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丰云卿惊瞪来人。
“大人…”风韵人瞳仁横波,蓄满了泪,“他本姓张,生于天重九年腊月十七未时初刻。”
声声如泣,直击丰云卿的心房。
“左相大人!快开席了!”远远高唤惊得沅婉退回幔后。
云卿敛回心神,向出声处慢移。忽见幔下那身荷衫曳地,沅婉跪伏仰望,琉璃目中满是哀戚:“请大人好好照顾他。”
这样的神情,她也曾看过,是在多年前娘亲的脸上…
云卿的喉头有些堵,她长长一揖,宽袍拂动脚下小巧野菊:“夫人请放心。”
说罢转身向前,只听身后音咽咽。
“多谢…”
风笑依旧,垂泪草木心…
曲水破萍戏叶,流觞对酒赏佳人。清溪之畔雅士齐坐,一泓碧水缓缓而下。溯流而上,只见飘摇帷幔横在水中央,阻隔了男子们寻的目。溪边,盛极的杏爬幔而出,正是落英缤纷至极,时断时续的娇笑乘着落,浮水而下。
忽见一抹绛红渐近,状元公带头起身,领着三甲进士共三十余人向来人深深行礼:“恩师大人。”
丰云卿看着众位躬身行礼、却又年长自己数岁的士子,不由微窘:“都落座吧。”
“是。”
她拂袖坐下,正对身侧凌翼然笑意满满的眸光。心知这人瞧出了她的窘迫,丰云卿移开双目看向不远处:“今日琼林,吾等与三甲进士贺,曲水流觞将成佳话。”
说完她举手示意,只见新任探郎乘马疾驰,如清风一阵漫卷轻纱。不待幔后娇呼停歇,就见探郎采下一朵杏私丰云卿的掌上。
琼林探折杏,极具雅意。
“各位进士士子。”丰云卿手持杏,屈膝而坐,“今日冠绝诗会者得杏,亦得幸,可将此送与心仪佳人,我等绝无二话。”语落,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将烂漫枝放在锦盒中,随即击掌:“开席!”
清亮一声乘风而去,飞过幔角。
“侯娘娘,开席了。”
杏深处端坐丽人,荣侯侯容若水接过玉箸,浅尝菜。
“本宫桌上怎么没那盘雀舌?”溪水那畔,烈侯侯、天骄公主阎绮指着容若水的食案,怒道。
正说着,布菜的端着那盘雀舌跪近身前:“侯娘娘…”
“哼!狗眼看人的东西!”阎绮一掌剐的翻身在地,油炸雀舌落入水中,瞬间浮起一层油迹。片刻后,阎绮再转眼珠,狠狠瞪向对岸,虚张声势地吼道,“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就容不得别人爬上本宫的头顶。”
容若水止住张口言的侍,轻轻柔柔地笑着:“朝、士在下游对诗,三嫂不会不知道吧。”
闻言,阎绮瞬间噤声,只剩一双厉眼诉说不甘。
“哼,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荣侯府的侍一边布菜一边喃喃。
“好了,阿绣。”容若水的声音偏甜,带着腻人的轻软,“别忘了大事。”
“是。”名唤阿绣的侍接过宫人奉上的数只玉盏,半满醪,“娘娘。”
一双杏瞳映在杯中,容若水勾唇浅笑。
哪一杯能有幸入了那位大人的口呢?就算被别人误尝也不怕啊,毕竟只有酒菜相合才见药效。
容若水笑着拢起袖,纤纤笋指轻拈,将玉杯逐一置于溪上。
一盏、两盏、三盏…在水中打着转,一圈一圈,随着众的浮杯一同向下游飘去。穿过幔底的刹那,只见风摇落杏雨,薄红一瓣落青玉,潋滟含羞,尽是如此。
“何其有杏?”容若水甜腻一声,偏身与群同饮。
杏吐犹浅,清澈溪水飘下碧玉盏盏。身前溪水若有玉杯徘徊,必擎之、饮之、诗以谢之。
眼见众人皆得玉盏,对岸的景阑、韩月杀接连饮着,连同她身侧的凌翼然、聿宁也喝下不止一杯,而她却未得其一。
“苍天怜我,若恩师大人曲水得盏,那诗魁定为恩师所夺,我等还如何得杏?”探郎的谐谑之辞引得众人失笑。
正此时,一盏通透玉杯被清流卷着,恰好停在丰云卿的座前。
“呀,这回可是苍天无眼了。”
在门生们的催促里,丰云卿从水中掘起玉盏,清凉的溪水自她的指间滑下。碧玉杯中馨透,杏瓣羞掩清光溜。她浅尝一口,味若醍醐,醇不俗。樱唇弯弯,她举杯敬向对岸,与同时得酒的韩月杀对盏。
两人之间的默契看得荣侯凌彻然不虚眸,一定要得手啊,若水,他暗自祷告着。眼见着丰云卿仰首琼光入喉,耳闻着她清亮吟道:
“盏落亭台君知否,昨微雨洗愁。曾向江心波深处,便将弯月化战钩。
拍遍阑干笑天翁,功成万里觅封侯?惟愿马踏四海平,眠枕月共秋。”
凌彻然听着众人的不住叫好,一口一口灌着闷酒。这样的人啊,如今只能毁去。温润的眼半眯,阴毒地看着丰云卿屈膝坐下,而后如他所愿地尝了一口加了“料”的佳肴。很好,很好,酒菜皆入,如今坐等就好。他刚刚舒出一口气,却见两双眸子警惕打量来。
九弟啊九弟,你救着这场好戏吧。
他举杯遥对,敬完凌翼然,再敬景阑。
定侯,今日丑事之后,你就各白能共事的应为何人。
他笑比暖玉,温润得可遥
就在这时,只见那位光风霁月的年轻左相眉宇微异,挥手招来了身后的宫侍。耳语一阵,丰云卿欠身而起,随着那名宫侍向苑外走去。
就粹里开始吧,走向满是血腥的菜市口。凌彻然浅含酒,笑看溪上,那烂漫无尽处…
……
月沉吟 第三卷 青空万仞 春心初绽 一水连心 下
章节字数:8096 更新时间:08-06-13 10:14
腹间的灼热越发明朗,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在丰云卿的身上流窜。她扶着宫墙,只觉被光迷醉了双眼,有些锁不准焦距:“这位公公,怎么还没到?”方便一下要走那么远?
宫侍抱着拂尘,深深伏首:“回大人的话,今日男同宴,近些的井匽(茅厕)都让给了客,所以要走远些。”
“哦…”她脑袋有些晕,疑似酒气上头。
转过红墙还是红墙,偌大的宫殿好似迷宫。她仰望苍穹,总觉得自己像是逃不出的死囚。她一步步地前行,到最后好像只剩下本能,如被蒙了眼的驴子只那样走着。
墙角下忽地一阵阴风,让她惊觉意识在流失。
不对,她虽谈不上千杯不醉,可好歹还是有些酒量的。怎么今日只一杯,就让她有了迷离醉意?难道是酒中有诈?
不对,也不对,她轻轻甩着头,试图驱逐脑中的酒虫。曲水流觞,在杯中做手脚易,可如何左右清溪的流向?思绪像是打了结,汩汩地堵在一处难以顺流。
身体的本能快于思想,她旋即停步。
“大人?”宫侍心下一颤,回首望来,“还有几步窘了,您这是?”
丰云卿微晃着,举目四顾,红墙里雕梁画栋,分明不是普通宫殿。她眸一沉,厉喝道:“大胆宫人!你意何为,想将本带往何处?”她抽出腰间的软剑,鸦长发肃然飘动。
“没…没…”宫侍向后退着,没走几步便撒腿狂奔。
她冷哼一声,刚要点足轻上,就听身后宫门轻轻打开。回首,对眸,开门的宫瞠目结舌:“你、你、你!”久居深院的宫因少见男子,一时舌不能卷,她转身刚要大叫,就发觉一个细白的手掌捂上嘴角。
“思雁,是我。”身后的男人发出声,音调还颇有几分熟悉,“是我啊,韩月下。”
思雁僵直的身子忽地放松,她拨开掩在唇上过分纤的五指,惊讶回身:“新任左相大人?”这身一品绛红袍,这张风笑颜,来人定是她家主子那个易钗而弁、入朝为相的侄,绝对错不了。
念及此,思雁随即掩上宫门:“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是哪儿?”丰云卿脱力地亿墙上,感到腹中的热流越发激烈。
“这是墨殿啊!”
什么?她进了大内?外不得入后宫,违者枭首祭宫门。她边走边想着,脑中的结被一点点解开。这样啊,她开始有些明白了,明白自己走入了怎样一个阴谋。
“卿卿!”只听一声惊呼,原阑觉间她已被思雁带入了墨殿的后院。
“姑姑?”她看着眼前苍白如雪的病弱人,快要成线的双眼兀地睁大,“病不是好了么?”
“咳…咳…”弄墨含泪摇头,激动地将她拉到身前看了又看,“今日不是琼林宴么?你怎么来了?”
“我。”肌肤接触的瞬间,腹间的灼热像是滚成了火球,丰云卿几乎难以控制身体的冲动,她脑中警铃乍响,竟中了这种药!
“怎麽了?”弄墨将她紧紧抱住,“说话啊,卿卿。”
“姑姑。”她伸手接住弄墨眼睫上的清泪,勉强地勾起唇角,“你快派人去通知允之,要朱雀扮成丰云卿醉倒在宫门外,再晚可就阑及了…”
“让思雁送你回去吧,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宴上。”弄墨冰凉的手贴上她的颈侧,惊觉她肌理的灼烫。
“他们既能我至此,也会料到我有回程。要是被人堵在出大内的路上,那真是百口莫辩了。”话到这,微迷的眼中绽出精光,她掀开脸上的假面,露出雅容韶颜。
“云破月出,这一次他们绝想不到…”
……
同样的人,同样的计,可捉奸这出戏已然慌腔走板。
“她是丰少初?”凌准坐在墨殿的八宝榻上,龙睛微厉地瞪向身侧。
“王…王…王上!”告密的宫侍两脚虚弱,瞬时伏地,他转着眼珠,瞟向同跪的佳人。亏他逃命时还尽责回望,进宫门的明明是左相,如今怎么变成韩?
“咳…咳…”弄墨以帕掩唇,撕心裂肺地咳着,上了妆的脸上满是哀,“王上…咳…咳…都是我的错,不关卿卿的事。”
凌准暗叹一声,止住她落的柳身:“地上凉,爱你坐过来慢慢说。”
“是。”弄墨压抑着巨喘,丽眸染着水,真真我见犹怜,“王上,臣这身子怕撑不过今夏了。”
凌准胡须微动,想要出言安慰却又难以发声。他揉捏这弄墨惨白的柔荑,一下一下,极其温柔。
“臣今生最大憾事,便是没为王上生下一儿半。”她垂眸惨笑,不知是在做戏还是在诉衷肠,“人道姑侄亲,连着筋,卿卿小时随臣同吃同住。私下里,臣早就将她视为亲。”她捣着胸口,忍住喉头的微痒,“臣想她了,锥心的想。于是就派人将她从蛟城接来,趁着今日曲水流觞男同宴,将她引到内庭以解臣思之苦。”
清泪覆颜,虽破坏了妆面,可那抹哀却深深刻进了王的心田。
“爱莫急。”凌准将她揽入怀中,动作生涩地为她顺气,“孤明白,孤不会降罪。”
“王上…”弄墨嗅着他身上的龙涎,幸福的如在梦中。
“来人啊!”凌准双目冷沉,眈向已然发怵的宫侍,“将此人杖毙宫外,悬尸示众!”
“啊!”宫侍颤抖着被拎起,他尖细着嗓音大叫,“冤枉啊王上,奴才确实看到了,看到左相大人进了墨殿!绝无虚言啊,王上!”
他张口还辩解,就听殿外一声轻报:“回禀王上,左相大人醉倒在南宫门外,如今已被家奴领回。”
怎么可能?宫侍闻言放弃了挣扎,绝望地任人拽扯,怎么可能…
“抬起头来。”凌准看着座下的那头青丝,命令道。
意识涣散的月下攥紧双拳,用指甲扎入掌心的微痛清醒意志。她极力调整面,慢慢抬首。
目光相接的刹那,凌准胸口一紧,旋即起身。
眸分明的双目坦坦荡荡,丽的眼廓勾勒出浓浓的倔强。黑瞳闪着敏慧之,犹如天上秀丽月华,带着明明拒人千里之外却又容易让人一见倾心的风采。
如此特别的眼睛,他只在一人脸上看过。不会错,绝不会错!
凌准迈下八宝榻,绕着月下踱了一圈又一圈。
这样一来就全理顺了,小九,你的底牌可真让为父震惊。竟如此!竟如斯!
可!他的左相,他为后继者培养的朝堂双子星之一,怎会是子?怎会是他早就敲定的儿媳?
老天啊,你是嫌孤病的不够重,想让孤生生呕死么!
他抚着胸口,止不住重咳。刺耳的杂音落进月下的耳际,让她心生惴惴又不敢言语。
半晌,凌准舒开眼眉,迸出大笑:“好,好啊。”
“王上…”弄墨疑惑抬望,却见君王摘下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亲手插在了月下黑亮的发间。
韩月下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抬眼,正对凌准锐利的龙睛。
“若嫁东风笑争,千百卉难开颜。”君王轻掀薄唇,满眼笑意,“这是婉约社签筒里的第四十九签,牡丹。”
月下眼皮一跳,忆起半年前的那次结社。
“韩济娘。”
幽幽一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骨子里的警觉战胜了腹中热火,她收回先前流失的意志,恭顺垂眸。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一切天注定。”他狂傲地宣布,仿佛这个天就是自己。
她瞪目抬首,却见明黄龙袍决绝回旋,君王大笑离去:“好,好啊!”洪亮的声音染着亮丽的,响彻在万仞青空之巅。
长吁一口气,她瘫软在地,发觉脊背上早已是冷汗淋漓。可未待她与弄墨相拥而笑,就见内侍长得显向她行了个大礼:“奴才奉王意,恭送出宫。”
她站起身,浅碧宫装轻灵飘逸,雨青的裙裾似能画出山水。绿在她的衫上,化浓为浅,夺目而不刺眼,内敛然失鲜。如青岚渐起,水入幽林,延绵着水墨风韵。
“姑姑。”她握着弄墨消瘦的双手,丽眸微醺,“我会拜托他来给你瞧病的。”
“不用。”弄墨轻抚她如云的秀发,慈爱地眯起双眸,“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姑姑不要放弃!不能放弃啊…”她慌乱了心神,岌岌可危的意志再一次被攻占。
弄墨合掌拢着她细白的柔荑,笑得不舍:“走吧,千万别同我一样。”
焦距再一次迷失,月下抱住眼前朦胧的人影,轻轻却又坚定地耳语:“再等等,我一定、一定能把你救出去。”
“卿卿…”傻孩子,人能走出自己的心么,而那位君王就是她的心啊。
倚着殿门,弄墨目送着她的孩子远去,苦涩的笑如酒泉,涓涓漫出她的唇角。巳这日,她望断宫途,一个人站了好久好久。直到飞霞收尽天,她才向后移步,退进那个阴暗的牢笼,回到那颗卑微的心里。
……
曲水流觞完席,恋恋情在林间幔角回旋,且看年轻男将心意书遍。
忙于情事的众人没能发现,位高权重的几人还在坐着溪边,若有所思地饮酒,心有所系地转眸。
终于月门出闪出一道人影,待看清来人,他们眼中的希冀被瞬间淋灭。只有凌彻然起了精神,他满怀期待地侧耳。待听清内侍的轻语,那张温润笑脸旋即青灰:“确定?”
“奴才不敢妄眩”
凌彻然推开食案,举止间难掩愤怒:“九弟、定侯、韩将军,你们慢吃,本殿先行一步。”他草草一礼,毫无仪范地离去。
见状,神经紧绷的三人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
看样子,卿卿应该平安躲过了。
“咦?那是谁?”帷幔后一声娇呼,引得众人生疑。
流云滚边,草相迎,烟纱幔下飘逸着无边青碧,满心满眼的诗情画意。
光为笔,将那雅致的倩影绘上帷幔。像这样隔帘看着,便让人不燃起亲睹容的。溪边立起三人,两双俊眸随影而动。
诗会得杏的聿宁停下攀谈,在众人的惊楞中失态而去。
他汹幔边,追逐着丽影,云卿,是你么?你究竟是何人?是哪家千金?
两双形状优的眸子同时危险虚起,几乎是同时,凌翼然和景阑没入人群。不待二人靠近,就见聿宁挥袖拽下一段帷幔,那朵白牡丹映入每一个人的眼里。
眼前只剩光影,韩月下目迷离向光亮处看去,谁?异常的灼热如潮水,一阵阵冲击着她的意识,掌心已被她掐出一道道血痕。看着那道影子颤颤逼近,她偏头想着,认真的神态惹人怜爱。
望着朝思暮想的丽颜,聿宁难掩情动。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飞了人:“是我啊,元仲。”
元仲?她的思想和表情都有些慢,连眨眼都显出几分天真。黑密的眼睫轻轻地扇动着,使眼睛围着云雾一般,微显朦胧。
“请收下这枝杏。”聿宁如青涩少年,期盼地看着她。
杏啊…她抬起手,轻抚鬓间牡丹,下意识地露出风笑颜:“可是我已经有头了。”
众人一阵抽吸,只觉三菲只此一处,绿叶醉桃不及佳人一笑,然知此时有两人心底全是噗噗炸破的酸泡。
她笑了…
该死地笑了…
不对,等他们敛起醋意再看去,这才发现人行止的迟钝,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待二人出手,就只见韩月杀摒开众人,厉声道:“卿卿!”
“嗯?”月下轻拢柳眉,微有摇晃地走向发声处,“哥…”
“卿卿?”韩月杀挡住众人的窥视,高大的身影将她严密包围,“你怎麽了?”
“哥…”月下咬着唇,极力忍耐身体中的异样,“我好难过,好难过。”她无助地攥紧韩月杀的衣袍,“我要回家,哥,带我回家。”
“好。”韩月杀脱下外衫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在一阵惋惜声中,将打横抱起,快步走出众人的视角。
“哥?”聿宁望着手中红杏,久久难以回神。原来她是韩将军的,怪不得初遇时她说自己祖籍莲州。莲州蛟城天兵韩氏啊,淡淡秋眸满溢着欣喜,他爱抚着枝上杏: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云卿…
人群中,凌翼然冷冷地看着追身而去的景阑。这个白痴,难道他不长脑子?此时不计后果的离开只会让人生疑,只会为今后带来无尽麻烦,只会毁了好容易建立起的格局,只会…
他心中产生千百个理由,不知是在蔑视景阑,还是在说服自己。他紧闭双眸,最终还是没能跨出那一步。
“宁侯殿下,我和几位年兄在跃鲤楼摆了一桌酒席,不知稍后殿下可有空闲?”
这是新科状元的声音啊,闻言他睁开目,悠然笑道:“就算再忙,这顿饭也是要吃的~”
状元、榜眼、探郎受宠若惊地做礼,诚惶诚恐地随向那道红影。
杏蕊处住东风,一颗心啊,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
暮低垂,韩府内灯火通明,韩夫人秦淡浓挺着快要足月的肚子倚门望着,眉间凝成了川字。
“找到了么?”看着走近的夫婿,她急问。
韩月杀烦乱地摆手,他重重坐下,灌下一杯热茶。
一进家门,卿卿就发泄似的御风飞去,让人难觅踪影。
“还没找到你怎么就回来了。”秦淡浓推了推坐定的夫婿。
“如今能找到她的只有定侯吧。”韩月杀不想承认然得不承认,在眼中那个男人已开始同他这个哥哥平起平坐。虽说大不中留,但那可是他打小就护着、宠着的亲啊。
“呵。”秦淡浓捏着鼻子后退几步,“闻这酸味。”
韩月杀斜了她一眼,怨气十足地再满一杯热茶。
“你啊大足足九岁,怕是早将自己当成半个爹了。”淡浓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滚圆的肚子上,温情款款地轻道,“相公,等我们的儿出世后,你也这样疼她,可好?”
“好。”韩月杀搂过娇,在心中默默念叨。
儿啊,其实今天最让爹挫败的不是你姑姑找地方藏起来,而是爹竟然追不上她的脚程。对于一个兄长来说,这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
燃动的火把连成了线,将远处照的犹如白昼。景阑慢步在亭湖边,湛然的凤眸不放过每一个死角。
行过垂暗密柳处,只听一声几不可闻的微息,他骤然停步。屏着呼吸,再凝神听去。
“嗯…”破碎的唇音钻入他的耳际。
“卿卿?”景阑拨开密柳,向黑暗的湖角走去,“卿卿?”
他唤了几声,就听万绪千条深处,传来一声咕哝:“修远…”
“嗯,是我。”景阑松下一口气,轻声道,“出来吧,卿卿。”
“不要。”语调中带着鼻音,景阑几乎可以依声描摹出她此时的娇态。
他暂时无视胸中涌动的情潮,撩开层层袅袅柳条:“天已经黑了,快同我回去。”
“天黑了?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啊…”她声如娇啼,全不似平时的清音。
不仅是视力,连意识都出奇的模糊了,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景阑飞速想着,脚下手上不由加快。
“修远!”
“嗯,我在。”
“你别过来。”她语带着乞求,让他颇为讶异。
“为何?”他依然前行,只是放轻了动作。
“现在我一定很丑,呜…你别过来…”
很丑?景阑再度迷惑,心头的焦虑渐盛:“我不介意。”他温言哄着,使佳人再应声。
“还是不要过来…”
“嗯?”声音越来越近,他心跳也愈发激烈。
“你非要我说么?我虽为数月,可毕竟还是孩子家,是很要脸面的…”
听着她的娇嗔,被他有意忽略的情潮激起小浪,一阵阵地拍打着他的胸口。“同我,还要讲脸面么?”他声音微哑,一时不察竟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他停住脚步,以为惊动了别扭的佳人,却听她缓缓柔柔地说道:“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是怕自己兽大发。”
兽大发?景阑见她并无察觉,知道她此时五感渐失,也就不再轻手轻脚,径直穿过密柳。
细柔的柳条沐着清光,像是月儿披散的发,如一幅绿的垂帘朦胧着亭湖的一角。拨云见月,柳帘后惊现无限风情。
“先前还没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开始乱想,如今你来了…”半湿的衫勾勒出玲珑曲线,佳人独立水中,双手掩面不住摇首,晃得那朵白牡丹生出,着实撩人心弦。
“你走,你走,我怕自己真会忍不住…”
凤眸漾出潋滟波,景阑轻轻下水,缓步走去。
片刻后,她放下双手,露出胭脂颜:“修远?”她唤着,双眸有些迷蒙。
景阑揽住“水月”,在她耳畔低语,“我在。”
月下秘一颤,便要将他推开:“不要碰我。”
他眸微疑,惊讶地发现她身上带着异乎寻常的灼烫。
“好热,好热。”她下意识地往身上泼水,透出鹅黄的抹胸。
景阑喉头一动,旋即捉住她的右腕,细细把脉:“媚毒?”
“呜…”韩月下羞赧掩面,呜咽道,“还是被发现了…”
“卿卿。”他抱住转身逃佳人,将她困在两臂间,“别怕,别怕。”他亲吻着那朵白牡丹,亲吻着她的发梢,亲吻着她的眉间、两颊,而后是嘴角。
细密的睫毛落着月光,她脸上浮起红潮。曲线毕露的胸口剧烈起伏,脑昼已拉细、不堪撩拨的神经再被拉长,一根连着一根旋即绷断。以至于他才沾上她的口,就被她的唇舌紧紧纠缠。
佳人前所未有的热情撩拨着景阑的情思,一场情火瞬间燎原。热流在腿间掀起动,昂藏的身躯气血奔腾,他心中藏着的一只兽在悄悄苏醒。他吻着行着,将意乱情迷的人逼到岸边的湖石上。他长臂一紧,让灼热的身体彼此贴合。
“卿卿。”他含着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吮着,“想解媚毒么?”
“想。”她诚实作答,灼热的小手扯开他的衣襟,青涩的抚摸让他情潮翻搅,难以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