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轻波仰天翻了个白眼,又抬手猛捶胸口,试图纾解胸中那口恶气。
却见书生脸色陡然一变,失声惊叫道:“范姑娘你的手!”
手一下子顿住,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上还拽着从一开始就忘了放下的正在洗的肚兜。当然,她知道,令书生变色的肯定不是这个,而是——她洗衣服时挽起袖子露出的那截手臂。月光下,透明而又诡异。
她上一刻还为拒绝不了亲事而烦躁不堪的心霎时缓了下来,一下一下,渐趋平静,仿佛尘埃落定。又如月光一般平和熨帖,虽然有些凉,有点冷,却也算不得什么。脑中甚至还有个声音在轻描淡写说着,啊,前头白费了那么多功夫,我怎么早没想到这样就能吓退他呢?
范轻波漫不经心地拉下袖子,用再随意不过的语调说道:“啊,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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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数对清风想念他 ...
入夏了,京城热得发瘟,人人都穿上了夏衫。
现任的这位大同帝登基以来搞过一次改革,打着发展节约型帝国的旗号,借鉴边陲小国的服饰,发明了中袖中长袖裙衫。在夏衫布料减少的同时,皇朝女性的夏日中暑率也大大减低了。
可想而知,此举自然引起了一帮卫道士的大肆讨伐。
奈何他们生不逢时,遇上的这个是对生前身后名都不甚在意的帝王。加上就算是卫道士,他们家也总有不想中暑的女人,例如老婆,例如老母。于是乎,在一片捶胸顿足哀叹人心不古长歌当哭追忆前任贤君声中,皇朝女性迈出了解放的第一步。
而就在这样满街合法清凉着装的大环境下,却有两个人仍是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一是常年缩肩驼背笼着袖子的户部尚书解东风,这个,京城百姓早就见惯不怪了。另外一个却是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素有“轻薄女”之称的欢喜天女掌柜,范轻波。
“范掌柜。”
一道腼腆羞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范轻波恹恹地抬头,见又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心里骂了一声爹,脸上还是漾出惯常的笑,“这位小公子要点什么?”
少年似乎看她看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羞答答地递过来一张纸条。
范轻波看了一眼纸条,机械地从柜台后面抽出几本书递出去。少年付银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顿时面红耳赤,眼神中欲语还休,欲语还休……最后掩面羞不可抑地跑了出去。
范轻波木然地收回视线,熟练地翻过纸条,果然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今夜亥时三刻,护城河上悠然画舫,不见不散。”
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随手将它放到旁边一叠纸条上。
周子策与徐小姐的婚讯传出,与此同时一起传出的还有那日在十里香酒楼的那场“火拼”。于是尽人皆知她与周子策彻底决裂,于是城中少年纷纷认定她恢复单身,于是久违了的“求合体求调/教”小纸条重现江湖。
这几天重开欢喜天,发现客流基本上都被对面的红袖招截走了。最常光临的大概只剩下对街成衣店的老板娘了,来探听各种八卦内幕的。不过她没从范轻波口中套到话,倒是范轻波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传闻。
比如她跟周子策崩了之后勾搭上了一个有巫术的男人。
再比如她有了巫术的滋润之后,床上功夫更加销魂了。
开店第一天就这样在赶苍蝇打盹儿听八卦中度过。第二天倒是有几个老主顾出现,谁知他们一只腿刚迈进来就被对面女掌柜的半解罗裳给吸引过去了。
红袖招的女掌柜大家并不陌生,就是前几日范轻波在街上遇到的那个滟滟姑娘。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欢喜天看似又热闹了起来,青春少年往来不断。
之所以说看似,是因为这些青春少年显然是收到了风声,来找她求合体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群少年先前很是忌讳周子策,这会儿却一点没把传说中她那个有巫术的未婚夫放在眼中。只一个早上的时间,邀请过夜的纸条便堆了一叠。
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四年来一直是城中少男票选最想共度成人礼的女人?
话说回那个“有巫术的未婚夫”啊……那日见了她不人不鬼的模样,他难以置信大惊失色的模样太过震撼,以至于后来他又说了些,她也没听清,只记得他步履蹒跚落荒而逃的背影。
之后一直到现在,再不见踪影。
若不是有学生们三不五时来问夫子下落,她几乎要以为此前的种种纯属虚构,她家对面仍是空置,从未搬来过什么人。
心中不是不失望的。
虽然口中总是说不喜欢不稀罕不嫁人,到底还是女人,内心深处总抱着一个美好的想望。也许有那么一个人能不在意皮相,不理会流言,不管不顾不问缘由,只守着她。
如此看来,倒只有犯病符合这个条件。可惜他总有一天要长大,要娶媳妇儿,再相依为命也不过数年。他现在看起来是黏她黏得要命,待哪日动了情就说不准了,“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总归说得不错。
即便到时候他还黏着她,她也是要赶他们两口子出门的。婆媳矛盾什么的,最讨厌了。
范轻波趴在柜台上,不知不觉已经想到数年后自己形影相吊晚景凄凉的模样,不由悲从中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又有脚步声响起,她心中烦闷,头也不抬道:“本掌柜卖书不卖肉更不负责免费教导房中术,十六岁以下含十六岁少男止步,虽是十六岁以上却仍未破身的处男也止步,谢谢。”
“原来你都是这样赶客人的。”
阴森森,冷冰冰……范轻波脊背一凉,刚抬头就见一道身影从内间向她扑来,猝不及防脖子就被掐住了,“这都多少天入不敷出了你这个掌柜的怎么当的你知道我这几天对账的时候心有多痛吗我要钱钱钱钱钱!”
“唔,咳咳!大人你冷静点……”眼尖瞧到解东风身后的人,双眼一亮,“丰先生救命!”
丰言摇着羽扇,慢悠悠走了进来,“大人,您掐死了她再让我当掌柜的话,这工钱得涨。”
解东风闻言立刻松手,转而捏了捏她的脸,亲昵地笑道:“好小范,收拾收拾,开会了。”又回头吩咐,“关门关门,看着对面那什么红袖招绿帽戴的就心烦。咦,金画师呢?”
范轻波从他手中救出自己的脸,探出头问:“死淫/虫也来了?”
丰言抬了抬眉,“去对面跟老相好叙旧了。”
解东风嘴角一抽,眯起眼,“去,把他叫回来,不回的话老子就关门放公冶白了!”
范轻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金画师仗着自家一张俊美的面孔一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一身风流销魂的功夫,素来在红粉场中是所向披靡,却屡次不敌同为男人的公冶白美色,最终还落得被解东风骗着稀里糊涂签了卖身契为欢喜天作画。是以他将公冶白视为最大的克星,将此事视为平生最大的污点。
果然不多会儿,丰言就领着他回来了。
金画师一见到范轻波便不正经地笑开了,“哎呀范妹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近来战绩如何?”
死淫/虫,总喜欢把她拉到他那采花压草联盟里,以为她跟他一样身经百战。范轻波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怎么都比不上百人斩金爷您来得战绩彪炳啊。”
显然对百人斩这个称号颇为满意,金画师十分自得地笑了起来。
能笑得如此花枝招展,又半点不显女气的,大概也只有这人了。
“你们两个聊够了没?要不要顺便开个房?”
解东风一张黑透了的脸横梗在两人中间,金画师想起向来与他同行同止的公冶白,心里一阵发毛,连忙从怀中掏出几本书,扬了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我方才深入敌营探来的。”
众人不由都正了脸色,各拿一本书翻阅研究。
不出半盏茶功夫,范轻波放下手中小说,“假。”
丰言也百无聊赖地将书丢了回去,“劣。”
金画师草草翻了几页春宫,懒洋洋地吐出一个字,“软。”
丰言嗤地笑了出来,范轻波则是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唯有解东风不解道:“什么软?”
“就是硬不起来的意思。”她神色自若地解释。
解东风噎住,脸红了又青,冲着金画师吼道:“说正事呢你他娘的开什么黄腔!照你们这么说,对门的东西不过尔尔,客人怎么都跑了?”
“我看这问题是出在人身上。”
这回轮到范轻波脸绿了,可惜脸绿也阻挡不了金画师继续往下说,“红袖招那边请了红粉巷里的花娘招呼客人,还有人家的女掌柜——”他顿了下,对她不怀好意地笑,“哎,她比你漂亮比你身段好比你穿得少,最重要的是她比你骚。男人嘛,口味难免重一些。”
咳……
此起彼伏的忍笑呛咳声响起,范轻波听到,眼里冒着火,射向一旁。被烧到的丰言解东风连忙撇清,异口同声道:“别看我,我口味不重。”
视线转回金画师身上,范轻波凉凉地笑。
“瞧,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金爷您这样,偏好腥膻骚这一口的嘛。”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聊”上了,解东风不干了,“你们两个都适可而止一点,别一对上就你死我活的。现在我只要办法!能马上让我赚回银子的办法!”
丰言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唇,道:“依我看,那些客人只是贪一时新鲜,无需多久便会回流,这一点毋庸置疑。值得担心的是,能有一个红袖招必定还会再有两个三个,趁眼下他们还不成气候某人是不是该从长计议了?”
范轻波的想法与丰言不谋而合,她点头道:“虽说欢喜天一直有在接民间的投稿,却始终是零零散散,归根结底是某人太小气不舍得花钱签人回来,某人是该从长计议了。”
金画师也来掺一脚,“画室隔音效果太差,每次办事还要听隔壁两个为了写段子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人指手画脚,说起来,某人的确是需要从长计议。”
三人口中的“某人”霎时拉长了脸,咬牙道:“从长计议就从长计议!丰先生,你拟一份计划书我看看吧。至于画室隔音的问题——”解东风转向金画师,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阴阴一笑,“我看阉了你会比较快一点。”
“这个,可以有。”范轻波与丰言一本正经地举手附议。
“喂喂!现下是什么状况?三个相貌平平的男女因羡慕嫉妒恨我的风流美貌而挟怨报复吗?”
“……你怎么不去死一死?”
解东风骂着,顺手一本书就砸了过去。金画师是何许人?天下第一高手是也。这等暗器,还是明着来的,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躲开了。解东风不爽,继续砸,于是两人跟小孩一样闹开了。
范轻波心中好笑,还说她与金画师一对上就是你死我活,他自己也不遑多让吧?
或许该说,金画师实在是太欠抽了?
谁又能想到,武林第一高手跟春宫界第一神笔竟是同一人,而身负这两个身份的人此刻却跟当朝尚书在一个黄书店的后厢房里玩你追我躲的幼稚游戏。
这令她又想到另一个人,也是人不可貌相,总是做着与身份不符的事。
想来金画师银书生能够齐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他们一样不靠谱。
一壶茶尽,丰言放下茶杯,看了看从人身攻击回到言语攻击的两个男人,又看看对面陷入沉思似笑似叹仿佛心事重重的女人。他提着空茶壶站了起来,如来时一般,摇着羽扇,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兀那俏冤家,远走在天涯……”
撞见一人,歌声顿时歇住,“太傅大人?”
来人正是公冶白,他点头致意,“丰先生。解大人可在?”
“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金画师也在。”
毫不意外看到公冶白皱起眉,加快脚步往后厢房走,丰言笑了笑,继续往外走。没两步又摇头晃脑地接着哼起那荒腔走板的曲子。
“兀那小娘子,困坐南窗下。数对清风想啊念啊他,莫不是,偏那里绿杨堪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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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左拥右抱轻薄女 ...
公冶白到厢房的时候,只见满屋狼籍,并没有看到金画师。而解东风正坐在范轻波对面,听到声音后撑着脑袋望向门口,嘿嘿笑道:“金画师跟见了鬼似的溜走,我就知道小白你要来。”
公冶白若有所思,“你别与他走得太近。”
解东风饶有兴致地问:“为何?”
公冶白并未回答,径自抬脚进屋。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定在异常安静的范轻波身上。他抬手试探性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仍是毫无反应。
“她怎么了?”
“不知道,开会时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可能思春吧。”
公冶白了悟地点头,在二人之间坐下。解东风不耐地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他才正色回道:“你也知道你自己学坏有多快,当年放你跟着先帝没多久不就学得牙尖嘴利一肚子坏水了?”
“呸!”解东风毫无形象地啐了一口,施以白眼,“老子是天生的,从来不学人。”
公冶白皱了皱眉,“我回来那天就想说了,你这满口老子老子的,又是谁教的?”
“太傅大人,您是不是管得宽了点?”解东风最看不得他这副倚老卖老的模样,仿佛十一年前初见时他对他自称一句小子就一辈子是小子了,他公冶白不就是大他几岁官高一等么至于这么处处压着他?!再说了——“您还住着我屋子呢,麻烦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谢谢。”
公冶白微微挑眉,“听说我下江南这两个月,俸禄是你代领的?”
解东风露齿一笑,“同僚一场,举手之劳,不必多谢。”
“小风风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皮没脸没心没肺啊。”
公冶白斜着眼觑他,嘴角眼梢净是揶揄笑意,看得定力一向不济的解东风心一跳,忙低下头去饮茶,却忘了茶壶早被丰言拎走,茶杯亦是空的。这下,饶是再没皮没脸没心没肺也要窘了。
气氛变得诡异,而在这片诡异中,一直被无视的范轻波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哎哟我的狗眼我的狗眼!我的狗眼你怎么了!”
正四目相对的两人顿时噎住,嘴角一抽,默默扭头。只见范轻波捂着眼睛坐了起来,“好闪……我的狗眼瞎了。拜托你们考虑考虑大龄单身女青年的心情,打情骂俏走远些,找个僻静点的地儿,乖。”
那二人互看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光彩之后——
“娘子,你不爱为夫了么?”一个握住她两只爪子,含情脉脉。
“妹妹,你在嫌弃为兄么?”另一个捧住她的脸,痛心疾首。
靠。两只妖孽想跟她比不要脸?谁怕谁。范轻波一个抬手,挣开公冶白的手顺便捧住他的脸,干净利落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噢亲爱的美人哥哥,我怎么会嫌弃你呢?”送上嘴的豆腐,不吃白不吃。
非礼完毕,干净利落地推开他,再反手搂住解东风的脖子,“夫君,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哼,我不信,我听说你最近勾搭上一个会巫术的小白脸,还论及婚嫁了!”解东风来劲了。
“哎呀,那都是逢场作戏啦,女人在外面行走,难免的,难免的。放心,为妻心中最爱的永远只有夫君一个。”嗯,这个左拥右抱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的形象,范轻波揣摩得很好。
“真是逢场作戏么?妹妹可是亲口对为兄说的,那是我妹婿。”公冶白适时的落井下石。
解东风一下子变了脸色,拉下她的手,正襟危坐,“小范?”
他们二人是有协议的,她“重婚”的话,无疑会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所以一开始他们就达成共识,五年之内她都不能再嫁,五年之后,如果她遇到心仪之人必须提前报备,以便善后工作的开展。虽然五年之期也快到了,但她一直优哉游哉的模样让他以为这个期限会更长才对。
现在猛不丁冒出个小白脸,真真令他措手不及。
见他这样,范轻波也不由得严肃起来,认真保证道:“你放心,我真要嫁人的话一定会征求你的同意的。这次这个是一连串误会造成的,总之,不是真的。再说……就算就真的,新郎官也被我吓跑了。”
“再说什么?”最后一句太小声,他没听清。
“呃,没什么。反正现在又没对象,我不会先斩后奏就对了。”
解东风满意地点头,顺带威胁道:“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哦,不然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范轻波卖乖地点头,眼珠一转,看到一旁好整以暇看戏模式的美人哥哥,脑中灵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夫君大人,我想到一个能在短期内立刻赚回银子踩扁红袖招的办法哟。”
解东风双眼一亮,公冶白脊背一凉。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咱们有京城第一美人在手,红袖招那些花娘哪里够看?”
抛下这句话,范轻波从容自若地离开欢喜天。她对解东风十分有信心,相信他一定能让美人哥哥答应。至于美人哥哥会从他身上讨什么代价,那就不在她关心的范畴内了。
眼下欢喜天没啥生意,难得清闲,她自然要在街上晃荡个够本。
买了一支束发的簪子两支眉笔,兜里剩下的银子也就够吃一碗面了。于是顺理成章来到一个面摊上,点了一碗葱油阳春面加卤蛋,就着街景与周围人的闲聊八卦,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师傅,两碗打卤面,快!”
两个大汉在范轻波身后坐下,将刀大咧咧地往桌上一搁,旁若无人地聊开了。
“娘的,不是说银书生在京城吗?为啥怎么也找不着?”
“谁他妈放的假消息,害老子特地从关外赶来!”
范轻波夹面的手顿了下,吃面的声音也小了些,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听见他们只一个劲儿的抱怨,丝毫没有提到书生的下落,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转念又为这莫名的失落感到好笑。
此时,恰好师傅煮好了面,端到那边桌上,听到他们的话,便顺口问了句:“两位大侠说的银书生可是天下第二的那个银笔书生?”
“可不就是他!等等,莫非师傅你见过?”大汉喜形于色,连声催促师傅快说。
师傅挠了挠头,干笑道:“我是没见过啦,不过逍遥茶社新出的江湖轶闻里写到,近日金盆洗手的银笔书生似乎重出江湖了。三天前有人见到他在栾州玲珑阁出现过,似乎在找阁主叶无心。”
“栾州?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个男人发出一阵震天笑声,而后倏地拍桌而起,操起刀就向外走。
“哎哎,大侠,这面不吃啦?”师傅追了出去。
那两人一眨眼间已经走了好远,只隔空丢来一串铜钱,师傅手忙脚乱地接住。边数便往里走,经过范轻波那张桌子时又被叫住,“敢问师傅,这玲珑阁是个什么地方?”
师傅将钱塞到怀里,笑眯眯地回答:“是江湖上最著名的一个做机关暗器的门派。”
“那银书生找人家阁主做什么?”
“姑娘有所不知,叶无心叶阁主呢,有个名号,叫鬼斧神工,据说银书生那把银笔就是经他手的。我就知道这些,都是听逍遥茶社的茶博士说的,再多也没有了,嘿。”
“哦,谢谢师傅。”
范轻波抹了抹嘴,放下几个铜板,冲师傅感激地一笑,而后若有所思地离开面摊。
从那日见到她的手臂,到失踪,到重出江湖的传言再到玲珑阁什么的,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联系才对。莫非……这书呆子被她吓得心智不清重出江湖了?不对,这逻辑不对。等等,玲珑阁,机关暗器,银笔……难不成书呆子被她吓得跑去找外援,准备改进武器来收妖?!
虽然这个可能性令人黑线了点,但起码逻辑是有的,而且配上书生神奇的脑回路……
天哪,她是不是该准备准备跑路了?
这么一想,保险起见,范轻波果断决定回家卷铺盖。
她使出当年校际运动会跑一千五的劲头,足下虎虎生风,快马加鞭连跑带喘的,终于回到青墨坊。刚到画巷巷口就嗅到了一丝异常。大白天的,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惴惴不安地继续往回走,到巷尾,远远的看到书家大门敞开着,心里一个咯噔。再看自家门口,她敏锐地发现门上多了些东西——这个时空收妖有挂灯笼的仪式?
“啊——”
一道凄厉的喊声从屋内传出,她心胆一颤,是犯病!怎么回事?难道书生以为犯病同她一样是妖怪?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再顾不得危险了,范轻波飞奔进门,冲向声音发源处,颤声喊道:“不要,不关犯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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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千金难换此书生 ...
现在……是什么状况?
任由范秉抱着她的大腿哭得天地鬼神惊,看着满屋子的七大姑八大姨,范轻波脑子有些打结。原本预想的屠杀画面并没有出现,冲进屋的刹那只看到屋内杂乱不堪,摆满了箱箱盒盒。
“主人你回来就好了!这些人好过分!他们擅闯民宅意图逼良为娼!呜呜呜……”
逼良为娼?把范秉卖去当小倌?哪家鸨子这么有勇气接收?
“妹妹啊你可回来了,快来看看,这两块布,你喜欢哪一块?”
“小范看看我手上这块,这块好!”
陈家嫂子和五姐一人手上捧着一匹布叽叽喳喳地问着,那大红的颜色晃得她眼晕。
“两块都不要!哼!”范秉呲牙裂嘴地对两人吼了回去。
“哟,舍不得你家主人啊?乖啦乖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反抗不了的。”
见屋中人笑作一团,范秉又一脸气急败坏,范轻波面色开始变得古怪。她一把拉起跪在地上抱大腿的范秉,护在身后,皱眉道:“怎么回事?你们要卖范秉是不是要先问过我?价钱总得我说了算吧?”
噗哈哈哈哈哈……
屋中的街坊们笑得更厉害了。范秉扯了扯她的衣角,“不是卖我,是卖你。”
“卖我难道不是更该先问过我?”范轻波瞪眼叉腰,随即发现不对,“卖我?卖给谁?”
“给夫子啊!”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顺着众人视线望去,那个进屋以来她一直企图忽视却无法忽视的人,就是失踪了许多天的书生。只见他仍是一身儒衫,却有些风尘仆仆,俊秀斯文的脸上有一抹红晕。他见她望向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倏地想起什么,突然探手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