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咬了咬唇,却还是点了头。
表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过是有些气不过罢了,谁知道厨房那头是故意怠慢,还是偶尔的疏忽,这里面的弯弯肠子多了去,表小姐不在意,她却不能不往深里想。
*
杜老夫人最后还是被王氏给请了出来,又点了一出《牡丹亭》和《长生殿》,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夫人小姐们又在周围凑趣,倒是宾主尽欢,
临到末了,曲终人散,客走主安,王氏这才松了口气,又带了杜延云到杜老夫人屋里坐坐,见到老夫人正对着炕桌上的插屏爱不释手,不由笑道:“这是哪家送来的贺礼不成,媳妇也来凑个趣!”说罢便也走近了细看。
“还能是哪家?”
杜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目光却专注地投在插屏上,“这画样是怀素描的,至于这绣工嘛,玉姐儿勾出了大概,剩下的大概是手下的丫环帮着绣完的,不过她们有这份心意,倒已经很是难得了。”
王氏有些诧异,又将这插屏看仔细了些,不由叹道:“怀素果真是个聪慧的,这才跟着老太爷学了多久的画,竟然都有这般造诣了!”
杜延玉的绣功也不过正处在起步的水平,能大致地勾画出来已是不易,更别说这配色,想来还是得了别人的指点。
材延云在一帮看了不由跟着笑道:“被祖母这一说,孙女做的东西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了。”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从奉春手中捧过了雕花漆木的黑匣子递给了杜老夫人。
“几个孙女做的我都喜欢!”
杜老夫人笑着接过了黑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条墨绿色贡缎抹额,抹额上绣着蝙蝠纹,绣工就要精致了许多,正中还镶了一颗和田玉石,玉质温润,触手清凉,老夫人不由连连点头,“云姐儿的绣功越来越好了,这个我也喜欢!”
杜老夫人笑着让香菱将黑匣子给收了起来,又说起杜延昭与杜延意送来的东西,“昭哥儿给我写了幅字,我看着还不错,回头便让香桃给裱起来挂着,意哥儿倒是讨喜,给我雕了个百寿图,这孩子有心意,雕得也确实是好啊!”说着竟是有了几分感慨。
王氏赶忙道:“意哥儿平日里就爱捣弄这些,我已经说过他许多次了,万不能误了学业!”
杜老夫人便抿了抿唇角,眸中的笑意有些意味不明,“那你看看他眼下课业上是不是长进了?”
“这…”
王氏咬了咬唇,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杜延意这性子是一读起书来就犯困,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杜延云见王氏为难,不由接口道:“祖母,二哥眼下不懂事,慢慢地知事了也就知道用功了。”
“话是这个理。”
杜老夫人轻声叹了一句,“可我看他志向就不在这上面啊!”
王氏母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才听得杜老夫人又开口道:“那日怀素倒是和我说起这事,意哥儿有这些手艺爱好也不算是坏事,若是他真的…他真的在课业上不成,凭着他这份手艺,以后指不定进了工部还能有一番作为!”
王氏听了不禁眼前一亮,在这事上她的确有些钻牛角尖了,没想到一个胡同堵死了,另一个胡同却还通着,她差点就没有拐过这道弯来。
就算杜延意科考不成,凭着杜、王两家的本事,难道还不能将杜延意弄个捐生安插到工部去当差,这孩子本事是有的,就差一个发挥的地方。
杜家如今已是鲜花着锦之势,她也不求儿子将来有多显达,有个正经差事做着,差不离也就行了。
杜延云眼珠子一转,也抚掌轻笑,“还是祖母想得通透!”心中却是有些感激萧怀素的,若不是她在杜老夫人跟前进言,只怕老人家也不会想到这事。
若是今后杜延意真能够一展所长,她也在心里为哥哥高兴!
☆、第【47】章 庆生
王氏回去和杜伯温商量了一晚,第二日又去到杜老太爷跟前讨主意。
显见的,昨儿个夜里杜老夫人也将这事和老太爷说了,夫妻俩也是同声同气,杜延意的事情也就落定了。
王氏将杜延意叫到了跟前,好好敲打了一番,这才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又不免多念叨两句,“虽说今后学业不是主攻,但到底也不能落下太多,别以为工部的人都是闷葫芦,那些人不过专在技艺上,那也是个顶个地精湛,若真去了那里,可不能给杜家丢了脸…”
杜延意回过味来,脸上涌过一阵狂喜,已是止不住惊呼了一声,扑到了王氏跟前,揽住母亲的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般激动欢喜的模样,王氏不由眼眶微红,只抚着杜延意的肩膀,轻叹道:“从前没转过这道弯来,若不是你表妹在老夫人跟前提前,只怕我还要钻进死胡同里。”
“母亲,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杜延意一张脸上燃满了兴奋,那双眼都冒着晶光,“今后我一定好好学习,什么都不会落下,就算赶不上大哥,也绝对不会给杜家丢脸的。”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抚掌道:“回头我就去和表妹道谢,果真还是她最懂我!”说着转身就要走。
王氏忙拉住杜延意,嗔怪道:“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走什么走!”
杜延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脸颊红红的,“这不是激动的…”
“既然事情已经说到这里了,你父亲也会帮你务色几个老师,专教杂学,建筑构造及至雕刻水利或许都会涉及,到时候你可要好生学,别辜负了大家对你的一片心意!”
王氏看向杜延意的目光不由和蔼了几分,没有被束缚住的鸟儿才能飞得更高,看到儿子神情激昂的模样,就算先前她还有几分犹豫,此刻也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萧怀素在小跨院里安然地吃着长寿面,杜延意已是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见了面便笑嘻嘻地坐在她对面,只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她,什么都不说。
萧怀素咽下了口中嚼碎的面条,这才不解地看向杜延意,“二表哥这是碰到了什么喜事,这般开心?”
“说了你都不信!”
杜延意自顾自地舀了一碗汤面就吃了起来,秋灵不由轻呼道:“二少爷,那是表小姐的长寿面!”
杜延意愣了愣,随即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竟是忘记了表妹今日生辰!”
萧怀素却是摆了摆手,笑咪咪地说道:“没事的,二表哥吃就是了,长寿面就是个图个意头,再说那么大一碗我也吃不完,眼下分食了两小碗,我觉得肚子都要挺起来了!”
杜延意便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正式地对着萧怀素拱手一揖,“这事还要多亏表妹,若不是表妹在祖母面前提了这事,如今母亲也不会让我改学杂学,今后我的兴趣终不会被掩没了,表妹,这都是多亏了你啊!”说着已经上前激动地握住了萧怀素的手。
萧怀素略微有些吃惊,不过转而便为杜延意高兴起来,又嗔他一眼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也是外祖母他们看得长远,学什么不是学啊,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指不定咱们二表哥今后就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话很是受用,杜延意听得连连点头。
萧怀素却是眼波一转,又笑道:“竟然今儿个是我的生辰,二表哥就给我雕十幅象牙筷吧,我可要不同花形的,不准重样!”
“那行,没问题!”
杜延意就拍了拍胸口,豪气道:“包在我身上了!”
俩人笑闹了一阵,不一会儿杜家三兄妹也陆续到了。
“看来二哥是知道这个好消息。”
杜延云笑眯眯地看向杜延意,略微一福身,“妹妹恭喜二哥心愿达成!”
杜延玉也跟着凑了趣,又借机讨要好东西,“二哥回头给我削个小白兔吧,要它自己会动的那种,就像我在你屋里见到过的那只小狗一般!”
“都行都行!”
杜延意笑着一一应下,又看了一眼杜延昭状似不郁的面色,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却被杜延昭一把提住了衣领,“好啊你,如今算是达成所愿了,今后学你自己喜欢的东西,若是还敢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看我不抽你!”
“是,大哥!”
杜延意立马举手保证道:“若是我不上进,你就拿锥子扎我,拿皮鞭抽我,使了劲地揍我!”
“这还费我力气呢,美得你了!”
杜延昭眼珠子一转,轻哼道:“到时候让你自己去跪那条鹅卵石小道,看哭不死你!”看着杜延意苦了一张脸的模样,自己眸中都不觉染了笑意。
几兄妹顿时笑成一片。
杜延昭又走到了萧怀素跟前,摇头感叹道:“果真是被表妹说准了,二弟还就走上了这条路。”
萧怀素吐了吐舌,“大表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外祖母他们有远见!”
“得了吧小丫头!”
杜延昭又好气又好笑,“若是中间没有你推波助澜,只怕也不能成事!”顿了顿从身上掏出一本书来,“这是颜真卿的手记,今后好好练着!”
“谢谢大表哥!”
萧怀素眸中一喜,赶忙接过道了谢,又迫不及待地翻看了几页,只见这字体外松内紧,方严正大,朴拙雄浑,大气磅礴,既有书风中的气韵法度,又不为古法所束缚,仿佛突破了成规,果真是颜真卿的真迹。
见萧怀素爱不释手地捧在了怀里,杜延昭不由笑着点头,“颜真卿的楷书和行书历来大气,行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端庄雄伟,是书法美与人格美完美结合的典例,表妹可要好好研习!”
萧怀素笑着点头,杜延云与杜延玉便又奉上了自己的礼物,一个是鱼戏莲台的荷包,一个是双面花鸟的绣帕,倒都是自己亲手所作,虽然杜延玉的那方绣帕看起来尤其拙劣,萧怀素还是珍而重之地收下了。
杜延玉还在她耳边悄声道:“这绣帕是应应急,回头我做好了珠花给你换回来!”
“不换,我觉得挺好!”
萧怀素笑咪咪地摇头,“今后三表姐每年都送我一方绣帕吧,这样一对比就知道你的绣功进步了没!”
“表妹真讨厌!”
杜延玉立时便红了脸。
“这倒是好办法!”
杜延云捂唇一笑,又牵了萧怀素的手道:“原本是想要给你庆祝一番的,不过府里才刚摆了宴,晚上我让厨房开了席,就咱们兄妹几个一起吃上一顿乐呵乐呵!”
☆、第【48】章 升迁
进了六月,天气日渐热了起来,娇阳似火,浓烈地炙烤着大地。
萧怀素坐在小桌案上习字,秋灵时不时地便拿丝帕沾沾她额角的细汗,劝道:“这大热的天,表小姐可别中暑了,要不等着下午时分端了冰盆来咱们再接着练?”
萧怀素握笔不动,稳稳地写了个“静”字,左右又看了一眼,觉得还行,目光这才转向了秋灵,“每个院里的冰炭都有定例,外祖父这里也不例外,横竖也就一会儿功夫,再坚持一下也就过了。”
两位老人家素来节俭,家风持正,惯不喜欢奢靡浪费,夏日里各院最早也是下午才能使上冰盆,长夜漫漫酷暑难耐,若是没有冰盆更是难过,所以早上受些热倒也没事。
“是。”
萧怀素这一说,秋灵便不再多言了。
表小姐的勤劳刻苦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然短短半年间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进展,连从来不苟言笑的杜老太爷对她都多有夸赞,打从心底里喜爱疼宠着。
安安静静地写完了十篇大字,萧怀素依然是不急不躁的,刚刚搁了笔在铜盆里静过手之后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杜伯严难掩义愤的声音也是廊道上响了起来,“萧家终究还是出头了,真正是让人生气!”
杜伯温儒雅清隽的声音接着响起,倒是带着他一惯的平和,“四弟,这点事就让你沉不住气了?怪不得父亲让你在翰林院养养心性,你这性子可还要多磨练啊!”说着已是轻声笑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杜伯严握了握拳头,显然还是很不解气,“萧家那两兄弟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搭上了高邑县主,连大明公主都拉下脸来为他们讨了官职,做男人做到这份上,他们也不嫌丢人!”
杜伯温脚步一顿,笑容越发和煦,手中折扇轻点在杜伯严的肩头,“对啊,他们都不嫌丢人,你着什么急?”顿了顿又道:“这事还要听父亲怎么说。”
杜伯严想了想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走吧,先去书房候着,父亲一会儿便回了。”
随着俩人越走越近,萧怀素将那对话也是听了个*不离十,心下也是微微有些沉了沉,眼见书房门被人从外给推开,她这才不急不慢地带着秋灵上前行礼,“大舅舅,四舅舅!”
“怀素也在啊!”
杜伯温一身淡青色的衣袍,气质儒雅,唇角含笑,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却像一块美玉,历时亦久便亦发地温润。
“小丫头,当真是日日在你外祖父书房里练字呢!”
杜伯严笑着上前抱起了萧怀素,只觉得小女孩如猴一般轻灵,抱在身上都没啥重量。
“四舅舅,快放我下来,好热呢!”
萧怀素略微挣扎了一下,杜伯严便笑着将她放了下来,又牵了她的手道:“走,看看你今日练的如何了?”说着便走到桌案旁查看她今日写的大字。
萧怀素前世练的便是颜体,更别说如今还得了杜延昭大方的馈赠,细心研究了一阵也悟出了些自己的门道,虽然眼下她着重地控制了笔力,但到底也写得比一般小孩要强多了。
杜伯严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时不时地夸赞两句,又指出哪里的不足,萧怀素倒是在一旁仔仔细细地听着。
杜伯温随意地在交椅上一坐,便有小厮送来了茶水,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这才笑道:“怀素本来就有悟性,别说这字了,我看在画上那也是天赋极佳的。”
萧怀素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大舅舅快别夸我了,再夸我,我都没地儿站去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倒是将刚才的不郁消散了不少。
杜老太爷不一会儿也到了,萧怀素见他们有正事要谈,这便起身告辞了,行到廊下她刻意放缓了脚步,秋灵也知道她的心思便也安静地站在一旁,便听到杜老太爷略微带着点轻蔑与不屑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过一个兰陵府同知,一个光禄寺寺丞,也值得你们这般重视?”
杜伯严到底有些沉不住气,急声道:“从前他们兄弟可没半分官身,如今却升到了五六品的官职,那可不是一步登天?!”话语里满满的不服,就像个孩子似的有股别扭劲。
“看来长兴侯不多时便要赴京任职了。”
杜伯温沉默了一阵,这才看向杜老太爷,“光禄寺倒不是个闲差事,油水也多,看来萧家倒是费了一番功夫…倒是将萧老三留在兰陵,看来是高邑县主的主意,算算日子,她也该临盆了…”
后面的声音渐渐飘散在空气中,萧怀素有些听不真切,眼见着不远处杜响正转过回廊向外书房而来,她也不好久待,这才带着秋灵快步离去。
秋灵默不作声地跟在萧怀素身后,眼见着自家小主子满满的心事,自然也不好开口问什么。
哪知道萧怀素的脚步却是一滞,竟是带着几分轻快地转过了身来,“若是大伯父要上京,指不定大姐二姐也要来的。”
萧怀素倒是给萧怀畅写过几封信,满满的童言稚语,小姑娘回信时也充满了喜悦和欢欣,还不时向她探听汴京城里好玩的去处,想必在那个时候萧家两兄弟的官职便有些眉目了。
“表小姐…”
秋灵有些欲言又止,又猜不透萧怀素的心思,刚刚听到萧家人任职的消息,明明还是沉着一张脸的,怎么转眼便换了明媚的笑容?
“我没事的,”萧怀素摆了摆手,干笑了两声,“如今大伯父与…与我父亲都有了正经的官职,那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县主倒的确有本事…”最后的笑声有些意味不明,秋灵却听出了其中的几许嘲讽。
“这些事总归轮不到咱们操心,上面还有舅舅和外祖父呢!”
萧怀素疾走几步,又像是想通了什么,脚下顿住了,拍拍手道:“走吧,眼下这个时辰外祖母该等着我用膳了!”
“是。”
秋灵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也不知道萧怀素是否真地想通了,这一路倒是再没听她说起什么。
☆、第【49】章 登门
萧怀素心里不是不介意,可是她介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从高邑县主嫁进萧家后,凭着这一层关系萧家也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就算杜家人怎么不愿意,这也是事实。
临到进了杜老夫人的院门前,萧怀素才又嘱咐了秋灵一声,“这事外祖父自有定夺,回去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秋灵目光一闪,还是小心应了一声“是”。
而在萧怀素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没有出一个月,萧夫人便带着萧怀柔以及萧怀畅登门拜访了,看那架式是已经搬到汴京城居住了。
与去年不同,萧夫人满脸红光,高耸的发鬓上插着一只赤金百花蔓草缠绕着的海棠花发簪,花蕊垂着宝石的珠滴,微微一动间便是莹光璀璨,身上一件镶金边绣云鹤花草纹的大红衣裙,看起来端庄又喜气,连走路似乎都带着笑。
萧怀柔则身穿浅粉色绣白玫瑰绢制襦衫,腰上系了一条橙红色的烟纱散花裙,惯有的温柔笑容挂在唇边,虽然是庶女出身,可那通身大方优雅的气度似乎比起一般嫡女也不遑多让。
萧怀畅是一身湖蓝色的百蝶穿花裙,发上缠了水晶珠链,倒是多了几分俏皮与娇美,见了面便先对萧怀素眨了眨眼,眸中显得兴致勃勃。
萧怀素一身雪白素锦长裙,就那样含笑站在杜老夫人身边,看着萧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上前行礼,整个人仿若一潭静水一般,由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娴静的气质。
“都是自家亲戚,还客气什么!”
杜老夫人虽然这样说着,但身形依然是半点不动,安稳地受了萧夫人的礼数,就算对方是侯爷夫人,按辈份也是该向她见礼的。
萧夫人又与王氏互相见了礼,母女几个这才落坐,便有丫环端了茶水来,上好的信阳毛尖沉浮在茶蛊里,浓郁的茶香飘散开来。
端着茶水润了润喉咙,萧夫人这才笑着开口道:“前两日才在这里安顿了,今儿个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拜访,还不是家里两个丫头想三丫头了,这便来看看她。”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又将萧怀素看了一看,目光一闪,“四岁的姑娘,果真是不一样了!”
岂直是不一样,那通身的气派晃眼间让她想起了当年的杜伯姝,只是小姑娘眸中漆黑点点,仿若一汪潭水,竟然让人有些看不透了。
萧夫人便想起萧怀柔曾经说过的话,心下也有了计较。
萧怀素这才笑着上前见礼,“大伯母能来怀素自然是开心的。”又上前来拉了萧怀畅的手,“二姐,我可想你了!”两姐妹亲亲热热地拉起了小手。
“只是想你二姐,就把你大姐给忘记了?”
萧怀柔眼波婉转,笑着插进话来。
萧怀素转头看了萧怀柔一眼,笑容略微淡了淡,“大姐还是如从前一般明媚动人!”
萧怀柔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还是萧夫人捂唇笑了一声,“瞧这小嘴甜的,还是老夫人教的好!”
杜老夫人不太热络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
王氏见状便笑着说起了其他,“还没恭喜侯爷得了光禄寺寺丞这个缺呢,如今走马上任到了汴京城,咱们两家交道便利了许多。”
“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官职,当不得什么好!”
萧夫人摆了摆手,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可眸子里却是满满的得意,谁不知道那是个肥差,如今落到了萧家人的口袋里,那得羡煞多少人。
“萧夫人过谦了!”
王氏也就嘴上客气一下,瞧了萧夫人那做派抿唇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屋内一时静默无言,萧夫人好似也觉出了几分尴尬,转过头便夸起了杜延云与杜延玉,“早便知道杜家有对姐妹花,从前倒是无缘得见,今日见到你们家云姐儿,可是一下便将怀柔给比了下去,看看玉姐儿那贞静的模样,我看着也比怀畅那个野丫头来得好!”
王氏笑着谦虚了两声,萧夫人的两个女儿确实是比不上杜延云姐妹,她心里自然是雪亮的。
萧怀柔微微咬了咬唇,面上却还强自带着一丝笑意,只是目光有些不甘地转向了杜延云那方。
萧怀畅却是毫无所觉,已是亲热地与萧怀素话起了家常,若不是长辈们都在坐,她恨不得躲在一旁去说自己的悄悄话。
萧夫人看了一眼萧怀畅那方,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若不是女儿与萧怀素关系还好,她还真不好意思登这个门,不过如今丈夫在京中为官,杜老太爷的势力又遍布朝野,她不这样拉近关系,拜拜码头,万一杜家人在背后使坏怎么办?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出了岔子!
是,高邑县主托着大明公主向皇上那里求来了这个面子,可之后呢,这母女俩又不能管他们一辈子,他们紧着的还不是萧逸海那方,所以萧逸涛在汴京虽然得了这个官位,可要怎么打拼怎么上位还要他们自己谋算才是。
萧夫人正在庆幸两家人之间的关系能够因此而得到些许修补时,萧怀素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且是带着一脸孩童般的好奇与天真,“大伯母,听说我又多了个妹妹,可是真的?”
萧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又看了看杜老夫人沉下的面色,王氏不觉间抿紧的唇角,心下不由暗恼,却又知道这事到底是瞒不住的,便尽量和蔼地回道:“可是你二姐告诉你的?”说着已是斥责地瞪了萧怀畅一眼,“这丫头就是管不住嘴,不过…县主确实生了个女儿,就在上个月十七…”说完已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杜家众人的脸色。
杜老夫人唇角便升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成亲六个月产子,这样的丑闻只怕高邑县主想捂也捂不住,就看这股风怎么吹了!
王氏却是略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原本萧老夫人还盼着县主给她生个孙子,真是可惜了…”这话语里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惋惜,又有多少幸灾乐祸的嘲讽,萧夫人略微一想便能品出味来,又听得王氏话峰一转饱含深意道:“不过萧家也不缺这嫡子嫡孙继承家业,萧夫人你说是吗?”
萧夫人目光一亮,唇角的笑容顿时便深了起来。
☆、第【50】章 叙旧
大人们在一旁说话,几个小辈便去了一旁的壁纱橱玩耍。
萧怀柔到底要矜持些,或许也想要表现得比杜延云更优秀,两个同龄的女孩便坐在了一块,聊起了时下的衣服首饰穿戴等等。
杜延玉倒想和萧怀素玩到一块,只是萧怀畅已是迫不及待地拉了萧怀素到一旁叙旧,一张小脸上还有些气鼓鼓的,白了她一眼道:“我可没告诉你三伯母生产的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母亲还以为是我说漏了嘴,我冤枉不冤枉?!”
“好二姐,让你白担了这个罪过,是我的不是!”
萧怀素挽了萧怀畅的手撒着娇,她哪里是听别人说起过,不过算算日子高邑县主也该生产了,她就这么一问罢了。
不过萧怀畅的心性到底是比从前沉稳了一些,若是换作从前,或者是在萧家的话,只怕萧夫人这一说她已是为自己分辨了起来,今儿个却是生生压住了脾性,倒是让萧怀素有些刮目相看。
“罢了罢了,”萧怀畅历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见萧怀素这模样便大气地摆了摆手,又道:“总之这事情也是瞒不住的,咱们到汴京城那天四妹刚好满月呢,三伯父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