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毅然抱起怀中的娇躯走向床塌,将她轻轻放下,放下轻罗帐,手伸向她的衣带。
风倾雪一抖,终于惊醒了,睁开眼一看,总算明了眼前的情况,她慌乱的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一手按住,她无力的倒回床塌。
她转开脸不去看他,“意亭,莫要做错事。”
“倾泠,我要你!你是我的妻子!”秋意亭却是决然无悔道,“不管是对与错,我今天要得到你!我决不后悔!”
“即算我不愿意?”风倾雪纤手成拳。
“任何人也无法阻止我!况且,倾泠,你心中难道真的没有我吗?你为谁而流泪?”
衣物若蝴蝶一般飞出,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桌上的红烛,一阵风扫来熄灭了。
倾泠,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啊?
意亭,对不起!意遥……

“倾泠。”
……
“倾泠。”
秋意亭不死心的再次唤道,自那夜后,她便总是这般望着某处出神,对周围的一切似毫无感觉一般。
“倾泠!”
秋意亭抚上她的肩膀,终于,魂游天外的人元神归位,凝眸看向他。
“倾泠,你在想什么?”秋意亭有丝无力的问道,对于她那不着边际的思绪,他总是抓不着。
“我在想,我没见到意遥已经十天了。”风倾雪毫不隐瞒。
“记得真清楚啊。”秋意亭却不动怒,“倾泠,你可恨我?”
“不恨。”风倾雪摇摇头。
“我夺你自由、令你与意遥分开、并且……强要了你,这些你都不怨不恨吗?”秋意亭以指尖抬起风倾雪的脸,直视那一双眼睛,想看清里面的情绪,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泓平静的秋水。
风倾雪抬手拨开秋意亭的手,但并未转头,依然看着他道:“为何要恨你?我不想来这、我不想与意遥分开、我不想与你……但我自己无法阻止这些,那便只能怪我自己无能,岂能移嫁他人。”
“什么?”秋意亭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由惊奇。
她不似普通的女子那般幽怨、哀伤、哭泣……那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本就不是普通的平凡女子。但竟认为所有的责任都在己身?竟有这样独特的思想?这个倾泠啊,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弱者之所以是弱者,那都是因为他们爱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从不肯自己承担,总是为自己的懦弱无能找借口遮掩,逃避自己所有的过错。”风倾雪淡淡的道,“我之所以有今日,那是因为我自己的错估,恨你什么?你没有错。”
“倾泠,那你是强者吗?”秋意亭看着她的目光亮如寒星。
“我不是,”风倾雪再次摇头,“我不过是对自己的事,不管对与错都自己承担罢。”
“倾泠,你是为我而生的。”秋意亭叹息着,同时心中却也生出一丝不安。
“我不是为谁而生的。”风倾雪掉转头。
生?她的出生是因为仇恨,一开始便是一个错!而她的人生呢?是否错了?火海中假死便是错误的开始吗?今日令三人皆痛的局面便是对她犯错的惩罚吗?可是无论对与错,她都不悔,她不悔自己的选择!
“倾泠,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这一次你一定会喜欢的!”秋意亭扶她走向书桌,桌上放着一个长长的包裹,看那形状,她不由心头一跳,难道是……
“打开看看。”秋意亭道。
风倾雪解开包裹,一具精致的瑶琴便露了出来。
“这具‘沉音’虽不及‘倾泠月’天下第一的名号,但也是极佳之物,你试试看。”
风倾雪指尖轻轻一挑,琴弦便发出沉沉清音,悠悠不绝。
“好琴!”风倾雪不由赞道。
“好久没听你弹琴了,自龙凤山庄那一曲天簌之后,世间便已无乐可赏!”秋意亭感叹道。
风倾雪闻言抬首看向他,脸上不由浮现一丝浅浅笑意,一双眼睛也漾着盈盈水波,只是水波深处却似藏着什么。
“意亭,你听过《五湖醉月》吗?”风倾雪坐下,素手轻拂,飘逸不带尘烟的琴音便传开来。
“我现在才算真正听一曲《五湖醉月》!”秋意亭喃喃道,轻松坐下,任身与心沉入清雅的琴音之中。

十一、拟把君身换我身

三月十九日。
“公主,可要到园子里走走?”菊簪见风倾雪放下手中书便问道。
“也好,把琴也带上吧。”风倾雪点头。
“嗯。”
菊簪唤来一名小丫环捧着琴,自己扶着风倾雪,走到园中,万紫千红,清香阵阵,微风拂面,赏心悦目。
“公主,琴放哪?”菊簪扶风倾雪坐下问道。
“放桃树下那张桌上吧。”风倾雪又站起身来向桃树走去,春风拂过,偶有落英纷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不由想起那一日,意遥以桃花为簪,与她挽发,桃花啊……
“菊簪,你去做你的事吧,我想独坐一会儿。”风倾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琴弦。
“好,一会儿我就回来。”菊簪点头道,然后转身离去。
有琴真好!风倾雪无言的轻笑,十指飞舞,一曲《倾泠月》便倾泻而出,清雅却又带着一种惑人的魔力。
当一曲弹尽,再抬首时,发现兰佩领着一名青衣少女及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跟前,正想问何事,却听得那孩子似呢喃一般的叹道:“原来白天也可以看到月亮啊!”
风倾雪闻言不由浅笑出声,“你说这个吗?”
她指指额际那一枚玉月,这孩子看到的是这个吧。
兰佩身后的青衣少女趁机上前行礼,“柳摇见过公主。”
又从身后拉出一个小男孩,低声吩咐着:“快向公主行礼。”
然后又禀告道:“公主,这是将军刚收的徒弟,将军特意吩咐要领来给公主看看。”
可那孩子却呆呆的看着风倾雪,对柳摇的话似没听到一般。
“徒弟?”风倾雪看着那个孩子,约五、六的模样,十分的瘦弱,不由心生怜爱,招手示意他到跟前来。
那孩子似乎挺想亲近她,马上走到她面前,眼睛睁得圆圆的,直盯着她,鼻子还使劲的吸了吸气,看着他那怪模怪样的,风倾雪不觉好笑。
“是个聪明的孩子。”风倾雪仔细的看看孩子,很瘦,肤色黄黄的,身量也不高,仿佛未曾吃饱过一般,但一双眼睛却特别的大,且特别的黑、特别的亮,如两泓流动的墨玉,深深幽幽的,还骨碌碌的转个不停,仿佛动一下,那小脑袋中已生了一堆的主意。意亭看中的是这双眼睛吧,里面有智慧之光!
许是听到赞美,那孩子脸一下红了。
“还害羞呢。”风倾雪指指他的脸蛋……
“害羞?”柳摇不由上前看一眼,然后道:“听说他想抢将军的龙渊宝剑,给将军抓住了,也不知将军怎么想的,竟说要收他做徒弟。”语气中难掩那一份蔑视。
“抢龙渊宝剑?”风倾雪笑笑,“勇气真不小呢。”
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是龙渊宝剑?也不过是一场机缘罢。
看看他身上那半新不旧的衣服,不由道:“衣服太大了。”
“哦,还没来得及做新的,等裁缝来了就给他量身做。”柳摇赶忙答道。
“其实是他太瘦了,吃过很多苦吧?”风倾雪牵起那双瘦得皮包骨的小手,这么小的孩子,一双眼睛里却已盛满了世情,他的成长岁月又是怎样的?
抬头,却望进那双大大的墨黑色的眼睛,依然骨碌碌的转着,但里面多了一层水光。
“几岁了?叫什么?”风倾雪又问道。
孩子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神情间竟似极为不好意思。
“叫殷狂吧,七岁。”清朗的声音从后传来,秋意亭大步而来。
“将军。”兰佩与柳摇行礼。
秋意亭挥挥手,示意退下。
“殷狂?”风倾雪喃喃念着。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兰佩、菊簪、殷狂都出自小山这首词中,可是后面那一句却是: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意亭,你何苦如此?
“倾泠,你不是有个弟子塔瓦儿吗,我今天也收一个徒弟,二十年后,看看谁的弟子能为皇朝天下兵马大元帅!”秋意亭看一眼刚收的弟子殷狂道。
“塔瓦儿可算不得我的弟子,”风倾雪摇摇头,“我不过赠给他几本书罢,成不成材完全靠他自己。”
“得你的指点便是你的弟子,而能得你指点的人必不是庸才,我等着他们相遇的一天!”秋意亭回首看向她。
“意亭,你喜欢的并不一定别人也中意,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也许人家根本不希罕呢。”风倾雪叹一口气。
“殷狂,你想不想当英雄?当天下第一的英雄?当天下兵马大元帅?”秋意亭却转向殷狂问道。
而那孩子却似给问傻了,呆呆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殷狂,你愿当天下第一的英雄吗?愿与塔瓦儿争夺天下兵马大元帅吗?”风倾雪也温柔的问他。
“愿意!我要当天下第一的英雄!我要胜过塔瓦儿,夺得天下兵马大元帅!”不知为何,那孩子却回答了风倾雪。
“好!这样的人才配成为我秋意亭的弟子!”秋意亭赞道。
风倾雪移开目光,轻轻叹息,二十年后,蒙罗的那个塔瓦儿将要和这个孩子相争吗?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吗?

再回神,眼前已只有秋意亭一人,正折一枝桃花放在琴弦上。
“意亭,你此次来杭州所为何事?”
“倾泠,我以为你根本不想知道呢。”
“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无故出现在这歌舞升平的杭州之地的。”风倾雪看着他。
秋意亭一笑,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倾雪,为何你总是如此了解?”
风倾雪看着琴上那枝桃花不答。
“我此次来杭是为安置安郡王的。”秋意亭也不在意。
“安郡王?”风倾雪眉头一皱,忽然间明白了,“安泳犯事了吗?”
“安亲王贪污受贿,削其亲王爵位,贬住杭州,永不可参政!这是皇上的旨意。”秋意亭淡淡陈述。
“贪污受贿?我想不止这些吧?以他亲王的身份,受些贿赂,皇上要么视而不见,要么稍惩示警,但削爵位、贬杭州、永不参政,让他徒作一个挂着王爷名号的闲人,而且还派人来安置他,我想他一定还犯有其它事,所以皇上才如此难分重轻的处置他,若不是因为他是安王最后的了嗣,皇上怕不是早斩了他吧!”风倾雪拾起琴上那枝桃花,一瓣一瓣的扯着。
“听说刑部很多案子都牵涉到他,但最重的一笔却是他买凶行刺宜亲王!”秋意亭看着她指间的落红道。
“行刺宜亲王?好大的胆子!”风倾雪喃喃道,“安王英雄一世,定想不到自己仅有的两个儿子却是如此结果吧?”
“我奉命为安郡王在杭州建一座王府,再过一、二十天即可完工,到时我即带你回京。”秋意亭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扯那些花瓣。
“这一座王府定是不同一般吧?”风倾雪却笑笑道,带着一份不捉摸的嘲弄。
“不,这就是一座王府,皇上要他平平安安的在此度过余生,同样也要杭州平平静静的。”秋意亭道。
“难怪皇上派你来,这两方的平静可就看你的了。”风倾雪站起身来,拂落一身的残红。
“倾泠,你可想见他?”秋意亭问道,毕竟那是她的弟弟。
“不必了,死人复活,别吓着了他。”
风倾雪头也不回离去,兰佩已走来扶住她,立在满园春花之中,正是一幅“侍儿扶起娇无力”,看呆了身后的秋意亭。

四月初二晚。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好风如水。
“二公子,进屋去吧。”鹿儿对坐在院中桃树下已一天的秋意遥道。
“倾雪已离开二十天了。”秋意遥轻轻道。
“公子,我们可以去找公主啊!”秋童道。
秋意遥却不理他们,只是从袖中取出玉箫,抚着箫上那点点血痕,自倾雪走后,他便一直未曾碰过这支箫了,今夜,他忽然想吹箫,很想吹那曲《倾泠月》。
“公子……”秋童直觉的想阻止他,但箫音已起。
这一次的《倾泠月》不同于那一天与风倾雪同奏时的飘然出尘,而是哀伤缠绵,闻者销魂断肠!
“哇!”吹到一半时,秋意遥忽然一口鲜血吐出,全染在箫上。
“公子!”秋童马上去抽他手中的玉箫。
箫还没抽出,秋意遥又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瞬间,整支箫便已是通体血红!
“公子!你干么吹这支曲子!你吐的血还不够吗!”秋童大声的说道,声音已带着哭意。
“公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鹿儿给吓傻了,哭着叫道,若公子有什么事,那公主怎么办?
可是这一次,秋意遥的血竟似止不住一般,吐出的血染红了箫,染红了衣,好似要将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尽!
“我没事,你们不要着急。”秋意遥安慰着他们,站起身来,却是眼前一黑,然后周围的一切都感觉那么遥远,一切都那么寂静冷清,仿佛间还听到秋童嘶哑的叫声“公子!”。
可是慢慢的都远去了,都听不到了,所有的感觉都消逝前,一张脸浮现在眼前。倾雪,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公主,你看这个,将军叫送来的!”菊簪喜哄哄的对风倾雪道。
正在灯下看书的风倾雪闻言抬头扫了一眼,只见菊簪手中捧着一尊手掌大小的白玉观音像。
“将军信佛了吗?叫你供着?”风倾雪淡淡的道。
“才不是呢,公主,你仔细看看!”菊簪将玉像捧到风倾雪面前,让她好看清楚。
“有什么好看的,观音像还不都一样,嗯?”风倾雪眼光落在玉像上,忽然征住了。
“公主,这个好象你对不?”菊簪见风倾雪终于发现了,不由开心的笑道。
“是有几分像,这从哪买来的?”风倾雪接过玉像,细细把摩,这玉像眉眼间与她果是有五、六分的相似。
“不是买的,是请人雕的……”
菊簪话还未说完,却听得“砰!”的一声,风倾雪手中的玉观音毫无预警的摔在地上,裂为三段。
风倾雪只觉得胸口一阵锯心的痛,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软绵绵的倒向地上,无意识间,手一伸,撑在地上,才稳住了上半身,跌坐于地,而手却撑在那碎裂的玉观音上,碎玉锋利的边缘将她的手心割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马上涌出,滴在白玉上。
手心的痛却怎么也比不上心口的痛,那痛若一枚针,尖锐的、持续的往心的深处插入,痛得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全身一阵冰冷,额际已冒出密密的冷汗!
“公主,你怎么啦?”兰佩与菊簪见她突然间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紧皱,眼神涣散,似毫无意识,又似忍着极大的痛苦,皆不由心中一慌,公主出什么事了?
风倾雪抬起手掌,看着掌心的鲜血,看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白玉上,却似元神出窍,恍若未见一般,毫无反应。
“公主,你受伤了!”兰佩一见她手心的血不由颤声嚷道,“菊簪,快拿药来!”
“哦。”菊簪马上起身去找药。
“公主!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啊?”兰佩见风倾雪如此痴呆模样,不由害怕,都急得要哭出来了。
“意遥。”风倾雪忽然轻若呓语一般吐出两个字。
“什么遥啊?”兰佩一时没听清楚。
“意遥。”风倾雪再次轻轻说道,然后涣散的眼神一下回复清明,看着兰佩轻轻的、一字一字的说着:“意-遥-出-事-了。”
“谁?意遥是谁?”兰佩却不知道她在讲的是谁。
“药来了!”菊簪急急跑回,手中拿着一个药瓶。
“公主,你手受伤了,我们给你上药吧。”兰佩想扶起风倾雪,谁知风倾雪却推开她,自己一把站起来,然后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公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兰佩与菊簪一见忙拉着她。
“我要去找意遥。”风倾雪手一挥便推开了她俩,拉开门。
“公主,你不能出去!”
兰佩与菊簪一急,马上一左一右拉住她。
“放手!我要去找意遥!”风倾雪声音提高,脸上的神情又急又痛。
心口的痛还在持续着,她知道,定是意遥出事了!她知道一定是的!今晚一定要见到意遥!一定要!
“公主,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兰佩见风倾雪那神情,一颗心不由吊起了,当初侍候公主的第一天,将军即吩咐过,决不能让公主走出园子一步,否则重罚!想到这,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走开!我要找意遥!”风倾雪手一挥又推开了她们,脚下坚定的往园门走去。
“不能去呀!公主!否则将军会处罚我们的!”菊簪也急了,忙上前死命拉住她。
“是呀!公主!你若走出这个园子,将军定会重罚我们的!”兰佩也上前死死抱住她,不让她移动半步。
“那便带我去见将军!”风倾雪一声大喝,再也无法维持镇定,那心口的痛已开始泛滥全身,她再也无法处之平静,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意遥……意遥……你怎么啦?你决不能有事!
“公……公主……”兰佩与菊簪皆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这样的公主,那身子颤抖得似风吹即倒,那脸上的神情痛苦非常,那眼中射出灼灼的、冷厉的光芒,似谁阻她道,她便要挥手毁之!这样的公主竟是比将军还要来得可怕!这真的是那个永远冷静优雅、镇定从容的公主吗?
“不让我去找意遥,那么便带我去见将军!听到吗?!”风倾雪冷冷的逼视着她俩,脑中唯一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要先见到意亭,才能见到意遥,不要连累这两个无辜的人,秋意亭言出必行!
“公主……我……我们……”兰佩哆哆嗦嗦,她已被风倾雪吓住了,眼前的公主不再是那个温和淡然的公主,此时的公主身上有着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仿若龙庭震怒的王者!
“倾泠,你怎么啦?”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然后便见秋意亭走进园子。
“将军!”兰佩与菊簪一声欢呼,只觉得将军的声音有若仙音,将军的人有若菩萨,解救了她们一命!
“意亭!”风倾雪向他奔过去。
“倾泠,出什么事了吗?”秋意亭从未见过如此慌乱的风倾雪,从大漠相识以来,她永远都是云淡风清的模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撼她从容!
“意亭,我要见意遥!”风倾雪急急的说道,眼中的光芒灼热而明亮。
“这就是原因?”秋意亭心一沉,只为意遥,只有意遥才能让她心痛、焦锐吗?
“意亭,意遥出事了!我现在……马上……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风倾雪惶恐无比,那声音甚至带着一丝隐忍的哭意。
心头的痛已快痛得麻木了,脑子中仿若要山崩地裂,各种声音都在响起,如雷击,在那嘈杂的声音中,她却还能听到意遥隐隐的呼唤声“倾……雪……倾……雪”,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可不能!唯一支撑着她意志的是,决不能在见到意遥前倒下!
“不行!倾泠,我说过,今生不许你们再相见!”秋意亭冷声说道,眼中却闪过一丝痛,倾泠,要如何你才能忘了他?要如何你心中才会有我?
“哇!”
仿若有柄利剑刺入心口,一阵穿心的巨痛传来,风倾雪口一张,一口鲜血吐出。
“倾泠!”秋意亭一急,马上上前扶住她,而心头却已生一股寒意,瞬间传至四肢。竟是如此吗?
“我要见意遥!”风倾雪定定的看着秋意亭,语气坚定而绝然!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因着血的渲染,那唇畔异样的艳红,那一张白玉似的脸盘绝艳无伦也……冷绝若寒冰!
“不行!”秋意亭依然只两字,可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风倾雪不再说话,两人眼睛对视着,似彼此都在衡量着什么,气氛紧张而冷然!
“倾泠,回去吧。”良久后,秋意亭终于开口,并伸出手来拭去风倾雪唇边的血迹。
“意亭……”
忽然有一人匆匆奔来。
“将军,有一个叫秋童的人一定要见你和公主,侍卫不放,他便打进来了,现已抓住了他,请将军示下,如何处置?”来人是随侍在昭华身边的四剑之一灵云剑。
“秋童?”秋意亭眉头一皱,他来何事?难道意遥……心不由一沉。
“秋童来了?一定……一定是意遥出事了!”风倾雪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住,秋意亭手一伸抱住了她。
“倾泠,你先回去休息吧。”秋意亭看着她茫然无主的神色,心中不由又痛又怜。
“不!意亭,我要去见秋童!”风倾雪一把拉住他的手,恳求道。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却是在此种情况下,秋意亭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这双手啊,现在冰冷冰冷的,若千年寒冰!
“好。”秋意亭终于点头,然后吩咐灵云剑,“把人带到大堂!”
“是!”灵云剑离去。
“秋童……意遥……”风倾雪紧紧的抓住手,却不知道抓着的是秋意亭的手。
秋意亭看着被她抓得发痛的手,看着她手心流出的血,看着她茫然失神的模样,心中一阵紧缩的抽痛,倾泠,何时你也能如此在意我?何时你也能为我如此心痛失神?

睁开眼睛,一室昏黄的灯光,然后是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担忧的褐色大眼睛。
“公子,你总算醒来了!”鹿儿叫道,而眼泪又不听使唤的流出来了。
“嗯。”秋意遥坐起身,发现自己在床上,一身血衣已换下。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的矮几上,倾雪的‘倾泠月’因为主人不在,已静置很久了,轻轻抚上,却依然纤尘不染,这都是鹿儿每天擦拭的功劳。
“公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身后传来鹿儿担忧的声音。公子竟没有发现秋童不见了吗?那就更好。
“倾尽泠水接天月,镜花如幻空意遥!”秋意遥喃喃念着,这是他们的批语,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是一场镜花水月?永远只是一场幻梦吗?
身体有着从未有过的疲倦,而神思竟是恍恍惚惚的,想着先前吐出的血,忽然觉得很冷,不由自主的抱住胳膊,却看到了那双手,修长而苍白,甚至可看到青蓝色的血管,那血管中可还有血?
手碰到了袖中一张纸条,那是师父最后给他的,但直到今日他都未曾打开看,如果那是预示他今后的命运的话,那他更不想看,知道了或许会畏手畏脚的,茫然无知反倒了无畏惧,潇洒生,自在死。
死?其实二十四年前他就应该死了的。
记忆最初最深便是那如血一般的残阳、鲜血染红的大地、满地的残刀断枪、堆积如山的尸骨、刮得人肌肤生生作痛的烈风以及风中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味、腐味、臭味!
有一双手艰难的、费力的、颤抖的解去他身上所有的衣服,让他赤裸而又干凈的立于寒天血海中,那双手用尽最后一丝力将衣服扔向半空,然后狂风一卷,转眼无踪!那双手终于无力的垂下,不再动弹,风却卷起那最后一缕微弱的声音灌进他耳中:孩子,愿老天怜你!
最后是铁骑踏破大地的雷击,如黑云一般漫延、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