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裴大人可是本家七太太嫡亲的弟弟?”
柳姨娘却是多长了个心眼,见着季明宣还有些迷糊的模样,小手顺着往下一滑,提住关键那处一捏一揉,季明宣一个激零立马清醒了过来,唇角却是噘着一抹坏笑,嘴便要往柳姨娘脸上凑去。
“老爷快别闹了!”
柳姨娘笑着躲了开去,却是正经道:“那裴大人听说可是升了正四品的官员,您还不快去看看!”
自从那次因着季紫薇的事与季明宣闹得个不欢而散之后,季明宣可是连着十天都没上她屋里呆过。
柳姨娘痛定思痛,知道这种关键的时候尤其不能失了季明宣的宠爱,又怕其他狐狸精趁机会钻了空子,这才使了法子又将季明宣给哄了回来,用尽了浑身解数,终于是留住了他的脚步。
季明宣脑中一个激零,猛然直起了身来,他突然想起来柳姨娘口中那个裴大人是何许人也,是那个气势沉稳却又有如刀锋一般的男子,“裴衍!”
柳姨娘想了想,点头道;“好似叫做裴衍!”
“快,快替我更衣!”
季明宣这下觉全醒了,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又四处找自己的衣服。
柳姨娘也跟着披衣起身,好在屋里烧了火碳,季明宣那一身赤膊也不觉得太冷,见他正拿了昨日有些皱巴巴的衣服往身上套,柳姨娘忙道:“老爷,换身干净的衣服吧,婢妾立马替你取来!”
“说得对!”
季明宣点了点头,实在是这身衣服确实也皱了,见客太不妥当。
柳姨娘在折枝花卉的黄花梨木衣柜里拿出一套簇新的褐红色锦袍,给季明宣穿戴一新,又唤来丫环洗梳一番,含笑将季明宣给送了出去。
她转头就对着丫环水灵吩咐道:“找个机会出去看看那裴大人到底找老爷是为了什么事!”
“是。”
水灵应了一声,也不敢多言,收拾了东西立马便退了下去。
柳姨娘重新坐回了床榻上,拉过浅杏色绣芙蓉锦的棉被便盖在了身上,她平躺而下,脑中思绪却是转个不停。
前段日子季崇泽成亲,便有裴衍与周郁前来道贺,这对季家人来说可是意外之喜。
之后她又听说那周郁竟然向季幽兰提亲,真正是太没天理了!
季幽兰是庶出的庶出不说,如今更算是商户之女,脸上还毁了容的,这周郁是不了解情况,还是脑袋被门给夹了,这样的女人他也敢娶?
幸好季幽兰如今不在了,季家对外虽说是去养病了,但到底还有些风声走漏了出来,算这丫头识相,知道自己不配做这知县夫人,巴巴地便将位子给空了出来。
柳姨娘正在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安排一次机会,让周郁见见季紫薇,指不定他见到了自己如花貌美的女儿,心里便会对季幽兰敬而远之了。
若是周郁肯娶季紫薇,那自然就能退了秦子都那方的亲事,大不了赔些银子,她还有些压箱底的宝贝,好歹也能排上用场。
虽然知县不比探花郎,但到底正室要好过做妾,柳姨娘是一门心思为季紫薇打算,这脑袋都恨不得削尖了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让季老太太解了她们母女的禁足令才是,为着这件事情,她已经没少在季明宣面前讨好卖乖了,只是季明宣一时半会还不敢去触老太太的霉头,只说这事要徐徐图之,急不得!
想到这事,柳姨娘不由又咬紧了牙。
都是季重莲坏事,若不是她搞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她与季紫薇又怎么会吃这般多的苦头?
不过裴衍亲自来为季崇泽道贺本就是蹊跷了,怎地如今还来季家拜会,柳姨娘直觉里这其中定有什么事,她又出不了苑子,只能在屋里安心地等着水灵打探来的消息。
*
季明宣走到外院的大厅时,裴衍已经安然在座,若不是他不方便突兀地与裴氏一同进到内院,此刻怕是已经坐在季老太太的宣宜堂了。
“裴大人,什么风又把您给吹来了?”
季明宣人还未踏进门槛,便已经笑着招呼了一声,裴衍可是和他同辈份的,虽然年纪尚轻,但那官职便让人不敢小觑。
“四老爷。”
裴衍面色冷凝地坐着,在目光望向季明宣时松了松,他起身微微拱了拱手,说话也不拐弯,直言道:“今日裴某前来是为了与五姑娘的婚事,还要劳烦四老爷将裴某引到老太太苑里细谈。”
季明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一刻他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衍说的是什么,他与五姑娘的婚事…那不就是他的女儿季重莲?
意识到这一点,季明宣的眼睛都瞪大了,裴衍要娶他的女儿?
“裴大人…你是开玩笑的吧?”
季明宣满脸地不可置信,连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裴某从不说笑。”
裴衍却是一脸地不苟言笑,说出的话也够酷。
“这…好,那裴大人请随在下来。”
季明宣强自稳定了心神,回过头带路时都不由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这一路走,他就一路在想,裴衍要娶他女儿,那他不就成了裴衍的岳父?
这本来还是属于同一辈份的,但若是裴衍娶了季重莲,便生生地比他矮了一截?
没相到送走了个探花郎,却反而迎来了个指挥佥事,他这是走了什么好运?!
季明宣从初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边走一边欢喜,唇角的笑容大大地咧了开来,竟然主动停下了脚步,等着裴衍走近,这才和他套起了近乎。
什么“好女婿”、“贤婿”等等,拍马溜须的话语张口便来,甚至还不用打草稿,一张脸都笑成了朵花。
裴衍的表情虽然冷淡,却还是极认真地在听季明宣说道,神态间倒似有那么一丝恭敬。
水灵躲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情景,心头暗自颤了颤,虽然柳姨娘母女离开的这三年,季家的奴婢仆佣大半都是以季重莲马首是瞻,但水灵也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是一味地帮助柳姨娘,而是选择对她自己最好的前程。
裴衍与季明宣一路的对话她听了七七八八,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计较,转头便向碧幽阁跑了去。
宣宜堂的正屋里,季老太太与裴氏相谈正欢,季重莲在一旁作陪,好歹这次她不用躲在屏风后面了,老太太允许她正大光明地见上裴衍一面,以此来确定自己的心意。
有那么多长辈看着,就算最后成不了这事,裴衍也算是季重莲的长辈之一,说出来也是不碍事的。
季明宣笑着将裴衍请了进来,季重莲在目光瞄见那黑色衣袍时,人已经站了起来,微微垂下了目光,待感觉到那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之时,她整颗心已是跳个不停,双手不自觉地捻紧了衣摆。
“老太太!”
季明宣先向季老太太行了礼,转眼看见了裴氏,不由笑道:“七太太竟然也在。”
裴衍路上说起此刻裴氏已经在季老太太屋中候着,所以不用多猜,即使季明宣没见过裴氏的面,这一打眼也能唤出名来,那份亲切热络劲看在季重莲眼中她都止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裴氏起身行了一礼,唇角始终带着大方得体的笑意,“四老爷好!”
“老太太,这便是阿衍了!”
裴氏拉过裴衍,迈步到季老太太跟前。
虽然季明宣是季重莲的生父,但明显能够为她婚事做主的人非季老太太莫属。
“见过老太太!”
裴衍躬身行了一礼,这礼数可比见季明宣时要客气周到了许多。
季老太太“嗯”了一声,抬手道:“快坐下吧,不必客气!”
季重莲心思一动,老太太这口气分明已是带了三分喜欢,但由于秦子都的前车之鉴,怕还有些迟疑罢了。
裴衍这才撩了衣袍,端坐在裴氏下首,季老太太也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裴衍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上人坐得笔直,墨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干练而沉稳,眉眼清俊,五官端正,唇角轻抿透着隐隐的坚毅,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浮夸的人,目光虽然冷了些,却有种坚韧和让人信服的力量。
季老太太自认还是有看人的眼光,但上次在秦子都这件事上却是老来失蹄,让她一下子对自己的判断有些不确定了。
但初次见到裴衍,老太太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好的。
“五丫头,还不来见过裴大人!”
季老太太的目光转向了季重莲,唇角透着股隐隐的笑意。
“是。”
季重莲轻轻应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等立定在裴衍三步远的地方,看清了他墨色衣袍下那双刻线云纹的方头靴时,方才盈盈一拜,嗓音清丽悦耳,虽然含着一分羞怯,但动作间却是落落大方,“见过裴大人!”
“五姑娘不必多礼!”
裴衍心中升腾起了一抹笑意,面色不变地站了起来,一手负后,一手向前虚扶了一把,季重莲顺势而起。
他们这样正式的见面怕还是第一次吧,谨守着规矩和礼仪,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容不得一点逾越,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温顺乖巧,就像一只小绵羊,而不是暗藏着利爪的小野猫。
季重莲只觉得掌心都在冒汗,但心里却是那样的欢愉,她抬头飞快地瞄了裴衍一眼,这人的唇梢眼角分明都是化不开的笑意,一双眸子牢牢地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忽然就眨了眨,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季重莲嗔了他一眼,快步地退了回去。
因季重莲是背对着季老太太,所以老太太和季明宣都没有看清楚她的表情。
裴氏在一旁却是看得分明,唇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季重莲与裴衍不是第一次见面的,这样熟稔和欢喜的神情只在他们俩人中间默默交流着,连她都不能插进分毫。
看着看着,她心中便升起了一股欣慰之情,她的弟弟也终于有了成家立室的一天。
季老太太牵了季重莲的手,眼神对她示意了一番,季重莲自然会意,又扫了一眼裴衍那方,含着羞怯地点了点头。
也是季老太太开明,若是放在别的人家,怎么会允许未嫁的姑娘出面来相看未来的夫君,老太太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先让季重莲过过眼,接下来的事情她才好跟着办,不然她一头热地扎进去,最后又出了那等子事,不就是白忙活了一场。
接下来的时间,季重莲便自动地退了出去,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婚事怎么定怎么办怎么商议着进行便不是她该涉足的了。
只是在步出宣宜堂时,那道含着热力的目光却还是追随了而来,季重莲只觉得耳根子一热,步伐亦发快了起来。
*
季重莲带着采秋回到翡翠潭时,唇角的笑意都没有化开。
季老太太对裴衍是满意的,又加上她点了头,这门婚事该是水到渠成了。
不过季明宣那股子殷勤劲略微让她有些反感,但人性如此她也改变不了,只希望裴衍不要觉得心里厌烦了才是。
“姑娘,您回来了!”
刚一跨进房门,碧元便迎了上来,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看向季重莲的神情透着几分委屈。
季重莲笑容一敛,对身后的采秋点了点头,她便知机地退了出去。
季重莲撩了珠帘进了内室,坐在梳妆台前,伸手便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碧元见状忙上前来为她打散了头发,拿起台前的梳子一下一下地顺着。
“可是想明白了?”
季重莲面无表情,只淡淡地问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飘浮在天边的云朵。
碧元怔了怔,咬唇道:“婢子明白了。”
这一段日子,因为碧元与采秋掐得厉害,又自己醒悟不过来,季重莲便命她到庄子上冷静几天,这丫头含着泪水离开,只是心中仍旧十分地不甘,她是不明白她错在了哪里,为什么季重莲对她疏远了,如今反而亲近了采秋?
“是真地想明白了,还是只是敷衍我?”
季重莲的目光透过铜镜看向了碧元,带着一抹洞悉人心的犀利光芒,碧元忍不住颤了颤,头垂得更低了。
“如今离你出嫁已经不到两个月了,你能在我的身边呆多久,我有必要亲近采秋,疏远你吗?”
季重莲转过头来看向碧元,见那一双发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忍不住心中一软,叹声道:“你这丫头,性子被我惯坏了,如今亦发不知道轻重了。”
“婢子错了。”
碧元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季重莲跟前,却是掩面轻泣了起来。
“林婶子是个厉害的角色,虽然如今是在我手下做事,顾忌着我的颜面会厚待你几分,但你这性子若是不改改,早晚要惹出事端来。”
季重莲拉了碧元起身,指了指旁边的小杌子,碧元会意地拉了过来坐着,抹掉了眼泪,仰头看向季重莲,“婢子知道小姐是为了婢子好。”
“采秋事事让着你三分,你却老是给她下绊子,别以为这些小动作我不知道,做人心胸要宽广,要有容人的雅量,就因为我对采秋好了几分,你就看不下去了?”
季重莲挑起了眉,说到这话她都觉得好笑,这就是丫环们在主子跟前争宠吧,她是个女主子尚且如此,那若是个男主子,真不知道这几个丫环会不会打起来。
“是,婢子知错了。”
碧元微微红了脸,她是有些小心眼了,可季重莲对她好了那么多年,突然便对别人好了,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跟着我这么多年,你这丫头也该长长心眼了。”
季重莲一指点在碧元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虽然我也觉得林楼好,但这人是会随着环境和形势而改变的,你的婚姻也要你自己去经营,若是让林婶子对你挑不出错来,林楼又对你敬爱有佳,他们谁还会没事找事往你们小俩口屋里塞人去?等着你再生下了孩子,便能好好过一辈子了。”
碧元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季重莲,原来她家姑娘已经为她想得那么长远了,亏她还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而争强斗气,她的眼界果然是短浅得可怜。
可一细想季重莲话中的意思,碧元也禁不住脸红了,她家姑娘不还没出嫁吗,竟然就将这些事情想得那么透彻了。
“婢子知道了,今后再也不会为了这些事情捻酸吃醋,回头婢子便找采秋道歉去,剩下的两个来月,定要尽心尽力地侍候姑娘!”
碧元滑下了小杌子,跪在地上实实在在地给季重莲磕了个头。
季重莲也没拦着,看着碧元埋下去的乌黑头顶,她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来,她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未来如何便要看碧元自己的造化了。
第【98】章 姨娘设计,最后一搏
第【98】章姨娘设计,最后一搏
碧幽阁
柳姨娘在屋里来回地走个不停,面上的神色似有几分焦灼,实在是那天水灵打听到的消息让她太过震惊了。
季明宣从季老太太屋里回来时,整个人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不过试探地问了一句,却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季重莲与裴衍定亲了!
这个消息对柳姨娘来说无疑与是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怎么季重莲什么都不做好运就会降临在她的头上?
而她机关算尽,她们母女俩如今却是这般地凄惨?
若是她再不想想办法,难道真要看着季紫薇入秦府为妾不成?
她可怜的女儿,如今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她的父亲以一纸纳妾文书便将她给卖了。
这段日子里,季紫薇也叫人偷偷传信给柳姨娘,求她想办法安排她见上齐湛一面,可她怎么能答应?
若不是齐湛那个害人精,季紫薇又怎么会被禁了足?
齐家害人不浅,她是半点不想女儿和齐湛再有什么牵连。
所以不管季紫薇怎么求着,她还是硬起了心肠。
可眼下该怎么办?
她本来还期望能打周郁的主意,可这人根本不登门,似乎是接到季幽兰养病的消息后便回到了徐州上任,听那谢娘子说,这位周大人愿意等着,什么时候季家三姑娘康复了,派人知会他一声,他立马再让媒婆上门提亲。
这样坚定的信念,似乎已经打定主意非季幽兰不娶了。
柳姨娘想着想着,便忍不住面色阴沉,咬紧了银牙!
那季幽兰有什么好,庶出不说,还是破了相的,周郁真是瞎了眼,看不到真正的美人!
好,周郁那事她暂且不想了。
那么裴衍呢?
若是裴衍再来季家,她舍了银子想办法安排一通,若是让裴衍和季紫薇牵扯上一点什么,会不会最后嫁给他的人便成了自己的女儿?
这在大户人家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李代桃僵,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妹妹代姐姐出嫁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但这却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柳姨娘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眼珠子转个不停,她要提前做好一切安排,等那个机会来临之时,一把将它给紧紧握住!
*
童家来信催了几次,即使季芙蓉不想离开,也要在年前赶回去。
季重莲一路将季芙蓉送到了二门口,理了理她披在身上的猩猩红的鹤氅,轻声叮嘱道:“大姐姐若是想家了,尽管回来看看我们,横竖有大伯母在上京城里顶着,童家再如何也不敢过分了。”
“嗯,这个我知道。”
季芙蓉点了点头,回握住季重莲的手,“三妹妹若是找到了,派人来给我传个消息。”
“还有你的亲事…”季芙蓉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有些感慨道:“这事已经定了,本来我不该多说什么,可是五妹妹,你真地确定要嫁给裴衍吗?”
季重莲面上一红,但眸中却是浮上了一丝温暖,季芙蓉这是真地关心她,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裴衍…她该怎么说呢?
这辈子除了嫁给这个人,她倒当真没有想到第二个人选,也只好就这样过了。
“大姐姐,我不敢说我一定了解他,但有些人却是面冷心热的,总要处久了才能知道他的好。”
季重莲斟酌着可以让季芙蓉稍微放心的字眼,她与裴衍早就相识,这样的话她却是不敢轻易与人说道的。
“也罢,这事已经定了,再说多了,到时候五妹妹嫁过去后该怨我了。”
季芙蓉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便拍了拍季重莲的手,转身便要踏上车去。
“大姐姐!”
季重莲心中突然生出许多不舍,她好不容易花了时间与精力将季芙蓉养得丰腴了些,可再也不愿意见到她消瘦下来。
季芙蓉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季重莲却已是扑到了她的怀里,紧紧搂着她,嗓音低沉略带哽咽,“大姐姐,你要好好对自己!”
“我知道!”
季芙蓉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俩姐妹拥抱了一会儿,一旁的墨菊提醒时间不早了,季重莲这才不舍地放开了季芙蓉,看着她蹬上马车缓缓而去。
年前,三房也正式搬了出来,容芷离开了,曾姨娘却还在这里守着,没有等到季幽兰的确切消息,她说什么也不能放心离开。
再说离开,她又能去哪里,徐州的宅子清冷无人烟,容芷与季明忠的恩爱她又不待见,还不若留在这里陪着姚氏,俩个人也能做做伴。
曾姨娘没想到与姚氏斗了一辈子,最后陪着她在一起的却还是这个女人,心里有感慨的同时却也多了几分心酸。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还是两个失败的女人,同病相连的人更应该互相扶持才是。
*
裴衍的假期本就不长,年前他也要离开丹阳,想来年夜那一天他都会在奔波的途中度过。
原本下聘时听说裴母也要赶来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一天她还是没有露面,季重莲只见到了裴氏,季老太太也问了原由,裴氏只说裴母染了风寒暂时不易奔走,老太太想着两家既然已定亲,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能谅解一二。
但季重莲却是心中生疑,自从她认识裴衍以来,他就几乎没怎么提过裴母,就连裴氏也说得少,更多的却是他们姐弟之间共同度过的时光,让她对裴母好奇的同时,也多了一些意想和猜测。
是不是裴母不赞成这门亲事?更甚者她已经根本不关心这两姐弟的生活了,只一个人窝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缅怀过去?
季重莲不知道,但既然要嫁给裴衍了,裴母早晚会见到的。
好在裴家如今就在彭泽,与丹阳也不过一天的路程,她想要回娘家看望季老太太也是很方便的。
婚期就定在季重莲及笄那日,时间上也不算赶。
或许她是第一个为自己亲自筹办嫁妆的新娘子吧,想到这一点,季重莲都禁不住要笑起来。
碧元却是有些难过,因为她马上便要嫁往上京城里了,怕是不能再为季重莲赶制嫁衣了,虽然有红英与采秋,还有林桃与春华帮衬着,但到底她的心里也升出了浓浓的不舍。
如今只要有了空闲,她便拿了针篓做些零散的活计,大的东西赶不及了,但小的零碎的,为季重莲缝制一些荷包、鞋袜、手绢什么的还是来得及的。
冬日的午后,季重莲守在软榻上昏昏欲睡,之所以如今她不爬进被窝里,实在是觉得这一进一出挺冷的,横竖不过睡一个时辰,忍忍也就过了。
就这天气来讲,她还是喜欢春秋,那时候睡午觉多香甜啊。
夏天不行,太热,冬天又太冷了。
碧元就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绣着一张粉桃红的绣花鞋面,四个角落里都烧着碳盆,室内温暖如春。
采秋撩起厚实的棉布帘子进了来,虽然她动作极快,但陡然灌进的一股冷风却让季重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瞬间便惊醒了过来,转头见着是采秋来了,却还是忍不住地捂着唇打了个呵欠。
碧元看了不禁笑道:“早让姑娘去床里窝一会儿,采秋也给你灌了好几个汤婆子,可姑娘恁是不肯,偏偏要守在这,这下睡不醒了吧?”
季重莲瞪了碧元一眼,唇角翘得老高,“谁说姑娘我睡了的,明明是醒的,看我眼睛睁得多大,是不是采秋?”
季重莲转头看着采秋,她只是福身一笑道:“姑娘,老太太那边叫您过去呢!”
“老太太找我?”
季重莲怔了怔,旋即皱眉道:“不对啊,这个时辰老太太正在午休,怎么突然便起了?”
碧元也有些不解,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同季重莲一起望向了采秋,采秋面色不变,只唇角含笑,“是芝晴亲自过来传的话,如今人还在外面候着呢,她同婢子说…原是裴姑爷特意来向老太太辞行的!”
“啊?”
季重莲有些惊讶,虽然她知道裴衍就要离开了,却没想到是今天,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裴衍这一走便又是大年半的时间,到她及笄时俩人才能再打照面,想来季老太太是顾忌着她,想让俩人在离别时再见上一面,好在已经定了亲事,见一面也不算是逾了规矩。
“采秋,让芝晴再等上一会儿。”
季重莲赶忙趿了鞋子下榻,又转向碧元道:“快来给我重新梳妆!”
“是。”
俩个丫环应了一声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
在季重莲正梳妆打扮之际,柳姨娘也收到了消息,她们母女俩已经禁足了好几个月,季老太太见着她们还算规矩老实,原本看守的婆子都撤了去,到了这个月,俩母女之间也可以互相走动了,老太太那方也只是增只眼闭只眼。
“水灵,你快去五姑娘那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可能给我拖住她!”
柳姨娘这样吩咐了水灵,转过身她便笼上大氅坐上小轿往明月阁而去。
季紫薇此刻正百般无聊地站在楼台上,远远地便见着了柳姨娘的小轿抬了进来,她蹬蹬地跑下楼去,柳姨娘看了看她那一身妆扮,淡粉色绣紫薇花的绫缎小袄,衣襟与袖口处描了金线滚了边,一条鹅黄色的松花长裙垂在杏粉色的鞋面上,露出上面绣着的喜鹊登梅图。
季紫薇从三沙镇回来后养了好几个月,皮肤也变得白皙了,逞着这一身粉嫩的妆扮更是娇美可人。
柳姨娘咬了咬唇,总之待会也只是做做样子,季紫薇这样就好,关键是没有时间再打扮一番了。
柳姨娘接过水香递来的鹤氅,双手一抖便披在了季紫薇身上,擒住她的手腕,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