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良久,然后连展鹏走向风倾雪,待到她面前忽然矮身席地而坐,拍开酒坛封口,仰头饮下一口,然后抬首看向风倾雪,将手中酒坛递过。
风倾雪接过酒坛,也席地而坐,仰头饮酒,再递回连展鹏。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谁也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偶尔目光对视一眼。
塔瓦儿就坐在旁边,这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东西镇摄住他,让他莫名的不敢妄动,就这样静默的看着他们。连展鹏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看一眼便伤痛难过,而风倾雪身上却拥有一种化解这伤痛的东西,这两种东西塔瓦儿很多年后才弄明白是什么。
风公子,这世间,果然只有你能懂我!我所有的痛与苦,所有的悲与乐,只有你,我才能倾诉!只有你才了解我所有的一切!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我知足了!
连展鹏,拋开昨日的种种吧,那个昨日已随着那些人的死烟消云散了,以后,做名副其实的草原雄鹰吧,自由的展翅翱翔吧!

“你醒了。”
朝阳的灿烂的光芒终于刺醒了山顶酣睡的人,连展鹏睁开眼,坐起身来,看向四周,依然在山顶,只是身边只剩塔瓦儿一人。
“倾雪姐姐已走了,她叫我转告你一些话。”塔瓦儿站起身来,亏姐姐还夸他为草原上的英雄,现在这副僚倒的模样哪儿有半分英雄气概嘛。
“什么倾雪姐姐?”连展鹏站起身来,准备下山。
“风哥哥就是倾雪姐姐,她是女的,等我长大了我就要去娶她!”塔瓦儿不忘声明自己的壮志,生怕被人抢了去一般。
“什么?”连展鹏猛然转身,盯住塔瓦儿,“你说风倾雪已经走了?”
“是啊。”塔瓦儿被他凌厉的目光一盯倒是乖乖答话,这样才有几分气势嘛,“倾雪姐姐说她今天就要离开蒙罗了,叫你送我回家,还有……喂,我还没说完啊,你等我啊。”塔瓦儿见连展鹏向山下飞身而去,不由急道。
连展鹏闻声只得回头,长臂一伸将塔瓦儿拦腰一挟,施展轻功向山一飞去。
“喂,你把我当什么了,放我下来,难受死了。”一路上只听得塔瓦儿的叫唤声。
“吵死了,给我住嘴!”这是连展鹏的怒斥声。
“就要,亏倾雪姐姐还夸你为蒙罗第一的英雄,我看你就比不上那个叫秋意亭的皇朝第一将!”
“再吵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最后一句话刺中他的痛处。
“哼,我可不怕你……唔……唔……”塔瓦儿终于不能再发言了。

古勃儿城门口向南,正有两骑缓缓而行。
“等一下!”忽听得身后传来叫唤声,然后一骑飞奔而至,马背上正是连展鹏与塔瓦儿。
前行的两骑停下来,正是风倾雪与鹿儿,只是此时的风倾雪却是一身女儿妆。
“你真的是女子!”连展鹏看着眼前的风倾雪,罗衣如雪,长发如墨,清丽如莲,风华绝世。
风倾雪闻言却只是浅浅一笑,若白莲绽放,清雅脱俗,让他有一瞬间的痴呆。
“倾雪姐姐,我不要他送我回家,我要跟你去。”塔瓦儿在马背上挣扎着想下马。
“塔瓦儿,你答应我的事这么快就反悔了吗?”风倾雪看着他,目光明亮如镜。
“喔,我知道了,我会回家的。”塔瓦儿被她一看,不由心虚的低下头,他只是舍不得离开她。
“塔瓦儿,你偷偷跑出来,你爷爷肯定很担心,所以你要快快回家去。我留给你的那些书你要好好的看,我等着你当天下第一的大英雄!”风倾雪指向天空,碧蓝如洗,“你要做这高空上的雄鹰,要翱翔九万里!”
“是!倾雪姐姐,我一定会做到的!”塔瓦儿点头许下千金之诺。
“好,这才是好孩子。”风倾雪赞许的点点头。
然后转向连展鹏,“展鹏,你带着你的兄弟,还有扎玛姑娘,去大漠吧,这个美丽的蒙罗州于你们总是有着一丝伤痛之处,所以你们去大漠吧,那儿有草原、骏马、牛羊,在那儿,你们可以做回平凡的牧人,那儿才是适于你们的天地,那儿会让你们忘记过往所有的痛,另启新页!”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面金光灿然的令牌,凝视良久后,手一挥拋给连展鹏,“这面‘龙凤令’乃大漠雄主---龙凤山庄庄主沉龙飞所赠,我与他为生死之交,你去了大漠请代我问候他,问候凤舞、千越还有沈解他们,这令牌就作为信物吧。”
连展鹏伸手接住令牌,双眼却依然不曾离开风倾雪身上,喃喃而语,“你怎么是女子呢?!”似依然不敢相信,可眼前事实证明她确实为一绝代佳人,一个有着超然胸襟与胆识,有着不凡智慧与本领的女子,一个愧杀男儿的奇女子!
“你若不习惯我是女子,那你便忘了我是一个女子,依旧当我是一名男子罢。”风倾雪淡然笑道,然后一拍马头,雪龙马展开四蹄飞驰而去,“塔瓦儿就拜托你送回家去,连展鹏,这一次我说后会有期!”声音远远传来。
“塔瓦儿,再见!”鹿儿一扬鞭,“连展鹏,不要辜负我家公主屡次救你性命!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说完追着风倾雪而去。
连展鹏看着那即将消逝的两个黑点,猛然醒悟,朝着那绝驰而去的背影大声喊道:“他妈的!风倾雪!你叫我以后如何忘记你?!风倾雪!你有种给我回来!他妈的!风倾雪!你给我回来!”
而身后,远远的传来叫唤声,“倾雪……倾雪……你怎么每次都不告而别!”
那是秋意亭追赶而来,只是前方早已无影。

远远的官道上,鹿儿问:“小姐,秋将军知道你就是倾泠公主了吗?”
“不知道,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道!鹿儿,不可以告诉他,绝不可以告诉他!记住!”风倾雪郑重交待。
“为什么呢?”
“因为,如若他知道了,他知道了,那会……那会……”风倾雪幽幽叹了一口气,却不说会如何。
鹿儿见此,忽的心中也是一叹一黯,然后改问道:“小姐,这一次我们要往哪儿去。”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风倾雪茫然看向前方,喃喃吟道,“这一次我们去君山,去看看那斑竹到底是何等相思入骨的,去看看那八百里洞庭湖光到底是何等的浩然。”
正文第四部---洞庭镜花

引子
湘君城,深夜。
城东的一座大宅院,虽是夜间看不大清楚,但从看不到边的院墙,从那层层高起的楼宇可看出,这必是豪门大户之府第。
此时,一条黑影在屋顶之上纵跳飞跃,灵敏快捷,待到府中一处楼前,黑影飞身跃下,轻如一片落叶一般飘然而下,半空中身形一闪,隐入一棵大树后。
黑影弯腰从地上拾起几块小石,手一拋,石便落于楼前院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只听得“谁?什幺人?”的哟喝声,接着楼前暗处跳出六条人影。
躲在暗处的黑影无声的一笑,然后手一扬,手中小石挥出,疾射楼前六条人影,只听咚咚声响,六人皆未来得及反映即倒于地,想来已为黑影射出的小石点中穴道了。
片刻后,黑影见地上六人皆无反映,便从树后跃出,跃上窗台,启开窗门,从窗中飞入,进入楼中。
楼中摆设富丽堂皇,金银古董处处可见,随便的一件小对象拿出便是价值连城,可见这府中主人之富贵。
黑影却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而是直往房中书架走去,架上放有一排排书籍,黑影抽出其中一本厚厚的古书,书后有一小格,格中放有一小盒,黑影眼睛一亮,拿出小盒,打开盒盖,便见盒中躺着一块约茶杯口大小的玉块,形若椭圆,色如白雪,晶莹剔透,但玉之中心却是一圈浅浅碧色,且有若流水一般绕着玉心缓缓流动,端是奇异。
黑影见之心中一喜,伸手拿出,房内漆黑,但玉块却发出淡淡的光芒,映着黑影修长、瘦削、白晰的双手。忽然背后隐有风雷声响,黑影迅速盖上盒盖,且同时身形左闪,只听砰的一声,黑影原来所站之处已被一支长鞭击中,地上铺着的波斯地毯已被长鞭划破,书架虽未被击中,但受这一击所震,架上书皆沙沙作声,甚至有几本从架上掉落于地面。可见刚才这一击之力含有的劲道多大。
黑影转身即见一名身穿公服的大汉立于眼前,体型高大,神态威猛,手执长鞭,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黑影。
“碎叶神鞭,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公门的第一神捕几时也作了水家的走狗了。”黑影压低嗓音沉声道。
“哼!你这偷儿,老子奉公办事,捉拿你归案,光明正大,跟水家有何干系!”大汉闻得他的讥笑,不由怒从心起。
“是吗?呵……我看你就是象这为富不仁、臭名昭著的水家的狗腿子嘛。”黑影依然低声嘲笑。
“你这贼人,看招!待拿下你,老子定要割下你的烂舌头!”大汉挥鞭直卷黑影。
“呵……恼羞成怒了呀,想抓我也得看看你的本事。”黑影轻松闪过,然后左手拿盒,右手成爪直向大汉面门抓来,灵捷异常,快如闪电。
大汉见之一惊,知道这小偷儿的武艺决不容轻视,当下急忙回鞭卷向黑影右爪。
“唉,真是不聪明。”黑影一声轻叹,忽地右爪一变为掌轻轻切向长鞭,那金丝所制的长鞭,尾端被他一切,竟一断为二。
“可恶,竟敢毁老子的兵器!”大汉一见心头大怒,长鞭顿时化为狂风暴雨一般袭向黑影,立志要将黑影毙于鞭下。
“这幺容易生气呀,怎幺当上这湘君城总捕头的。”黑影在密不透风的鞭影中依然轻松自如,低声讥笑,然后手一拋,竟将手中之盒拋向空中。
“雪湖青黛!”大汉一见不由心惊肉跳,马上长鞭一顿,然后卷向空中小盒,若摔碎了这玉中至宝,那他的饭碗也别想端了。
“这破石头比你性命还重要吗?”耳边听得黑影一声轻语,然后腰间一痛便失去知觉。
黑影轻松伸出左手,接住空中飞落的小盒,看着倒于地上的公门神捕,喃喃自语,“这破石头真这幺重要吗?弄得那幺多人丧命,弄得这幺人家家破人亡!”
伸手从盒中拿出玉块,细细端详,一时间似也为玉石瑰丽的光芒所惑,“沾上这幺多血,竟然还是这幺晶莹若雪,光华夺目。玉中的至宝?雪湖青黛!”

一、君落湘城

离湘君城百里的官道上,正有一行浩荡而行。
这一行,前后皆有数百骑戎装将士护卫着,看其服饰为宫中禁军,中间拥着一乘华贵的黄色大轿,那种黄色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用,想来这轿中之人定是朝中显贵。轿旁另有一人,白衣黑马,面貌俊雅,神态安祥,一双眼睛明若秋日的湖水。
前面是一片树林,所有人无须人提醒,便皆提高警剔,似乎防备着什幺。
忽然一声轻响,一支长箭划空而来,疾射轿中。
长箭夹着凌厉的劲风,疾如闪电一般射向轿中,待众护卫醒过神来,箭已至轿前,眼看即将破帘而入,却忽地止住了。就停在轿帘之前,箭被两根修长的手指稳稳夹住。
夹住长箭的正是轿旁的白衣公子。
“呀!有刺客!快保护王爷!”众护卫大声叫道,皆拔出佩刀在手,只是林中却无动静,刺客似已跑了。
“王爷!您没事吧?”一名似为护卫首领之人跑近轿前问道。
“有二公子在,本王不会有事的。”轿中之人答道,然后吩咐道:“程观,叫众人小心些。”
“是!王爷。”程观听得王爷无事,吊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下,若王爷出事,那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了。
回头向立在轿旁的白衣公子抱拳道:“多谢二公子!”这一路真是多亏了他。
“程大人无须客气。”白衣公子淡淡道。眼睛看着手中接住的长箭,似要从上面看出个名堂。这长箭通体黑色,似铁非铁,发着黑黝黝的光,甚是奇怪。
忽然白衣公子眼中光芒一闪,然后抬足踢向面前程观的坐骑,马儿被这一踢,吃痛往后一跃,后跃的一瞬间,一支长箭已从程观眼前而过,直射向轿中。
白衣公子从马上一跃,手一伸又抓住了这一支箭,却听得身后程观大叫“小心后面!”
白衣公子听得,却也不转身,而是手往后一抓,似脑后长有眼睛一般,将从后而来的箭又抓住,然后迅速回身,口中轻喝:“也接接我的箭!”手中三支长箭连环射出,向三丈前的浓密树丛射去。
长箭射出不带一丝声响,却快捷如风,眨眼已射入树丛之后,只听得树后叮叮两声轻响,然后接着传来一声人的浅浅痛呼声,看来树后隐藏之人未能躲过第三箭。
“刺客在那儿!”程观大喝一声,“弟兄们,跟我来!”
领着众人冲向树丛后,却只见地上一滩血迹,已不见人影。
“回王爷,刺客给跑了。”程观回至轿前复命。
“算了罢。”只见轿中走出一名身着黄色锦袍的、约五十来岁的男子,举止行动间自带一股不凡贵气,但一双眼睛却射出温和、包容的目光,让人见之即心生温暖、亲近之意。
“这一路而来,刺客多次行刺,哪次不是让他们走脱了,只要我们没人受伤就好,本王也不想抓他们,他们的来头本王心中也有个底。”王爷淡淡的道,然后看向身旁依然纤尘不染的白衣公子,“倒是辛苦了二公子。”
“王爷不必如此说,意遥能保护王爷也是荣幸之至。”白衣公子淡笑道。
“看来有人实不愿本王到湘君城去,若不是有二公子同行,本王怕不早就为刺客所刺了。”王爷看着白衣公子,目中一片赞赏,“若得平安到达,本王实要多谢二公子。”
“意遥本有湘君城之行,此翻与王爷同行也是顺路罢,王爷无须言谢。况且意遥答应了哥哥,要安全护送王爷到达的,定不会食言,否则他日回京,哥哥定会要剥我的皮的。”白衣公子淡然而道,对这王爷的赞赏无动于衷。
“威远侯有你们俩位公子,实是有福气,本王真是羡慕。”王爷看着眼前长身玉立、高洁出尘的白衣公子,暗暗赞叹,若生儿如此,夫复何求。
这位王爷正是宜亲王,当今天子之亲弟,素有“明王”之称,而这位白衣公子正是威远侯之二公子秋意遥。
“王爷,以后请不要叫我二公子罢,直接叫意遥就行了,特别是到湘君城后,请王爷莫要提及我的身份。”秋意遥道。
“为何?要知威远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可比朝中一品大员哦。”宜王浅笑道。
“意遥不想丢爹爹的脸面。”秋意遥低眉敛目道。
“是不想沾光吧?”宜王却似看穿他的心意。
“此行,王爷便当意遥是你的一名随从罢。”秋意遥抬首漠然的看向前方。
“本王若有你这样的随从,那真是行遍天下也不怕了。”宜王注目于他,心中实爱其才,只是这样的人才,便有若深渊潜龙,岂是任由他人指挥使的。
“王爷,还是先赶路吧,此去离湘君城不足百里了,今晚可赶到前面的青莲镇休息一晚,明早可进湘君城。”秋意遥看看天色道。
“好,程观,传令赶路。”宜王坐回轿中。
“是!”程观答道。

湘君城外,一大早便聚集了一大帮的人,细看之下,这些人中竟有湘君城的父母官,从巡府、知府、县令到其它大小官员数十人,另一些未着官服的却也是一个个锦衣鲜服,看模样便知定是湘君城中的乡绅名流。
此时朝阳已升起,虽是早晨,但六月天里的太阳也是灸热的,很快这些衣冠楚楚的大人们便一个个额上冒起密密的汗珠,几个福太的更是很快便衣衫给汗湿透了,可他们却无一人回城去,或找个地方躲躲太阳,而是一个个站得直直的朝着前方的官道,伸长脖子,似在等待什幺。
忽然前方跑来一人,看衣着是一名衙役,只见他飞奔而来,未至眼前已气喘吁吁的叫道:“来了,来了,大人,快准备吧!”
这些个大人一听,皆是马上抖数精神,整理衣冠,身子站得更直,肃静的看着前方。
片刻后,只见前方上百骑浩浩荡荡而来,后面是一乘八人抬的黄色大轿,轿旁跟有一骑,马上是一名白衣的年轻公子,轿后是执着仪仗、华盖的随侍,最后再有数百骑压后。
那前方开首的骑士行到跟前,见着前方迎接的众人,便停下来分两旁而立,让那一乘大轿从中而过,缓缓抬至众人眼前,然后落轿。
那湘君城大小官员、乡绅名流约百余人,一见轿落地,便齐齐跪拜,高声呼道:“恭迎宜王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见轿中走出头戴王冠、身着王袍的宜王爷,他看看眼前跪倒的这一大片人,双手微抬,“诸位平身!”
“谢宜王千岁!”众人起身。
“请问巡府何在?”宜王问道。
“臣吉庆祥参见王爷。”一名年约四十上下、着紫色官袍的官员急步上前。
“吉庆祥?这名字倒是不错,吉祥得很呀。”宜王闻言微微一笑,抬目看向躬身立于眼前的官员。
“谢王爷夸奖。”吉庆祥恭敬的回答。
“吉大人,本王奉旨巡查,一切事务还望大人及诸位大人多多协助。”宜王目光扫过吉庆祥身后那一帮官员。
“臣等定将竭尽全力!”吉庆祥及众大小官员齐齐躬身答道。
“有诸位大人的帮忙,那本王办事就方便多了。”宜王点头,然后道:“先领本王至府衙罢。”
“回王爷,”吉庆祥道,“王爷一路自京而来,定是十分劳累,因此小臣斗胆,请王爷今日先歇息一日,明日再办公。王爷贵体要紧,若王爷累出病来,皇上怪罪下来,小臣等承担不起呀。”
“哦?”宜王看一眼他,然后应道,“如此也罢,那先送本王至行馆吧。”
“回王爷,”吉庆祥又道,“行馆简陋狭小,以王爷千金之躯实不宜居住,因此城中乡绅水至天水员外感皇恩,特意腾出别馆一所,以作王爷居住之行宫,不知王爷可愿移驾?”说完抬目看一眼宜王,却见宜王也正看着他,那双眼睛温和明亮,只是似乎温和后面还有着些别的什幺。
“水至天?就是那位有着‘水龙王’之称的水至天员外吗?”宜王随口问道,眼睛却扫着吉庆祥身后。
“是,正是此人。”吉庆祥垂下头。
“那也好,就领本王去罢,也让本王见识一下人间的龙宫是何等样的。”宜王转身坐回轿中,放下轿帘前却看一眼轿旁的秋意遥,然后对吉庆祥道:“这位秋公子是我的朋友,请安排与本王住一块。”
“是,王爷请。”吉庆祥应道。眼睛却扫向那一言不发的白衣公子,模样儿生得俊美秀逸,且气质出尘,不知是何来头,竟让这皇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宜亲王引以为朋。

二、君山旧识

同样的时间,在洞庭湖之上,正有一叶轻舟,上坐两位少女,一白衣一蓝衣,正是风倾雪与鹿儿。
轻舟之上的风倾雪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洞庭湖面,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朝辉映像,气象万千,看得她心醉神怡,再看那湖心的君山,远远望之有如美人额际的那一抹横黛,近到前些再看却似美人头上的一螺青髻。
“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风倾雪悠修吟道,“这洞庭、君山果然名不虚传,确是湖光山色至佳。”
“听说君山上还有二妃墓、湘妃祠、柳毅井、传书亭、朗吟亭、香椿亭、望湖庭、龙涎井、飞来钟等颇多古迹呢。”鹿儿随意的摇着一叶浆,让小舟轻轻荡着,穿越田田碧荷,亭亭粉莲,慢慢悠悠的向君山而去。
“南方的青山秀水,钟毓灵气果不是北方能比的。”风倾雪叹道,“看着这清澈明凈的湖水,这碧荷红莲,真有着让人想在此住一辈子的想法。”
“那这一次小姐能停留多久呢?”鹿儿问道,她才不信小姐会在此住一辈子呢。
“看情况吧。”风倾雪道。此时小舟穿过田田莲叶,她伸手摘下一个莲蓬,剥着莲子,心有一丝惘然,她自己也不知自己会呆多久,每到一处,初时都会满心欢喜,但久了却不知为何总会生出一种己不属此的感觉,也不知他日会归往何处。
“那小姐打算住城里还是效外?”鹿儿再问。
“我们到这君山上看看能否找着个住处,朝夕皆可赏这一湖清水,比住那热闹的城里好。”风倾雪答道,并将剥下的莲子放入鹿儿口中,喂她吃下。
忽然不知从哪传来一缕笛音,缥缈哀怨,凄凉苦楚,这原本明媚的湖光一下笼罩上一份愁郁。
曲终后,只听得一男音高歌道:“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歌声幽愤寂苦,似歌者有着满怀伤心之事却无处可诉,让人闻之心酸。
“这人是谁?对着这幺好的天,这幺好的湖,干幺还吹此等怨悱之曲,唱这等悲凉之歌,令人不快。”鹿儿左瞅右瞧的,似想找出这吹曲唱歌之人,只是湖面广旷,莲丛无数,目力有限,一时之间却是找不着。
风倾雪遥却道:“能唱出此等歌来,自是有着其伤心之处,何必责怪,听过也就算了。”
“只是好好的心情却给他破坏了几分。”鹿儿却不依道。
“那只能说他笛技歌艺皆是高超,能动人以情。”风倾雪微微一叹,抬首一看,却见约五丈远处有一枝白莲亭亭玉立,与众莲隔开约二丈有多,更显它的脱俗不凡,“鹿儿,我摘下那枝莲与你。”
说完飞身而起,身形轻盈飘逸,衣袂飞扬,仿若水仙临湖,鹿儿看着,原本烦燥的心情一下平静下来,“小姐,小心些,别掉到湖里了。”
待跃过三丈左右,风倾雪身形微落,足尖点在一叶碧荷之上,回眸一笑,“哪能这幺容易掉下去,好好看着吧。”说完身形再起,直向那枝白莲掠去,素手一伸,白莲已在手中,然后半空中身形一转,往回飞来,只是半途中却似真气不接,身形往下掉去。
“呀!”鹿儿看着不由惊叫,“小心啊!”
谁知风倾雪却直往湖面而去,离湖面一尺之距时只见她右手一伸,然后金光一闪,竟抓着了一条金色鲤鱼,“鹿儿,接住了!”手一拋,金鲤直向鹿儿飞去,鹿儿赶忙伸出左手接住,金鲤在她手中乱跳,她只得放开浆,双手抓住。
“傻丫头,顾了彼,便忘了此,船浆都跑了。”
抬头只见风倾雪已立于船头,左手持莲花,右手正握着浆,含笑的看着她与金鲤奋战。
鹿儿忽的玩心大起,手一拋,将金鲤直向风倾雪拋去,谁知风倾雪却不接,而是手中白莲一挥,便是一道劲风将金鲤卷住,那金鲤便停在半空中,依旧跳跃着,却无法跳出那个圈。
“哈……真好看!真好玩!”鹿儿拍手笑道。
正笑着,风倾雪却忽的白莲回收,然后金鲤便落回湖中。
“小姐,干幺放了它,我还打算做红烧鲤鱼呢。”鹿儿不解道。
“没什幺,只是不想困住它。”风倾雪轻轻低语,看着湖中游窜而去的金鲤,忽地无端的叹一口气。
“不想困住它?”鹿儿疑惑道,“那干幺摘这朵白莲呢?”
她总是不能明白公主的一些想法,虽然她是这世上最贴近公主的人,可是她觉得在一个地方,她与公主依然相隔遥远。
“这枝白莲,它不愿与其它红莲紫荷相伴,以示它的不同俗流,可是与众不同却是注定寂寞的。”风倾雪将白莲奏近鼻尖,闻那一股淡淡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