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音兰星眸璀璨面露欣赏,眸中的落寞与黯淡却是一闪而逝,若是她也有一副健康的身体,那么天南海北她都要走上一遭,而不是困死在上京城里这一方小天地里。
第【230】章 两子抓周,探问芙蓉
第【230】章 两子抓周,探问芙蓉
东方透成亲之后在上京城里逗留了一个月,之后又启程前往辽东,留下了蒋音兰与他的父母住在一处。
季重莲听闻了这个消息沉默了很久,突然对蒋音兰便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们的丈夫镇守着两个边境,不说三年一回京,就算想要探望也成了一种奢侈。
每到了这个时候,季重莲就会想办法做其他事情冲淡这份想念。
而十一月的中旬,上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漫天飞扬的雪花像鹅毛簌簌而落,将这个城市包裹成了银色的世界。
霜姐儿倒不是第一次见雪了,没什么新奇的地方,甚至安叶还特意采了新雪让她泡澡,她那副小身板已是足够经历严寒了。
筝姐儿与元哥儿却很是喜欢,两个人趴在透明的琉璃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连眼睛都不眨。
再过两天便是两个小家伙的周岁生辰,抓周是必不可少的。
季重莲已经从这次甘肃带回的箱笼里挑捻了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当然传统的抓周物件也不能少,只是想在这个时候增添一份喜气,就算是他们的父亲远在甘肃,通过带来的这些东西也足以证明他是想着他们的。
还有那些充满了少数民族特色的服饰也足足放了几大箱,其中有两箱是给季重莲的。
几个丫环打开那些箱笼,也被眼前色彩斑斓的服饰给怔住了,这样的花哨和奔放,放在上京城里谁能穿得出来?
季重莲拿来比划了一阵,确实也有些不敢穿上身。
还是霜姐儿在一旁起哄,恁是要让季重莲穿来试试,她这才无奈地选了一套维吾尔族的衣服换上。
维吾尔族妇女喜欢选择鲜艳的丝绸或毛料裁制裙装,季重莲穿的这一套是大绿配金黄的长裙,裙上的花纹如彩云飘飞,色泽明丽,浓郁华丽,给人带来浓浓的春天气息。
裙子里面穿着裤角肥大的长裤,裤长及裸骨,裤子用彩绸缝制,讲究的用单色布料做裤料,然后在裤角绣上一些花。
一件紫红色的直领长外衣披在身上,外衣上有七条尖头对称的蓝色绸补条形图案,衣服上缀有铜、银、金质圆球形、圆片形、橄榄形扣袢,衣领、袖口等处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
此外还有一件和外衣配套的合领半开口套头衬衣,衬衣右侧依次排列九条呈扇面形,绣成宽条形图案,圆领口处有一条宽边,底口绣有羊角纹和碎花纹,领中部有两条相同颜色的绳带。
季重莲穿着这样色彩艳丽的服饰往人前一站,几个丫环并着霜姐儿都看呆了。
季重莲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宽大的裤腿立时鼓成了灯笼一般,她这才笑道:“听说维吾尔族以长发为美,妇女多喜欢留长辫,未婚少女喜欢梳很多小辫,婚后改梳两条长辫子,但仍留刘海和在两腮处对称向前弯曲的鬓发,辫梢散开,头上别一柄新月形的梳子,她们还爱在头上披白纱巾,头右侧戴顶塔里帕克小帽,这种帽子口大顶小,形如扣碗,远看如一朵花,别有一番情趣。”
瑛虹有些惊讶地捂了唇,“还要梳那么多条小辫,那每天可得忙活多久?!”
浣紫嗔了她一眼,“就你这懒虫,每日起来挽个丫髻都显麻烦,索性就辫条长辫得了!”
众人一阵大笑!
“娘,那帽子我也知道!”
霜姐儿笑着拍了拍小手,翘唇道:“我有两顶小帽,一顶是曼波尔花帽,还有一顶叫…”想了想还是想不出那拗口的名字,索性道:“反正是很漂亮的两朵花帽,上面串的珠子还是木大哥帮我弄上去的,木二哥给我串了手链和脚链,上面还有铃铛,戴起来可漂亮了!”
季重莲揉了揉霜姐儿的额发,有些遗憾道:“可惜了,这样漂亮的衣服在上京城里却是穿不出去的,顶多只能在家里穿穿露露脸。”
琉璃也是一脸地惋惜,“若是夫人能去甘肃,一定比那些番邦女子穿着这些衣服还要漂亮。”
季重莲心中一动,却还是暂时歇下了这份心思,孩子还那么小,至少要等着筝姐儿与元哥儿稍稍长大些,不然在他们成长的岁月里忘记她了怎么办?
因为若是她去了甘肃,三个孩子里面至少要留两个在上京城里才行,不然皇上是不会允许的。
想到这里,她又是长长一叹。
好在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再过两年看看吧,到时候裴衍回京述职,他们一家人又能团圆了,指不定还能再求求皇上开恩让他能继续留在上京城里任职。
筝姐儿与元哥儿抓周那天来了好些亲朋,除了季芙蓉夫妻带着赵凌来了以外,叶瑾瑜也拉上了赵云阳,季崇宇更是告了个假,陪着敏福郡主守在一旁,整个堂屋里倒是围得满满当当。
苏小婉的肚子有些大了,她婆婆死活不让她出门,写了信来向季重莲告罪,还送上了两个孩子的生辰礼。
更意外的是蒋音兰虽然送了周岁礼来,人却未到,季重莲体谅着她的身体比常人虚弱也没有多作计较,孩子们过周岁她并没有摆席设宴,蒋音兰却是能够知晓,就这份心意也是值得感激的。
筝姐儿与元哥儿已经会走路了,只是还有些摇摇晃晃地走不稳,两个奶娘各自牵着他们,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了进来。
周岁的生辰,两个孩子都着了一身大红色的夹袄,上面绣着元宝和方盛,头上戴着两顶虎头帽,看起来可爱极了。
“元哥儿,来,到大姨母这来!”
季芙蓉笑着蹲了下来,对元哥儿伸出了手。
元哥儿四处看了看,最后瞄到了赵凌,笑着向前扑腾了过去。
季芙蓉却是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接住了他,这才将这小胖子抱了个满怀,而元哥儿的小手已经揪住了赵凌的袍角。
**笑着抚了抚下颌蓄起的短须,转头对赵凌道:“看来元哥儿很喜欢你啊!”
赵凌微微红了脸,上前从季芙蓉怀中接过元哥儿,认真道:“母亲,我来抱着元哥儿,他很重的!”
“你这才多大点,当心抱不住了!”
季芙蓉笑着道:“你看元哥儿闹腾的模样,若是抱不住了就放下他来,免得你们俩个都摔着了。”
“不会的。”
赵凌摇了摇头,一脸认真,“若是真要摔着了,我也会垫在下面,绝对不让元哥儿受伤,因为我是哥哥!”
季重莲笑着点头,“凌哥儿真有大哥哥的模样啊!”说得凌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得低了头。
那厢筝姐儿的目光四处转了转,这才被炕头上摆放着的物件给吸引了,她撇开众人走了过去,似乎挣扎着想要往炕头上爬。
奶娘在一旁哭笑不得,只得转头唤了季重莲,“夫人,您看姐儿她…这抓周眼下就开始吗?姐儿都等不及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季重莲这才笑着抱过了元哥儿轻轻地放在了炕头上,转头又将筝姐儿给挪了上去,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要等着弟弟一道,你们看看各自喜欢什么,将喜欢的东西都抓过来拿给娘亲为你们保管!”
两个孩子一阵雀跃,转头就在炕上爬了起来。
众人立时围拢了过来,敏福郡主还紧张地攥了季崇宇的衣袖,低声问道:“也不知道两个孩子会抓些什么?”
季崇宇笑着握了妻子的手掩在宽大的袖中,“抓什么都好!”
敏福郡主一阵脸红,想要挣脱开来却又不敢动作大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瞪了他一眼,咬唇道:“可我听说大宁的风俗是抓周礼上孩子抓到什么,将来就会爱做什么,难道不是这个理?”
季崇宇摇头笑道:“这不过是个寓意罢了,不一定抓什么将来就爱做什么,还要看咱们怎么教导他们不是?”
“是吗?”
敏福郡主似懂非懂,喃喃道:“那今后咱们孩子抓周时,炕头上全摆着我喜欢的东西,这样他们从小就喜欢我喜欢的东西,不用教他们也会了。”
季崇宇顿时哭笑不得,他的妻子就是这般天真得可爱。
霜姐儿坐在安叶的肩头,小丫头越显成熟稳重,双手抄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弟妹抓周,想起她小时候抓了一把小算盘和一把小弓,不由悄悄地对着安叶咬耳朵,“师傅,我看这抓周也不作数的,我现在就不喜欢打算盘。”
安叶看了她一眼,“不喜欢不要紧,将来夫人自会教你的。”
霜姐儿立时苦了脸,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提前预知了这个恶耗,想起那一颗颗拨得劈啪作响的算盘珠子她就觉得一阵头痛。
叶瑾瑜也是一脸兴奋地看着两个孩子的动作,眸中闪过期待的火光。
赵云阳看在眼里,不由黯然一叹,他的妻子其实是挺好的一个姑娘,只是…
摇了摇头,赵云阳不再多想,继续将目光投注在炕头上的两个小家伙身上,唇角渐渐露出一抹微笑,其实他也是喜欢孩子的。
季重莲的目光一扫而过,将赵云阳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由在心中默了默。
今日倒是个好机会,季芙蓉夫妻连同叶瑾瑜夫妻都在这里,她是要找个机会与季芙蓉说说这事了。
“快看,元哥儿拿了一只笔呢!”
敏福郡主惊喜地转头看向季崇宇,笑弯了眉,“他定是知道自己的舅舅是个状元郎,将来也要努力学习呢!”
“元哥儿又抓了一块金元宝!”
叶瑾瑜激动地摇着赵云阳的衣袖,“这孩子倒也实诚,知道过生活不能缺了这些物什。”
元哥儿最后还抓了只鞋子在手中,两只小肥手已经抱得满满的了,他还想转头再拿,季重莲已是一把抱起了他来,笑道:“那么多东西够你玩得了!”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小鞋子,“看来咱们元哥儿也是有大志向的,将来定是要游走四方,真是不错!”说着便在他的小脸上啵了一口。
元哥儿也很得意地看了看四周,将自己抓来的东西紧紧抱在了怀里。
奶娘抱开了元哥儿,季重莲转头再看向筝姐儿,筝姐儿是在这些物件旁爬了一圈,可是还没有确定该拿哪一个,她间或抬起眼看看大人们或惊叹或诧异的表情,眼珠子转溜了一圈,笑眯眯地将那尺红布给摊开,将花朵、绣线、胭脂,并一块玉石和一只笛子包在了当中。
叶瑾瑜抚掌大笑,“还是筝姐儿聪明,知道女孩儿家什么也不能缺!”
季芙蓉也笑着点头,“这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的,个顶个地惹人爱!”
季重莲笑着来抱筝姐儿,她却是拿起了那盒胭脂递到了季重莲哪前,小嘴一张,糯糯地唤了一声,“娘…”
季重莲怔了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浣紫听见了,惊喜地捂唇道:“夫人,筝姐儿她…筝姐儿她唤您娘了…”
“是吗?”季重莲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周围的亲朋好友们,激动道:“你们听见了吗?是真的吗?”
“是真的,五妹!”
季芙蓉笑着上前握了季重莲的双手,“筝姐儿真地唤你娘了,咱们可都亲耳听到了。”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附和,季重莲这才笑了起来,只是眸中泪光闪闪,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筝姐儿,“筝姐儿乖,再喊一声娘!”
筝姐儿甜甜一笑,对着季重莲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娘!”
“妹妹会叫娘了呢!”
霜姐儿也在一旁拍着小手,又对元哥儿呶了呶嘴道:“元哥儿,你也叫一声娘!”
元哥儿噘了噘嘴,有些不乐意地将头撇向了一旁,霜姐儿哪里肯放过他,在安叶肩膀上一跳便翻身下了来,几步便蹿到了元哥儿跟前,就算他被奶娘给抱着,霜姐儿也能跳起来挠他的腋窝,倒是闹得元哥儿好一阵大笑。
季重莲只抱了筝姐儿在一旁看着,欣慰道:“若是你爹爹此刻在这里,能听到你唤他一声,只怕也会是感动连连了。”
筝姐儿有些懵懂地看向季重莲,只伸了小手来摸摸她的脸,被她一把逮住亲了好几口,两母女咯咯的笑声倒是在屋里响了好一阵都没有停歇。
抓周完成了之后,琉璃便利落地收拾了东西,那厢瑛虹来禀报席桌已经摆好了,众人这才相携而去。
用过午膳后季崇宇带着**兄弟与赵凌去了外书房下棋。
季重莲让敏福郡主陪着叶瑾瑜,只说要与季芙蓉说些体己话。
敏福郡主二话没说便将叶瑾瑜带去了相临的季宅,季崇宇让人在他们院里的水池放养了几十尾的金鱼,她正愁还没有谁来欣赏呢,眼下正好逮住一个。
看着俩人高高兴兴地离去,季重莲这才屏退了左右,拉了季芙蓉的手坐下。
季芙蓉往周围看了看,花厅里窗户都被关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了一道中门大开,琉璃与瑛虹便守在门外,但若是俩人压低了声音说话,门外的人也是绝对听不见的。
季芙蓉凑近了道:“到底是有什么事要私下里和我说?”
季重莲想了想,才慎重道:“原本这事我不好说,但如今既然知道了又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想让大姐去探个口风。”季芙蓉点了点头,认真地听下去,“瑾瑜告诉我…她与云阳行房的时候都在她的小日子前后,且次数也不多,她担心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久久怀不上孩子。”
季芙蓉有些诧异地捂了唇,脸颊微红,“她连这事都告诉你?这可真是…”夫妻间的房事是多么隐秘,换作是她绝对不敢向另一个人说出口。
“大姐,你想到哪里去了?”
季重莲也微微红了脸,嗔了一眼季芙蓉,才道:“若不是我觉得其中有蹊跷,这才追问了下去的…”说着捏了捏季芙蓉的手,看她那想笑不笑的模样,季重莲心里也憋得慌,索性一口气说完,“大姐可知道咱们女子小日子前后是最不容易受孕的,云阳是学医的,他选在这个时候行房…意味到底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季芙蓉这才敛了笑容,一脸认真地道:“你是说云阳他…不想让瑾瑜怀上孩子?”
季重莲点了点头,面色沉沉,“我想是这样的,大姐你也知道叶家就瑾瑜和她姐姐俩人,这次招赘也是为了让叶家能有人来继承,若是瑾瑜迟迟不诞下子嗣,不说女人这年纪拖不起,万一叶氏族人想了过继的法子,那可不是咱们想看到的。”
“云阳到底是怎么想的?”
季芙蓉有些迟疑道:“若是当初他不愿意入赘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如今都成亲一年了,难不成还生出了其他的想法…不行,这事我得回去和紫阳商量一下。”
季重莲等的就是季芙蓉这一句话,顿时松了口气,“瑾瑜这傻丫头还不知道这事的个中蹊跷,但我想着纸也是包不住火的,若是云阳能及时向她坦诚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不然我真怕这小俩口最终会为了这事伤了感情,若是再让叶大人与叶夫人知道,只怕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我知道。”季芙蓉表情凝重,叶家的权势也容不得他们被赵家人唬弄,“这事我回头就去问问紫阳,若是有什么消息立马告诉你。”
第【231】章 踏雪相邀,知音难寻
季重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鹿皮小靴上不时沾染上雪花,不一会便又散了开来…
琉璃撑着把花木油伞走在她身旁,目光向上望去,呵出一口的热气,“夫人,看见亭角的飞檐了,咱们再拐个弯上去就到了。”
季重莲停下了脚步,左右看了看,林间深处似乎还能见到树木枝丫的晃动,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早知道便不带霜姐儿出门了,这下真成了个野猴子!”
琉璃掩唇一笑,“夫人也别这么说,哪个小孩子不爱玩雪啊,若不是筝姐儿与元哥儿年纪还小,只怕您也带他们一道出来了,再说还有安叶在那里看着呢,出不了事!”
季重莲点了点头,继续往上走去,纷纷扬扬的小雪好像绵花一般从天而落,踩在山路上“嘎吱嘎吱”地响。
琉璃赶忙跟了上去,“也不知道蒋夫人是怎么想的,下雪的天还约您到山上赏景,若是这雪下得再大些,只怕马车都出不了城。”
蒋音兰虽然嫁给了东方透,但蒋家的势力也是不弱,再说她本身也是才名在外,所以大多数人都爱称呼她为蒋夫人。
季重莲笑了笑,她倒是好久没有登过山了,特别是在这种雪天,不过却别有一番趣味不是吗?
再说下雨不冷,化雪冷,眼下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季重莲一步一步地走着,头也没回地道:“难得蒋夫人约我出来,即使再远的路我也是要走上一遭的。”
琉璃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紧紧地跟在季重莲身后为她撑起了伞,挡住那飞扬的雪花。
山上的八角凉亭里坐着一姝颜丽人,一身雪狐大氅笼在她娇小瘦弱的身躯上,即使内里织着暖和的貂绒,她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多好,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苍白,岁寒三友的黄铜手炉被她捧在手上,凉亭四个角落都燃起了碳盆,似乎这样才能稍稍将寒气抵御在外,营造出一点恍惚的温暖。
“夫人,她们来了!”
有丫环在蒋音兰耳边禀报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凉亭外缓缓走来的人,不由微笑地站起了身来。
季重莲在亭外抖落了肩头的雪,琉璃为她解开了大氅,她这才踏进了凉亭来与蒋音兰见了礼,“蒋夫人!”
“裴夫人!”
蒋音兰将手炉递给了一旁的丫环,这才上前握了季重莲的手,“今儿个下雪,还怕你不会赏脸来这一趟!”
季重莲目光微微一闪,蒋音兰的热情倒是让她有些诧异。
“难得蒋夫人相邀,我又怎么会不来呢?”
季重莲笑着看向蒋音兰,眼前女子的美貌的确是得天独厚,身后皑皑的白雪似乎都成了她的背景,仿佛只为衬托出那眉宇间的灵动与朱唇一点的冷艳。
蒋音兰笑着拉了季重莲坐下。
季重莲四处看了一眼,见着四角堆放的碳盆,不由诧异道:“若是蒋夫人怕冷,大可以让人在凉亭周围围了帷布,这岂不是要比单点碳盆来得更暖和?”
蒋音兰却是摇头道:“裴夫人有所不知,今日请夫人前来便是为了赏景,若是将这凉亭给围上了,又如何见得到美景。”
“赏景?”
季重莲挑了挑眉,眸中露出一点兴味,这座小山她倒是从来没有登过,也不记得这上面有什么美景,不过蒋音兰能这样说必定有她的道理,她静待其言。
“裴夫人随我来!”
蒋音兰抿唇一笑,起身向凉亭的一边走去。
季重莲也跟了过去。
这座小山甚至还没有名字,而山上的这座凉亭看起来却不老旧,想来是有人维护过。
季重莲来时已经注意到了,亭边的梁柱下甚至还落着一点新漆,证明这座凉亭才被人粉刷了一新,不知道是经常有人来保养,还是蒋音兰为了邀请她而特意为之。
不管怎么样,蒋音兰确实是个很有心的人。
人们常说慧极必伤,这若是用在蒋音兰身上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季重莲的目光从蒋音兰的脸上一扫而过,转而望向了山下。
和她来时的路一般,算不得曲折婉转,当然比起平地来确实也不好走,何况又是在这下雪的天。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景色,或许林间有些虬枝盘结,枯叶纵横,或许还有躲在那树梢中的小动物,供霜姐儿玩乐一番还行,于她却生不起什么兴致。
季重莲刚想笑着摇头,目光却在不远处凝住了,她微微有些诧异地伸出了手来,“那里是…”
蒋音兰这才会心一笑,“那里是一片野生的梅林,因为是在山坳里,所以很少有人能欣赏到它的美景,而从这座凉亭里望去却是刚刚好。”说着转头看向季重莲,轻声道:“过去我每年都来这里赏景,今年特意请了裴夫人前来,也让我有了个说话的伴。”
那座山坳呈椭圆形,因为四周是松动的斜坡,间或会有碎石落下,所以那边应该少有人烟,想来才能维持着它原本的模样。
而山坳里的那丛梅林,其实也不算大,但是簇拥着腊黄与粉白的梅花挤在一处,看起来让人觉得是那么地生机勃勃。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清冷的空气中还隐隐能够飘来梅花的清香,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季重莲转过头来对蒋音兰微微颔首,真诚地说道:“谢谢蒋夫人让我看到这样的美景!”
蒋音兰微微一笑,目光又转向了那丛梅林,话语清淡,听在人耳中却又有说不出的深意,“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哪一年我不来看它们了,它们便不在那里了?因为没有人栽种培育它们,会不会在哪一年它们就这样静静地枯死了过去?它们能够生长完全是自生的毅力使然,就算是在那座山坳里,就算没有许多人能够注意到它们,它们仍然没有放弃,生机勃勃,芳香四溢,一年又一年,总会有更多的人看到它们,欣赏到它们的美!”
季重莲笑着点头,“酒香还待识酒客,而花香嘛…不就让它等到了蒋夫人这位知音人!”
“千金易得,知音难寻!”
蒋音兰转过头来,一双明眸似乎浸润着冰雪,潋滟芳华,“不知道我能不能做裴夫人的知音?”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的确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语。
季重莲只是微微怔了怔,便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与蒋夫人虽然相交时日不长,但也知道夫人虚怀若谷,风光霁月,能被夫人引为知音那是我平生之幸!”
蒋音兰红唇一抿,笑容渐渐浸润到了眼底,“裴夫人的确是个爽直的性子,音兰能与你相交也算是无憾了!”
“那我今后就叫你音兰,你也唤我重莲吧!”
季重莲本就不是拘泥之辈,再说蒋音兰的性子确实也惹人喜欢,那样一个如冰雪般聪明的女子,谁能不爱呢?
想到东方透看蒋音兰时那一眼的惊艳,也不知道这夫妻俩是否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建立起了感情的基础?
“好!”
蒋音兰大方地应了,又拉了季重莲的手重新坐下。
这时,林间传来一阵响动,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这才见到一大一小两名女子从树丛间蹿了出来,动作迅速地似乎就在眨眼之间。
季重莲自然认出了那是安叶与霜姐儿。
还来不及招呼一声,只见霜姐儿已经飞跃而起,双脚交叠着在一旁的树杆上一阵踩踏,整个人已轻灵如飞燕腾空而起,右手成爪,一抓一收之间一只小松鼠已经被她揽进了怀里。
可霜姐儿顾得了小松鼠却顾不得其他,脚下一空眼见就要落下地来,几个正守在凉亭外的丫环见到这一幕都止不住尖叫起来,甚至还有人捂着眼睛不敢去看。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若是霜姐儿能够及时将小松鼠给扔掉,说不定凭借她的身手还不至于会摔倒,但这小丫头的脾气倔着呢,她好不容易抓到的东西又怎么能说放就放。
就连琉璃都为霜姐儿捏了一把汗。
季重莲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仿佛一点也不担心霜姐儿的安危似的。
蒋音兰诧异地看了季重莲一眼,接着便也抿唇一笑。
只见原本还站在一旁的安叶飞快地从霜姐儿身旁一掠而过,原本还有些失去平衡注定要跌个狗吃屎的霜姐儿在下一刻却是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又想起刚才肩膀上似乎被人给轻轻地一拍,这才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安叶跟前,笑咪咪地说道:“谢谢师傅!”
安叶板起了面色,微微颔首,“下次再不可这般大意了!”
“是。”霜姐儿笑着吐了吐舌。
怀中的小松鼠挺有灵性地闭紧了眼,小身子瑟瑟发抖,以为自己摆脱不了当肉垫的命运,却不想一切竟然没有发生,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被霜姐儿献宝似地拎到了季重莲跟前,不由吱吱地叫个不停,“娘,快看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