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年纪轻轻可不想守寡,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没有孩子呢!
怪不得季明宣这般殷勤地到了湘潭来照顾她,端茶倒水毫不马虎,胡氏一度也很感动,却没想到丈夫却是另有所求。
当时的胡氏也很为难,可挨不住季明宣的反复哀求,她终于同意了回到丹阳后便向季老太太提及此事。
可此刻见到季老太太激烈的反应,胡氏也有些心慌了,她显然低估了秦子都这事在季家留下的后遗症,原比她想像中的要严重许多。
季老太太发了一通火气后,斜眼瞟向胡氏,胡氏一个激零,头埋得更低了,只听老太太说道:“这事是老四决定的是不是?他这是失心疯了不成?秦家与季家闹成这般,六丫头嫁到秦家能有好日子过吗?”
季老太太虽然不待见季紫薇,但也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孙女去秦家受委屈受欺负,那是在丢季家的脸。
“把老四叫来,我亲自与他说!”
季老太太一手拍在几上,面色沉郁,她知道这事怪不得胡氏,定是季明宣撺掇着胡氏来说的,媳妇向着丈夫没什么不好,可也不应该不分轻重。
“他出门去了…”
胡氏也是第一次见到季老太太发这样大的火,有些战战兢兢的,季明宣怕是早就料到了,所以她前脚踏进宣宜堂,后脚他便出门躲祸去了,嫁给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胡氏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可嫁都已经嫁了,要后悔也晚了。
“好啊,真是好啊!”
季老太太怒极反笑,刚刚升上的怒火却是慢慢平息了下来,早知道季明宣是这德性,她还指望什么?!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胡氏只有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说圆范了,“老太太,纳妾的文书早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秦家只等着六姑娘及笄便来要人,这如今不想也由不得咱们了啊!”
姚氏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季明宣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季家好好的一个女儿去给秦家做妾,这样的事情他这个父亲都能答允,让人不得不怀疑秦家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
胡氏这一说,季老太太反倒沉默了下来,老太太不说话,两个媳妇更是不敢多说一句,眼观鼻,鼻观心,等着老太太最后发话。
“这…是多久的事了?”
半晌后,才听到季老太太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胡氏怔了怔,赶忙回道:“相公将那纳妾文书给我看了看,是去年九月的事。”
九月啊,果然!
季老太太眸子一眯,那时候秦子都还在季家做客,那陷害季重莲的阴谋败露后他才不得不羞愤离开,若是那时定下的亲事,秦子都报复的嫌疑太大了。
既然秦子都是想报复季家,这件事情又怎么是银子能够解决得了的?
若真是闹到官府衙门去,季家也不占理啊,这不是大张旗鼓地让丹阳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季家女儿要给抬到别人家做妾,这脸面更是丢到了家,说不定还就称了秦子都的意了。
秦子都不亏是探花郎,这心思深沉得…如此步步为营,料准了一切,恁是要等到一多后这事才暴出来,是笃定了季家反不了水啊!
季老太太长久地沉默着,直到门帘外有响动,芝萍在外禀报,说是几位姑奶奶来了,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叮嘱胡氏与姚氏,“今日这事你们不许告诉她们几个小辈,等我想想再做定夺。”
胡氏与姚氏对视一眼,赶忙点了头,这事的确不是什么喜事,说不得啊!
季重莲与季幽兰都嫁得好,季芙蓉虽然二嫁,但赵家在上京城里也不是默默无闻之辈,偏生季紫薇就要去给人做妾,这说出来她们姐妹几个也是颜面无光,好在几个女婿还是明理的,知道这怪罪不到自己妻子的头上,可婆家其他人就未必会这么想了。
季老太太有些焦头烂额,季重莲她们几个来了她也无心应付,姐妹几个也都是会看眼色的,坐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去。
到了晚膳时分,季明宣才慢悠悠地转回了家里,他原本想先回胡氏那里看看,却没想到一踏入后院便被宋妈妈给逮住请到了宣宜堂去。
季老太太对这个儿子分明是恨铁不成钢,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情还得解决不是?
季明宣被罚跪在了祠堂里,宋妈妈又悄无声息地去请了裴衍与周郁过来,这事非要在内部消化了不可,张扬不得。
也好在这段日子季幽兰要与姐妹相聚,三房的人没赶着搬回新宅去,连同姚氏都在老宅住着,季老太太找人想办法,自然就考虑到了这两人身上,两个孙女婿都是有官身的,或许走官路吃得通,好歹也要试试不是。
裴衍听了季老太太所说,长久沉吟不语,先前那事他只是有所耳闻,却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内幕,依他所见,季紫薇是自作自受,她敢做出这等出卖姐妹之事,就应该承担后果。
秦子都想要报复,他一点没意见,这俩人本来就是蛇鼠一窝,凑一堆刚刚好。
周郁想了想,便道:“丹阳齐县令与咱们也算是沾亲带故,既然这纸文书是在衙门备了案,咱们私下里去找齐县令说说也行,或许他能看在彼此亲戚面上给个松口,但事情的关键还是要秦家点头才是,若是那边一口咬死了,齐县令就是再胆大怕是也不敢一意而为。”
“是啊!”
季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如何不知道事情的关键是在秦家,若是秦子都咬死了不松口,那是人家在理,白纸黑字写了的,你季家还想赖帐不成,谁让季明宣当初被猪油蒙了心呢?
但总归试试也是好的,若是努力了仍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那都是季紫薇的命!
季重莲在屋里等着裴衍归来,桌上的饭菜有些凉了,她让林桃端着下去重新热了一次,刚刚摆上桌子,裴衍便回来了。
“阿衍!”
季重莲笑着迎了上去,她身体好了些便开始下床活动,今日和姐妹们一起去季老太太那里请安,大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但谁也说不上来,回头问了胡氏也是推推掩掩的,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
却不想正要吃晚膳时,那头宋妈妈竟然将裴衍请到了宣宜堂去,她越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你还没用膳?”
裴衍往桌上一瞄,那青花瓷的碟碗中盛着的饭菜明显是没有被动过,他不由微微皱了眉,牵过季重莲的手坐在桌旁,轻声道:“你这次伤了原气,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饿了就该先吃,不用等我。”
季重莲笑了笑并不说话,一旁的采秋便上前来为俩人布菜,一顿饭吃得很安静,看得出来裴衍在想事情,季重莲也不愿意打扰他,饭后俩人才坐在一处,采秋端上了清茶后便退了出去。
俩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先说话,半晌后,裴衍才偏头看向季重莲,灯光下,她的侧脸尤其柔和,透着淡淡的粉色光芒,玉颈低垂着,耳畔的坠子微微摇晃着,有一种沉淀后的清宁之美。
裴衍只觉得心中刹那间便浮现出了一丝恬静与安然,你知道总会有这么一个人静静地守在你身旁,不管是风雨飘摇还是锦秀添花,就那样静静地陪着你,不离不弃,那种感觉真好。
“莲儿,你不问问老太太找我何事吗?”
裴衍终于开了口,其实他也一直在斟酌着,这事该不该对季重莲说。
哪知道季重莲却是嫣然一笑,唇角微微翘起,“刚才三姐姐还到我这里坐了一阵,听说三姐夫也被老太太唤了去,要惊动了你们俩人的事,一定不小吧。”
其实刚才季重莲还在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大事,可她见裴衍的眉宇间没有忧愁,只是稍稍的烦闷和不愉,想来这件事不是太棘手,至少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干系。
“是关于你六妹妹的。”
裴衍拉过了季重莲的手,轻声道:“她从前对你做了那种事,你心里怨吗?”
季重莲有些诧异地看向裴衍,难不成这都是季老太太告诉他的,那么季紫薇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眼下可还在庵堂里呆着,季明宣更是派了两个厉害的婆子看守着,这还能出什么差子?
见裴衍巴巴地在等着她的回答,季重莲想了想,感叹道:“要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一个不慎,悔的便是我的名节,如今我还能嫁给你吗?她差点毁掉了我的幸福,是的,我心里是怨着她的。”
“那好!既然这样,这事咱们就不管了!”
裴衍像是骤然松了口气,身子向椅背上一仰,双手枕在了脑后,一脸悠闲自在。
但这话却勾起了季重莲心中的好奇,她挪动了步子,借着给裴衍斟茶之际,扯着他的衣袖,柔声道:“到底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喔?”
裴衍的眸子早已经半闭上了,被季重莲这一问,他掀开一条缝来,不以为意地说道:“就是你六妹妹不久后便要给秦子都做妾了。”
“啊?!”
季重莲震惊地合不拢嘴,这是哪跟哪啊?
季家与秦家早不可能结亲了,再说季紫薇与秦子都,那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若是他们俩人要成亲,在三沙镇时不就早定下来了。
再说了,上次为了季芙蓉那事去上京城时,她好像听说秦子都已经娶妻了,这娶妻多久还不忘纳妾,做他的妻子也真是悲哀。
裴衍坐直了身子,缓缓地摇了摇头,“这还不是你父亲犯下的糊涂事,老太太着急了,不想毁了季家女儿的名声,这才央了我与三姐夫想想办法,可我看这事不成,秦家若是打定主意要报复,白纸黑字的纳妾文书都写了,季家若是反口定是会吃上官司的,到时候不说你父亲要坐牢,这季家的名声照样也得给毁了…”
好在季家的其他三个姑娘已经嫁了两个,剩下的季芙蓉婚事已定,依着**的脾性,不管发生什么怕也不会背信弃义,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我真是没有想到…”
季重莲缓缓坐了下来,眸中的震惊久久未褪。
季明宣这是疯了吧,秦家与季家都闹成这般了,他还上赶着将季紫薇送去做妾,这是要不顾女儿的死活了?
柳姨娘知道后铁定不会答允的…可如今的柳姨娘早没有了从前那般受宠,也许她说的话季明宣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季重莲在感叹无语的同时,却也深觉自己的幸运,好在她的婚事不由季明宣作主,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姐夫与齐县令那厢本就沾亲带故,明日里他会去探探口风,看这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依我看,不抱太大的希望。”
裴衍默了默,却是将秦子都这个名字暗暗记在了心头。
当然,若不是当初这小子耍阴谋使诡计,季重莲说不定真成了他的媳妇,但裴衍却不能原谅秦子都的小人行径。
就算那是发生在他与季重莲未成亲之前的事情,但他的媳妇,不管成亲前后那都是他的人,由不得其他人染指,自然也容不下他人的构陷。
裴衍眯了眯眼,秦子都,山水总有相逢时,路还长,走着瞧!
季重莲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知是喜是悲,良久后她才轻声一叹,“老太太顾忌的始终是季家的名声,你能做的就尽量去做,实在非人力所能改变的,咱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要怪,就怪季紫薇的命不好。
或许这也是冥冥中的定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了过,做了孽,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第【127】章 紫薇出阁,姐妹离别
第【127】章紫薇出阁,姐妹离别
事实证明裴衍料想的不错,周郁虽然几番奔走,齐县令那边也有松口,但这事情一转到秦家名下,秦子都便断然回绝,用他的原话来说:季家若是想做那背信弃义之徒,也行,那就当着丹阳街坊邻里的面承认自己的过错,并让季明宣在上京城秦家门口跪上三天,这样他再考虑是否撤消这一纸纳妾文书。
秦子都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强人所难,季家就是顾忌着名声不想声张,这才想暗自将这门亲事做废,哪里还会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事情到这个地步,那也就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事在季家闹开了,柳姨娘更是到了季老太太门前哭诉,可是大家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若是不想季家名誉扫地,季明宣再吃上官司,那也就只有将季紫薇送到秦家。
季明宣与季紫薇俩人的重要性在季家一比较,就连守门的婆子都知道,要保全季明宣,也只得牺牲季紫薇了。
八月流火,霞光满天,就是在这样一个黄昏,一顶小轿将季紫薇从庵堂里接回了季家。
回了季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拜见季老太太,这是铁打不动的规矩,可与大家想像中不同,这一次季紫薇显得尤其镇定,近一年的庵堂生活,她的面容削瘦了些,可眉眼却显着更大,有一种清潋的娇美,倒真有几分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子了。
季紫薇就着蒲团拜倒在季老太太跟前,也不需要人搀扶,自己便站了起来,她的目光扫过坐在一旁的季家三姐妹,眼波婉转,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三位姐姐出嫁后还能齐聚一堂,也算是为我送嫁吧!”
柳姨娘就站在胡氏身后,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季紫薇,频繁地拿着绢帕拭着眼角,只是碍于季老太太在前,她不好上前与女儿叙旧,可心里那股痛惜却是半点没少。
关于季紫薇的婚事柳姨娘是尽力了,可眼下她说的话丝毫没有分量,就连自己的地位都有些岌岌可危,她是小看了胡氏,没想到不出一年的时间,这个女人在季明宣心中的地位就高过了自己,她想哭都没地哭去。
季芙蓉抿了抿唇,淡淡地道:“六妹妹看着清减了不少,看来庵堂的生活果真是磨砺人的,不过妹妹性子娇纵,这磨磨也是好的,不然到了婆家没有人为你撑腰,那受了苦还不得往自己心里咽去。”
季芙蓉的口舌依然犀利,特别是她在知道季紫薇当初竟然使计与外人串通陷害季重莲这事,她心里就饶不过她。
季紫薇咬了咬牙,她心里气闷,面上却笑得亦发灿烂,“大姐姐说得是,关于这一点,妹妹真应该向大姐姐好好学学,忍旁人不能忍,方才能够成就贤德的美名…可妹妹怎么听说,大姐姐还是和离回了娘家,这再嫁的女人名声是差了些,但忍忍也就凑和着过了。”
“你放肆!”
季芙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面上怒色沉沉,冷笑一声,道:“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季幽兰只拿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季紫薇,眼前的季紫薇再不是从前那个莽撞行事的少女,显然多了一分深沉与心计,不过再怎么样也都使不到自家姐妹头上,出阁再即,她更应该好好想想今后在秦家她该怎么立足。
季重莲在一旁冷眼看着,此时却出声道:“六妹妹还是嘴上留德,你如今已经被许了秦家,娘家是你唯一的依仗,你非要弄得姐妹不悌,那对你是半点没有好处的。”
季紫薇妖娆一笑,眸中却泛着冷芒,一遍一遍地扫向季重莲姐妹三人,唇角一勾,“是,我是没有三位姐姐幸运,能够嫁得如意郎君,可我将来的夫君也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做妾又如何,焉知道我不能搏出一个好的前程,二姐姐就是榜样!”
季重莲轻哼了一声,季紫薇倒是能耐了,会拿季海棠说事,虽然都是做妾可俩人的命运显然是不同的,更别说季海棠如今已经育有一女,隐隐有被抬世子侧妃的架式。
“好了,今日回来不是让你们姐妹斗嘴的,都给我坐下。”
季老太太发话了,四姐妹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柳姨娘虽然还是泪眼蒙蒙,显然心底有了一丝安慰,这个女儿如今倒不是一味地犯傻了,看来这庵堂的生活虽然清苦,也让她更明白如何做人了。
季老太太看了季紫薇一眼,沉吟道:“六丫头,你几个姐姐在家里也呆不到什么时候了,趁着这个机会,各人给你添了妆壮壮声势,到了秦家后可就要你自己好自为之了。”
季紫薇抿了抿唇,没有出声,目光却是缓缓垂了下来,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地绞紧了裙摆上的浅杏色丝绦。
“我也不会亏待你,这里有一千两银票算是我给你的添妆了。”
季老太太这样说着,宋妈妈赶忙捧上了一个长条形的黑漆描金花的匣子到季紫薇跟前,笑着道:“六姑娘,这里除了一千两银票,还有老太太给的一套红蓝宝石的头面,市面上可买不到,精贵着呢!”
季紫薇笑着接过,对着季老太太福了福身,“孙女谢过祖母!”
这匣子拿在手上并不沉,季紫薇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在发冷,季芙蓉出嫁时季老太太给的添妆是多么丰厚,不说金银珠宝,连庄子和铺面都给的有,季重莲的她虽然不知道,但依照老太太对她的宠爱程度,一定也不会比季芙蓉少。
可轮到她了,区区一千两银票,一套什么破宝石头面就给打发了,真正是让人心寒齿冷。
季老太太发了话,姚氏与胡氏依次上前给了添妆,然后是曾姨娘与柳姨娘,柳姨娘握住季紫薇的手便不想松开,显见的她有许多话想同女儿说,可眼下却不是时候。
季芙蓉不情不愿地放了对衔凤珠钗在托盘里,这是她一早准备好的,可经过刚才那事,她连这珠钗都不想给,看着季紫薇那张脸便觉着气人。
季幽兰留下了一对水色不错的玉镯,三房本就不缺钱财,这样的东西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行到季紫薇跟前了,她不免要说上两句,“六妹妹,从前的一切我就不说了,今后你自己珍重吧!”
季紫薇抿了抿唇,敛了笑容,目光落在季幽兰下颌处那浅淡的粉色疤痕上,眸色渐渐变得深沉,隔近了还是显眼的,而这道伤痕却是她亲手留下的。
就算这样,季幽兰都不恨她吗?
季紫薇想,若是谁曾这样对她,她一辈子也会怨着对方的。
不管季幽兰是真地不记仇,还是因为自己得了好姻缘就将这仇恨淡化了,可她不会忘记。
季家的人早就舍弃了她,不然也不会就这样看着她到秦家去做妾,她已经想通了,与其嫁给小门小户,不如去上京城里拼搏一番,前程是自己的,她会在秦家站稳脚跟的,让那些曾经取笑奚落过她的人都看看她的辉煌。
季重莲给季紫薇的添妆是一对玲珑玉佩,翠绿的色泽,就像盛夏里那抹浓翠,绿油油的感觉,好像要融进了心里一般。
季紫薇拿在手上左右看了看,笑道:“五姐姐倒是舍得,如今是官太太了,到底出手不凡。”
话里话外带着刺,谁听不明白呢?
季重莲只是无谓地笑了笑,“今后六妹妹怕是也能有这样的造化,咱们拭目以待!”
“那是自然!”
季紫薇咬了咬唇,一把握紧了那对玲珑玉佩,玉佩透凉清润,可握在她的手里无疑是个烫心的火碳,季紫薇永远也忘不了,因为季重莲的关系她吃了多少苦头,这笔帐她会好好记在心中,总会有清算的那么一天。
季紫薇的嫁妆是胡氏给备下的,不薄不厚的,也符合她的身份,到秦家做妾自然不能高过正房,也不宜太张扬,胡氏备下的礼单让季老太太过目了,正好。
季紫薇出阁那日,秦子都本人并没有来,只是派来了一个管家接应,没有吹锣打鼓,也没有大红花轿,只是一顶粉色的小轿抬着人便向渡口而去。
季紫薇坐在轿中,看着全身上下那一身刺眼的水红色嫁衣,她死咬着唇,直到唇角浸出了鲜红的血滴,她这才缓缓放开,取过袖中的白丝绢帕在唇上一抹,血色娇艳而刺红,这才该是出嫁的颜色,可她永远也不能够拥有了。
柳姨娘哭着倚在角门边上,看着迎亲的队伍一路远去,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季崇天年纪太小不适宜去给他姐姐送嫁,别房的兄弟更是不愿意,季紫薇的出阁便更显得零落而悲戚。
她可怜的女儿啊,女人一生中一次的出阁竟然就在这般寂寥中落幕,今后回想起来,女儿会不会怨恨她,怎么就没有托生在正房太太的肚子里,偏生是姨娘的种,这才延续了她的命运,一生悲苦!
季紫薇出阁之后,季家算是了了一桩大事,街坊邻里虽然也有些说道,但季家这事算是办得低调,连客也没有请过,依秦家那面的态度,想来上京城里也不会摆宴,不过是抬去做妾,一顶粉轿也就盖过了出阁少女的所有旖旎幻想,生活终是要归于平淡的。
**从上京城来了信,说是他的父母也去拜会过季明德与大太太,双方都很满意,婚事照原计划如期举行,可季重莲等不到季芙蓉再次出嫁了,因为裴衍就要回西北了,而她也必须去到彭泽,代替丈夫在婆婆跟前尽孝。
这是留在季家的倒数第二个夜晚,季重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趁势便窝在了裴衍暖暖的怀抱中,说真地,要回到彭泽,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没有裴衍的地方还是家吗?她只觉得彭泽那里异常冰冷,特别是裴母与郑宛宜,根本让她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就算这样,她也必须要回去啊。
裴衍哪能不知道季重莲的想法,一手揽紧了她的肩膀,一手轻轻抚着她柔滑的背部,安慰道:“别怕,与母亲相处上一阵子,你也就能慢慢摸清楚她的脾性了。”
“可是,可是…”
季重莲半天“可是”不出来,盖在锦被下的脚指头都叠在了一起,手指头也顺道挽起了他散开的长发打着圈圈,她不想和裴衍分开,难道她就不能与他一同去西北吗?
这个想法一经在脑海中形成便让她有些蠢蠢欲动,她也想看看那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试试那策马啸西风的快意生活,可这一切,她也只能是想想。
“难不成你还想与我一同去那西北苦寒之地?”
裴衍这话含着几分玩笑,可说完之后却见着季重莲双眼晶亮,一副期盼渴望的模样,他顿时怔住了。
“你想去?”
裴衍撑着坐起了身来,双腿盘着,一脸认真的模样。
季重莲点了点头,再点点,那想去的心几乎写满了她整张脸,那么渴望,那么希冀。
年轻夫妻,谁想要分隔两地啊,再说还能不与裴母在一起,那可是她求之不得的。
虽然季重莲的想法有违孝道,但这的确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真是傻姑娘!”
裴衍一手抚在季重莲的脸颊,将她的脸蛋揉了揉,垂眉思考了一阵,才道:“原本我是怕那边苦寒,舍不得你跟着过去,燕王还赏了我一套宅子,我一直住在军营,也没去打理布置,眼下还空着呢…”
这么说是有戏了?
季重莲眨了眨眼睛,将裴衍双手握住,激动地仿佛喉咙都冒着欢愉的热泡,连声音都在发颤,“你要带我去吗?”
“可以!”
裴衍笑着点了点头,“但不是现在,等着我回去让人将宅子收拾整理出来,这样吧…你明年开春再来,到时候雪化了,天气暖和也好赶路。”
“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季重莲欢呼一声,一下便扑向了裴衍,张口便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裴衍怔了一下,似乎还有些不习惯季重莲这样热切的示爱方式,但半晌后,唇边却缓缓升起了一抹笑来,双臂一揽将季重莲紧紧地箍在怀里,这就是他的小妻子,该端庄时端庄,该热情时也当仁不让,让他一颗心被溢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其他。
月上柳梢,淡云如雾,清潋的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棂洒了进来,就像在地上披了一层银色的霜。
裴衍手臂一勾,帐幔缓缓垂落,遮住了那一室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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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重莲与裴衍还要赶回彭泽一次,季幽兰也不便久留,季芙蓉舍不得两个妹妹,姐妹几个难得聚在一起,以后怕是要逮住这样齐整的场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敏怡郡王府传来消息,季海棠又怀孕了,自然不宜到处走动,整个王府都将她宝贝了起来,若是这胎生了儿子,那世子侧妃的位子铁定是跑不了的,姐妹几个也都为她高兴。
离别的前一天,与从前一样,姐妹三个还坐在翡翠潭后的小凉亭里,桌上摆着点心与小菜,每人面前是满满地一杯酒水,抬头望去,池里满目的翠绿配上粉嫩的新荷,看着人心也舒畅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