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也不好解释,让我来拖住他,你们才能有时间逃得更远!”
季重莲咬了咬牙,便要向车前爬去,若是景安不停马车,她拼着一跳也是要落地的。
“不!”
季芙蓉咬紧了唇,脸色煞白一片,却是横过了身子挡住了季重莲的去路,她的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眸中的神色却是尤其坚决,“要死咱们就死在一块,我绝对不能看着你将这祸事给揽在自己身上。”
“大姐姐,你怎么听不明白呢?!”
季重莲又急又气,“他要的人是我,是我!我拒绝了做他的侧妃,所以眼下他不是要报复我,便是要掳走我,这是我自己闯下的祸端,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与你们又何干?!”
季芙蓉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让路,她眉心一拧,抬起头肃然道:“林桃、采秋,还不拦住你们姑娘,若是让她做了傻事,这次你们也不用跟着回去了。”
林桃与采秋顿时打了个激零,对视一眼后赶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季重莲,任她怎么样也甩不开。
采秋在一旁低声劝道:“姑娘,你眼下出去也是于事无补,那帮人已经杀红了眼,若你真落到世子手中,他们再无顾忌,剩下咱们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采秋这话一出,季重莲神情就是一凛,是啊,她只是想将祸事给揽上身,转而争取时间让季芙蓉他们逃脱,可她怎么没想到若是她真地落到了李照手中,对方再无掣肘,或许会加快杀戮的步伐,就算她出与不出,似乎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季重莲颓然地跌坐在了马车里,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只是黯淡地低垂着,良久都没有动上一动,林桃与采秋见状顺势便放开了对她的挟制。
眼见季重莲不再这般执拗,季芙蓉松了口气,眼神赞许地看了采秋一眼,这丫环倒是有急智,也能抓住问题的关键。
季重莲其实也不笨,只是在这紧急关头慌了神,再则她以为这事是因她而起,关心则乱,这才自己乱了方寸。
**很快地便追赶上了马车,可他后面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是被那黑衣男子追上利落地一剑解决,便是被踢落马上滚下山崖,一路血色凄迷异常惨烈!
季重莲猛然抬起了头来,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衣人,她眸中的神色复杂变幻,双手紧紧地绞在了裙摆的纤长飘带上。
季芙蓉的目光也紧张地凝在了车后,眼看着那黑衣人的大马就要赶上了**,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
季芙蓉惊恐地看见那黑衣人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就要在错身而过时给**狠狠地劈上去,她一把将赵凌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中,不忍心让他见着自己的父亲血溅当场的画面,她的目光充满了绝望、凄迷、悲伤以及仇恨,一双眸子却是犹自睁得大大的,她要看清楚那个黑衣人,她要记住是谁杀了**!
她要报仇,对,若是她没有死,她一定会报这个仇!
**似乎已经感知了这一刻的到来,他的唇角反而噙起了一抹释然的笑容,用一种特别温柔的眼神看向季芙蓉与她怀中的赵凌,充满了不舍和留恋,他最爱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可他却再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了。
林桃与采秋早已经不忍去看,纷纷撇过了头去,只有季重莲的眼中燃烧起了一抹异彩!
身后的黑衣人早已经举起了长剑,那凛冽的剑气让人遍体生寒,**的眼中淌过一抹心痛的绝望,就这样缓缓闭了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季重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手攥紧了车帘,身形一纵便向后扑了出去,那黑衣人的长剑刚刚要掠过**的脖颈,见状却是猛然一收,他眸中冷光一闪,反而夹紧了马腹向前冲去,进而跃过了**,双臂一伸将季重莲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黑衣男子身上的热度透过有些湿寒的衣裳传了过来,季重莲心中一颤,猛然抬起了眼睛,便望进了那一双得意中又带着狠厉的黑眸中。
这时,马车上的人才反应过来,林桃与采秋顿时傻眼了,她们只是不忍心看**的惨状这才撇过了头去,没有想到季重莲就借着这个空当跳出了车去,马车狂奔而下,只能见着季重莲被那黑衣男子紧紧搂在怀中,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去势不止,半晌后却查见身后的的长剑并没有落下,他只是回头一看,却已是惊骇莫明。
季重莲真是太大胆了,竟然敢舍身救他!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季重莲咬了咬唇,双手在黑衣男子怀中推拒着,眸光却是含着异常的坚定与他对望着。
“你果然猜出我是谁了!”
黑衣男子低声冷笑,这才不以为意地取下了面上的黑巾,浓墨的剑眉斜飞入鬓,双眼狭长炯炯有神,只是眸中光芒一闪,透出一股狠厉,他薄唇微微一扯,笑道:“这么大胆竟然敢跳车,是笃定了我一定会接住你?”
李照双手如铁臂一般揽紧了季重莲,感觉到怀中这股实在的温软与馨香,他这才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
那一次在普济寺被季重莲拒绝后,他心有不甘,怎么样也不能就这样放手而去,但朝中一切事务需要他妥善安置了后才能离开,所以那段日子他没有时间顾忌到季重莲。
但等他收拾妥当一切就要回岭南时,这才发现季重莲已经启程回丹阳了,他带领了一队侍卫沿途追踪,最终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又想了各种对策,这才敲定了山道里的劫杀。
等他将季重莲抢到手后,再杀了与她同行的所有人,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而这辈子她也别想再重新回到丹阳了。
若是季重莲当初知情识趣答应做他的侧妃,如今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而这一切都是她不识抬举,自找的!
季重莲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掩住了眸中的倔强与不屈,“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李照微微抬了抬眼,眸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季重莲刚才乘坐的那辆马车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可这又怎么样,瓮中之鳖罢了,今天敢在这里设下埋伏,必定是要让他们一网成擒的。
“你若杀了他们,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季重莲狠狠地瞪向李照,这个人如此心狠手辣,再重来一次,她也不会选择他!
李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角,嘲讽地看向季重莲,“你以为我会介意你的恨吗?今日这样做便是给你一个教训,这是对你当初胆敢违逆于我的惩罚!”
“你是个疯子!”
季重莲咬紧了唇,双眸赤红,她盯着李照的目光灼灼,恨不得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她从来没有这般憎恨过一个人,可先有朝阳公主相胁,而后又有李照的劫杀,这些天皇贵胄真是闲得没有事做了吗?
她从来没有主动去招惹过他们,耐何这些人总也不肯放过她!
李照冷哼了一声,“你就好好瞧着吧,看看你的亲人是怎么样地惨死在你的面前,想必这个结果一定会令人震撼的!”
李照说到这里,手臂向前一挥,原本已经奔至他身后的黑衣人纷纷策马往前冲去,带起一阵凛冽的冷风,刮在季重莲的脸上微微地疼,而剩下俩人却守在李照身后不远处,寸步不离。
季重莲微眯着眸子,她的心中此刻已经被仇恨和怒火给添满了,李照的冷血无情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早在许多年前她便已知晓,可那个马车里坐着的是她的亲人,若是他们都死去了,她还有何面目再存活于世?
李照的双臂也只是成环形将她给圈住,并没有禁锢她的行动,只防止她跳马而已,趁着李照的目光投向了山下,季重莲心中一动,猛然拔出了头上的发簪便向李照的脖颈刺了过去。
说是迟,那是快,季重莲原本以为李照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动静,却没想到那发簪刚要刺下,她的手腕便被李照给擒住了。
“想杀我,你还嫩了点!”
李照冷哼一声,手上只是微微使力,便迫得季重莲的手腕倒折了过去,痛得她不得不松开了手中的发簪。
“不要再企图触怒我,不然我就废了你的双手!”
李照冷冷地扫向季重莲,目光淡漠地不带丝毫感情,也许他这次费尽心机都要抓了季重莲囚在身边,只是为了他那不能容人侵犯的尊严,要说他有多爱季重莲倒不尽然,更多的是占有与争夺的**在驱使着他。
季重莲的身体在隐隐颤抖,却不是因为惧怕,死又有什么可怕,她不是没死过,她只怕连死都不能为季芙蓉他们报仇,那这一辈子她便枉自活了这一遭。
乌云层层翻滚,雷声阵阵轰鸣,狂风夹着细小的雨点落了下来,一滴两滴,不一会便浸湿了衣衫。
李照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山下,但山路曲折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此刻他竟然也算不准那一车人被劫杀在了哪里。
不过时间过了有一刻钟,他的人怎么仍然没有回返?
李照目光一凝,渐渐陷入了沉思。
山上山下他都布置了人手,不管那一车人逃到哪里,只会被两端的人堵劫围杀,断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
季重莲一行人都是老弱妇孺,**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再加上个赶车的莽夫又能顶个什么事,那些赵家的护卫都被他的手下屠戮殆尽,剩下的这些人还能再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虽然是这样的笃定,但李照的心中却渐渐升起了一股不安。
雨点越来越大,李照没有下命令,在他身后的俩人也一动不动,僵硬的身躯笔直伫立在马背上,就像两座雕塑一般。
突然,不远处的山道拐角,有一人一骑策马奔来,只是那人的模样有些怪异,整个人都伏在了马背上看不清面容,垂下的手臂上雨水和着血水不停地滚落,湿了一地的斑驳,片刻后又被雨水冲刷殆尽。
李照身后的一黑衣人打马上前,略微皱眉道:“殿下,前方难道有埋伏?”
但是不可能啊,那一车的人根本没有反抗能力,不说是这黑衣人,就连李照心里都犯起了嘀咕,看着那一人一骑就要驱近,他沉声吩咐道:“上去看看,还活着没有?”
“是。”
那黑衣人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打马上前,离得近了,他这才用剑柄捅了捅那男子,是要看看他有没有反应。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还好似全无知觉的男子猛然抬起了头来,他剑眉星目,冷峻的面容覆着一层寒霜,就在那人靠近之间,他右手倏地探出,劈手便夺过了对方的长剑,他手起刀落,剑光只是一闪,那人已经落下马来,双手紧紧地捂住脖子,却也止不住那喷涌而出的血水,双目惊恐地瞪着,就这样没有了气息。
“什么人?大胆!”
李照身后仅剩的一人拔剑而出,策马便向前攻了过去,眼前顿时便是一片刀光剑影,寒意森然。
待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时,季重莲的眸中不由迸射出一抹惊喜,进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是他,是裴衍,他竟然来了!
虽然季重莲还不清楚裴衍怎么会赶到这里来,但既然他平安无事地找到了自己,是不是也意为着季芙蓉他们尚且平安?
想到这个可能,季重莲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了下来,她深深呼出一口长气,看向裴衍的目光充满了信赖。
只要他在,一切困难都会过去的。
“你认识他?!”
李照的面色笼罩在一片阴鸷中,他的目光冷冷地扫向裴衍,却也没有忽略掉季重莲那一刻的表情变化,所以他可以肯定,这俩人是相识的。
季重莲抿紧了唇,根本没有回答李照的话,而就是这时,那名黑衣人已是一声惨叫,饮血在了裴衍的剑下。
裴衍右手一抖,银亮的剑花微微在顶端颤动着,剑尖直指赵照,他眸色深沉,声音冷寒,“放开她!”
季重莲的眸中含着泪水,只此刻已经与雨水混杂在了一起,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由伸手抹去,看向裴衍,咬唇道:“阿衍,我大姐姐他们…”
“你放心,就凭那些宵小之辈,还伤不到季家的人!”
裴衍给了季重莲一个安心的眼神,目光转向李照时不由眉头轻挑,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岭南王世子竟然敢劫掳官员未婚妻,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想来殿下也就不用再回岭南了。”
“裴衍,你敢威胁我?!”
在那一瞬间,李照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不由怒火勃然,牙齿咬得“咔咔”作响,那凶厉的目光恨不得将裴衍给一口吞下去,小小一个四品武官,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这样无所畏惧,这小子凭得是什么?
“威胁不威胁咱们另一说,殿下若还是个男人,就和我正大光明地一搏,而不是以女人做要胁,让我看不起你!”
裴衍似笑非笑地说道,只那眸中嘲讽意味更浓,李照不由怒发冲冠,手中长剑一抖,足间在马背上一踏,整个人已如飞鸟一般扑了过去。
“来得好!”
裴衍大笑一声,剑花一挽,毫无畏惧地迎了上去。
剑光飞舞,雾气袅袅,季重莲此刻已经稳定了心神,她骑着马儿稍稍往后退去了一些,裴衍这一激倒是让李照解除了对她的禁锢,这也是让他自己没有后顾之忧,能够专心应战,真是个聪明的小子。
若是李照知道裴衍有这样的想法,铁定会用季重莲做要胁,只要他拿住了季重莲,对裴衍搓圆捏扁都不在话下,可眼下他已经生生放弃了这个机会,便再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俩人的剑法都是不弱,只一个强硬冷冽,一个灵巧多变,一时之间竟然不相上下,季重莲在一旁看得紧张,飞泄的雨雾不断地模糊着她的视线,又被她一把抹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啊!”
突然的一声惨叫响起,季重莲定晴看去,原是李照的肩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窟窿,此刻正“咕咕”地向外冒着血。
裴衍收剑在后,负手而立,看着李照的目光已是极其冷寒,“殿下若还想要比试,裴某一定奉陪到底!”
“你…算你狠!”
李照一手护住自己的肩头,目光不甘地扫了一眼季重莲的那方,终是咬牙看向裴衍,“今日一剑之仇,他日定会向你讨还!”
“随时恭候!”
裴衍抿紧了唇,目光如冷冽的冰山,他已经强自压抑下了心头的怒火,只眼下还不是杀李照的时候。
若是动了李照后又没有料理干净,那么他将受到岭南王无穷无尽的追杀,到时候不仅会牵连到季家,还会连累他的母亲和姐姐。
而这个时候,燕王也不会为了他便与岭南王彻底翻脸,终究是实力和地位没有达到那随心所欲的地步,所以这口气他不得不暂时忍下,但那一剑也算是给李照留下一个教训了。
“哼,咱们走着瞧!”
李照拉过了就近的那一匹枣红马,翻身一跃便坐上了马背上,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恨向着山顶纵马而去。
翻过这个山头,是他留下的另一批接应的侍卫,但此刻已经错失先机,他再没道理卷土重来,只是没想到他多番布置,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不想生生杀出了裴衍这匹黑马,让这一切功败垂成。
裴衍,当年裴氏的后人,他记住了,这个仇他日必定来报!
“阿衍!”
季重莲已经激动地翻身下马,向着裴衍奔了过去,可就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她却生生止住了脚步,只拿一双泪眼凄迷地望着他。
她是被劫持过的女子,她知道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裴衍会不介意吗?
季重莲咬了咬唇,面上神色复杂变化,若是他介意,她立马转身就走,这亲也没必要再结了,若连她选择的男人都还要挑剔苛责这些本不应该是她来承担的罪责,那么嫁给这个男人还有什么意义?
“莲儿!”
谁知道裴衍却是一步也未停,他焦急地向季重莲走了过来,眸中甚至没有过一丝犹豫,两步上前便将她重重地揽在了怀里,他抱得很紧,就像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身子在轻轻颤抖着,紧接着又是一股大力将她更深地卷进了他的怀抱中。
季重莲咬紧了唇,只觉得鼻头一酸,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第【116】章 温情相处,幽兰归家
第【116】章温情相处,幽兰归家
窗外的雨像剪不断的珠帘一般,一颗滚着一颗掉落,晶莹剔透。
季重莲着了一身浅碧色的绣花石榴长裙,脑后披着沐浴后散开的长发,带着一股浅浅的茉莉馨香,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地四处转了转,倏地凝在了一处。
窗外天气阴沉,密布的乌云透着一股灰暗的冷光,所以屋内的光线更显得黯淡了几分,她缓缓站起身来,步伐微动不觉间便走近了窗边,看着窗外的雨线微微凝神。
这是裴衍赁下的客栈后的一个四合院,院子单独辟在外,显得尤其清幽,窗外望去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颗篱笆环绕的大树,大树枝繁叶茂,在一片烟雨凄迷中连原本翠绿的叶子都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亦发虚幻朦胧了。
身后是木门“嘎吱”一声地响动,有人推门而入。
季重莲目光一闪不禁微微皱眉,她吩咐过不要任何人打扰,林桃与采秋也只静静地守在门外,此刻又是谁呢?
“莲儿!”
裴衍轻唤了一声,就站定在季重莲不远的距离,他冷峻的面容隐在黯淡的光线中,只一双眸子熠熠发亮,像最美丽的黑耀石,一片深芒中映着她的绰绰倩影,只是他嗓音有些沙哑,想是雨后风寒所致。
“不是让你吃了药好好休息吗?”
见着是裴衍,季重莲面色稍缓,踏着碎步走了过来。
今日的一切她还不能释怀,跟着**前来的二十几名护卫一一殒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她做不到无动于衷,那些鲜血甚至还在她脑中挥洒,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便是满目的惨烈,她忘不了,心里对李照的恶行更加痛恶,可无奈他身份尊贵,她根本耐何不了他!
而胡氏如今还躺在床榻上,能不能清醒自是一说,她心中的担忧从来没有褪去过。
“你不也在发着烧,还不快给我躺下!”
裴衍说着话已是走了过来,一把拉起季重莲的手便向床榻走去,亲自给她脱去了那一双粉桃红的绣鞋,见她只想坐着,便又在身后给放了一个垫子,再盖上一层薄衾。
季重莲一直注视着裴衍的动作,他是那么细致,那么小心翼翼,就像她真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让她不禁牵唇一笑。
“笑什么?”
裴衍就坐在床沿,一手握住了季重莲的柔荑,一手探向她的额头,额头已是没有初时那般火烫了,喝了药倒是退了一些热度,怪不得她此刻还有闲心下床了。
“阿衍,你来了,真好!”
季重莲抿了抿唇,眸中荡漾起一丝浅笑,这让她整个面容看起来更加柔美,有一种浸入人心的温软。
裴衍的面色有所松动,唇角滑过一丝笑意,只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的脸蛋,转而抬起了她的下颌,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轻声道:“只要你需要我,我总会在你身旁的。”
裴衍微微垂下了目光,黑色的睫毛轻轻抖了抖,想到今早那一切,他仍然还是止不住地后怕,若是他没有提前到达丹阳,若是他没有打定主意前来接季重莲,若是他没有意外地碰到季芙蓉他们的惊马,阻止了那一场劫杀,是不是眼下的她早已经被岭南王世子给劫掠而走?!
李照…想到那个男子,裴衍便有些咬牙切齿,眸中升腾起一股恨意,这夺妻之仇他终有一日会找他讨回来的。
“嗯。”
季重莲轻轻握住裴衍的手,感觉到他手上的温热和掌心里的厚茧,这一刻她感觉到无比踏实,身子不觉向后靠去,星眸半眯,渐渐升起了一阵睡意。
“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一切便好了。”
裴衍的声音低沉喑哑,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一般,季重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觉得困倦不堪,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脑袋动了动恰好枕在他的手掌之中,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接着便沉沉地闭上了眼。
裴衍抿唇笑了笑,就这样坐在床榻边看着季重莲的睡颜,心中只有满足和眷恋,眼前的女子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她是那么美丽、聪慧,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也是添补他内心的圆满。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可能放开季重莲的手。
他知道当时她在雨中不肯走近他,那一刻她心中犹豫着什么,那是岭南王世子犯下的罪过,又与她何干?
他更不会以失贞失洁为借口对她加以苛责,女人本就是弱势的一方,即使聪慧如她,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能怎么样反抗,如今他只庆幸她还活着,并且完好如初。
木门被人轻轻叩响,裴衍给季重莲理了理薄衾,小心翼翼抽出被她枕在头下的手,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门外除了林桃与采秋,还有**在等着他,裴衍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对着林桃与采秋吩咐道:“莲儿已经睡下了,今夜你们轮流值夜,别吵醒她,让她好好休息。”
“是。”
林桃与采秋低垂眉眼,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各自向后退开了一步。
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这个未来的姑爷,她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也许是那威严冷峻的面容和不怒而威的气势,看着便让人心生敬畏。
也只有在对着她们家姑娘时,裴衍的面色才会有一丝温和。
**就站在一旁,此刻见着裴衍出了门,不由淡淡地笑了笑,“四太太醒了,本是想过来告诉五妹妹这个好消息,不想却是遇到了你。”
“赵大哥!”
裴衍淡淡地点了点头,面上神色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微微侧身道:“跟我来吧!”
**点了点头,跟在裴衍身后不过行了几步远的距离,便是他眼下住着的房间,与季重莲挨得最近。
进了房内,裴衍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推在**面前,一杯给自己,他落坐在方木长凳上,笑容浅淡,笑意分明未达眼底,透着一股疏离和淡漠,“多年未见赵大哥了!”
**也跟着落座,闻言不由感叹了一声,“是啊,一别经年,我都已经成了孩子他爹了。”
“怎么我听莲儿叫你大姐夫,这是怎么回事?”
裴衍似笑非笑地看向**,眼下不适合叙旧,再说过往对他来说只有伤痛,若是可能,他早想将这一切深埋,更不会主动提起。
**正喝着茶水,被裴衍这一问,那一口茶差点被他给喷了出来,好在他强自又吞咽了回去,只面色涨得通红,他瞪了裴衍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都有折腾人的本事。
见裴衍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干咳了两声,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与芙蓉…这事说来话长了,倒是你,不声不响地就要迎娶五妹妹了,可真是…我原以为你…”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显然意识到有些话是不该说出口的,他微微有些踌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原以为我什么?季家的姑娘这样出挑,赵大哥不是也与我一般。”
裴衍轻轻掸了掸衣袖,眸光淡淡地转向了窗外,这场细雨依然没有过去,只是那岭南王世子怕早已不在丹阳的地界了。
这次回到丹阳他带了五十名亲卫,而与他一同来寻人的不过二十,但今日就折损了五名,他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但好歹季重莲平安了,这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
**眸中滑过一丝笑意,面上却是一派安然,他的目光也顺着裴衍转了过去,窗外的雨丝纷纷扬扬,他眉心一皱,不觉捂在了那只受伤的胳膊上,这次他伤得不轻,深可见骨,想来今后每逢刮风下雨他这伤口便要作痛了。
他是让季芙蓉他们先走,原本他在前面的马车里准备了火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地派上了用场,可因为他折了回去,却是挨了一剑,但护住他的那名护卫便没有那么幸运了,为了救他血溅当场!
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样的画面…岭南王本就是暴虐的性子,没想到世子也不差,为了得到一个女子,就这样滥杀无辜。
若不是裴衍及时赶到,只怕他们也被那追击而下的黑衣人给屠戮了干净,但跟随他的那二十几名护卫却没有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