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裴衍又能为季家牺牲至此,不说她瞅着感动,季家上下哪个不心存感激。
救了他们全家,恩同再造,说裴衍是季家的大恩人也不为过。
只是可怜了她的父亲…子不言父之过,即使季明德有任何的过错,做为女儿的,季芙蓉如今念着的只有他从前待自己的好。
季重莲抿唇笑了笑,又道:“我与四姑母准备这个月底回丹阳,大姐姐看看要不要一起走?”
大老爷季明德的棺椁定是要运回丹阳安葬的,如今也是暂时停棺在了灵隐寺里,由高僧做法事为其超度。
季芙蓉点了点头,眸中神色有些伤感,“前些日子便在帮着母亲整理打包些箱笼和行礼,这次送父亲的棺椁回乡,母亲也要一并回去了,眼下他们住的这宅子我准备托人给卖了,我母亲…她是不打算再回上京城了。”
季重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前的大太太可是做梦也巴不得回到上京城来住,眼下这里成了伤心地,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但谁知道她将来会不会又想念上京城的日子了,没有人说得清。
“宝哥儿呢,也一并回去?”
季重莲可记得当年的季崇宝在他父亲季明德的关照下在衙门谋了个胥吏的差使,也不知道这两年有没有挪位子。
听季重莲说起季崇宝,季芙蓉微微有些脸红,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才道:“宝哥儿是去年成的亲,娶的是衙门里一个文书的女儿,小俩口如今在外赁了房子住,没和我母亲他们住在一起。”
季重莲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宝哥儿脾气本就倔,当初父亲说了他两句,他气不过便带着媳妇搬出了家门去,如今父亲也这样…他的差使更是没有着落了…所以我就想看看妹夫这里…能不能请他托人在军中给宝哥儿谋个差使,你知道他文又不行,只空有一身蛮力!”
说到最后,季芙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歉意道:“我也知道妹夫如今闲赋在家,可这事我又不好去找公公,只能在你这里想想办法。”
季重莲沉默半晌,才道:“大姐姐,这事我也不敢保证,但回头我与相公说说,若是能想到办法,就尽量给他谋个差使,宝哥儿那么大个人,一直闲着也不是个事。”
“那姐姐就在这里多谢你了。”
季芙蓉穿鞋下榻,郑重地给季重莲行了一礼,被她一把牵了起来,嗔怪道;“你我姐妹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再说宝哥儿不也是我兄弟。”
季重莲牵了季芙蓉的手重新坐下,又道:“对了,既然宝哥儿还呆在上京城里,东城的宅子便不要卖了吧,你知道卖出去容易,想要再买回来可就难了。”
季芙蓉沉吟道:“是这个理,回去我再与母亲商量一番。”
两姐妹又闲聊了一会儿,那厢裴衍抱着霜姐儿回了屋,季芙蓉便起身告辞了。
这段日子裴衍除了在家里教导木家兄弟以外,得空了就陪着霜姐儿玩,倒是把从前父女俩错失的时光都渐渐补了回来,霜姐儿如今也是越来越粘他,反倒不怎么爱和季重莲呆一块了。
季重莲空闲之余也能静下心来整理帐目,倒是觉出了一些帐本里的蹊跷,所以今儿个她专门让人请了林嫂子与碧元过来。
“瞧你们父女俩玩得,霜姐儿这满头都是汗!”
季重莲趿鞋下榻,用棉布巾子给霜姐儿擦着额头的汗,又唤琉璃倒一盆温水进来,自己则接过霜姐儿坐在了炕头上,伸手便向霜姐儿后背一摸,果然是湿了一片,不由嗔怪地看着裴衍,“早说孩子爱出汗,让你给她垫个棉布巾子在后背上,眼下可全湿了,呆会只能擦洗后把这身衣裳给换了。”
裴衍笑道:“我也没想到霜姐儿这般好动,这天气也不热,我都没出汗,她倒是湿了一身。”
“让浣紫和琉璃给霜姐儿好好擦擦,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季重莲将霜姐儿递给了浣紫,霜姐儿却还是想要赖上裴衍,只对他伸手,奶声奶气地唤道:“要爹,要爹!”
“霜姐儿乖,爹爹和你娘谈些正事,待会你梳洗好了爹爹再和你玩!”
裴衍捏了捏霜姐儿的小脸,又与她亲香了一阵,这才让浣紫抱了霜姐儿下去,转身便坐在了炕头上。
裴衍随手翻了翻炕桌上的帐本,“今儿个和你大姐怎么谈那么久?”
季重莲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个月咱们准备一起回丹阳,也把大伯父的棺椁送回去好生安葬了。”
皇上让裴衍在家自省,他也不好随着一起回丹阳,做得太明显了皇上脸上也不好看,还惹得别人说三道四,所以最近这段日子尽量低调得好。
“瞧把你累得,若是忙不过来尽管告诉我,我自问还是能帮把手的,姐姐如今也在这里,若是遇到难事也可以和她商量。”
裴衍抚了抚季重莲的脸蛋,将她额头一缕垂落的乌发挽在了耳后。
季重莲笑了笑,“就是在屋里头见见大姐姐,我也没刻意打扮,就让琉璃挽了个垂髻,不觉竟是有些散了。”
说着季重莲便趿鞋下榻,往内室的梳妆镜前一坐,裴衍也跟着走了过来,帮着她打散了发髻,拿着一把檀木梳一梳到底,笑道:“你这把头发就是顺滑,中间都不打结的。”
季重莲在铜镜里对着裴衍飞了个眼风,“你这到底是嫉妒啊还是羡慕?!”
裴衍乐呵呵呵地笑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羡慕的,你再好,那还不是我的人,别人只有羡慕的我份!”
季重莲眼波一横,妩媚丛生,看得裴衍一阵心荡,那大手隔着衣服熨烫着她的腰身,有一种火热的感觉渐渐在心里撩动了起来。
外间瑛虹隔着帘子禀报了一声,“夫人,林嫂子婆媳求见!”
若是裴衍回了屋后,季重莲一般是不喜丫环们近身侍候的,要进内室必须在外通禀,就是怕小夫妻之间有些什么暧昧出挑的举动被别人看了去反倒不好。
“好,你让她们先在西暖阁里等着,我换身衣服就来!”
季重莲向外应了一声,一手拍掉了裴衍袭胸的爪子,嗔他一眼道:“夜里有的是时间,你眼下急什么?!”
裴衍感叹了一声,犹自不甘地收回了手,抱壁倚在了一旁的雕花隔扇旁,看着季重莲梳妆打扮,不由问道:“今儿个是不是就要处置林家的人了?”
季重莲手上一顿,还是点了点头,“这事情搁得有些久了,早点处置了我也能安心地回丹阳。”
自从裴衍安排了人手不动声色地打探林家人后,这两个月是收获颇丰,林嫂子他们主持着两个店铺的买卖,平日里待人接物穿得光鲜体面些也无可厚非,季重莲就不追究林嫂子为什么在她面前装得像个破落户了。
可另一件事情才是真正地戳心,也不知道林家昧下了多少银子,在东城里有一处三进的宅院却是林家这两三年里才置下的,市价至少在两千两银子。
而季重莲给林家人的年俸是一间铺子一年一百两银子,两间铺子至多是两百两银子,这该怎么解释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林家人就能在东城买下一处三进的宅院,难道他们是不吃不喝,还是发了一笔横财?
不过林家人也算是谨慎,那处三进的宅子他们并没有住进去,而是租给了别人,若不是裴衍的人亲眼看着林嫂子去收的租,也无法确认这个事实。
事后裴衍还特地去衙门里核实,发现那宅子户主的名字写的正是林森。
季重莲原本是想等着回到上京城后便将林嫂子一家放了籍,眼下看看还是要暂时握在手中,不然如何拿捏得住他们?
裴衍先去陪霜姐儿了,季重莲换了一身石青色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又唤了琉璃进来给她梳了个利落的飞燕髻,斜插了两只绞丝珐琅的双股金钗,这才扶着琉璃的手,仪态端庄地转出了内室。
林桃正与林嫂子亲热地说着话,碧元笑着站在一旁,见着季重莲出了内室,纷纷矮身行了一礼。
季重莲坐定了才对林嫂子她们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都起吧!”
林桃还是一脸的笑容,采秋如今怀有身孕休息的时间比较多,而她已经生过了孩子,没事时便回苑子里当差了,而季重莲本也宽厚,允许她隔两个时辰便回去奶奶孩子,这样两边都不误。
林嫂子却觉出有些不对,暗暗地看了季重莲一眼,心中有些忐忑,赶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帐本,又对碧元使了个眼色,两婆媳一起上前了一步。
林嫂子福身道:“夫人,奴婢要向您告个罪,今年事忙年前就来不及交帐,如今帐目好不容易理清楚了,去年的银子奴婢也给您带来了,还请夫人看在奴婢一家子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就原谅这一回迟滞的过失。”
林嫂子送着话时,碧元已是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巾子包着的物什,打开一看正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林嫂子将帐本送了过去,碧元笑着将银票搁在了炕几上,“这里有两千四百两,娘说算上这两个月的迟滞,夫人您点一点!”
碧元笑得心无城府,似乎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憨厚的丫头,季重莲的神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或许这件事情碧元并不知情?
“夫人,奴婢来帮您点点!”
林桃自告奋勇地走上前来,季重莲却是摆了摆手,转而将银票递给了琉璃,“你点点!”
琉璃微微一怔,看了看林桃有些涨红的脸色,赶忙低头接过那一叠银票,细细点算起来。
“夫人…”
林桃有些委屈地看了季重莲一眼,不会她生个孩子回来就不受重用了吧?
林嫂子极会察言观色,见状赶忙低斥了林桃一声,“看看你什么样,在夫人面前哪有你放肆的地方?!若是规矩学不会,我情愿将你带回娘家,省得做了错事反而惹得夫人不快!”
林桃已经是做了娘的人,林嫂子却当着一屋的人给她没脸,她当场就红了眼眶,咬着下唇垂首不语。
季重莲似笑非笑地扫了林嫂子一眼,“林嫂子放心,林桃在我跟前倒是个得用的,我还舍不得她呢!”
碧元也在一旁劝着林桃,“你听夫人这般说可是放心了,娘不过说说你罢了,别往心里去。”
林桃这才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泪意。
这厢琉璃已是点算完了银票,对着季重莲点头道:“夫人,确实是二千四百两的大通汇银票。”
林嫂子这才松了口气,可她总觉得今日见着季重莲有些心里打鼓,想着早早离开地好,这便向着季重莲告辞,“铺子里的事情还忙着,咱们便不多待了,夫人对完了帐目若是没有问题托人再捎到铺子里就是,奴婢先告辞了!”
碧元也跟着林嫂子行了一礼,其实今天她都没想清楚季重莲让人叫她一起来是为了什么,仅仅就是走一场堂戏吗?
可她记忆中的季重莲不是这样的人…从前的五姑娘凡事都是有计划有目的,到了今天成为裴夫人的她只会更成熟更聪慧,绝对不会白白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想到这里,碧元心头也有些不踏实了,手心竟然发了一拨冷汗,她频频地看了林嫂子几眼,难道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
眼见着林嫂子转身就要离去,季重莲不急不慢地说道:“林嫂子走得这么快,难道是赶着去东城的宅子收租不成?”
林嫂子脸色骤然大变,冷汗涔涔而下,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一旁的碧元不明所以地扶起了她,还在一旁关切地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季重莲留意了林家几人的脸色,除了碧元是一脸地不解,林桃的脸色却倏地发了白,连牙齿都颤了几颤。
“夫人…在说什么笑…”
林嫂子被碧元搀扶着转向了季重莲,面上却还是强作镇定,显然是见惯了风浪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被唬弄住。
季重莲轻声一笑,目光却是转向了林桃,“林桃,平日里我也算待你不薄,你娘家这点事你可是知道的?”
“夫人恕罪!”
林桃本就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此刻听季重莲这一说已是吓得丢了魂,腿一软便跪在了季重莲跟前,连连磕头道:“夫人,奴婢的娘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犯了错事,奴婢知道后也是劝了他们的,请夫人念在他们…”
“桃子!”
林嫂子高喝一声,原本是想阻止林桃继续说下去,可是她这个女儿嘴皮子这会儿却是利索得很,一股恼便将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倒了出来。
看着季重莲的目光亦发冷凛,林嫂子上前对着林桃就是一个耳光,转头却是对季重莲跪下了,“夫人,桃子不懂事乱说话,您可别相信她说的!”
林桃捂着脸愕然地看着林嫂子,瘪嘴泣声道:“娘,你怎么打我?夫人可不是咱们能随便唬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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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主仆情断,处置林家(2)
第【182】章主仆情断,处置林家(2)
“你还说?!”
林嫂子火辣辣地转头向林桃飞去一记眼刀,眼下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没心眼的闺女,早知道她便不和林桃透这个底,哪里想到今日却反被女儿给说漏了嘴!
林桃在一旁嘤嘤哭泣着,林嫂子却还是想要补救,“咱们一家子对夫人是忠心耿耿,夫人千万不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林嫂子,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子孙后代积点德!”
季重莲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别说我现在还没放了你们一家的籍,就是脱了手,我也能再将你们重新给攥回来,你信是不信?”
林嫂子颤了颤,脸上一时之间血色褪尽,只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元见这情景也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只直愣愣地看向季重莲,“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重莲对碧元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对林嫂子道:“林嫂子,你是自己交待,还是我找人来与你对质?”
“林森、林楼,若是你不愿意说,我便交给大人处置这事了,到时候用刑还是其他,我就真不好说了。”
季重莲语气森然,她倒不是在恐吓林嫂子,若是人交到裴衍手上,十八般武艺用尽总能让他们吐了实情。
林嫂子颓然地跌倒在地,哭丧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平时的精明劲,只一边抹泪一边道:“夫人,奴婢确实是一时犯了糊涂,绝对不是想贪夫人的家财…咱们…咱们也是有苦衷的…”
季重莲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苦衷?难道是少了吃少了穿吗?奴大欺主,我也没想到当日对你们的一番信任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夫人!”
碧元扑通一声跪在了季重莲跟前,泪流满面,“夫人,不管奴婢的婆婆做错了什么,还请夫人看在从前的情份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季重莲敛了面色,神情郑重,“碧元,这事你是不知情的,对吗?”
碧元怔了怔,才缓缓摇了摇头,泣声道:“若是奴婢早知道,定会劝住他们,再不济也要让他们来向夫人请罪…夫人对咱们一家人已是恩同再造,咱们如何能再昧着良心做那等吃里扒外的事来,夫人,奴婢有错啊!”
别看碧元平时愣头愣脑的,关键时候说出的话却是让林嫂子羞红了脸,她不由记起自己曾经在崔妈妈的压榨下还做着洗衣房媳妇时的光景,那时一家人图的不就是个温饱吗?
怎么如今日子过得好了,这心眼也变得大了起来,竟然敢昧下不属于他们家的东西,难道她真是个不会知恩图报的白眼狼吗?
忆及当初季重莲待他们的种种,林嫂子已经生了悔意,转头便抹干了眼泪,几步膝行到季重莲跟前,重重地将头磕了下去,“夫人,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行差踏错…请夫人责罚!”
碧元和林桃也在一旁跟着磕头,口中不断念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也罢…”季重莲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林嫂子,你帐目上做的手脚我便不说了,自己回去将帐目重新理上一次,你们家昧了多少原原本本地给我还回来,连同那东城宅子的房契也一并给我送来。”
“除了碧元,你们一家人的卖身契都捏在我手里,就算私下买了房子置了地,官府只要一追究下来,那也是在我的名下,这点道理你们可要明白。”
“民不与官斗,若真想脱了这贱籍,让小棍子将来能读书科举,你们还是清白做人来得好!”
季重莲说了这一通,心中也觉得疲倦至极。
不管林家人如何,好在她没有看错碧元,这么多年她们一起长大,这份情谊是别人不能代替的。
林桃含着一双泪眼看向季重莲,“夫人…那奴婢…”
“你便在家里歇着,今后也不用在我跟前当差了…你们都散了吧!”
季重莲缓缓地闭了眼,只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再不想多说一个字。
林桃知而不报,季重莲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亲疏远近的关系,但再将林桃留在身边当差,这事她也做不出来。
“夫人…”
林桃嘤嘤地哭了起来,碧元只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扶起了林嫂子,低声道:“娘,咱们回去吧,快些把帐目理清楚了,也好给夫人一个交待。”
“碧元…夫人她到底会怎么处置咱们?”
林嫂子心头没底,又见着季重莲闭了眼不好再问,遂小声地问着碧元。
也许今天夫人就是看在碧元的份上才没有当场发落了他们一家,还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机会,她只觉得当初娶了这个媳妇是万般得好。
“娘,你糊涂了!”
碧元捏了捏林嫂子的手臂,快步地转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只要咱们家把帐填上,夫人便不会再追究了…不过想要再管铺子也是不可能了。”
季重莲的性子碧元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样的处置算是对他们林家手下留情了,遇到心狠一点的主子,先是一顿板子死活不论,之后直接就可以将他们扔进大牢,哪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啊?”
林嫂子一掌拍在腿上,这个时候她才苦了一张脸,也深刻地明白悔不当初到底是何种滋味!
三日之后,林嫂子又送来了五千两银子,连着那东城宅子的房契,还有这些年的帐目本子,全家人都跪在外院等着发落。
季重莲见也没见他们,只让琉璃收好了银子搁好了帐本,又让瑛虹去给朱管事传了话,林家的人全部放到庄子上去,只碧元与小棍子是除了贱籍的,将来小棍子长大由她出银子供他上学堂,若是他真有出息考上了秀才,再将他们全家人的卖身契发还,也算是给林家人长长记性,别再做出这等背主之事!
季重莲的处置也算是宽大了,她的确是看在碧元的面子上,难道真要让碧元没了相公,小棍子没了爹爹和祖父祖母吗,她的心没有那么狠!
瑛虹从外院转了回来,向季重莲回话,“夫人,林楼家的想带着孩子来给您磕个头!”
林楼家的就是碧元,想着这一去庄子上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季重莲,主仆这么多年的情意,到底还是不舍的。
季重莲想了想,叹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瑛虹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带着碧元母子进了屋。
碧元只穿了一件朴素的碎兰花夹袄,小棍子一身灰色的通袍,头上扎着总角,一脸的懵懂,母子俩一见到季重莲,小棍子便被碧元牵着一同跪下了,嘴里念道:“给夫人磕头!”
“快起来!”
季重莲一抬手,琉璃与瑛虹赶忙上前将碧元母子扶了起来。
碧元红着眼眶看向季重莲,眼泪止不住地滑了下来,“夫人,是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当时怎么就不好好看着小棍子他爹,也不至于让一家人都走上了这条歪路…”
季重莲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横竖如今已经交托清楚了,我也没将他们给怎么着,你就宽宽心吧,服伺着你公公婆婆在庄子上住着,就当给他们养老了!”
“夫人大恩,咱们一家子无以为报,就再让奴婢给您磕几个头吧!”
碧元说着便跪了下来,也不顾琉璃与瑛虹在一旁阻拦着,咚咚咚便磕了几个响头,再站起来时,额头上已是红了一遍。
季重莲瞪了碧元一眼,低斥道:“你这傻丫头,谁让你这般实在的,这可是石砖铺的地面,你有几个脑袋能给磕破了去?!”
说着又转头对瑛虹吩咐了一声,“快去给她拿点膏药抹上!”
瑛虹应声而去,碧元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泪,“还是夫人对奴婢好!”
季重莲叹了一声,很是感慨的模样,“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早就放了你和小棍子的籍,今后也别在我面前称作奴婢了。”
“那是夫人宽厚慈善,可奴婢不能忘本,您就随奴婢吧!”
碧元扯了扯唇角,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本不是个爱哭的人,今儿个却不知道怎么的,这泪水就是止不住。
她想起了从前和季重莲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她们曾经在广福寺共历艰险…渐渐地有些泣不成声。
“娘…”
看着碧元在哭,小棍子也呜呜地抹起了泪,他扯着碧元的衣角,那模样很是可怜。
“小棍子,来!”
季重莲对着小棍子招了招手,孩子犹豫地看了一眼碧元,却被碧元往前推了一步,“夫人叫你,你就快过去!”
小棍子这才上前了两步,却不敢走得近了,带着一双怯怯的眼看向季重莲。
“小棍子不记得我了,”季重莲牵唇笑了笑,有些感怀,“那时你才两岁多,和你娘一起来到梁城,一转眼,都要四岁了啊!”
“呀!”
小棍子捂唇一呼,“原来您就是送我银项圈和银手环的夫人!”
“夫人,那东西我可宝贝了,谢谢夫人!”
小棍子这才展颜一笑,倒是将初时的怯懦消了不少。
季重莲又对碧元叮嘱了几句,末了还让琉璃包了一百两银子,这才将碧元母子给送走。
林家人被处置了不要紧,只是带累了林桃也丢了差使,如今梁嫂子更能指派她,看她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若不是有梁佑在一旁护着,那杂院里可要闹欢了。
这些话还是采秋无意间提起的,季重莲也让她回梁家传了个话,各家事各家了,也不用迁怒到谁的身上,若是梁嫂子这点也拎不清,趁早在家里歇下。
这算是季重莲的一个警告,梁嫂子想到了林家至少还有个得夫人心意的碧元,或许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这才消停了下来。
季重莲和裴衍说起这事时还有几分伤感,人心难测,以前的林家人看着是多淳朴啊,难道真是这花花世界迷了人的眼?
好在林嫂子也不敢一昧到底,若不是他们主动交了银子,指不定她一怒之下也将人给丢到衙门大牢里去了。
但走到这个地步,季重莲与林家的情意算是就此断了。
“那两间铺面也收了回来,我看要不先关门歇息几天,找到合适的人再重开。”
季重莲倚在裴衍的怀里,那样的温暖与舒适,让她一天的疲惫都消去了不少。
裴衍摇了摇头,一指点在季重莲的鼻头,“人我早找朱管事给你备下了,要不你也见见,看看合用不合用?”
季重莲惊喜地坐起了身,“那么快就找好了?”
“你吩咐的事,我哪样不记在心里?”
裴衍笑着捏了捏季重莲的下颌,又在她红艳艳的唇上亲了一口。
季重莲眨了眨眼,窝在裴衍的肩头,“阿衍,你对我真好!”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