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油瓶闯江湖 作者:清风不解语

正文 楔子

“无盐女,柴怎么还没劈好?”

“无盐女,一刻钟后有雨,还不把衣服都收进来?”

“无盐女,给我温酒!”

南无药随意躺在太师椅上,一头白发披散,捻着须吃着花生,眼也不抬地对着新拐来,咳,救来的丫头呼来喝去。半晌没动静,心想无盐女又偷懒,吹着胡子抬起眼,却吓得差点摔下椅。

“喝!你,你长得这么丑还靠我这么近,想吓死我是不是!”

只见无盐女举着斧头立在椅前,满面煞气,眼神阴狠。

南无药自认横行江湖十数年从未怕过谁,但不知为何,被无盐女这么一瞪,突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眨了眨眼,依依不舍地拿出掩在怀里的半碟花生:“喏,大不了分你一点咯……”这还是上一个溃逃的丫头好心留下的……

无盐女眼角抽搐,咬牙道:“我说死老头,你到底是要我砍柴还是收衣服还是温酒?”说到这里,气又上来,嫌恶地推开花生:“谁知里面掺了什么药!”

南无药见她无意于花生,也乐得收回怀里,往嘴里扔了一颗,又献宝道:“加得不多不多,毒蛇涎,断肠草芯,曼陀罗花粉……”

无盐女额头青筋爆了又爆,终于暴走了。

“啊——为什么让我遇到这个变态死老头?!终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知所谓简直是社会败类人类渣滓愧对苍生枉为灵长!”

看着无盐女挥舞着斧头夺门而出的背影,满脸无辜的南无药捻了捻须疑惑道:“每天都要发狂一次,是啥症状?唔,得好好研究……”

暴走夺门而出的无盐女一边恶狠狠诅咒着一边收衣服,力道之大,令本来就稍显破旧的衣服裂缝渐多,嘶嘶声不断。

“下雨,下个鬼雨,太阳还在天上□咧!死老头分明看我不顺眼故意找碴。叫我无盐女?他自己是好看到哪里去?眼大无神头大无脑眉形妖媚面黑腹也黑一把山羊胡充分显示他低下的IQ与EQ!”

层出不穷的吐槽,令日月山川为之动容。这就是我们新鲜出炉的穿越女,柯九。她真像南无药说的那样是无盐女吗?也不竟然。偏黑的肤色加上破烂不堪的男装,浓眉英气有余娇媚不足,双唇丰厚有余小巧不足,这些的确构成南无药心中对丑女的所有分析,却让柯九咬牙不已。

肤色偏黑?她从草堆里醒来到现在好几天,每天砍柴生火整理屋子,没洗浴用品没镜子,打水的时候都不敢细看,怕被自己的脏样吓到。衣服破烂不堪?放眼周围,四面环山,再看身边,石屋三间,里面哪件东西不是破的?那男装还是死老头穿剩下的,用热水烫洗了七八遍才能穿到身上的。眉毛嘴巴之类就真的属于古今审美差异了。南无药心中的弯弯细眉,樱桃小口是柯九最不欣赏的相貌,如果放在电视或者画中静静观赏还不错,现实中柯九只会眉一挑:“切,骂人都不方便,吃饭都比人慢,稍微眉角下拉就是哭丧相上挑就是妖孽相,很好看吗?”

说来柯九也是倒霉,既要做牛做马,又要被人身攻击,偏偏还不能离开。她一没钱二不认路,走不走得下山都有问题,走下山活不活得下去也是问题。也许是内心深处想逃避现实,山上总比人事复杂的山下要好。至于这个穿越以来唯一遇到的活人,在柯九看来,南无药虽然嘴巴贱了点又老有丑又脏又懒审美观又有问题还喜欢倒腾奇怪的药丸,基本上对她还是无害的。

一个满身缺点的人总比一个毫无缺点的人来得有安全感些。

柯九抱着一堆衣服回到屋内,正要叠放到床上,却发现昨天辛辛苦苦洗的床单又脏了,上面一块块酒水渍层次分明。

“死老头!为什么才一天又弄成这样了?!”柯九转身怒吼,却哪里还有那个邋遢老儿的踪影,只留一地花生屑与药渣笑春风,柯九被呛得咳了起来。

“死老头!咳咳,落跑也不把门关上,风,咳咳……呸……咳……”

而门外的南无药若无其事掏了掏耳朵,看了看天,乌云障日,便转身往另一间石屋去。没走两步,听得柯九那边又传来一声濒临崩溃的尖叫,南无药眨眼,有些踌躇。

“唔,是发现了床头的头骨呢,还是看到床底的虫尸?啊,不会是墙角柜底下的老鼠洞被发现了吧?要不要回去救鼠兄呢……算了,君子之交淡如水,鼠兄,让我们的情谊如水般风过无痕吧,毕竟生死由命……”悲天悯人地碎碎念罢,于是心安理得地捻须微笑。

优哉游哉步入炼药房,南无药拎出刚刚从屋中顺出来的酒,吞了一大口,而后微微皱眉,怎么觉得酒淡了点。

倒不是酒淡了,而是南无药的口淡了。从他第十七个丫头受不了他的生活习惯落跑到现在这大半月来,他懒得觅食,光吃丹药解饿。无盐女来了之后以为会有所改善,谁知她洗衣收拾砍柴生火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做菜,所以空有一园子菜和母鸡,也只能每天吃水煮蛋。

咕噜咕噜声从房间中央的大丹炉中传来,南无药微微笑了起来。他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小瓷瓶,装在连接丹炉的大漏斗下,然后走到角落伸了个大懒腰,翻身躺下,双手合在腹上,闭目。

漏斗中,碧色晶莹的液体顺着导杆滴到瓶里,窗外忽的毕剥声起,大雨如期而至。而随大雨而来的,还有一个风尘仆仆的马车队。

正文 有江湖的地方,一定有美男

彼时柯九正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托腮看雨,心里想着或许可以干脆冲进雨中痛痛快快淋个浴。正YY到自己在雨中淋了个彻底,通体舒畅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匹马,不对,是马车,也不对,是马车队!

柯九愣了半晌,忽的跳起来尖叫道:“海——海市蜃楼!”

这声尖叫穿过雨帘直达马车队中,领头一匹马仰天嘶叫一声,颇有与之一较高下之意,震得马车旁一个撑着伞的男人脚底一个打滑。

柯九还没来得及咀嚼这大山里哪来的海市蜃楼,便被马车上下来的男人吸去了全副注意。那是一个男人,用柯九的话来说,是个白花花的极品美男。来人一袭白衣,金冠束发,玉带束腰,剑眉星目,唇角微翘,端的是温文的弧度,朝柯九一笑,刹那间柯九眼前一夜春风至桃花朵朵开了。

“姑娘,这里可是南先生的住处?南先生何在?”

柯九愣愣的,仍沉浸在对方的美色中,出神地说:“你是人,是山鬼,还是踏着七彩祥云来的……”

李成蹊一愣,倒是身边的侍从福安看惯了女子对自家主子花痴的模样,站了出来喝道:“喂!我家公子问你话呢!”

眼前突然换了侍从的大饼脸,还是张隔夜的芝麻大饼,柯九顿时倒尽胃口,收了所有绮思,六神归位,一侧身,把人让了进屋。

一行人进屋,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更显得逼仄起来。柯九这才注意到这位极品美男来势非比寻常。门外三辆大马车,屋内一行人有侍女有小厮有少爷,。这阵仗,说寻仇又不像,带着华丽的马车与仆人,说寻亲还比较靠谱。但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360°由外而内地看,都看不出这一身贵气温文尔雅的美男与一身邋遢好吃懒做的死老头有什么亲……

李成蹊被打量得有点不自在,蹙眉再度开口:“姑娘,南先生可在?”

南先生?柯九皱眉:“南先生是说南无药吗?”

李成蹊点头。

叫得如此客气,想必不是仇家。柯九舒了一口气,脸上挂了客套的微笑:“刚刚失礼了,南无药现在应该躲在炼药房睡觉。”看到门外雨已经停了,接着道:“我去找他来吧。”说着便往外走。

“公子,这个女的怪怪的,没听说圣手大人身边有这么个丫头啊。”福安被柯九一刻三变的态度弄得也有点懵,这么一想,倒是第一眼看到时的花痴状态最像一个正常女子。殊不知柯九并非严格的外貌主义者,也花痴美男,但再美的美男也只能让她有三分钟晕眩期。

李成蹊倒是不以为意:“南先生为人行事向来出人意表,有个特立独行的丫头并不奇怪,等下吩咐下去所有东西比照南先生的,多备一份给这位姑娘。”

福安不解,见主子似乎无意多说,便不再多问。瞥到门外途中被派去取水的四位侍卫也到了,福安跟李成蹊告了退,领了四个丫鬟出去。

传闻圣手南无药研药草成痴,一闭关炼药,不吃不喝不睡不洗是常事,且生性怪癖,喜怒无常,做事只凭心情。所以上门求医的,钱财不是最主要的,但务必要备好热水热食美酒供其洗浴饱食,圣手身心舒畅了,那么求药求医就事半功倍了。而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似乎并不把这位医毒双绝的圣手放在眼中,想必来历不凡。

高人身边的必是高人?殊不知世上还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李公子,你out了。

说到来历不凡,其实这个李成蹊自己才是真正的来历不凡。

当今天下有两大世家,京都朱门与江南李家,一个坐镇天子脚下历代显赫,一个远在江南股掌天下之富。两家祖先跟开国太祖都是当年武林中一呼百应的不世高手,后暴君失德祸及天下,朱李两家便辅佐太祖打下天下。大业既成,李家表面急流勇弃仕从商,实则世人皆知,北朱门南李家中皇朝,三者形成相互制衡又奇异和谐的关系。

而李成蹊正是江南李家的第四代传人,他的祖母在二十年前与魔教的大战中被魔教一长老暗算中毒,后来毒虽解了大半,双目却从此失明。李家遍寻名医都治不好,甚至朝廷派来的御医也束手无策。直到一个月前李老夫人在茶楼巧遇圣手南无药,南无药对老夫人当年中的传说中的“四大皆空”毒表现出了极其狂热的兴趣,决心要好好研究此毒医好老夫人的眼疾,于是和李成蹊订下一月之约,便有了今天的事。

“听说你找我?”一把慵懒的嗓音响起。

李成蹊回头,看见不修边幅的南无药打着呵欠走进来,拱手道:“在下李成蹊见过南先生。”

南无药站到李成蹊面前,看了两眼,然后拉过身边的柯九问:“无盐女,这谁?你朋友?”

柯九瞪眼,指指他,再指指李成蹊,问:“人家来找你的,你不认识?你老年痴呆啊老头?”

南无药目光从李成蹊脸上扫到柯九脸上,然后定住:“又不是谁都长得像你丑得那么突出有特点,我怎么记得住啊无盐女?”说完懒懒地坐到靠椅上,单手支额,对李成蹊说:“给点提示先。”

虽然平时南无药嘴就是这么贱,但是在极品美男面前还这样损她,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柯九正要发作,却听到身边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南先生是否还记得一个月前,江南李家,四大皆空?”

听到最后四个字,南无药习惯性半眯的眼瞬间睁大,恍然大悟:“是你啊,幸好你来了。我刚把药弄出来,正百思不得其解之前制药想干嘛,原来是要解四大皆空啊……”

柯九翻了翻白眼,内心OS:草菅人命。李成蹊倒是面不改色,招来两个丫鬟,对南无药和柯九说道:“南先生,还有这位,无盐姑娘,热水已备好——”

“噗——”南无药捏着胡子喷笑。

柯九唇角抽搐,对李成蹊好感大跌,长得再好看说不出人话有什么用?在内心将南无药李成蹊以及掩嘴偷笑的丫鬟轮番鞭尸一通后,柯九皮笑肉不笑地说:“敝姓柯,九姑娘,柯姑娘,随便叫,当然你们嫌麻烦的话可以省掉前面两个字。”

“抱歉,九姑娘。”李成蹊从善若流。

南无药终于忍不住拍桌大笑起来,对柯九杀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拉了李成蹊身边一个丫头往外走:“小姑娘,前面带路,话说你家主子给我带了什么酒啊……”

看着柯九与南无药一张一弛,轮流呛声的相处模式,李成蹊再次肯定了眼前这个丫头地位不一般的判断。如果柯九知道李成蹊这么看高她,估计此刻也不会对他这么横眉立目咬牙切齿。

“我没听错的话,现在的大概情况就是你家里有人中毒,需要死老头的药解毒对吧?”

“正是。”李成蹊颇有耐心地颔首微笑。

那就成了。柯九摆手向李成蹊示意走人,然后拉了剩下的那位丫鬟往外走:“这位妹妹,你身上带了镜子没有?能不能借我用用……”

转眼间,屋内空了,只剩下被轮流无视的李成蹊目光流转,而后微微地笑了。

正文 有穿越的地方,一定有奇遇

含下一粒去籽的葡萄,柯九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在热气腾腾的烟雾中享受飘飘欲仙一瞬天堂的感觉。当人在物质上得到满足的时候,就很自然地会开始想精神层面的东西,是所谓饱暖思淫 欲。

这一桶热水,洗去的不只是柯九身上的污秽,还有她穿越以来的暴躁与混乱,洗清了她的五感,于是呼吸通畅了,双目清明了,思绪随着窗外清灵的鸟啼飞入一朵朵似明似暗的云中。

柯九一生顺遂,换句话说,就是一生平庸。父母双全,家庭和谐,小学到大学一路直升,不十分突出也不至于太差。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财务部当小职员,无人追捧无人倾轧,一切都中规中矩地发展着。当柯九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如此无波无澜,照着相亲——结婚——相夫教子的轨道行进的时候,变故陡生。她在公司安排的职工体检中,被诊出身患“渐冻人症”,只剩几年寿命。这种病病发后,肌肉会逐渐萎缩退化至瘫痪,说话、吞咽和呼吸功能减退直到呼吸衰竭而死亡。

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柯九很是茫然了一阵子,而后没多久竟然开始微微地感到一丝变态的喜悦。生活平淡太久了总会渴望有点波浪,无关乎那波浪带来的是大喜或大悲。

宁可粉身碎骨,不要无疾而终。

柯九没有小言里的情怀去隐瞒父母去伤春悲秋,拿到报告后又去了趟大医院核实了一遍就告诉了家人。短暂的沉默过后,柯九的父母竟像早有预料般十分冷静,略微安抚了下女儿便回房了。柯九第一次发现有时候平庸过头了也是种神奇。第二天柯九的父母让她辞了工作,没有去医院,反而是带她去了四川青城山。

在那里,柯九看到了生命中最美的风景,最美的画。

柯九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暖风熏人的下午,她被父母拉进上清宫,不经意的一个抬头,陷入了画境。香案前的那个人一袭白色道袍及地,乌发如瀑随意用竹簪绾着,只是静静站着,这世间便凝成了一幅画。那人转身,宽袖拖曳出写意风华,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晕出宁静圣洁的柔光,看不清眉目。忽然间,柔光微漾,是那人在笑着说:“你看,我来了。”

正在柯九奇怪为什么他说“我来了”而不是“你来了”时,突然一阵晕眩,天旋地转,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南无药的石屋里了。

柯九开始思索,整件事会不会从她得绝症开始就是个梦?

记得刚醒来时南无药给她把过脉,如果她真有绝症,他不可能看不出异常。但如果是梦,一切就说得通了。生活太平凡,晋江泡太久,于是走上了YY强身的康庄大道。有个看似仙风道骨的神棍引路,一个与神医相关的奇遇,一个与美男相关的邂逅——这是一场很标准的穿越大梦,不是吗?

其实生命何尝不是一场梦。谁能保证那些父母双全家庭和谐不是幻想出的梦境?或许现在的时空才是真实也未可知。庄周梦蝶,原来如此。

谁曾说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柯九虽不信神,却相信冥冥。冥冥中自有注定,人类负责随遇而安,管好自己便好。当然如果人人都作如是观,那么人世就会变得如柯九般平庸无波了。总有人负责思考,负责引来大喜大悲,惹得众生观叹哭笑。谁能证明上帝的笑,是取笑,而不是开怀欣慰之笑呢?

柯九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有逗笑上帝的本领。闭上眼,自嘲地一笑,娱乐完上帝该娱乐自己了。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福命短,破镜只怕难重圆。倘公子得见面,来生变犬马我就当报还……”

柯九是十分平庸的人,也就是说,她的歌喉也是十分平庸,她的戏曲更是十二分的平庸……所以当南无药洗浴饱食之后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柯九身影于是带着一行人到了她门口听到这一嗓子时,每个人都面色纠结。李家的人碍于礼貌什么也没说,南无药却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无盐女,你洗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洗完?先停停,别唱了,你这曲子,啧,惊世骇俗果非凡品啊!你要是早生个几十年,一定是武林之福,以你的歌声作利器去对抗魔教,李老夫人也不用中毒——”

紧合的房门啪的一下打开,所有人的呼吸一滞,南无药调侃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只见柯九穿着自己的白色中袖民族风上衣和绿色印花波西米亚风长裙,洗澡时高高绾起的长发还未放下,领口以上□出来的肌肤白得闪人眼。除了南无药外,所有人反应过来都不自在地微微别过脸。本来很满意自己“美人出浴”反响的柯九被众人的不自在也稍稍传染了,放下大半头发,只留一束扎起。

李成蹊之前听南无药说他也不知道柯九是何方人士,现在看她服饰打扮猜想她不是中原人士,再看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自己再拘谨未免有失风度。

“南先生,九姑娘,是否可以启程了?”

“随便。”南无药与柯九正忙着大眼瞪小眼,脸也不转地一起回答。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丑……”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老……”

马车内,南无药与柯九继续互相打量着对方。李成蹊不知是不是受不了他们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坐了没多久就出去骑马了。

“人说一白遮三丑,果然不假。”南无药挑眉说道。同一个动作,洗净后做来比邋遢时平添了一丝慵懒的魅惑。

老妖精!柯九呲牙回道:“彼此彼此。”这个死老头洗干净后的皮肤居然比她还白嫩滑溜。不要怀疑,马车里一剩下他们俩时她就已经扑过去揉捏一通了。事实证明,南无药的年龄绝对跟他的满头白发不符。

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圣手也不是天生的。原来南无药早年学神农氏尝百草,不同的是,人家神农氏是为了研究百草药性而以身试草,他是明知药性却以身试毒来逼出自己用药的才华。一次失手,一夜白发。

至于真实年纪,任柯九使遍了浑身解数,南无药都是闲嗑瓜子慢饮茶,四两拨千斤地弹回去。末了还来一句:“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柯九噎住,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听说你是圣手?”

“唔,听说是这样。”

“听说还是医毒双绝的那种?”柯九凑到了南无药身边。

“唔,听说是这样……”南无药察觉到柯九不同寻常的热情,脊背一凉。

“还是天下第一,没人敢得罪的那种?”柯九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了,一双明眸顿时含情脉脉。

南无药愣是从那双可以挤出水来的双眼中看出了邪气,忙一手护胸,一手挡住柯九:“你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哦……”

柯九极尽温柔地一笑,哄道:“我们两人的事,喊外人作甚,乖,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狗屁!采花贼都是这么说的!南无药一脸坚贞宁死不屈道:“我是有贞操观念的!”

柯九强忍住面部的抽搐,深情地说:“我会负责的。”

最后还是南无药败下阵来,因为他全身的毛孔都在抗议,鸡皮疙瘩纷纷离他而去。安全起见,他换到柯九对面的位子,然后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柯九眼露精明,问:“你每次出诊如何收费?”

这个问题对南无药来说着实陌生,以致于他的大脑真空了那么一会儿,而后茫然地看向柯九:“不知道……”

“啊?”柯九囧囧有神地瞪大眼:“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南无药抿住唇不说话了,只拿那狭长双目直勾勾盯着柯九。那表情无声地传达着:这个我也很想知道……

柯九无语的同时又突然觉得这个老头有时候还挺可爱的——不说话的时候。他在生活方面的低能正中她下怀。

接下来,柯九用传教士般的眼神望着眼前的迷途羔羊——南无药,道:“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私人助理,负责你的财务杂务。”又抬起右手做国家领导人阅兵状远目斗志昂扬道:“须晴日,看银发红颜,齐奔小康!”

正文 是靠山,还是拖油瓶?

马车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一行人在一处小溪边停下休息。一路上都吃吃喝喝不停的南无药被柯九押去洗手,再次无视了东道主李成蹊。

一直对柯九没好感的福安眉头都揪成一团了:“好无礼的野丫头,穿得不伦不类衣不蔽体,还同人拉拉扯扯,公子为何要将那个野丫头奉为贵宾?”

李成蹊没有回答,只是给了福安一个水袋,轻描淡写道:“你的口不渴么?”而后视线扫到小溪边——柯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南无药数落着什么,南无药一脸茫然无辜——眼中不由带了轻快的笑意。

福安随着主子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二人的互动,心想原来是因为圣手大人这座靠山她才如此放肆,又见主子已经席地而坐闭目养神了,便识趣地走开。他这个主子虽然总是笑得很温和,但如果认为他亲切可以在他面前放肆那就大错特错了。试想一个好好公子有可能撑起一个武林第一世家吗?所以福安多嘴归多嘴,还是懂得察言观色适可而止的。

虽然他对柯九没一句好话,但有一点倒是跟柯九不谋而合了。柯九的确当南无药作靠山。

俗话说,江湖有风险,穿越须谨慎。既然决定随遇而安在此安身立命,那么如何做到江湖刀林过,滴血不沾身呢?长年泡晋江的经验告诉柯九,靠山很重要。

天下皆知南无药是圣手。圣手是什么?圣手就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都稳如泰山财源广进的存在。尤其当这个圣手只有贞操观念而没什么节操时,那么就更是天下无敌大杀四方居家旅行穿越必备之优质靠山了。

柯九打着小算盘,不时拿眼角瞄南无药。越看越觉得那张白皙脸上恣意勾勒着三个大字:聚宝盆,那头白发呢,就是寿星相,那把胡须呢,就是财神敛财须……太可爱了!忍不住扑过去,南无药瑟缩了下,还是被她扯住了胡子:“老头你真是个宝!”

南无药扯回自己的胡子,斜了柯九一眼大言不惭道:“你才知道?还不改称呼?”

柯九也觉得叫金主做死老头有失职业精神:“要改一起改,你不准再叫我无盐女。”

南无药见她这么配合,喜形于色。清咳一声,捋着胡子假淡定道:“叫声‘大爷’来听听~”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了把格调二字当成什么了?滚!”一记标准的锅盖。

揉了揉脑门,南无药再接再厉:“叫圣手大人~”

“太长了不顺口,再说叫你大人难不成我要自称奴婢?”一票否决。

连提了几个都被砍掉重练,南无药气焰消了大半,悻悻道:“算了,你跟外间那些人一样叫我先生吧。”

这称呼不错,不过在柯九的YY系统中,这称呼是用来衬诸葛孔明、公孙策这样军师型人物的,对着南无药这么叫的话,别说,还真有点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