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秋意亭,不由微叹,既已无缘,便不必再纠缠下去,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一生便和他维持知交之谊吧!
而沈龙飞已知道她为女儿身,从他的眼中不难看出倾慕,但既已无心,那就不必再回去惹一身情债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鹿儿问。
“我们去蒙罗大草原吧,那种无边无垠的大草原才不辜负这两匹千里良驹!”风倾雪悠然道。
那个现今属于皇朝的大草原,那个安王一手毁灭的王国,那个安王手中新生的蒙罗州,她很想去看看那个地方,那个安王留有足迹的地方,那里有着展翅高飞、翔于九天的雄鹰!
正文第三部---风抚蒙罗
引子
黎明前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有很多生命在这个时候死去,也有很多生命在此时诞生。
蒙罗州格齐济沙城外,四野无声,地上黑压压的似伏着不少隆起之物,散发着浓浓的腥味。
当天终于吐白,散发淡淡晨光,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可以看清地上伏着的竟全是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忽然血泊中竟有东西微微蠕动,然后挣扎着慢慢起来,原来竟是一个人,一个幸存者!这人从体型可看出为一名男子,全身挂满伤口,还有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可他却并不在意身上致命的伤口,以刀拄地艰难的站起来,一双眼睛竟发出锐利的雪芒,不似一重伤垂死之人应有!
扫视了这尸横满地的旷野,都死了吗?敌人全都死了吗?而他还活着?!他一步一步的慢慢移动,他不要留在这里!即算死,他也不要与敌人相处一块!
忽地传来嘀答嘀答声响,然后一匹马竟向他飞奔而来。他征征站着,等着马儿跑到他面前,近了,可看清这是一匹纯黑色骏马,神骏非凡。
马儿跑到他面前停下来,伸过头用鼻子嗅嗅他,然后发出欢鸣声。
他伸出手来抚着马儿,骊龙……是骊龙,你是来接我的吗?那么带我离开这儿吧,带我回草原去!即算死,我也不要死在这些仇人面前,我要死在蒙罗大草原上!我是草原的儿子!我是草原上的雄鹰!
他抱住马鞍,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艰难的爬上马背,伏在马儿耳旁轻轻的说道:“骊龙,带我回草原!”
马儿昂首一声嘶鸣,然后张开四蹄飞奔起来,转眼即逝。
草原伤鹰
一望无际的蒙罗大草原上,一白一红两骑正纵马飞驰,从那疾驰如风的速度可看出这两匹马皆为难得之千里良驹。
“鹿儿,你快点呀!赶上我呀!”白马之上的人欢声叫道,因为白马一直领先于红马。
“公子,你别跑那么快啊!别摔着了。”后面红马之上的是一位蓝衣少女,见主子跑得快疾如风,不禁有丝担忧。
“鹿儿呀,你就是因为如此小心翼翼的,才会约束了马儿,以至你总跑不过我。”白马之上的人高声畅言,“应该放开怀抱,纵马驰骋,方才不负这千里良驹,不负这辽阔无垠的大草原!看我的!雪龙马,跑吧!以你最快的速度飞起来吧!”
白马仿若一束白色闪电一般,在草原上疾驰而过,真个若雪龙翔空!远远的传来明朗欢快的笑声,“鹿儿,你今天再输了,就欠我五十件衣服了!”
白马之上的人任马儿如何奔驰,他却端坐如山,纹丝不动。忽地他放开缰绳,张开双臂,仿若飞翔一般。
雪龙马,跑吧!飞跑起来吧!不要负了你龙马的称号!要飞驰如风!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飞翔的感觉,喜欢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红马之上的少女也加快速度追赶而来。公主,鹿儿从未听过你如此明凈欢畅不带一丝愁郁的笑声!但愿……但愿你能拥有这种笑声至永远!马儿,跑吧!追上我的公主!既然她喜欢飞,那么我们就陪她飞!
终于,在一座小小的草丘上白马停下来了,回眸笑看飞奔而来的红马,“鹿儿,我又赢了,今天是第五十次喔,所以欠我五十件衣服了!”
红马终于也奔至草丘上,与白马并肩而立。
“公子,五十件衣服没问题的,我每年给你做一件,分五十年做完。”红马之上的蓝衣少女狡黠的笑道。
“鹿儿,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赖皮了。”白马之上的是一位年轻公子,白衣如雪,人淡如月,此时眉眼含笑,仿若九天之上忘忧之仙人。
“哪有,又没规定什么时候做完,那我自可一年做一件嘛。”蓝衣少女眉目如画,丽质天生,若一朵娇艳的山茶花,此时神态娇憨更显天真可爱。
这两人正是游历天下的风倾雪与风鹿儿。因风倾雪向往大草原的辽阔无垠,想见识一下草原之上的雄鹰,便携鹿儿穿越大沙漠,抵达这蒙罗州。
“好吧,五十年就五十年吧,”风倾雪浅笑道,“只要那时候你还能拿得动针线。”
“为什么那时候会拿不动针线?”天真的鹿儿有丝疑惑,针线那么轻细的东西怎么可能拿不动嘛。
“鹿儿,你今年也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想想五十年后你多大年纪?你确定你还能穿针走线?”风倾雪笑看鹿儿,想象着她变为七、八十岁老太太的模样。
“当然能。”鹿儿理所当然的道,伸出那生有十二根手指的双手,“公子,你说过我是天下手最巧的人嘛,凭我的巧手,别说五十年,就是一百年后我也照样能给你做荷衣!”
“哈哈哈……”风倾雪闻言不由大笑,“好,好,好,真不愧是鹿儿。”
风倾雪极目远眺,深吸一口气,“还是这大草原最美!这里的天格外的高,这里的地格外的广,这里的人格外纯朴!就连这里的风呀,都带着青草的清新味道。”她感叹,“我想在这儿多留些日子。”
“好啊,公子想留多久就多久吧。”鹿儿答道,“这一次我们在这儿住了四个月了呢,是呆得最久的一个地方了。”
“嗯?”风倾雪忽地敛容,凝眸看向前方。
但见前方忽地飞奔而来几骑,皆是黑衣黑马的大汉,中间却有一骑例外,乃一绿衣女子,头戴纱帽,四周垂下绿色轻纱,遮住面容。
几骑来得迅速,但并不是冲她们而来,从她们面前而过向东而去,只是经过她们时皆放缓速度,似怕惊吓到她们。看一眼那道白影,皆心口一紧,呼吸一顿,不约而同的想,这是人?是仙?
绿衣女子经过时,那一层薄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双流光四溢的盈盈横波,看人一眼便能让人心头一跳。
待几骑过后,鹿儿吐出一口气,轻声赞道:“那姑娘生得真美!跟凤舞姑娘一样美了。”
“这些人好象在寻人。”风倾雪看着远去的那几骑。
“公子,你怎么知道?”鹿儿问,她这主子好象无所不知一样。
“听到了,他们刚才说要快点找到‘连大哥’,”风倾雪答道,然后回头笑道,“这位绿衣姑娘和凤舞姑娘相比不相上下,都很美!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一个如火,一个如水,不过都比不上咱们鹿儿的灵气!”
“公子,你老拿我取笑,”鹿儿嗔道,“再美的人到了你面前也黯然失色!”
然后威伪道:“你再笑我,我今天不做饭给你吃了。”停顿一下后才继续说道,“只煮粥。”
“哈……鹿儿呀,你果是可人。”风倾雪闻言畅然,“那咱们回去喝粥吧。”说完调转马头往回驰去。
鹿儿也调转马头跟上。
只是刚奔出二里左右,风倾雪忽地停住,看向右前方,鹿儿也停下顺着看去,只见前方三丈外停有一匹黑色骏马,正低头嗅着,地上躺着一人,一动也不动。
“公子,是死人吗?”鹿儿皱眉问道。
风倾雪飞身下马,走近地上那人。
但见那人全身伤口,有些深可见骨,一身衣裳已破如烂布,且分不清原来的颜色,已全为鲜血浸染!
“还没死,还有一丝呼吸。”风倾雪探他鼻息,然后微运功,双手一托将他抬上自己马背,自己再飞身上马从后托住他,“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救吧。唉!”说完一声长叹,这个人啊,不知又有着怎么样的血仇深恨?
草原上的早晨是美丽的。
晕红的旭日似圆圆的红玉盘从草地与天相接之处慢慢升起,慢慢转为金黄色,最后升上高空射下万千光芒照耀整个大地。而那金色光芒之下,是一望无际的青青碧草,碧草之上有三两野花放着幽香,还有那洁白的羊群,若点点白云浮于其上,远处是骏马奔腾,耳边有风声鸟啼,更有那牧女清脆嘹亮的歌声。
一座毡帐中,床塌上躺有一名男子,或许是早起牧人吆喝牛羊的声音叫醒,或许是牧女清脆的歌声唤醒。但见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然后似不能适应光线而皱眉闭目,片刻后才再次睁开眼,看向四周,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脑中满是疑惑,这是哪?我还没死吗?
正在此时,只见帐帘一掀,进来一位老者,手中端有一瓷碗,一见他已醒来,不禁喜道:“你终于醒了!这可好了,总算救活了!来,快喝了这药,风公子吩咐过,你一醒来就给你喝这药,我每天都端来,可你一直昏迷,都七天了,这药我都温过七次了。”老者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段,然后扶他坐起,将药递到他嘴边,想喂他喝药。
他并不喝下,而是看向老者,老者年约七十上下,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层层,一双眼睛闪着慈爱纯朴的光芒。
见他不喝不由劝道:“快喝呀,这是给你治伤的药呢。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是多亏了风公子呢。”
正说着,忽闻帐外有人道:“阿桑老爹,他已经醒了吗?”声音清越如琴。
“是的,风公子,他醒过来了。”老者高声答道。
他目光定定的看向帐帘,虽说现在负伤,但帘外之人近到眼前他都未能发觉,定是武功极高之人。
忽见帐帘一掀,白光耀眼,仿若一轮皓月破帘而入,照亮这小小的毡帐,猛然刺痛他的眼睛。
但见一白衣男子缓步而入,若凌空而来,足不沾尘,一双眼睛亮若星辰,正注视于他,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世间有如此翩翩人物吗?
白衣男子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看看阿桑老爹,看看他手中满满的药碗,最后目光停驻于他身上,让他产生一种感觉,仿若自己内心最细微的变化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受那么重的伤你竟能活过来,看来你的生存意志极为坚强。”白衣男子眼中有一丝赞赏。
“是呀,小伙子,多亏风公子医术高明呢,把你救活了。”阿桑老爹接道,“来,快把这药趁热喝了吧。”说着把药递到他眼前。
但他却并不喝药,而是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的“风公子”,却无法从那一双漠然如冰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心绪。
“我是风倾雪。”白衣男子从阿桑老爹手中接过药碗拿到自己面前,低首闻了闻,然后注目于他,“这药除了极苦外,并无丝毫毒性,而于你之伤却有极大益处。”
说完将药碗递与他,却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停住,意思很明白,若愿喝那便从他手中亲自接过。
他盯着眼前自称为“风倾雪”的男子,良久后,伸手接过药碗,然后一口气饮尽,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这个风倾雪,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世人所有的阴暗,洁凈若天上白云,不染一丝尘气!
喝完药后,他却挣扎着要起身下床塌。
“呀,你不可乱动!”阿桑老爹一见马上上前按住他,“小心伤口又裂开,为了替你止血,让伤口愈合,可花费了风公子不少心血!”
可他却不听,依然坚持起身。他不能留在这里,他不能连累他人。
风倾雪看着他的举动,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一下,然后开口道:“你留在这儿三天罢。这三天好好休养调理,伤口应该会愈合得差不多的,三天后你再离去,无人会阻你。”
停顿一会再说道:“这里住着的全是善良纯朴的牧人,他们不问世事,只知骏马肥羊,阔土丰草,你可放心调养,若还是执意要走,那也随你罢。阿桑老爹,你放开他。”
正死命按住他的阿桑老爹一闻此言,即刻罢手,只是还是挺担忧的看他一眼。
“鹿儿。”风倾雪忽唤道。
“来了,公子。”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女声应道,然后帐帘再掀,一位如花的蓝衣少女走了进来,手中拿一柄大刀,神色间带着几分天真好奇的看着他。
风倾雪从鹿儿手中接过刀,伸指轻轻一弹,赞道:“很好的昆仑宝刀,只是血腥味太浓!”
说完将刀递给他,“你的宝刀你自己保管吧,你的马在帐长拴着,你要离去随时可以,若愿留下,那阿桑老爹,烦请你再照顾他几天罢。”
“没问题的,风公子。”阿桑老爹应承道。
“鹿儿,咱们回去罢。”风倾雪转身领着鹿儿离去。
“小伙子,你可愿留下养伤?”阿桑老爹问道,这善良的老人实在不忍心他带伤离去。
他并不答话,而是躺回床塌,以行动说话。
“这才对嘛,”阿桑老爹不禁笑开颜,脸上皱纹层层似一朵菊花,“这才是听话的小伙子。”
后三日中,阿桑老爹每天皆送饭送水送药来帐中,他除却吃饭喝水喝药外,皆不有其它行动,足不出帐也不言语,若非见他能听到声音,能听懂人语,还真要以为他是一哑巴了。
三日后,当阿桑老爹再次去看他时,却已人去帐空,帐中丝毫看不到他呆过的痕迹,也未曾留下只言词组。
“哦,他已走了吗?”风倾雪正在自己住的帐篷中看书,闻言不由从书中抬首,看向前来报信的阿桑老爹。
“是啊。”老爹一脸担扰,十分关心那小伙子,很怕他路上又出什么事儿。
“阿桑老爹,您放心吧,他的伤要不了他的命的,因为他要活下去的意志比谁都强。”见老爹如此担心,她不禁好言劝道。
“真是个怪人,救了他的命竟连声‘谢谢’都没有,走了也不打声招呼。”鹿儿不禁怪道,亏公子还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替他疗伤。
“鹿儿,他不是不感谢,他只是不想连累我们罢。”风倾雪放开书走出毡帐,帐外蓝天白云,碧草肥羊。
“从那一身的伤就可看出,他的来历绝不简单,身上不知背负着什么样的沉重包袱。他不言语,也不与任何人有所交往,便是不想透露他自己的任何信息,那既是保护他自己,同样也是保护他人。象他那样的人,若有机会是会倾囊相报的!”她抬首仰望长空,一只雄鹰掠空而过,“那是一只骄傲且受了伤的雄鹰!”
“唉!愿上苍保佑那小伙子。”阿桑老爹也走出帐蓬,合掌望天,祈求上苍诸神保佑他。
“凭公子的医术,他的伤肯定无大碍的。”鹿儿跟在她身后道。
“他的伤并不在身上,而在他的心上!”风倾雪叹道,“况且我哪有什么医术,全是小时看过几本医书,瞎治一翻,他能活过来全凭他不屈不饶、百摧不毁的生存意志!”
娘,你自小要求我遍揽群书,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场。娘……娘……想起母亲,那一贯漠然无波的双眸不由掠过一丝愁郁。娘,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很好!您呢?可是与檀将军在一起?可……幸福?
“阿桑老爹,”良久后,风倾雪收回仰望长空的目光,转向老爹,郑重的道:“你不要与任何人道及曾救过此人,这是保护他,也是保护你与你整族的人!”
“那个小伙子难道是坏人吗?”阿桑老爹疑惑道,怎么看也不象啊,那个小伙子有一双明亮坦荡的眼睛,决不是奸邪之人所有的!
“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坏人才会带来灾难的。”风倾雪目中闪过一丝亮光,“阿桑老爹,您尽快忘记曾经救过这么一个人吧,这于你只有好处!”
“好的,老头记住了。”阿桑老爹点头应道,他对这位风公子实在信服,这样的人啊,他活了七十多年了也才头一遭见到呢。
“鹿儿,你也收拾一起,咱们明天离开这儿吧。”风倾雪转头吩咐鹿儿。
“是,公子。”鹿儿应道,唉,这个草原也留不住公主了。
“什么?你也要离开?为何不多住些日子?”阿桑老爹一听她也要离去,不由大为震惊。
“老爹,我们俩人在此打扰你们也四个多月了,该离去了。”风倾雪婉谢老爹,复又抬首看向天空,白云飘浮,自己也就象那飘游不定的云一样,不知何处是家。
“我还想看看蒙罗其它的地方。”我还要去古勃儿看看,那个曾为古卢国首都的地方,那个成就安王一世伟业的地方!
“再多留些日子嘛,不如明年再走吧。塔瓦儿那小子对你崇拜得不得了,整天都嚷着要拜你为师,学习武艺医术呢。”阿桑老爹实在不舍他,搬出自己那众所宠爱的小孙子留客。
“塔瓦儿是个极聪明的孩子。”风倾雪想到那个精灵小子,不由浅笑开来,“我留下几本书与他,让他好好学习,他日他必是这蒙罗州上的英雄,必是一只展翅高飞,翱翔万里的雄鹰!”想起母亲留下的那几本书,但愿它们能造就一位于蒙罗、于皇朝、于百姓有益的大英雄!
“可是……”阿桑老爹还想再挽留,却被风倾雪打住。
“老爹,你不用再留。”风倾雪转头看着他,“他日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好吧,但愿还能再见公子。”阿桑老爹不再挽留,因为那双眼睛中的意志不容他人动摇分毫!
他乡温柔
古勃儿,昔日古卢国的都城,今日皇朝蒙罗州的州府,虽经过战火的洗劫,但经过三年的休生养息,早已恢复元气,比之昔日更为繁荣。
昔日的古卢国是草原之国,皆是放牧为生,习惯住毡帐,方便迁移,虽建有城池,但都较为简陋,城内房屋也极少,。
现在的蒙罗却已今非昔比,自为安王征服后,皇朝之帝特在此设州建府。将古卢所属的一万五千里土地划分为一州,统称蒙罗州,州下又分十五府,其官制皆照皇朝中原之制。
并从中原迁来大批居民,且派能工巧匠,教蒙罗人建造坚固的石屋木房,教他们打制铁具,烧制瓷器,教他们织布做衣,教他们耕田种地,并开设官学,让其学习皇朝文化……这些在蒙罗原本极为稀有珍贵的,而现在他们无须再靠战争的掠夺便能拥有了这一切。
于是蒙罗人慢慢放弃原有的生活习惯,很多人从帐蓬搬进屋舍,脱掉羊皮袄,穿上棉布衣,不再靠牛羊生活,开始种植农作物,学着制金器铜具……一步一步的同化,一步一步的忘却仇恨与敌意,接受自己是皇朝人这个身份。
当然依然有人牧马放羊,依然爱过原有的生活,但他们可以用牛羊和城里的居民换取衣物、器皿、盐巴等日常用品。
而皇朝之帝对蒙罗人与中原人一视同仁,且对蒙罗更为优容。因此今日的古勃儿高楼层起,店铺林立,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升平繁荣之象,与中原城镇相差无几。
风倾雪与鹿儿抵达古勃儿,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禁暗暗赞叹。不论安王当年如何,但有今日之成确实是他之功。灭掉古卢自是死去不少人,但换取了今日的和平与繁盛,却无人能说他错!
“鹿儿,我们租个安静的小院落吧,不要住客店,那儿人进人出不大方便。”风倾雪吩咐鹿儿。
“好,租个院子可自己做饭,比较干凈。”鹿儿也赞同,“公子,你这次打算留多久?”
“半月一月的样子吧。”风倾雪答道,“我们先找家店吃午饭吧,吃过后再找房子。”
“嗯。”鹿儿点头。
两人走进一家叫“阿福面馆”的店,叫了两碗面条,正吃着,却听得邻座几位老者低声议论着什么。
“唉!余大人也遇害了!他可是个好官啊!”
“岂止他,前面的秦大人、陈大人何尝不也是好官,还不都叫贼人杀害了!”
“唉!皇上派来的官哪一个不是为民谋福的好官,偏偏全被那些可恶的乱党杀害!”
“是啊,这次不知会派谁来了,但愿他不要步余大人等的后尘。”
“听说呀,这杀人的贼人是原古卢宗室呢。”
“哦?你从哪听来的?”
……
风倾雪与鹿儿闻得此事不由对视一眼,蒙罗竟有此等事?
七月初,风和日丽,风倾雪与鹿儿安顿好后,便相携游街。
古勃儿城内,街道整齐,开店的、摆摊的、耍杂的、卖艺的……好不热闹。
忽地远远传来吆喝声:“州官经行,众人回避!”然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听说皇上又派来了新州官呢。”
“呀,那可得好好看看。”
“不知这位州官可是象余大人那样的好官儿?”
“希望这位大人能长命百岁!”
…………
街上的百姓皆悄声议论着,风倾雪与鹿儿闻此言,不由也停下脚步,夹在街旁人群中,想看看皇帝派来的新州官。
近了,但见前头四骑开道,后面跟在五十骑,皆是戎装将士,威风凛凛。中间拥着一位年轻公子,一匹青骢马,一身紫锦袍,头戴金冠,面如冠玉,仪表不凡,神情高贵。端坐于马背,高高在上的扫视着一路围观的百姓,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倨傲。
风倾雪与鹿儿一见此人,不由皆是一震,彼此对视一眼,目中皆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此时,那新来的州官却也瞅见她俩,手不自觉一拉缰绳,几疑自己眼花,不由伸手揉揉眼睛,想再仔细看个清楚,却哪里还有人影,不禁疑惑,刚才难道真是眼花看错了?她们早已死去,且化为灰烬,如何会在此地出现?!不可能的!肯定是看错了!
风倾雪拉着鹿儿隐入人群中,然后一路急奔,回到租住之处,不再有丝毫游街的兴趣。
一回到家,鹿儿马上砰砰的关紧门,从院门到房门,一道道全关紧、全锁上,似要关住门外的某种可怕之物!
“公主,竟然是他!他怎么会来?”鹿儿语音带一丝颤抖,似十分害怕此人。
风倾雪此时却已平静下来,走到桌旁坐下,以指轻点桌面,眼睛看向不知名之处,“真想不到啊!新来的州官竟是安泓!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原来新来的州官竟是安泓,安王次子,风倾雪之弟。
“公主,怎么办?他刚才是不是发现了我们了?会不会对我们不利?”鹿儿连声问道,手不自觉的哆嗦。这个人……这个安泓就是她的恶梦,看到他就想起那最惨痛的过往!那个黑色的笼子、那些血、那些痛……
“鹿儿,你不要怕,”风倾雪见鹿儿如此,不由走上前,扶她坐下,“不要说刚才他并未十分看清我们,即算看到了又如何?今日的他不能再伤你分毫!”
风倾雪握住她双肩,“鹿儿,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鹿儿抬头看着她,一直以来,只有公主会保护她,给她安全的感觉,只有呆在她的身边,她才不会做恶梦,才能安稳入睡。
“我知道,”鹿儿慢慢定下来,抓住风倾雪的手,“我知道公主会保护我的,从小就是,所以我不怕!”
“这就对了,”风倾雪握住鹿儿的手,“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他伤害到我们的,他没那本事!”
“嗯。”鹿儿点头,那双紧握的手自有一种力量,让她跳动不已的心回归安然平静。
“不过这几天我们得小心点才是,”风倾雪放开她坐回座位,“被他发现我们未死总是不大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