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这一说萧怀素才算松了口气,佛经里自然是有大智慧的,懿德太后这一举动或许别有深意,她也不好置喙。
由着几个女人在那里闲聊,杜老太爷却是起身准备离去,等走到紫檀木屏风那里才顿住了脚,想了想又转头唤了萧怀素,“怀素跟我到书房去,我有事同你说。”
“是,外祖父。”
萧怀素正想同杜老太爷单独说话,她也有好多疑问堆在心中,又不知道该问不该问,眼下杜老太爷找她过去正是个机会,便同杜老夫人她们道别。
杜老夫人拉着萧怀素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一声,道:“太后这般器重你,也不知是福是祸,从前…”言罢又觉得有些不合适宜,赶忙便收了这话头,“去听听你外祖父怎么说。”
“是。”
萧怀素眨了眨眼,有些想不通,却还是应了一声,这才揣着疑惑往杜老太爷的书房而去。
看杜老夫人这番模样,莫不是从前真有什么隐情在这里面不好明说?
懿德太后这份大礼对她来说真是过于贵重了,若是能够推脱那是最好的,无功不受禄,她也想征求一下杜老太爷的意见,若是老太爷能够出面将之推了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萧怀素跟在杜老太爷身后进了书房坐定,杜响又奉上了茶水,之后便守在了屋外。
茶雾缭绕,杜老太爷的面容隐在其后让人有些看不真切,萧怀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怕触及了杜老太爷不想提及的往事,是以俩人一直沉默着。
半晌,杜老太爷才沉沉地叹了一声,开口道:“怀素,我给你那半块玉玦可还在?”
“在的。”
萧怀素点了点头,赶忙从袖袋中拿出那半块玉玦递到了杜老太爷跟前,斟酌道:“外祖父,我在太后那里也发现了同样的半块玉玦,与您给我的这一块竟是相合的。”
“你想知道些什么?”
杜老太爷笑着看了萧怀素一眼,“从太后那里你又了解了多少?”这一笑便让原本沉默的气氛放开了不少,萧怀素也坐近了些,笑着问道:“知道的不多,外祖父会讲给我听吗?”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杜老太爷长长地感叹了一声,又问萧怀素,“从前不是与你说过太后的传奇,如今见着真人觉得怎么样?”
“与想像中有些不一样。”
萧怀素思忖了半天才摇了摇头,“您说太后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如今却安心地茹素吃斋,说着是要避世,却又住在这后宫之中,只怕这心也是静不来的?”说到最后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这丫头!”
杜老太爷笑着摇头,“懿德太后确实是个厉害的女人,只是年势渐长,又那么多年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若是说想要东山再起,太后如今这年纪又能再操劳几年?连他都退下了,从前的那些老古董们又还有多少是站在太后身边的?
从前的风光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飘然远去,皇上眼下治下还算清明,太后犯不着再插上这一脚。
当然,这只是杜老太爷自己的想法,后宫的女人们对权力都有着深深的迷醉,放不放得下真是不好衡量。
“太后还曾说过您对她有恩呢!”
萧怀素适时地提醒了杜老太爷一句,老太爷这才反应过来,摆手道:“算不得是什么大恩吧,只是那时候毕竟年轻热血,看不惯便帮了她一把。”说到这里目光似乎有些深远,又透出些淡淡的怜惜,萧怀素很是不解,便又听杜老太爷问道:“怀素,你可知道当今皇上并非太后亲生?”
“这我知道。”
萧怀素点了点头,懿德太后那天当众也说了这事,其实这在宫中算不得什么秘密,太后是皇上的姨母,却又亲自抚养了皇上长大,虽说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历来便得皇上的敬重。
“其实在多年前,太后也曾怀有身孕。”
杜老太爷话音一落,萧怀素已经惊讶地瞪大了眼,“这…可没听人说起过。”她回过味来猛然意识到这是杜老太爷要向她诉说从前的辛秘过往,不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静静聆听着。
“那个时候,太后还不是太后,还只是个宫中的贵人,甚至也没有她妹妹受宠,而那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却被她的死对头给下药落了胎,可当时她又没有证据,再说先帝又正宠着那位贵人,她便不敢声张,差点就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杜老太爷理了理长须,似乎也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之中,“当时我的官职也并不高,可机缘巧合之下才与她认识,说来也巧,她百般无助之际却是让人给我送了信,我在宫外找了个信得过的大夫,又将那个大夫乔装成太监偷偷带进宫去,这才救下了她一命…许是因为这事对她印象太深,所以她一直说要报答我,还给了我半块玉玦为证,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太后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吗?”
萧怀素试探着问道,虽然杜老太爷说得不多,可她也能听出他对往事的怀念之情,若是真没有放在心上,这半块玉玦又怎么会被他一直收着,甚至后来还转送给了她?
可这些话她哪里敢问出口?
萧怀素不禁想到了杜老夫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不是当时这事也在她老人家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
杜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点头道:“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即使不用我帮扶,在后宫也能过得很好,之后她养大了皇上,成为了太后,这一切都似乎顺理成章…再然后,我便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话语中难掩一丝惋惜与遗憾,“不过她能再次出山我也很高兴,至少有她在这后宫里不用再那么乌烟瘴气了。”
安家人的跋扈与嚣张杜老太爷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更何况这还是皇上的家务事,外人说多了只怕皇上便会有其他的想法了,他一直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如今安家人竟然欺负到了萧怀素的头上…
想到这里杜老太爷不由沉下了脸色,眸中冷光闪动,若是不然他再与太后联手一回,永远除了安贵妃这个后患?
“外祖父!”
见着杜老太爷突然变了脸色,萧怀素不由摇了摇他的衣袖,“您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杜老太爷回过神来对着萧怀素摇了摇头,笑道:“太后要封你做郡主,看来她的确是很喜欢你。”
说到这个萧怀素就发犯愁,“外祖父,太后此举是不是太过轻率了?我看要不您跟她说说,这事就这样作罢可好?”
“这怎么能行?太后说的话岂能儿戏?”
杜老太爷立马板了脸孔,正色道:“这话太后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那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就安心在宁家等着,相信不日册封的旨意就会下达。”说罢又嘀咕了两声,“指不定眼下都到了呢。”
懿德太后做事从不拖沓,又是那样的雷厉风行,确实是他见过的女中豪杰!
萧怀素咬唇道:“可我总觉得欠了太后天大的恩情,还有您这,明明是报您的恩,却偏偏应了我的身上,我受之有愧。”
“你是我最疼爱的外孙女,又是伯姝的女儿,太后喜欢你也是正理。”
杜老太爷笑着摆了摆手,眸中显出一抹追忆之色,“你不知道,当初我曾带着你母亲进宫拜见过太后,当时太后很喜欢伯姝,差点便收了她做义女,如今换作了你,也算是了了太后的一桩心愿吧。”
☆、第【185】章 误会
萧怀素没想到杜老太爷竟然与懿德太后站在同一条线上,她原本想要推去这郡主之位,没想到却…
萧怀素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从杜老太爷的书房离开后她便准备向杜老夫人他们道别一番便回宁家去,萧怀柔今儿个一早便使人来传了信,说是下午要来宁府拜访,她还要回去早做安排,却没想走到半路便被杜老夫人房中的丫环香晴给截住了,说是老夫人请她过去说话。
“只有老夫人一人吗?”
萧怀素微微有些诧异,杜老太爷这才刚与她说完话杜老夫人便使人来寻她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香晴自然知道萧怀素问的是什么,便回道:“大夫人与二夫人她们都各自回屋去了,眼下只有老夫人在。”
萧怀素略一思忖便点了头,由着香晴在前面带路,重又回到了杜老夫人房中。
杜老夫人此刻正坐在罗汉床上,身后斜斜地放了个垫子,双目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这才抬了眼,对着萧怀素勉强一笑,招手道:“好孩子,来!”
“你们退下吧!”
萧怀素头也不转地对着身后的几个丫环吩咐道,这才扶了杜老夫人的手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外祖父跟你说了些什么?”
杜老夫人状似随意地轻抚着萧怀素脑后的乌发,实则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另一只搁在身前的手都不自觉地紧握了成拳。
“也没说什么。”
萧怀素自然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中顿生不解,只斟酌道:“就是问了问我是怎么被太后所救的,”转头见杜老夫人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她思忖片刻,又道:“外祖母可知道外祖父与太后是旧识?”
“我怎么不知道?”
杜老夫人这才苦笑一声,摇头道:“只怕你外祖父并不知道我其实早已经知晓…”
这些事情本不该对孩子们提及,若是懿德太后永远不出现在人前,或许她还会淡忘了这件事情,可偏偏萧怀素却是被这个女人所救,杜老夫人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矛盾。
萧怀素神情忽地一凛,也许杜老夫人并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话时带着点女人淡淡的酸味,但她却觉出了味来,不由亦加小心谨慎,心里不禁猜测着是否杜老太爷曾经与太后娘娘有过一段旧情?
但是又不像啊!
萧怀素回忆起杜老太爷提起懿德太后时的情景,似乎怜惜有之,钦佩有之,欣赏也有之,但这其中并没有涉及到什么男女之情,再说俩人年纪已经那么大了,各自儿孙也有一大把,不该会是纠结于这种事情的人。
“外祖母,您是不是对外祖父有什么误会?”
萧怀素迟疑地问道,却见杜老夫人苦涩地一笑,“能有什么误会?至多是他在外面有了…”又看了萧怀素一眼,摆手道:“这事我怎么好与你说起?你会笑话外祖母的。”说罢眼眶微微泛红,又撇过了头去,竟是带了一丝从前做小女儿时的娇态,看着却让人格外地心疼。
“外祖母!”
萧怀素不由握紧了杜老夫人的手,摇头道:“我是您一手养大的怀素啊,我怎么会笑话您?我只会心疼您,关怀您,却又怕您因为误会而累自己受了委屈。”
听到萧怀素这一说,那尘封在杜老夫人心中的往事这才如潮水一般涌来,一发不可收拾,萧怀素甚至感觉到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都在轻轻颤抖着,只转过头哽咽道:“好孩子,你虽然是我的外孙女,可有你在跟前就像伯姝还在一般,我对你的疼爱比任何一个人都多…”杜老夫人这说的却是事实,萧怀素跟着点了点头,便又听她道:“这事我从来没有与别人提起过,我以为过了就算了,没想到今儿个竟然还会听到她的消息!”
她的消息?
萧怀素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外祖母,您是说太后?”
“是,就是她!”
杜老夫人眸中神情忿忿,咬牙道:“当年你外祖父背着我神神秘秘地做了一件事,其实我本来还不知道,只后来见他行踪有所遮掩这才慢慢起了疑心,你不知道当时我在他熬的药罐里发现了什么?”说到这里杜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觉得心口有些疼痛,将手放在了胸前的位置轻轻揉了揉,面上带着一抹忿忿的表情,“当日我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隐疾不便对我明言,这才背着我自己熬了药,我担心他便将这药渣偷偷包了一些拿去给大夫看,可这哪里是什么治病的药草,明明是用于女子落胎之后才要进吃的止血进补的药,而更让我惊怒不已的是,这些药他熬好后竟是送到了太后那里!”
这是大不敬的事,若是当年就被戳穿,那么杜家所有人都要受到牵连,杜老夫人就是顾念着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又想到他们俩人还有几个孩子这才忍了下去,没想到一过就是这么些年。
说到这里杜老夫人一双眼睛已是通红,就算已经过了那么些年,可再提起这些仍然是她长埋在心底的隐痛,一碰就是一次锥心的痛,她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却没想到也有过那么一段貌合神离的日子,直到后来杜老太爷没再关注那个女人的事,她才稍稍放了心,就想把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毕竟俩人之间还是有感情的,他们到底是患难夫妻!
萧怀素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有些感叹杜老夫人竟然能将这样的秘密埋在心里这么久,若是他们夫妻之间能够有足够的信任和坦白,这样的误会就不应该有啊!
杜老夫人这是白白地揣着一根刺这么多年,这该有多难受,又有多疼啊?
萧怀素为杜老夫人心疼得掉泪,却也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外祖母,您误会了,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怎么会是误会?”
杜老夫人抬头看向萧怀素,还是有些不信地摇头,“若他们不是从前有情,我可不信太后会这样平白无故地封你做郡主,只怕也是在向你外祖父示好呢!”
杜老夫人了解懿德太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攻于心计,城府加身,若非如此怎么能够凭借她一己之力搅动朝臣,直到最后扶了皇上上位,连着她自己也做了那么些年的摄政太后,这样的女人万万不能小觑。
“他们的确是有情,不过却不是外祖母所想的,而是恩情。”
萧怀素重重捏了捏杜老夫人的手,“您不信别人的话,总该信我的,我不会骗您的,这事太后对我提起过,今儿个外祖父也说与我听了,他们俩人所说的话前后并没有矛盾的地方,所以我想应该是真的,若是这样,您便真的误会他老人家了!”
“误会?”
杜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那隐藏在自己心里这么久的秘密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她摇了摇头,还是不敢相信!
“外祖母,这事我也不好与您直说,但您与外祖父谈谈这事吧,相信他会告诉你的。”
懿德太后的*即使杜老太爷已经告诉了萧怀素,她却也不好拿出来说道,若是杜老夫人问及,杜老太爷许也会告知她一切,他们俩人交流沟通总比她来转诉要好得多。
“这…”
杜老夫人有些迟疑有些担忧,这事压在她心头那么多年,要问她早问了,又何必等到如今?
也许是她自己在制造着幸福的假象,若是这一问便将一切给揭露捅破,那么她这些年的隐忍求全又都算什么?
“外祖母,难道您不相信外祖父吗?”
看见杜老夫人眼中的挣扎与动摇,萧怀素不由再加了一把劲,“您说这夫妻之间不就贵在坦诚吗,若是因为误会而一直耿耿于怀,这对您不好,对外祖父来说也不公平,您说是不是?”
“你这孩子,”杜老夫人看了萧怀素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容我再好生想想。”却是一脸深思。
杜老夫人既然这般,萧怀素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便起身告辞了。
她想杜老夫人是那样坚强的一个女人,若是心中有了疑惑必定会去求证的,而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已经将钥匙搁在了那里,会不会用它来打开与杜老太爷那道隔阂的门,就该由杜老夫人自己决定。
萧怀素回到宁府后,袁氏与端仪公主都在,又细问了她回到杜府的情景,末了袁氏还感慨了一声,“虽则你没有了母亲,可杜家还有那么多亲人关心你,这可比什么都强。”话语里竟是透着一丝羡慕。
萧怀素笑着点头,“我从小就在杜家长大,虽是我母亲的外家,不也像我自己的娘家一般。”
“弟妹说得对。”
端仪公主在一旁附和地点头,眸中不无羡慕,她从小在宫中长大自然是看尽了人情冷暖,静妃又不是多得宠,再说皇上的公主也不止她一个,能得到的疼爱更是少之又少,若不是嫁入了武安侯府,她也没有如今的尊荣。
婆媳几个正说着话,不想圣旨便到了,萧怀素还有些惊讶,她原以为会迟上几天的,没想到却是来得那样快。
袁氏却已经反应过来,赶忙命人焚香摆案,婆媳几个一起跪接圣旨。
太监理了理衣袍,用尖细的声音宣读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萧氏女怀素,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仰承太后慈谕册为安平郡主,钦此!”说罢微微一顿,笑着看向跪地的萧怀素,“安平郡主,接旨吧!”
“谢皇上,谢太后娘娘!”
萧怀素双手举在头顶接过圣旨,心里却是一片激荡,她还以为会是太后的懿旨,没想到太后却是请动了皇上下的圣旨,这自然又是更高的荣耀,代表着皇上也认同她成为郡主。
“有劳公公了。”
端仪公主扶着袁氏站了起来,袁氏又给身旁的丫环使了个眼色,丫环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过去。
“侯夫人客气了。”
那太监笑容满面地接过了荷包,又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放入了宽大的袖袋里,拱手道:“咱家还要回宫去复命,就不打扰侯夫人了。”又对端仪公主以及萧怀素行了一礼,“公主、郡主,咱家先行告退。”
萧怀素深吸了口气,与端仪公主一同点头,道:“公公慢走!”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再看着手中那明黄色的圣旨,萧怀素还颇有些回不过神来,就这样她就成郡主了?
“恭喜弟妹了!”
端仪公主转头对萧怀素道贺,又转向袁氏道:“婆婆,如今圣旨一下,只怕道贺的人会接二连三地登门,要不咱们定个日子,摆个席面好好庆祝一番!”
“是这个理。”
袁氏点了点头,又携了端仪公主的手道:“端仪跟我回屋去好好琢磨商量,这些皇家宗室的派头你最清楚,万一我弄糊涂了就不好了。”又看向萧怀素道:“怀素先回屋去歇息,原本这两天你就够提心掉胆的了,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袁氏与端仪公主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摆宴席的事,萧怀素自然不好推拒扫兴,只笑着应了一声,便转头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宁湛眼下还在当差,白日里也赶不回来与她一同用膳,萧怀素便独自用了午膳,又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正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歇息,便有丫环来禀说是萧怀柔到了。
“大姐这就到了?”
萧怀素微微有些诧异,这是才过午呢,萧怀柔来得也太积极了些,她正觉得全身软软地提不起劲来,与萧怀柔聊聊也好。
“这大热天的,三妹就坐在廊下,怎么不进屋里去?”
萧怀柔跟着丫环旖旎而来,一身海棠红洒金的裙子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萧怀素隔着老远就瞧见了,只对她招了招手道:“大姐过来坐!”等着萧怀柔坐定,她才又道:“屋里摆了冰盆的,虽说是凉快了些,可我也觉得闷,就出来透会气。”
“这大热天的,也就你忍得住。”
萧怀柔拿了团伞轻扇了两下又递给了身后的丫环,丫环自然就接替了这个活计。
“册封郡主的旨意听说已是下了?当真要恭喜三妹了!”
萧怀柔的话音里带着点酸味,萧怀素自然听得出来,也只是淡淡地转头瞥了她一眼,道:“大姐,这也算是我用命换回来的,若是不然,我早就沉尸湖底了。”
“呸,尽说这些晦气的!”
萧怀柔赶忙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大有将晦气都赶尽之势,这才看向萧怀柔,欣慰地叹了口气,“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睡都睡不着了。”说罢双手一环抱了抱萧怀素。
“大姐…”
许是想到了那天的惊险之处,萧怀素也多有感慨,只摇头道:“你没事就好,只是小芬她…”
“这也是她的命!”
萧怀柔长叹一声,放开了萧怀素,低声道:“我给他们父母了一笔身家银子,尸身让他们领了回去,小芬还有个弟弟,我将他招了进来今后就在烨哥儿身边当差。”
“嗯。”
萧怀素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毕竟一条生命是什么东西都换不了的,又转头吩咐代儿,“取一百两银子来,回头还要劳大姐带给小芬的父母。”
萧怀柔摆手推拒道:“我都已经给过了,你不就用给了。”
“你的是你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毕竟她也是受我连累。”
萧怀素摇了摇头,执意坚持。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些歹人到底是谁都没有查明,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招惹的?”萧怀柔却是不依地噘了嘴,“再说了咱们都是来皇宫赴宴的,这当值不力,多的是人来担这个责任,与你无关,难不成你还想受这累不成?”
萧怀柔几句话便将萧怀素驳得哑口无言,她不禁笑了,“大姐这嘴皮子功夫渐长了,我是说不过你。”又见代儿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装了银锭子的靛蓝色荷包,这才转而塞到了萧怀柔怀里,“记得回去时带给他们就是。”
“是,我才是说不过你。”
萧怀柔嗔了萧怀素一眼,这才笑着接过,又道:“刚才进府时见着府里的人忙忙碌碌的,还往廊下挂红灯笼呢,这是要摆宴了?”
萧怀素笑着打趣,“看来京城里这一套大姐已是得心应手了。”
“本来也是,你封郡主这事非同小可,还是太后收的义女,那不等于是皇上的义妹,不说皇室宗亲前来道贺,就是一般的官员人家也想搭上这顺风车不是,保不定到时候还有皇上与太后亲临呢,大家不趁这个机会露露脸怎么行?”
萧怀柔连说带比动作夸张,让萧怀素看得忍俊不禁,试想着那一天若是皇上与太后真得都到了宁府,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自处呢,果然是荣耀的背后总有道不尽的烦忧。
☆、第【186】章 设宴
宁湛回府时已是亥时中了,这对于没有什么夜间消遣活动的古代来说已是深夜,萧怀素却还没有睡下,只着了一身秋香色的亵衣自个儿坐在床榻上玩着搭木棒的游戏。
所有小木棒都被削成了寸长,只有她四分之一的尾指粗细,一共削了好几百根呢,此刻萧怀素正在搭建一座神似埃菲尔铁塔的建筑,宁湛撩帘进了内室,她听到动静手上一抖,原本就快成形的木塔一下轰然坍塌。
看着床榻上那一摊狼藉,萧怀素不由瘪了嘴,拿一副委屈的模样看向宁湛,“六哥一来,我的塔都倒了。”
宁湛无奈一笑,几步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便揉了揉萧怀素垂下的额发,“这都是些什么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拿这打发时间的?”说着还拿起小木棒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谁削的?”
“代儿她们几个帮我削的,不过大多是石娟帮的忙。”
萧怀素笑了笑,又找来搁在床角的长条黑匣子,将这些散在床榻上的小木棍都给装了进去,“原以为石娟还要休息几天才能下地呢,结果她是闲不住的,见着代儿她们几个削木棒便也抢了来做,结果还是她削的最好!”说罢拿了一根在手中磨挲,几个丫环就是怕木刺伤了她的手,不禁打磨得很平滑工整,还上了一层蜡上去,足见用心。
宁湛笑了笑,“这对石娟来说自然简单,刀上功夫嘛,又不用内劲!”
萧怀素收拾好了匣子,这才半跪在床榻上双手揽了宁湛的脖子,亲昵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晚才回?很忙?用过晚膳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