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却被秋风误……无端却被秋风误……唉,这集雪园中一山一水、一亭一楼、一花一草皆是你父王当年精心所置,为我独造的集雪园!”说到此处一声苦笑,长长叹一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这是她第一次提及安王爷,倾泠不由惊奇,只是安王妃说到此处却不再说了,只是怅然道:“荷花谢了,桂花要开了。”眼神却不知飘向何方,默默出神。
倾泠却只是无声的跟在身后。
良久,安王妃开口道:“泠儿,你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娘不想你呆在这集雪园,消耗时光,所以今天才以言语逼迫威远侯。”说着回过头来,看着女儿,神色说不出的爱怜,“今天你也见过威远侯,有这等不凡的父亲想来儿子决不会差哪去,且秋意亭自小便声名在外,百年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所以你若嫁过去,娘也放心。若是他今天依然要延婚的话,”说到此处安王妃神色一凛,“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取消这门婚事,决不能让这个婚约累你一辈子!”
“娘,你都为女儿作好打算,可你呢,若女儿嫁过去,以后谁能陪伴你左右?”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泠儿,记住,绝不要象娘一般!”安王妃握住倾泠的手,带着一丝祈求的望着她,“娘要你自由的、快乐的生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答应娘!”
看着母亲恳切的神情,倾泠郑重的承诺,“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那就好。”安王妃松了手,放下心来,“娘知道你答应了的就一定会做到。”
“娘,我若嫁过去,你也搬过去和我一块儿生活可好?”倾泠忽然孩子气的说道。
“傻孩子,哪有嫁女儿,娘也跟过去的。况且娘爱静,这集雪园倒是理想的好地方,以后你有空就多回来看看娘就行了。”安王妃看着女儿,难得的展颜一笑。
第二天圣旨下达,大出所有人之意料。婚礼是如期举行,只是秋意亭依然因公不能如期回京,而特旨允其弟秋意遥代兄迎娶,待秋意亭回来后再重拜天地。且皇帝加封倾泠郡主为倾泠公主,并赐全套公主仪仗完婚。
圣旨宣布的时候,各人脸上的表情皆有几分滑稽,一方面皇家女儿出嫁还从未曾有过代迎之事,另一方面加封公主可见圣宠之隆,有几分可笑,有几分可气、有几分可喜,有几分无奈。但不管众人如何想,这场婚礼是决无再变更的可能。
正文二、意倾城
意倾城---秋意遥
威远侯除发妻外还娶有四位侧夫人,只是仅有威远侯夫人生下一子,即秋意亭,其余几五位夫人皆未有一男半女,这对威震沙场的威远侯来说,子嗣不旺确实微有遗憾,但秋意亭绝对是让他骄傲自豪的儿子。且昔年在战场上收养一孤儿秋意遥,小秋意亭二岁,如今长大成人比之其兄毫不逊色,因此常私下里与夫人道及:“有此二子,夫复何求!”
威远侯府的二公子秋意遥,所有提起他的人总是半点头半摇头。
点头,那是因为他长得玉树临风,风度高洁出尘,举世无双。且品性善良,待人温和有礼,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仕,毫无贵介公子的跋扈张扬。
摇头,那是因为他出身将门,却是一百无是处的书生,对功名富贵毫不感兴趣。
侯爷让他与其兄修习兵法,勤练武艺,以后似他一般当名武将,征战沙场立一翻丰功伟业,谁知他却钻在书堆里,每天孔子曰孟子曰。
威远侯见让之当武将的希望泡汤,而他又喜读书,便改其注意,请来饱学之士教其诸子百家,以后作个文官,与其兄一文一武也未尝不是美事。
只是他却又丢下孔孟钻研起医书来,每天抱着什么《本草纲目》《千金方》的不放,吃饭睡觉也带着。不想他还真是无师自通,医学天份倒是极高,侯府中人有时生病请外面医生久医不见好时,给他一瞧倒一下病好了,于是人人盛成威远侯府出了神医。只是他毕竟侯府公子,别人也不好求之看病,只是有时遇着了疑难杂症时才去请教。
所以这二公子,平时除了看书外,就是喜骑马到外游玩,找白云寺的和尚下棋,找昊阳观的道士品茶,经常一个人跑去效外梅山看梅,一呆就是一整天。府中是经常不见人影的。
威远侯及威远侯夫人一开始也还规劝一下,但他却总是温和的说:“家中有哥哥光耀门楣足矣,孩儿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岂不更好。”细思其言,也是有理,便不再强求。
此次圣旨下达,要代其兄迎娶安王府的倾泠公主时,只觉怪异之极,更觉可笑,对父母说:“大哥也太忙了吧,竟连迎娶新娘都要人代劳,以后还不知会不会有更离谱的事要人代劳呢。”
威远侯闻言也是哭笑不得,他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何会有此念头。只是皇命不可违,因此只得从之。只得嘱其婚礼上切勿失礼,这倾泠公主,皇上是另眼相看的,因此一定得隆重迎回。
婚礼空前盛大,皇帝特别从皇宫挑选四位优秀的宫女陪嫁,而且加赐许许多多的东西,相比之下,安王爷却是平淡得多,感觉倒好象是皇帝在嫁女儿。
婚礼那天,百官皆前来恭贺,京城百姓万人围睹。
秋意遥骑着骏马前往王府迎亲,当喜娘丫环们扶出新娘时,看着亭亭玉立的公主,他眼前忽然仿佛看到一条长长的飘浮着的路,让他一阵恍惚,然后鼓乐声、鞭炮声、众人的喧闹声……这所有的声间都消失了。
他沿着这条浮在空中的路一步一步的走向尽头的新娘,伸出手来,掀起她的红盖头,只是到他手中的却是一条红绸带,长长的,一端在新娘手中,中间一朵红艳夺目的红花。
于是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又都回来了,他牵着新娘,引她入轿,然后回走。一路到侯府,然后牵新娘进门,拜堂,然后送新娘去新房……
那一天,当他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般恍若如梦。
清晨,天刚蒙蒙亮,且有浓浓的雾。
秋意遥早早起床来到后院最边上的一块空地上,这里种着许多的药草,全是他亲手栽种,此是青青翠翠的一片,偶尔夹着几株开花的。他采下一朵花开八瓣的蓝色小花,这三龄草泡茶喝是最能清肺提神的。
忽然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令他转身回头,一回首看到一双亮如寒星的明眸,流光四溢,似寒潭深不可测。周围浓浓的朝雾环绕,一切那般的不真实起来,那种恍惚的感觉又回来了:这长发如缎,白衣如雪,清冷如雪莲的女子可是广寒仙子?
倾泠看着那白衣如雪的男子转过身来,一双澄澈冰亮的眼睛看着她,似秋日的湖水,带着七分温柔三分迷茫的看着她,那一刻她觉得似有人在她心口上吹了一口暖气,在这朝雾环绕稍带凉意的清晨,她忽然觉得全身从里到外都那般的温暖起来。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时光悄悄流逝,待耳畔人声伟入时才醒起,府中人都已起床开始一天的忙活。
倾泠率先转身离去。秋意遥一惊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得自己叫道:“等等!”叫完了,却醒悟过来,叫住人家干么呢?
倾泠止步回头看着他,他忽然无言把手中的蓝色花瓣的三龄草递过去。她接过,看着手中的花,忽然灿然一笑,有若玉树琼花瞬间开放,周身一片光芒,连那浓雾也遮盖不了。他痴痴而视,忽然想到古人说的“一笑倾城”是否即是如此?
白衣女子已飘然而去,秋意遥看着空无一人的药圊,看着空空的手掌,不禁犹疑,刚才那是否南柯一梦?
再抬头看看四周,旭日初升,晨雾渐散,院中偶有仆人穿过,他慢慢清醒,重新采了些三龄草。想起很久没泡这香茶孝敬父母了,呆会请安时拿过去,况且今天是新嫂子过门的第一天,这茶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整个早上他都心神恍惚,摘一朵然后停下来沉思半晌,以至采满需要的三龄草时,艳阳已高照。
秋童用瓷盘捧着满满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三龄草,跟在主子身后,往侯爷夫妇居住的德明园走去。只是他弄不明白,二公子今天是怎么了?老是看着某一样东西就发呆,本来一大早就应该请安的,可就因为他的发呆浪费不少时间,只希望等会儿侯爷的那些夫人们不要为难公子才好。
秋意遥刚走到园门口便听到一缕琴音传来,不由停住脚步,仔细一听竟然是一曲《五湖醉月》,琴音清雅脱俗不带尘气,让人闻之如置身轻舟,乖风飞渡,共月高歌,说不出的潇洒畅意。
“公子,你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秋童不禁摇摇头,上前叫醒主子。
“哦,这就进去。”秋意遥一笑,赶忙踏步而入。此时琴曲已毕。
到了正堂,正见高堂端坐堂前,两旁是四位姨娘,而堂中一白衣女子背对而坐,面前立有一几案,案上放有瑶琴,想来刚才弹琴的就是她了,只是那背影似曾相识。忽地一种不祥之感突然而至,让他生出一种掉头而去的欲望,似乎一脚踏进,便有大祸临头。
正犹豫间,威远侯已一眼看见他,叫道:“你这小子来了干么不进来,每天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
秋意遥见已无法躲避只得进来,温和的笑容已挂上脸堂,上前请安,说:“孩儿采了香茶特来孝敬爹娘。”
威远侯夫人谢氏道:“还不去见过你嫂嫂倾泠公主!”
他听着父母的抱怨轻轻一笑,转身打算向新嫂嫂请安。
谁知一转身便如遭雷击,对面端坐的不正是清晨的白衣仙子吗。此时总算明白刚才的感觉为何,她竟然是倾泠公主!他的嫂子!
看她眼中也同样闪过震惊但瞬间恢复平静,而威远侯夫人见他半晌不见动静,便催促道:”遥儿,你还不见过公主!”
“是。”他收敛起神色,躬身一揖,“意遥见过公主。”
“二公子不必多礼。”她也还一礼,仪态完美无瑕。声音清泠泠的,如轻碎薄冰,让他想到刚才的琴音。
回身再向几位姨娘请安。
礼毕, 二夫人李氏道:“二公子可惜来的不是时候,早点来就可以听到公主超凡琴艺。”
“谢二娘关心,意遥刚才在门口已听到了。隔墙闻琴,感觉更胜一筹!”说着忽然想看一眼倾泠,只是目光移动却只落在那一双秀美如玉雕的手上。
“哦,既然二公子听到了,可否告诉妾身那是何曲?妾身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琴曲。”三夫人接道。
“公主刚才弹奏的乃《五湖醉月》。”眼睛看着堂中案上那具古朴暗哑的,外型毫不起眼的琴,这就是御赐的天下第一琴---倾泠月吗?倾泠月…倾泠…
威远侯忽然道:“公主母亲安王妃,当年琴艺有京城第一之称,公主得其亲授自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然后低头想了下下,又说道:“记得有一年宫中赐宴,皇上也曾命宫中乐师琴此曲,当时皇上听后若有所憾,甚觉奇怪,今日听公主弹琴才知当日皇上所憾为何。不过当时乃琴箫合奏,这曲子是不是原就要琴箫合奏的?”
秋意遥点头道:“这《五湖醉月》乃根据范蠡载西施泛舟五湖的故事而成,历来一箫一琴合奏以再现范蠡西施逍遥江湖的神仙眷侣生活。”说话时分明能感到倾泠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当他回头时,她已移目别处。
“这样啊,”威远侯夫人说:“遥儿,你书房中不是有一管箫吗,平常不是也吹吹吗,不如取来与公主合奏一曲,让我等也一开耳界。”
“娘,即算有人会箫,你也不一定能听成的。”秋意遥笑道。
“为什么?”威远侯和威远夫人同时问道。
“因为公主的琴艺天下无双,若有人想与之配合,那也要有相等的技艺。否则怎么也不可能天衣无缝的合奏此曲。”秋意遥娓娓道来。
“这样啊,”威远夫人很是遗憾的道:“试一试都不行吗?”
“即然爹娘这般喜欢此曲,二公子就取来一吹吧,”倾泠忽然道,只是神色淡淡,“况且倾泠的琴艺实在一般,公子这般推崇实在汗颜。”
他看了一眼她,点头回答:“好!”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众人闻之皆一喜,只因刚才所闻琴音已绝妙无双,若是琴箫合奏不知会是何种妙境!
秋意遥对待候在旁的秋童吩咐道:“去书房取我的箫来。”
秋童匆匆而去,他起身道:“我去泡几杯茶来。”说完转过后堂。
“每次这茶他总是要亲自泡,说怕丫头们糟蹋了这三龄草。”威远侯夫人向倾泠解释道。
过了片刻两名丫环端着热茶出来奉与众人。
倾泠浅尝一口,只觉清香扑鼻,甘甜绕齿,心肺一阵清凉。不禁赞道:“好茶!”
“公主喜欢吗?”威远夫人喜道:“这茶乃遥儿亲手种的三龄草泡的,说是药草,喝了可清肺宁神。以后叫遥儿多种些泡了给你喝。”
“倾泠多谢娘。”倾泠。
“一家人客气什么。”威远侯道,“公主,以后有什么需要直管与夫人说就是。”正说着见门口秋童已取箫回来,便笑道:“以后多弹弹琴给我们几把老骨头听听就是最好了。”
“只要爹和娘不嫌弃,倾泠随时愿意。”倾泠淡淡的笑着,若百花灿开。众人看之皆叹息一声!
倾泠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看一眼秋意遥,秋意遥微微颔首。
琴音先起,清越低回,似一小舟轻荡湖面,漫漫悠悠,
箫音续起,清朗明快,似清风徐来。
两音合璧,契合无间。高处似轻舟破波,激越飞扬;低处似风抚苹花,温柔婉约;缠绵似情人低语,百转千回;明艳似玉魄高县,辉泻千里。
在坐众人,如痴如醉。
曲尾,琴音先逝,箫音越吹越低,若炊烟将散,若有似无,最后散去却让人意犹未尽。
一曲完毕,他情不自禁看向她去,她也在看他,对视一眼,这一刻彼此的心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心中一痛,手一颤,几乎握不住箫。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威远侯似如梦初醒般说道。“夫人你说如何?”
“古人所说绕梁三日便是指今日之曲罢!”夫人叹道,“而且想不到遥儿竟能吹这么好的箫!想不到他俩配合如此之好,简直天衣无缝!”
他闻言一震!看看父母,见神色如常,稍松一口气。再看向倾泠,她依然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未曾闻言,不经若有所憾。只是所憾为何,也许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真是人间绝曲!”几位夫人也赞道。
“几位夫人就在此陪伴公主聊聊天,”威远侯起身道,“朝中还有事,本侯先行告退,公主见谅!”
倾泠起身点点头,并未多言。
待威远侯离去后,威远侯的五夫人程氏打趣道:“二公子这么晚来,难道因为昨日做新郎倌累着了?”
秋童闻言暗自叹息:麻烦来了!
“五娘取笑了。昨日因几位大人敬酒,意遥不敢不领,多喝了二杯以致今晨迟起。”秋意遥淡淡的回道。
“二公子,酒还是少饮为妙,要知酒后乱性!”威远侯四夫人戚氏以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道。
“四娘放心。意遥自散席后即回房睡去了,即没吵也没吐,更没骚扰到任何人。”秋意不吭不卑的答道。
“不知二公子昨日做新郎的感觉如何?”三夫人刘氏斜目看了一眼他。
“三娘应该知道,喝醉酒醒来后前一天的事差不多全会忘记的。”秋意遥扫了一眼刘氏,隐含嘲弄。
“嘻……”五夫人掩嘴轻笑,“这醉酒忘事还真是三姐最清楚不过。”
三夫人闻言脸上笑容一僵。原来三夫人平日喜好这杯中之物,总是借酒装疯,但第二日醒后总是言称昨日之事已记不得了。
倾泠静静的坐着,漠然的看着这几位夫人对秋意遥的刁难。心中只有嘲讽,这些女人啊,除了耍这些手段外,脑子里可能容下其他?王公贵族们除了手握权势外,还喜怀抱娇妻美妾,用钱用权买一堆的女人填满他们的后院,父王如此,威远侯如此,那秋意亭将来可也是如此?
“咳咳……”威远侯夫人重重的咳嗽一声,几位夫人皆禁声。
于是堂中出现一种僵化的寂静,秋意遥很想离去,只是几次张嘴却又生生止住。
片刻后,二夫人道:“夫人,公主初来,不如由我等带公主四处走走,熟悉一下侯府情况?”
威远侯夫人点点头,看向倾泠,“公主意下如何?”
“劳烦几位夫人啦。”倾泠点头答应。
秋意遥暗暗叹息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疲倦,也起身来:“娘,孩儿也告退了。”
“嗯,去吧。”威远侯夫人回头看着他,眼中藏着几分关怀,“去休息一下吧,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是,娘。”秋意遥转身离去。
八月十六晚。月色如银,清夜无尘。
德馨园,倾泠立在窗前,看着夜空中分外妖娆的玉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的月色真好啊!”心中无端端的叹息一声。
“公主,休息吧,今天差不多逛了整个侯府,累坏了吧?”鹿儿在身后轻道。
“你先去休息吧,我不累,倒是你跟着转了一天,受罪了。”倾泠依然看着高空上的银月,并未回身。
“公主……”鹿儿还想说什么。
“鹿儿,去给我泡杯茶来,然后你自己去休息吧。”倾泠再次吩咐,声音轻柔,但不容反抗。
“是,公主。”鹿儿退下,不一会儿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放在窗前的几上,然后轻轻离去。
良久,倾泠从窗前回转身来,窗前放着一软塌,塌前一矮几,几上放着她的琴以及鹿儿刚才端进来的茶。
倾泠走到软塌上坐下,并不喝茶,而是以手抚琴。现在她突然很想弹那支曲子,那一支仅在十六岁生日时弹与母亲听完的曲子---倾泠月。
秋意遥一个人静静的走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药圊。他席地而坐,周围是摇曳有夜空中的药草,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味,闻着似能让人心境平静。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白玉箫。
夜已经很深了吧?抬头看向天空,银月高悬,触目之处全在一柔和的银光之中,让他想到心中那一抹白影,她的周身似乎总散发着这么一种光芒。
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一缕琴音,若有若无,细细悠悠,却是从未听过。
他忽然一震!是她在弹琴!除却她,世上还有谁能弹出如此不染纤尘的天籁之音!他凝神静听,不觉整个人都沉入曲中。待醒来时只觉脸上凉凉的,一抚,竟然满手是泪。但听琴音未断,反反复复弹着这首曲子,他不觉取箫奏近唇边,和着琴音吹出,箫音传出,听得琴音一顿,但很快又接上,一箫一琴就这么自然的合奏着此曲,一曲令全府人梦中如置仙境!
八月十八日,嫁入侯府已三日,按礼新娘应回门,只是因新郎未在所以一切礼法暂免,一切待秋意亭归来后再说。
比起在安王府,侯府的人分外热情,侯爷的几位夫人,这个邀请品茶,那个说新做了桂花糕,还有江南送来的苏绣请公主欣赏。
倾泠一一谢绝,除却往德明园外,整日都呆在德馨园内,除了弹琴就是看书,鹿儿劝她四处走走也好,侯府花园内种有不少奇花异草,值得一赏。
只是她害怕遇见到那管白玉箫。这侯府似深海,而那管玉箫就是中心的旋涡,一个不小心便会卷进,万动不复!
秋意遥这几日难得未出府门,整日呆在药圊弄他的花花草草。下意识的,也许希望似那天清晨一样,可以遇到她。只是听府中人说她除去上德明园外,其余时间足不出户。暗暗叹息,何苦给自己织一个茧。
八月二十三日晚。
倾泠准备休息,鹿儿正要给她宽衣,忽然一道剑光穿窗而入,直刺倾泠而来,“公主!”鹿儿倾身一挡,剑光隐没,剑身埋入鹿儿身体,穿肩而出!
“鹿儿!”倾泠回身一把抱住鹿儿。
“公主……走……快走……”鹿儿推着倾泠,只是一使力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鹿儿!”倾泠抱住鹿儿,跌坐于地。血从伤口涌出,胸前、背后很快殷红一遍。倾泠以手挡住伤口,想止住那建迅速流出的鲜血,却是徒劳。
“鹿儿!鹿儿!”倾泠无措的叫道。
“倾泠公主?”只听一女声冷冷的叫道。
倾泠回头,只见窗前立着一黑衣蒙面女子,手中握着一把滴血的剑。
一见她回头,黑衣女子手中的剑闪电般刺来,“去死吧!”声音有着一种刻骨的怨恨!
倾泠抱着鹿儿侧身一躲,剑钉在身后的床沿上。
黑衣女子拔出剑,立在倾泠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倾泠已无处可逃。
黑衣女子再次挥起剑,这一次缓缓落下,向倾泠胸口慢慢靠近,倾泠看着剑尖,一动也不动。
二尺……一尺……半尺……三寸……黑衣女子猛地用尽劲道全力一刺!带着一种有去无回的绝然!
剑尖忽的顿住了!不再前进!不动分毫!
黑衣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竟然以二根手指夹住她的剑!
她拔剑!剑纹丝不动!她再刺!只听叮的一声,她手中的宝剑竟一寸一寸的断掉,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
她返身想破窗而逃!忽觉腰间一麻,然后全身一软,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秋意遥看着倾泠,声音夹着一种无可隐藏的颤抖!差一点!差一点点就救不了她!
倾泠看着怀中的鹿儿,血已染红她的白衣,“救鹿儿!”猛然抬头,看着他,“救鹿儿!求你!”
秋意遥看着这一双眼睛,这一双世间最美的眼睛,带着一种无助、哀婉、乞求的看着他,让他心痛!
他蹲下身来,想从她手中接过鹿儿,察看伤势,她却抱得紧紧的,“不要带走鹿儿!我一定要救活她!”
“我不会带走她,只是想看看她的伤势。”他安抚着她,没想到沉静如她,竟也有如此慌乱的一面。看来这鹿儿在她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你再不放手,鹿儿就会失血而亡!”
此言果然奏效,倾泠松开双手,他接过鹿儿,手指连挥,封住她肩伤附近的穴位,止住血。
“并未伤着要害,你不用担心,她性命绝无危险!”他向她保证。
她点点头,县着的心总算落下。
“来人!”秋意遥扬声高唤。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丫环,一看眼前的场面皆吓了一跳。
“去找总管秋成取金创药来,然后叫他去请吴大夫,顺便把今日值班的护卫叫来。”秋意遥吩咐道。
三名丫环领命而去。
此时倾泠已恢复镇静,在丫环的帮助下将鹿儿扶到床上躺下。
他走过去,看了看,道:“呆会大夫来了再给他看看,放心吧,她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倾泠缓缓道。
“不用,认识那刺客吗?”他看向地上的刺客。
“不认识,”倾泠摇摇头,“她为何要杀我?”
秋意遥走到黑衣女子面前,问:“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公主?”
黑衣女子并不理会他,而是看着倾泠,眼中强烈的恨意象要刺穿她!
倾泠不明白她眼中的恨为何?也不明白她们何是结怨?
此时护卫们赶到,威远侯及夫人也赶到。
“公主,你没事吧?”威远侯一进门就问,公主若出事,皇帝与安王必会问罪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