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半撑着身子侧卧着,季重莲也转过了身来,眨了眨大眼睛,“聊什么?”
“随便什么,你说,我听着。”
裴衍顺手摸了摸季重莲柔滑的脸蛋,只觉得心里无比地熨帖,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天荒地老想必他也不会厌倦。
“好,给你讲讲我小时的事吧!”
季重莲坐直了身子,盘起了腿,她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自然不能与在季家时相比,什么捉鱼摸虾,上树掏鸟,打弹弓放鞭炮,这些她都玩过。
“你小时候还在乡下呆过吗?”
裴衍好奇地挑了眉,季重莲出生时就在上京城了,再到季老太爷失势,他们全家人这才远走丹阳,季重莲说的是那个时候的事吗?可这也不像啊。
“咳咳…”
季重莲干咳了两声,这说着说着怎么就把两个时代融合在了一起,好在个别现代的细节被她给删除了,不然裴衍追问她还不知道怎么答呢。
但眼下裴衍这个问题嘛…季重莲想了想,便道:“那时年纪小嘛,跟着母亲去乡下庄子上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就和庄上的孩子玩,也没顾忌那么多,玩得高兴啥都忘了…”
季重莲在心里道了声佛,借用沈氏的名头说事,丈母娘已经去世多年,就算裴衍想知道个究竟也无从追问了。
“你这小淘气,小时候可没少让你母亲操心吧!”
裴衍笑着摇了摇头,一手宠溺地刮了刮季重莲的鼻头。
“咱们彼此彼此!”
季重莲笑着吐了吐舌,她可没少从裴氏那里知道裴衍儿时的趣事,眼下虽然都长大成人了,可小时候的裴衍的确是个嚣张的小霸王。
俩人相视一眼,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裴衍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递给了季重莲,“这些你收着!”
季重莲怔了怔,随即接过,又翻开数了数,足足有一万两呢!
“这么多,给我的?”
季重莲眨了眨眼,她的确有些小财迷,一万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虽然她的嫁妆也值这个数,但这可是实打实的银票呢!
随时到钱庄一兑现,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一辆马车都装不下。
“给你的,家用!”
裴衍只简单地说了几个字,季重莲心里便觉得甜丝丝的,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给钱,一出手就如此阔绰,果然还是自己的丈夫好。
“母亲那里…”
季重莲虽然攥紧了银票,却有些犹豫起来,若是这钱裴衍只给了她,那裴母知道后会不会吃味起来。
“母亲那里我也有打点,你放心。”
裴衍笑着握住了季重莲的手,他就爱看她各种逗乐的表情,怎么样都让人觉着开怀。
“好,那我就收着了!”
季重莲举起银票在裴衍跟前晃了晃,接着爬下了床榻,乐滋滋地锁进自己的小柜子里,刚一回身,便被搂进了一具温热的怀抱,裴衍在她耳边吐着热气,暧昧地呢喃,“今夜,你可要好好表现!”
季重莲脸上一热,忍不住就想啐他一口。
裴衍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本春宫图回来,原本一个人躲着偷偷看就好,偏生他还要拿回来给她研习,夫妻俩照着上面的姿势摆弄过好几次了,季重莲也是熟能生巧,但耐何体力有限,总是拼不过裴衍的热情。
今天是俩人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接下来至少要分别半年之久,那份想念可是能够深入骨髓的。
季重莲咬了咬牙,今晚就拼了吧!谁怕谁?
想到这里,季重莲把心一横,头一仰便凑着裴衍的薄唇重重地吻了上去。
一夜的温存,季重莲是窝在裴衍的怀抱里的,她舍不得睡去,因为她知道睡去后这个男人便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与他极尽地缠绵,似乎要耗费尽他每一寸的心力,只留给她,只属于她。
屋外的梆子敲过了三更,季重莲实在撑不住,眼皮上下打着架,趴在裴衍身上便睡着了去。
听着耳边沉沉的呼吸声,裴衍心中充满了不舍与留恋,新婚才两个月,若不是公事上的需要,他真地不想与他的小妻子就此分离。
俗话说成家立业,真地只有成了家,他的心才觉得有了归属,有她在的地方才像个家。
等着季重莲睡熟了去,裴衍这才轻手轻脚地将她从自己身上移了下去,穿衣下榻,也没有惊动外间熟睡的林桃,悄声地出了房去。
安叶闪身而出,单膝跪在了裴衍跟前,只听他低声吩咐道:“安叶,今后你可以不再听我的吩咐和命令,你的主子只是她,豁出性命来保护她,就是你唯一的职责。”
“是。”
安叶点了点头,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她和季重莲相处也不久,彼此禀性还没有摸个透彻,但裴衍的吩咐她是必会照做的。
裴衍不再多言,又转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早已经熄了烛火,可他仿佛能够透过窗纸看见她沉睡的容颜,那么娇美,那么让人不舍。
快了,明年春天起程,最迟初夏的时候她就能来了!
裴衍握了握拳头,都说小别胜新婚,可还未分别,他心里就隐隐泛着酸涩,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古人诚不欺我!
安叶就守在房门外,怀中抱着一柄长剑,看着裴衍一步三回头,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充满了她所不能理解的感情,这让她除了震惊之外还深感诧异。
夫妻是什么,爱情是什么,她不懂,也不想懂,从她出生开始就只有生与死,忠于主子执行命令,或许这一生她都要这样过了。
裴衍离开后,季重莲照常每天到裴母房中晨昏定省,裴母也没多为难她,只是不待见她,自然也不会让她侍候饮食起居,而包揽了这一切的郑宛宜自然洋洋自得,她总会有几方面比过季重莲,讨得裴母喜欢不就是其中之一。
婆媳这相处可得几十年呢,讨不得婆婆欢心的儿媳妇想来那日子也不好过,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裴衍一时看不到她的好处,郑宛宜也不怕,她只要慢慢等着即可。
但是眼前便是要先扫除了季重莲这个障碍,没有她在,相信裴衍的心自然便会转向自己,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九月的天气还微微有些闷热,但也不像酷暑这般难熬,早晚都带着一丝凉爽,快入秋了。
这一天用过晚膳,季重莲本在花园里走走消食,却不想突然闯进了一个男人,倒是吓了她一跳。
安叶自然挡在了她的跟前,林桃上前叉腰,气势十足地喊道:“你是什么人,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快速速退去!”
那男人面相油滑,眼神轻佻,一身葛蓝色的长袍,质地不坏,但也不见得有多好,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直往季重莲身上瞟去,显然不想就此离开。
见那男人不动,林桃还想上去推搡两把,男人一个闪身,她便扑了个空。
“这里我是常来,怎么不知道竟然多了个这么美貌的小娘子,小娘子该不会走错路了吧?”
男人一脸垂涎的神色,既然安叶挡住了他的目光,他仍然在往前凑去,还踮着脚尖想要看个清楚。
季重莲沉了脸色,转过了身去,吩咐道:“安叶,给我掌嘴!”
“是!”
安叶脚下一动,已如一片滑入溪水的浮舟般轻巧地荡了出去,那男人想来还仗着自己有几分拳脚功夫不屑与女人动武,却没想到一个回神之间脸上已经被人煽了几下,且掌掌入肉,疼得他呲牙咧嘴,不得不退后几步,捂着脸咒骂道:“你这贱婢,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
安叶自然没有理会,回到季重莲跟前低垂着目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管你是谁,这是裴家的宅子,在这里你竟然敢轻薄咱们太太,当心姑爷回来狠狠地收拾你!”
林桃已经被安叶那一手给惊呆了,此刻回过神来,她自然立马又跳到了季重莲跟前,想着身后有安叶在撑着,她也亦发胆大起来。
“太太?”
男人一愣,抹掉了嘴角的血丝,目光有些怨毒地瞪向了安叶,这才冲着季重莲道:“你是阿衍娶的新妇?你可知道我是阿衍的表哥,论理你还该唤我一声…”
男人话还没说完,季重莲转身便走,身后的林桃哼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那男人显然不甘心,还想追过来几步,却被安叶回眸时的一个冷厉眼神吓得立在了当场,只能暗自跺了跺脚。
这时,躲在不远处的郑宛宜这才转了出来,故作惊讶道:“马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裴母的娘家姓马,她这一辈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只是哥哥不幸早逝,留下一对孤儿寡母,从前裴家兴旺时,裴母也没少接济马凉他们母子,对这个外甥也很是看重,只是马父去世后,马凉没人管束着,读书不上进,反倒和地痞流氓混得亲热,游手好闲了许多年,只要没银子花了,便上这个姑母家里打秋风,已是裴家的常客了,郑宛宜自然是认得的。
今日马凉前来,还是郑宛宜让个丫环故意将马凉往这处引过来,制造了这场偶遇,依照马凉好色的性子,季重莲这等姿色的女子他又怎么舍得错过?
“郑姑娘!”
马凉一惊,转头看着是郑宛宜,脸色有一阵的尴尬,随即便恢复如常,捂着脸嘻笑道:“不过是摔了一跤,不碍事,不碍事!”
郑宛宜也是个美人,不过是个冰美人,马凉垂涎了她好久,可这女人死心眼,一颗心就落在那裴衍身上,半点看不到他的好。
这些年,马凉没少讨好过郑宛宜,自然次次都受到冷遇。
此刻,郑宛宜对他和颜悦色,马凉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刚才那点糗事他又怎么说得出口,自然就编出了另一番话来。
郑宛宜自然是不信马凉所说,她微微踮了踮脚尖看了看季重莲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声,“季妹妹也不容易,刚和阿衍成了亲,眼看着丈夫就去了军营,这再回家里也不知道是何时了,她年纪轻轻的,又不像我这般能念佛颂经打发时间,这空闺寂寞…”
郑宛宜眼波婉转,就像是能勾魂似的,马凉啥时看过她这模样,眼睛都不会眨了。
见马凉根本没有听进她说的话,一双眼睛只往自己身上瞄,郑宛宜气得咬了咬牙,果然是个不成事的东西,但成不成事她都要指靠他,也不得不卖力一次。
想到这里,郑宛宜亦发亲切起来,“马公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听,听到了…”
马凉笑得一脸花痴样,颊边高高肿起,整个脸都看起来有些变形,亏他还能做出一张自命风流的模样。
郑宛宜心中作呕,面上却是笑颜如花,她看了看四周无人,索性又跨前了一步,低声道:“马公子,你也知道伯母不喜欢季妹妹,可阿衍一意孤行娶了她,咱们也没办法,若是你能…”
郑宛宜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含深意地看向马凉,他顿时打了一个激零,犹如从头到脚被人浇了盆冷水,顿时清醒了过来,有些结巴道:“你…你是让我…”
马凉并不笨,只是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罢了,虽然那些坑人害人的勾当他也做过,但到底还不敢在裴家来撒野,裴衍可是个惹不起的霸王。
郑宛宜的意思他思前想后总算是明白了,这是要趁着裴衍不在家里,把他媳妇给撵出去。
可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要撵人也得有正当理由,要么是不敬公婆,要么是失了妇德…
而郑宛宜话里话外显然是想让他去破坏季重莲的名节,然后迫得她自己离开?
“不…这事做不得!”
马凉摇了摇头,满脸地惊骇,莫说事后裴衍知道他做了这事饶不过他,就说季重莲身边那个身手高超的婢女他都不是对手。
虽然这事很丢人,却是实情,虽然马凉是有些喜欢郑宛宜,美女谁不爱,但他也犯不着让自己吃苦头。
郑宛宜沉下了脸色,“这么说,你是不肯帮…伯母了?”
马凉瞄了郑宛宜一眼,心下思虑了一番,讪笑道:“郑姑娘,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漂亮,什么帮我姑母,其实是帮你自己吧?那小娘子将位子挪出来,你正好可以自己顶上,这么多年你求得不就是这个吗,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郑宛宜气白了脸色,双手在身侧隐隐握成了拳头,她还以为马凉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但事实证明不是人人都是傻冒的。
“再说了,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还平白惹一身臊?”
马凉认真计较了起来,那口气也变得有些流里流气,一副你来我往的商量口吻,行,咱们不谈感情谈买卖,若是郑宛宜明白其中的机要,自然会给出让人心动的报酬。
“你想要什么好处?”
郑宛宜微微眯了眯,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却在认真思量马凉说的话,这种银货两讫的交易也有好处,出了事也不能赖在她的身上,谁惹的祸找谁去,空口白牙,她是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的。
“好在我在道上还认识几个兄弟,看在咱们相识一场,你给这个数,我就找人给你做了!”马凉伸出了右手,五根指头都竖了起来。
“五十两?”
郑宛宜小心翼翼地说道,她也觉得马凉不会要价那么便宜,这种人能贪的时候怎么会不狮子大张口?
果然,马凉非常不屑地嗤笑了几声,“五十两?你让咱们哥几个喝西北风去!至少五百两,我还得费下一番唇舌,这差事可不好做!”
马凉的确在心里盘算了一通,这事做了,保不准他们几个都要跑路了,以免裴衍回来知晓后找他们算账。
五百两可是亲情价,按理说他都觉得收少了,不过他也知道郑宛宜父母双亡,当年郑家能充公的全充了,没什么家底,不然也不会一直赖在裴家不走。
做这笔交易,郑宛宜少不得要当些首饰,或者是在裴母跟前说些好话,但这些都与他无关,只要有真金白银,那还不好办事!
“好,五百两就五百两!”
郑宛宜咬了咬牙应承了下来,却还是嘱咐道:“我给银子你们办事,若是这事泄漏了风声,那怎么样也不要牵连到我的身上,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马凉拍了拍胸脯,咧嘴一笑,“咱们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道义,哪能做出这等出卖雇主之事,你放心吧!”
“这钱…怎么个给法?”
郑宛宜可不放心一下将五百两交给马凉,若是他带着钱就跑了,那她该怎么办,五百两银子对她来说也是不少了,足当她的半副身家。
马凉道:“办事之前先给三百两,若是事成了再给两百两。”
“那若是不成呢?”
郑宛宜顿了顿,看着马凉那无赖的脸色,想也知道,若是事情没办成,这三百两铁定也打了水漂。
可没办法,眼下是她找马凉办事,若是不先给他们一点甜头,如何能够成事?
要想有收获,就要先付出,服侍了裴母这么多年,郑宛宜历来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郑宛宜谨慎地盯着马凉,“那你到底准备怎么办,也要先给我个说法,平白地拿出这么多银子,我怎么放心?”
“哎哟,我你还不放心呢?!”
马凉痞痞地一笑,对着郑宛宜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听我与你细说。”
马凉也就是些地痞流氓的角色,怎么祸害别人他自然有一肚子的坏水,此刻不用怎么想,那也是张口就来。
郑宛宜心里对马凉有些厌恶,但顾忌着自己的银子还有成事的可能性,只有忍住心底那股嫌恶,稍稍凑近了些,离得近了,她甚至能够闻到马凉张口时嘴里那一股浊气,她胃里一阵翻涌,几欲作呕,强自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细细听着马凉的打算与安排。
“如此…这般…就算她再贞静守礼,那也止不住悠悠众口,早晚自求离去,给你挪出这个位置来!”
马凉说到这里嘿嘿一笑,眼风却不住地望郑宛宜微微敞开的襟口瞄去,那一截雪白的脖子向下延伸,微微带出那隆起的弧度,真是引人无限遐想,看得他止不住就想要流口水。
马凉的打算可不止如此,不管之后事成与否,郑宛宜有这个把柄握在他手中,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予取予求,他是钱也要,人也要!
昨天上超市给小橙子买奶粉,竟然被人用推车把鞋子刮花了,我的鞋啊,才穿了半个月,难过死我了~555
第【130】章 将计就计,祸水东引
第【130】章将计就计,祸水东引
半掩的窗棂透进一丝凉风,清润的薄荷桂花香缓缓弥散在空气中,季重莲食指轻扣在桌沿上,轻声问道:“这么说,一切果真是郑宛宜的主意?”
安叶点了点头,“的确是她,婢子看得很清楚。”
要自称“婢子”安叶起初还真是有些拗口,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可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搞特殊,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裴家的男人季重莲自然很诧异,裴母从前也算是官夫人出身,对家里的下人管束严格,根本不可能出现外男贸闯内宅的事情,这个男人还说他是裴衍的表哥,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要让人查访一番才是。
林桃因为见过那男人的长相,跑去内宅里打探消息了。
安叶脚程快,将季重莲护送回苑子后又折返了回去,好巧不巧就这样撞见了郑宛宜与那男人的密谋。
郑宛宜自以为聪明过人,还想将别人拿捏于股掌之间,岂知道别人早就起了算计她的心?
郑宛宜离开后,就连马凉那几声自言自语也没逃脱安叶的耳朵,这样的男女,根本是蛇鼠一窝,安叶自然乐得见他们最后狗咬狗。
综合了安叶与林桃提供的消息,季重莲陷入了深思。
这个马凉虽然不是个好东西,却是裴母娘家的侄儿,看来也是马家最后的独苗了,马家没落,不得不和裴家互相帮扶着,裴母对马凉也很是看重,虽然这个侄子不思进取,但只要能为马家留后那也算是一项功德了。
季重莲是想狠狠给马凉一个教训,却不得不留下他的性命,这事她要好好想想,得想一个周全的应对之法。
郑宛宜想坏她名节,逼迫她自求离去,这事哪有这么容易?
既然对方的心思都如此恶毒,若是不礼尚往来一番,岂不是很对不住郑宛宜的一番心意?
安叶静静地立在一旁,眉眼低垂着,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
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些佩服自己的女主子了,遇到这种事情还能不动声色,沉着应对,这份心性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男主子还是有眼光的。
过了半晌,季重莲转头对安叶吩咐道:“你去跟着马凉,务必要查清楚他们行事的时间,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郑宛宜不是想要害她吗,她正好就借此机会除掉这个女人,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既然是对方先存心不良,她不妨祸水东引,如法炮制,到时候失了名节的女人若是换成了郑宛宜,她又看看这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表现?
“是。”
安叶应了一声,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林桃看着安叶离去的方向,这时才一脸钦佩地走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太太,平时见着安叶啥都不会做,大家私心里还有些抱怨,真没想到她还有这般用途,看她那架式,武功一定很高吧?”
季重莲笑了笑,转头看向林桃,随意地问道:“平日里大家都怎么说?”
“我姐和采秋姐姐倒没说什么,各做各的活计,不过春华和婢子闲磕牙时说…说她看着安叶闲得慌,就给了她一双袜子缝,安叶缝是缝了,可最后将袜子口都给缝到了一起,这怎么能穿,当时就笑死婢子了,春华还说她是故意的,偏偏安叶半句都不解释…”
林桃本就是个孩子心性,季重莲一问她,她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话都说完了才深觉自己说多了,不禁捂住了嘴,脸上有些懊悔的神情。
季重莲却是没有笑,沉思良久后,说道:“去,把她们几个都叫进来,我有话要说。”
对于自己不声不响就带回安叶,几个丫环心里肯定都有不同的想法,她也没有特意交待过,日子就这样过着,不管面对别人的白眼或是排挤,安叶压根就没当回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格局本就与这些后宅里的丫环不一样,自然不会与她们处处计较。
但安叶不计较,并不代表季重莲不放在心里,做为保护她的人,还是裴衍送来的,她周遭的人起码应该给予尊重,而不是没事去挑刺。
这事也怪她没有明说,如今把安叶的身份大白,各人心中有了计较,行事才能更加规矩。
林桃应了一声,心下却有些惴惴,她直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后悔得直想咬舌头,可眼下主子吩咐了,她也只有照办的份。
林桃出去后便吩咐了两个小丫环,大家分头去找她们三个。
自从那次季重莲罚了林梅后,没差使时她便在屋里绣花,人变得沉静了许多,也没有事事要强拔尖,非要想比过采秋不可的势头,这一点季重莲倒是看在了眼里。
采秋此刻正在点算库房准备下锁了,春华去了厨房看看厨娘晚间熬的甜汤好了没。
几个人聚在季重莲跟前时,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主子这个时候将四个大丫环都找来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有重大事情要宣布?
春华眼珠子一转,今儿个没见到安叶,倒是奇了。
自从季重莲自丹阳回转后,安叶总是贴身不离,就连晚上她们几个轮流值夜都能经常见着她在屋外晃动的身影,这丫头精神可真好,似乎一整天都不用休息一般。
春华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股拗劲,就这样与安叶杠上了,她可看不惯那些吃白食的人,也处处想让季重莲知道这一点,她的起心是好的,哪里知道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状况而多事了呢?
“你们几个呆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
季重莲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春华的面上。
这是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孔,红扑扑的脸蛋,大大的黑眼睛,当初她看着便觉得讨喜,这才留下了春华这丫头。
季重莲知道春华没有坏心眼,可她这样针对安叶也是不对的。
季重莲这话说完,几个丫环都有些紧张了,这句开头怎么听着都像不对,这后面一定有转折。
果然——
季重莲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安叶的身份,你们不必好奇,也不必猜疑,她是独立于你们四人之外的,算不得是大丫环,而是我的贴身护卫!”
“啊?太太不是说笑吧?”
春华顿时傻眼了,敢情她一心和安叶计较,原来大家的活计果真是不同种类的啊。
“你这丫头,今后可别再找安叶的麻烦了。”
林桃瞪了春华一眼,一手拍在她的额头,林桃是见识过安叶的厉害,别人不搭理春华那是不想同她计较。
林梅倒是定了定神,她一直在猜测安叶是什么来头,没想到那样的一个女子竟然做起了护卫的活计,怪不得看她英姿飒爽,走路那股精气神都和一般的丫环不同。
采秋抿了抿唇,她是早看出了端倪,只是季重莲没说破,她还是照常做自己的事。
“安叶的身份你们心里有数就成,对外她依旧是我的婢女,可不许没事找事,胡乱说道了。”
季重莲说这话时目光转向了春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赶忙上前矮身一福,道:“太太,婢子知道错了,回头婢子就去给安叶道歉。”
“好了,她也不介意这些,你自己心里有杆称就行。”
季重莲点了点头,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用绢帕捂着唇打了个呵欠,各人便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倒水、伺候洗漱,再给主子解散了头发取下钗环,换上睡觉的寝衣,静悄悄地做完这一切,几个人便都退了出去。
季重莲靠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她是想等着安叶回来的,可到底没等到,困意袭来,她便滑进被子里睡去了。
安叶是半夜才回来的,她跟着马凉在外拐了一圈,这小子呼朋唤友地到了青楼,又点了好几个楼里的姑娘坐陪,一番嬉笑热闹后这才入了正题,因着是在青楼里,他也没有点明道姓,就真说接了单生意,简单地说了说,又把他想出的主意叨了出来,让大伙合计合计什么时候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