汗,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半点大气也不敢喘。
那吕妈妈或许真是憋闷得紧,止不住向外行了两步,面色冷然地对着那些侍卫低声斥责起来,“明知夫人晨间要至凉亭,也不好生细致地查扫一片,害得夫人被蛇咬了,若是夫人真有个什么意外,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众侍卫不敢回声,只是低垂着头,可微微抖动的肩膀却显示出了他们内心的慌张与恐惧。
有侍女小步过来,在吕妈妈耳边说了什么,却被吕妈妈瞪了一眼:“少爷本就身子不好,谁也不准去打扰他!”
只有夫人与她知道,少爷此刻根本就不在,若有人去唤他岂不是露了馅,吕妈妈已经够烦躁了,实在不想再添乱。
吕妈妈又转向一名最近的侍卫,吩咐道:“再去看看,大夫什么时候到。”
那侍卫领命去了,吕妈妈则又掉头钻进了凉亭。
原来是被蛇咬了,锦韵目光微转,搜索了一阵,果然见得凉亭外不远处的石块上正躺着一条蛇的尸体,这是一条灰褐色的蛇,体背交互排列着黑褐色的圆形斑,蛇体长约五十厘米,体较粗短,尾部短小,远远看去就像一根枯枝,极不易被察觉,它的头部略呈三角形,吻棱明显,鼻间鳞宽,外则缘尖细,背鳞起棱。
只需一眼,锦韵便能够肯定,这是山林中最常出没的一种毒蛇--腹蛇。
腹蛇出没的地方一定会有半枝莲和鬼针草,两种草汁混合,对解腹蛇毒有奇效,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懂不懂这些。
锦韵微微停驻,刚才听那吕妈妈说那妇人已经吃了解药,许是未见好转才又差人去请了大夫。
被腹蛇咬伤会出现混合毒症状,最先可表现为复视、眼睑下垂、视觉模糊、脉弱、流汗、恶心、呕吐等,一般在被咬伤后一刻钟内,局部开始出现剧痛、肿胀、发黑、出血等现象,时间较久之后,还可能出现水泡、脓包,全身会有皮下出血、血尿、咳血、流鼻血、发烧等症状。
若是那妇人被咬伤还不超过一刻钟,那么用半枝莲和鬼针草的混合药汁还能起到作用,若是晚了,在这个时代来说,怕是性命难保了。
锦韵犹豫了,她要不要救这个妇人?或者说,若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又这样挺身而出,救不了人,会不会为自己招来祸端?
高寂本在前面开路,见到锦韵落下脚步,便也向后而来,看着那张俏丽的脸蛋上闪现出一丝挣扎的神色,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锦韵一怔,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高寂,问道:“你看他们是什么人?”
高寂眸子微眯,目光向下扫去,片刻后,才开口道:“那些侍卫脚步沉稳气息绵长,没个十年功夫达不到这样的境地,不像是一般富贵人家请的护院。”
锦韵赞许地点了点头,高寂的观察很仔细,虽然大家看的路数不同,但得出的答案基本一致。
这时,顾氏他们已经走出老远,回头不见锦韵在旁,四下打量之后方对着下坡处的她招了招手,锦韵叹了口气,再看了一眼凉亭中的动静,终是抬起了步伐快步向前走去。
高寂不明所以,但也举步跟上。
因为想要追上顾氏,锦韵走得急了,脚下突然踩着一个石块,她身体一歪便要撞上路旁的大树,止不住本能地惊叫一声,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扑来,紧接着,腰上一紧,一双厚实温热的大手已经将她紧紧搂住,一个旋转,险险地与那颗大树擦身而过,她止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锦韵刚刚稳定心神,正要向高寂道谢,却不知道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凉亭下的众人,吕妈妈当先便冲了出来,只觉得一肚子焦躁和急迫正寻不到发泄口,大喝一声,“什么人,给我拿下!”
顿时,衣袂翻飞,劲风来袭,锦韵还未反应过来,几个蓝衣人已经借着踩踏树枝的力道跃了上来,空手袭向了他们,高寂一手揽着她的腰身急速而退,一手成掌推风而至,旋踏脚踢,这才挡住了蓝衣人的第一波攻势。
锦韵觉得腰间的大手收紧了几分,更有湿热的汗水顺着那宽大的掌心熨烫在她的肌肤上,火辣辣地烫,她转头看向高寂,只见他面容沉凝,只是眉头轻蹙,显然也是认为这几人很是棘手不好对付。
“小姐,待会我缠着他们,你趁机快跑!”
高寂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凝重。
“高寂!”
锦韵低唤了一声,眉目间尽是焦灼,她怎么能一人落跑,弃高寂于不顾?
“小姐放心,只要你跑远了,我自有办法脱身。”
高寂低头看向锦韵,不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手掌间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流连,这腰身该有多细啊,仿佛一折便会断了似的,让他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不待锦韵回答,高寂又是一个旋身,她只觉得腰间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稳稳托起再向前一推,整个人竟然凭空飘飞了起来,向前跃进了好长一段距离,再稳稳地落在了软软的草丛上。
回头一看,高寂已经大吼一声,向着那几个蓝衣人冲了过去,一拳一势,虎虎生风。
拳风过境,连碗口大的树木也被生生折断,可见其力道之大,有两个蓝衣人先是不查遭了道,被拳风扫到口喷鲜血倒飞而出,其余人见状,右手纷纷探向腰间,低喝一声抽出长剑。
许是见上面的人久攻不下,又有几人从下跃着树枝攀爬而上,默契地交换了眼神之后,立刻成包围之势将高寂困在了中央,让他进退不得。
锦韵就在不远处看着,理智告诉她应该就这样逃命去,能走一个算一个,但感情上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别人救了她的性命,她反而逃了去,她的良心怎么过意得去?
若是晓笙问起,她又怎么面对?
顾氏他们一行人已经拐了个弯,看不见人影,但若是他们久未跟上,免不了又派人下来寻找,到时候再拖累一个,或是被人给一锅端了,那岂不是更糟。
就在锦韵怔神之际,高寂那处已经是刀光剑影,衣袂翻飞,他没有武器,只凭着一双肉掌,即使力气再大,武功再高,手臂和腿脚也不免挨了刀,道道血痕在灰布衣衫上妖娆绽放,更是强烈地刺激着锦韵的视觉神经。
高寂那双微眯的眸子闪着凶悍之光,带着疯狂的热度灼烧着周围的一切,那是一双困兽的眼!
锦韵犹如醍醐灌顶,骤然惊醒过来,高寂只是安慰她而已,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他哪里有脱身的办法,他只是为了拖住时间,给她机会逃跑,他是打定了牺牲自己么?
不,不行!
锦韵红唇紧咬,任贝齿在唇上咬出两排发红的印迹,两手死死地绞在裙带上。
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还有转机!
他们又不是大恶不赦,一切仅仅是个误会,又哪里到了以命相搏的境地?
而她,有机会挽回这个误会,扭转眼前的局面,只要她大胆地一试!
时间不等人,多拖一秒便是多一分的危险,对高寂是这样,对那凉亭中的妇人亦是。
思及此,锦韵再也顾不得许多,踏步而出,又向下奔了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喊道:“别打了,我有办法救你们夫人!”
几个蓝衣人一怔,纷纷停手,转头看了过来。
高寂狼狈地站在他们中间,右手抚在肩膀上,指缝中还有丝丝血迹漫延而出,目光中有些懊恼,似在怨锦韵不该错过这样的机会再次折了回来。
可懊恼归懊恼,当看到那抹浅碧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心中亦不免浮上了一丝感动和温暖。
原来,还是有人在乎着他的生死。
第【85】章 巧结善缘【VIP】
鸟儿在林间婉转啼鸣,空气中是雨露后的清新,有浓荫遮蔽,光线不能直穿而下,比之山下又凉爽了不少,可即使这样,锦韵的额头依然落下点点汗珠,但她也顾不得擦拭,膝盖磕着地上的碎石有些疼,让锦韵微微皱了眉,她不习惯跪着,但却又不得不跪。
另一旁,两名蓝衣人的长剑正架在高寂的脖子上,那剑锋很利,在他黝黑的脖劲上划出了两道血口,看着非常刺眼。
许是因为刚才高寂与他们交手并未留手,其中几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甚至还有的骨折了,所以对这个拥有一身蛮力的少年,他们有几分忌惮,亦有几分怨恨。
高寂的双眼充满了通红的血丝,直直地看向跪地的少女,少女对他摇了摇头,暗示他要忍耐,他这才不甘地咬了咬唇,平复着内心血一般的冲动与狂躁,缓缓低下了头。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少年的愤怒归于无形,吕妈妈微微皱眉,目光扫向了那跪地的少女。
“抬起头来。”
吕妈妈沉稳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
锦韵伏低的身子缓缓挺直,目光与吕妈妈直直相对,没有一丝躲闪和退缩。
长年跟在夫人身边,吕妈妈身上自是有一股高人一等的威严与冷厉,一般的丫鬟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就连府中的小姐见着她也有几分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