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道:“外祖母说得是什么呢,怀素还那么小的年纪,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世子哥哥没事就会消遣我,跟他在一道只有我受欺负的份,所以,所以…”所以的确是不喜欢!
杜老夫人撑不住笑了起来,又揽了萧怀素在怀中,“看看这小丫头,我说一句她要回十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是说不过她!”
王氏回神过来,也跟着附和道:“那可不是,这丫头就是人小鬼大,”说完又感慨了一句,“不过这样的性子也好,凡事看得清,将来到了哪里也都不会受欺负!”
杜老夫人一时之间也沉默了下来,敛了面色,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怀素知道杜老夫人这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杜伯姝,遂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缓缓偎进了她的怀里静静不动。
进了汴京城到底与在城外不一样,城市虽大,但秩序井然,就算是骑马而过也只能缓行,更别说到了人群来往密集的街道是必须下马牵行的。
这样杜家的整队人马速度都慢了下来,萧怀素也有机会看看这城里的热闹景象。
汴京是大周的都城,地处中原腹地、黄河之滨,是中原经济区的核心城市,历史上有“十朝古都”、“七朝都会”之称,更有“琪树明霞五凤楼,夷门自古帝王州”、“汴京富丽天下无”的美誉。
对这座古都萧怀素向往已久,今日能够亲自踏足感受着这里的古风人文,她只觉得心都激荡了起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鳞次栉比,吆喝声叫卖声连成了一片。
萧怀素有些吃惊,忙转过头拉着王氏的衣袖低声问道:“大舅母,还有几天便过年了,这些店铺和商贩也不休息的吗?”
王氏笑了笑,“正是因为年下了,采卖东西的人多,这里的商贩只怕要忙活到腊月二十九才歇业呢,更有的大年三十晌午都要开门,只等着晚上回家去团个年!”
“那敢情好,”萧怀素笑得眯了眼,又抚掌道:“我就不喜欢街道冷冷清清的,如今人多看着才热闹呢!”
杜老夫人怜惜地拍了拍萧怀素的手,“这几年你为你母亲守着孝只怕就没能那么热闹了,等着出了孝期,到时候外祖母一定带你好好走走转转,把这汴京城好玩的地方都看个遍,吃个遍,好不好?”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萧怀素如今才三岁多就要为母戴孝,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不谓不苦,杜老夫人想想心里就觉得难过。
萧怀素怔了怔,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拉了杜老夫人的手抚在自己的脸蛋上,“怀素不苦,外祖母和大舅母都对我很好,与你们在一起怀素过得很快活!”
“真是个好孩子!”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眶微红。
王氏也觉得鼻子酸酸的,萧怀素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心性又好,人也生得乖巧,这样的孩子谁家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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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汴京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着,低沉的气氛不过持续了一阵,王氏又转而说起了汴京城里的人文风物,“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还有说书游艺场所的‘瓦肆’,大者可容纳数千人,许多脍炙人口的评书和历史故事就是在这里经过说书艺人的精彩演绎传遍千家万户的。”
萧怀素一时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她知道北宋著名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是描绘的汴京市肆的繁荣境况,流传至今,经久不衰。
“怀素,你再看这里!”
春柳在王氏的示意下微微撩了车窗帘子,她挥手召了萧怀素到跟前,“这是御街,宽两百步,路两边是御廊,中心安朱漆杈子两行,中间是御道,行人皆在杈子之外,”一边说一边指给萧怀素看,“你看杈子里有砖石甃砌御沟水两道,夏日里尽植莲荷,近岸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春夏之间,望之如绣,只是现在隆冬,看着不免萧条了几分…”
萧怀素听得认真,王氏说起来不觉更有味道,又赞许大周政令先明,改变了秦、汉、唐时期居民不得向大街开门、不得在指定的市坊以外从事买卖活动的旧规矩,允许市民在御廊开店设铺和沿街做买卖。
为活跃经济文化生活,还放宽了宵禁,城门关得很晚,开得很早。
御街上每隔二三百步设一个军巡铺,铺中的防隅巡警,白天维持交通秩序,疏导人流车流;夜间警卫官府商宅,防盗,防火,防止意外事故。
杜老夫人一直眯着眼睛假寐,听到王氏的话语告一段落,才增眼道:“再给怀素讲讲这内外城,看她记得住几分?”
王氏笑了笑,又拉住萧怀素的手继续道:“汴京城分内外三重,即外城、里城和宫城,外城有南三门,北四门,西三门,东二门,共计十二个城门,南墙正中为南薰门,与里城正南门朱雀门,宫城正南门宣德门构成全城的中轴线,就是刚才咱们见到的御街。御街很宽,从宣德门到朱雀门里的州桥之北的一段御街,设置了很多官署,最负盛名的大相国寺就在御街的东侧,州桥的东北方向。这外城亦名国城,城壕曰护龙河。里城南北各三门,东两各二门,共计十门,南面正中为朱雀门,里城仍保留原来城壕,并经广济河与外城城壕相通。宫城亦名皇城、大内,周回五里,位于里城北部中央,正中为宣德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为拱宸门,正殿为大庆殿,位于宣德门之里,也正好压在全城的中轴线上…”
王氏一口气说完,见萧怀素听得有些迷糊,暗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记得住,一时也不太明白杜老夫人的用意。
萧怀素的确听得似懂非懂,也没有要求自己强记,听了王氏所述也只在心里感叹汴京城的讲究与复杂,不愧为一国之都。
马车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这才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时候的官员府邸都没有正经地挂上匾额名牌,除非是像杜府这般由皇上御赐了牌匾,不然外人想要寻到哪门哪户的确要费上一番功夫。
“到了!”
王氏唇角一翘,面上都绽出几分耀人的光彩来。
杜老夫人也仿若松了口气般,萧怀素坐直了,到底心里还有几分不安,双手绞在身前有些紧张。
“怕什么?”
杜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萧怀素的手,“横竖都是你的亲人,难不成还会吃了你?”
萧怀素羞怯一笑,“我胆子小嘛,不过有外祖母给我壮胆,量谁也不敢欺负我!”说着已是带着几分自骄地昂起了头来,倒是逗得杜老夫人一乐。
早有下人等在门口卸了门槛,马车顿也未顿直接驶了进去,在二门前的宽敞坝子里方才停了下来。
萧怀素还未落车,便听得马车外一片整齐的衣角划动声,接着便是下人们齐声道:“恭迎老夫人、大夫人回府!”
坐着后一辆马车的夏荷与小菊并杜老夫人这次带去的两个二等丫环齐齐下了马车恭候一旁。
春柳先扶了王氏下车,王氏回转身后又恭敬地将杜老夫人给扶下了马车。
萧怀素在马车里深深吸了口气,就着春柳伸来的手也跟着滑了下去,原本宽敞的院子里已是跪了满满当当的人,个个低垂着头,只能见着一水的鸦青色头顶。
另一边倒是站了两个清秀少年并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见着杜老夫人婆媳下了马车,纷纷迎了上来,笑着唤道:“祖母,母亲(大伯母)!”
“好,都好!”
杜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孙儿孙女,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转身唤了萧怀素到跟前来,“见过你两位表哥并表姐吧!”
萧怀素此刻已经稳定了心绪,面上含着一抹浅笑,乖巧地福身道:“见过大表哥、二表哥,”又转向两个女孩,“二表姐、三表姐!”
抬起眼来一扫,穿竹青色锦袍的少年个子最高,面庞清瘦,显出几分文弱,这该是大表哥杜延昭。
穿墨蓝色袍子的少年面颊微丰,眼神灵动,在萧怀素见礼时已是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这是二表哥杜延意。
二表姐杜延云与三表姐杜延玉穿得倒是一样,都是斜衽中袄配马面裙,只是都挑了素净的颜色,一个玉色,一个藕荷色,趁着她们格外细腻白皙的肤色,容貌上看着竟是惊人的相似。
表兄妹们互相厮见了一番后,杜老夫人这才微微颔首,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圈,这才抬手道:“都起吧!”
一众跪着的丫环仆妇们这才起了身。
便有个着姜黄色袄裙梳着圆髻的妇人笑着上前来对着杜老夫人福身一礼,又转头扶了王氏的手,笑道:“老夫人与夫人总算是回了府,奴婢们一下就有了主心骨!”
“就你会说话!”
王氏笑着嗔了那妇人一眼,态度倒是随和亲近,又指了萧怀素道:“这是萧家表小姐,今后就安置在…”又征询地望了一眼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略一沉吟,又慈爱地看了萧怀素一眼,叹道:“看她这身子骨,原本还想单独辟个苑子给她住着,只如今…”想了想才道:“还是住我屋后的小跨院里,离得近些也好看顾!”
杜老夫人这话一落,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第【21】章 厮见
萧怀素后来才知道,杜老夫人屋后的小跨院从前也是她母亲杜伯姝儿时的居所,直到杜伯姝满了八岁之后才单独辟了院子,这些年来虽然女儿出嫁了,可那小跨院里依然保持着从前的模样,半分也没有改变。
杜老夫人将萧怀素安置到那里,纵然有移情的因素,说来也是对这个外孙女的重视,众人听在耳朵里,不管是府里的少爷小姐,还是丫环仆妇想来今后也绝对不敢怠慢了她。
王氏只是目光一闪,便转头对那妇人吩咐了一句,“连生家的,可听清楚了?”
连生家的赶忙应了一声,杜老夫人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杜伯严在外院安置妥当这才进了二门,众人又是一番拜见。
杜延昭与杜延意兄弟显然与他更熟识些,亲亲热热地唤了四伯父,杜延玉反倒和父亲带着几分疏离,却是极亲近杜延云。
杜伯严又转身对杜老夫人道:“父亲与大哥还在朝中,只怕要晚些归来,母亲与大嫂先梳洗安置一番,咱们晚膳时再好好聚聚,也是为怀素接风洗尘!”说着笑着看向了萧怀素。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众人便往内院而去。
连生家的又回头吩咐了一声,院子里的仆妇丫环便各自散去了。
在杜老夫人的屋里坐定后,杜伯严寒暄了一番,这才带着两个侄儿出了门去,说是要考校功课,看看这段日子是否落下了。
王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倒是捂唇一笑,“亏得四弟这般热心,”又望见杜老夫人恍若深潭般的眸色,连忙改口道:“回头我也该与他们父亲说道说道,对他们的功课多上几分心才是!”
萧怀素在一旁看着,一时之间也悟出了许多。
别看杜老夫人与王氏在萧府时一团和气紧密团结,可这越近汴京,婆媳间的味道也就越浓郁了,毕竟不是亲母女,怎么都隔着一层。
王氏虽然是当家主母,但杜老夫人也不会少了自己的威严。
杜延云又上前来拉了萧怀素的手,亲切地笑道:“祖父与父亲回家后便说了,表妹今后要与咱们住在一起,有什么不便的只管和我说。”又笑着转向了杜老夫人,“母亲忙着家中事务怕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也不想扰了祖母,有事尽管来找我。”
萧怀素腼腆一笑,又见杜老夫人对她点了头,这才应道:“今后就劳烦二表姐了!”
杜老夫人便指着杜延云道:“别看云姐儿年纪小,如今已经跟着她母亲学着管家理事,女孩子这些东西还是要早早地学起来,眼下做起来不就有模有样了。”
杜延云倒是大方一笑,“祖母可别夸我,不然我真做错了什么,您回头训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丫头!”
杜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招了杜延玉在身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玉姐儿如今也是姐姐了,今后可要好好照顾表妹,知道吗?”
“是,祖母。”
杜延玉轻轻地应了一声,又偏头看了萧怀素一眼,大眼睛眨啊眨的,的确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几个孙女围在杜老夫人身边细声细气地说起话来,这头连生家的却在细细和王氏交待府里的事务。
“年下各家该送的礼都已经送去了,还是按着往年的惯例,若是有哪家多送了什么,奴婢也与二小姐商量着,取了相应的礼回送了过去。”
连生家的从做丫环时便跟着王氏嫁到了杜家,又许了杜家的二管事杜连生,如今在府里是很有体面的管事媳妇。
王氏点了点头,又问道:“庄上的水果和野味都送来了吧?今儿个烧点新鲜的,再弄个虫草老鸭汤,这个清热又滋补,一路劳顿老夫人也要好好补补。”顿了顿,又道:“那些帐目你下午晚些时候再给我拿来。”
连生家的听得连连点头。
王氏一手扶额也显出了几分疲惫,杜老夫人看在眼里便适时地出声道:“老大媳妇,你带着两个丫头先下去安置吧,怀素就留在这里。”
王氏笑着站了起来,也不推脱,“婆母这一说,我倒觉得确实有些乏了,回去梳洗一番,晚些时候再来看您!”又招了杜延云到跟前来,慈爱地顺了顺她脑后的乌发,“祖母年纪大了,得空还要你多照顾着两个妹妹!”
杜延云笑着点头,一副大家闺秀的作派,“母亲放心,我省得的。”
王氏带着杜延云与杜延玉退下了,萧怀素这才乖巧地伏在杜老夫人腿边,仰头道:“外祖母可是乏了,怀素给您捏捏腿!”
“你这小猴儿能有什么劲?”
杜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又指了跟前站着的两个丫环,“这是香桃和香菱,我屋里的大丫环,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寻她们办就是,”又看了站在角落里的小菊一眼,“这丫头得学学规矩了,香桃给带一阵再送到表小姐跟前。”
“是!”
香桃应了声是,她长着一张圆脸,人看起来便带着几分亲切。
杜老夫人又对香菱吩咐道:“你去与夫人说,看着再拨几个知事的丫环到怀素跟前服侍着,今后怀素的一应起居吃食都随我,如今她又是在孝期,就看着清减些吧!”
“是,老夫人!”
香菱长得秀气,但俩人的样貌都不算出挑,不过举手投足间更显得沉稳些。
两个丫环各忙各的去了,杜老夫人又拉起了萧怀素,将她颊边的乌发挽到了耳后,“我这居所向来清简,配置的丫环也不多,从前还有个刘妈妈跟着我,不过眼下我已是打发她回老家看着祖屋了,她累了一辈子,临到老了总也要享点清福!”
“那是外祖母慈悲!”
萧怀素跟着说了一句,杜老夫人却是笑了起来,“我果真没看错,你这丫头倒是学得快,尤其这嘴生得甜…好啊,好啊!”说着竟是生出了几分感慨。
萧怀素已是见惯不惊,老来丧女,杜老夫人的心境如何她也能够探出一二,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陪在老人家身边,陪着她好好地走完余下的路。
☆、第【22】章 安置
杜老夫人乏了,午后便小睡了一会儿。
香菱依着杜老夫人的吩咐带了萧怀素去正屋后的小跨院,不过拐了个回廊,再穿过一扇月洞门便到了,小跨院不大,但看着精致。
东边种了颗老槐树,西边朝阳处还搭的有葡萄架子,冬日里爬了些枯黄的藤蔓,想来到了春天又会是一片绿意盎然。
小菊在跟着香桃学规矩,暂时没到萧怀素跟前侍候,香菱便带了两个小丫环过来,帮忙收拾整理着一应箱笼物件。
正屋是一明两暗三间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居中的自然是堂屋,摆着一水的紫檀木交椅,墙上还挂着几幅小姑娘的涂鸦之作,看着颇有几分童趣,只是年代久远,纸张的边角有些微微泛黄。
东面是内室又隔了个次间,有一张宽大的象牙拔步床,粉绿色的帐幔轻轻垂下像平静不动的波纹。
西面则是暖阁带着热炕头,还用穿花漆木隔扇置了间小书房。
萧怀素走了一圈,对这里的布置很满意,看得出来当时的主人是花了心思的,有些浪漫的小情怀,却又不失女儿家的娇俏。
只是那七彩琉璃窗看起来略有些陈旧,但这样作古怀旧的感觉却让人觉得很温馨,萧怀素不由伸手轻轻抚了上去,凹凸不平的琉璃蕴出了七彩的光华,就像彩虹落在了指间,很是漂亮。
香菱正指挥着两个小丫环收拾整理箱笼,抬眼一瞧不由笑道:“表小姐可也喜欢这琉璃窗?听说二姑太太小时候可喜欢了,只是这窗子已有些年头,看起来不如从前明亮!”
“喜欢是喜欢,”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道:“只是这屋里的布置太过鲜亮,我又在孝中,只怕…”说着已经微微咬了唇,面色上有些为难。
香菱目光一闪,随即便摇头道:“表小姐不用担心,二姑太太这屋子一直是这番模样,老夫人也说不用改什么,这守孝最重在心,况且这里是从前二姑太太住过的地方,您睹物思人,岂不是最好的念想?”
萧怀素眼波婉转,终是缓缓地点了头。
这香菱果然是会说话的,还看得出杜老夫人心中所想,怪不得能被这般倚重。
“这头乱着,表小姐先到西暖阁坐坐,等着她们归整了换了干净的床铺,您再来歇会!”
香菱说着便引了萧怀素到西暖阁去,又吩咐小丫环泡了果子茶水,这才亲自侍候在了一旁。
萧怀素一直很安静,除了进屋时四处打量了一番,说的话也就那么两句,且都在点子上,半点没有轻夸浮躁,香菱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看府里三小姐就知道了,从小就懂事也没缠着四老爷,尽跟着二小姐做些女儿家的事。
不过这位表小姐似乎还要更机灵一些,说出的话也有条有理,倒不似寻常小孩,怪不得能得老夫人这般看重呢。
红沉沉的蜜枣茶被萧怀素捧在手中,她也只是轻轻抿了两口,目光低垂着像是在想些什么。
小丫环在外禀报了一声,说是大夫人差人送了些吃食过来,香菱刚想迎出去,已是有个穿秋香色袄裙的女子撩帘走了进来,她手中提着个雕花食盒,一边走一边笑道:“夫人记挂着表小姐,特意让厨房做了糕点送来。”又牵了香菱的手,“还劳烦香菱姐姐特意迎出来,倒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你这丫头!”
香菱嗔了女子一眼,牵了她的手往里带去,到了萧怀素跟前这才指了她道:“表小姐,这是大夫人跟前的秋叶,您怕是没见过吧?”
萧怀素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来人,这是个一脸喜气的丫环,就算不动不说也觉得眉眼带笑,这一说话便更让人觉得生机盎然。
秋叶对着萧怀素蹲身行礼,“奴婢秋叶,见过表小姐!”
“秋叶?”
萧怀素笑了笑,又想起春柳与夏荷,不由道:“大舅母跟前难不成凑齐了春夏秋冬四个?”
秋叶扬眉一笑,“那可不是!”说着已是起身将食盒放在了炕桌上,嘴上却是不停,“奴婢这次没跟着夫人一块去萧府,不过如今能见着表小姐也是安慰…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表小姐快趁热吃!”
秋叶说话就像倒豆子似的,一转眼已是将两盘点心并一碗汤面摆在了萧怀素跟前,又用帕子包了象牙筷递过去。
这样周到的服侍倒是让人无法抗拒。
香菱也在一旁捂唇笑道:“秋叶就这性子,表小姐您别介意!”说着又转头斥了秋叶一声,“表小姐才刚来,你这直性子得改改,别以为谁都能适应得了!”话语里竟是透出一丝亲昵。
萧怀素转了转眼珠,笑着没有多做计较,这府里的人事她才刚接触,还不好妄下评论,日子还长呢,总能看出是非善恶人心向背。
“香菱姐姐得多说说我,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秋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又对萧怀素歉然一笑,道:“豌豆黄与芝麻卷是给表小姐当零嘴的,金丝面得要趁热吃!”
“好,还要多谢大舅母记挂。”萧怀素这才笑着接了筷子,又转头问道:“外祖母那里可也送了?不过估摸着时辰她老人家只怕还没起身。”
“表小姐放心,老夫人那里自然是送了的,”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夫人的确还没起身,点心在食盒里温着的,凉不了。”
秋叶说着又悄悄地对香菱呶了呶嘴,第一次见这表小姐,没想到也是个心细如尘的,小小年纪就会关心外祖母,今后还不知道多得老夫人宠呢!
香菱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
萧怀素则安静地用起了点心,就好似没有看到两个丫环之间的小动作一般。
秋叶遂拉了香菱到外面说话,看着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表姐,表小姐可真是稳重,年纪虽小,可那气度看起来与二小姐都没差多少呢!”
“许是刚刚丧母,就连孩子也要老成几分吧!”
香菱说着又回转身往屋里瞄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我看着老夫人挺疼表小姐的,大夫人又指了秋灵和两个三等丫环一同来伺候表小姐,你回头好好和秋灵说道一声,侍候表小姐要尽心,容不得半点马虎。”
杜家的家生子众多,下人们往来通婚亲戚关系也就连带着遍布全府内外,秋叶与秋灵是亲姐妹,又与香菱是表姐妹,关系自然不同一般。
“看表小姐也不是个难侍候的,回头我便与妹妹说一声。”秋叶说着又亲热地挽了香菱的手,“表姐,你知道我妹妹那个闷葫芦性子,若是她哪里做得不好,你可要多看顾她几分!”
香菱点了秋叶的额头,“秋灵性子是静了些,可我看着也比你好,”说完看着秋叶犹自等着她应承的模样,不由笑道:“我应了你就是,自家姐妹我不护着她还能护着谁?!”
☆、第【23】章 母女
王氏回了自个儿屋里也清闲不了,此刻正在对着帐本拨弄着算盘,清脆的算盘声劈啪作响,和着青釉双耳三足炉里清宜的百合香,倒是让人在疲惫中多了几分舒缓。
连生家的早下去忙活了,这次杜老夫人他们从兰陵带回了不少东西,大半都是萧家表小姐的嫁妆及一应用品,她还要下去妥善安置。
春柳伺候在王氏跟前,间或帮着倒倒茶水递递帐本,动作轻巧,安静无声。
王氏抿了口茶水,一边看帐,一边随意地问道:“老夫人那边可还有什么话传来?表小姐可是已去安置了?”
春柳恭敬地应道:“老夫人那边倒是还在歇着,表小姐已是用了咱们送去的点心,还让秋叶向您道声谢呢!”
“这丫头就是太客气了,一家人没得这般生分。”
王氏笑着摇了摇头,又吩咐道:“回头让连生家的去厨房那头叮嘱一声,怀素虽随了老夫人的吃食用度,但她身子弱的确要好好补补,在孝期不能太过,但该有的也不能落下。”
“是。”
春柳赶忙应了一声,见王氏有些出神,不由问道:“夫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王氏怔了怔,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心,显出了几分疲态,“也罢,我得空了写几张药膳单子你给厨房送去。”
琅琊王氏底蕴深厚,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哪能没有自家养生调理的方子,王氏出嫁时便抄写了一本带上,此刻她脑中回想了一番,便已觉得有好几样适合小女孩调理身子的温补药膳。
“夫人要不歇会?”春柳劝道:“您都已经忙活了两个时辰,横竖还有连生嫂子帮忙,您可别累坏了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