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雪波月海中,横着一幅绣架,一名水蓝衣裙的年轻女子正低着头专心刺绣着,让人惊震的却是她竟左右手同时在绣,但见她纤手连挽走针如飞,草地、山坡、半因、绝壁、虫鸟等在绣布上一一呈现,花草如生,虫鸟若飞,山壁胜画,当是绣艺绝代,针法如神。
一只小小的黄蝶在花海中翩舞,左起右飞,最后轻盈的落在了绣布上的花蕊中,女子手腕一动,银针飞走,那只黄蝶便永远的翩跹在这幻境仙园之中。
“小姐。”
嫩柳似的少女从走入绝壁后便放轻了手脚,此刻这一声轻唤更是细柔到极至。
银针抽起,彩线成结,红尘不可染的天外花海便已在绣布上完成。
指尖一动,银针没入袖中,女子抬首,刹那间,只觉得这雪月花海的起伏摇曳皆是为她倾服罢。
“柳陌,前边怎么样了?”女子的声音如水波轻流。
“小姐,不但各方名侠齐到,便是明二公子、兰七少也到了。”柳陌的声音虽然轻,可那兴奋喜悦却是藏不住的,“此刻宇文大公子正赤手对决乌云寨主魏阆,已胜过‘佛手三千’金阙楼。”
“哦?”柳叶似的眉轻轻扬起。
“奴婢刚才好好看了一遍,那些年轻高手中有许多身形容貌都长得不错的,但论到气势身家当就是几位名门世家的公子最好,除花家大公子稍胖一点外,其他的都是少年英俊,而最最出色的便是明二公子与兰七少了。”说到这两人,柳陌眼睛亮亮的,“他们长得……那模样真是……真是……好看极了!奴婢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看着明二公子就会想到神仙,看着兰七少就觉得神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呵……”听着柳陌这样的形容,水蓝衣裙的女子不由浅浅一笑,杏仁似的眼眸柔波一漾,风华妩绝,“看来那两人当如传闻中一般,只不过……”
“不过什么?”柳陌问道。
“列炽枫没有来吗?”女子没有回答又问起了另一人。
“列大侠没有来。”柳陌答,眼一眨,“难道小姐中意的是……”
却不待柳陌说完,女子手一摆阻止了她后半截话,“这三人乃是当今武林年轻一辈中名声最响的,也都出色非凡,只是……”微微顿了顿,才低低道,“那样的人物做夫婿却并不合适的。”
“啊?为什么?”柳陌惊讶,那样的人物哪个女子不渴望嫁为妻。
女子微笑摇头不答,“你刚才说宇文沨空手对战是怎么回事?宇文家乃以赤龙鞭扬名江湖的。”
“那个啊……”
柳陌将刚才庭园中所见所听的全部讲述了一遍。
“原来这样。”女子暗暗点头,有些微的叹息,“那宇文沨少年成名,确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太过刚傲了,易折啊。”
“小姐,那些人……”柳陌看看她,然后小声的问道,“小姐希望谁能得‘天丝衣’呢?”
“那个……爹爹应该会选一个最好的人吧。”女子轻声道。
“最好的?”柳陌想了想,“应该是明二公子或是兰七少吧。”偏首看着她容色丽绝的小姐,心中为她欢喜起来,“这两人才貌绝伦,与小姐绝对是天配。”
“明二、兰七吗?”女子抬目看向了满山坡的半因花。
庭园里,一番比斗完毕,宇文沨胜魏阆。
魏阆才下,又有人上去了。
“大哥,难道你的大哥真的要一人独战这么多人吗?”宁朗看看宇文沨,有些担心。
刚才这一番比斗完全不同于前一场,这乌云寨主练的都是硬功夫,一招一式威力实足,宇文沨虽都看似轻松的接下最后也胜了,可从他额角冒出的那几滴汗水看来,刚才他也是费了气力的,而园中还有这么多人,他真能空手战到最后?更甚,还有那完全看不出高深的明二、兰七!
“他那人就是这样,宁肯战死累死也决不肯示弱的。”宇文洛笔一顿,然后继续记录。
“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宁朗忧心忡忡的。
场中的比试又开始了,这一个对手武功竟不比魏阆、金阙楼低,而且身手极其灵巧,二丈之地,他腾跃却似在二百丈广场,忽左忽右飞上蹿下,看的人都有些头晕眼花辛苦万分,更何况是与之对决的宇文沨。
“有一个办法。”宇文洛将笔一放,目光望向小亭里,“有武功比他高的人上去将他打败,只不过……”
“不过什么?”宁朗追问。
“这园中能比他高的不多。”宇文洛环视园中一眼,然后目光落回小亭,“有两个不会上去,还有两人则是对方不动自己绝不动的。”
“啊?”宁朗听得莫名其妙。
宇文洛却没理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小亭里的人,又道:“还有两个武功与他在仲伯之间,斗起来,凭大哥那种性子,估计不到生死之间是分不出胜负,上去了只会更糟。”
“那……”
“先看着吧。”宇文洛目光调向比斗中。
猛听得宇文沨一声冷喝,然后便见一道人影飞落,比斗又结束了,宇文沨胜。
落败的人刚走下去,不待他休息片刻,一人上来了,不似前两个空手,这人一柄大刀扛在肩上,壮阔的身子似座小山,横眉怒目如庙里的金刚,威风凛凛的。
“真是糟糕。”宇文洛一看不由苦笑叫道。
“怎么啦?难道这人的武功很高?”宁朗忙问。
“不是。”宇文洛摇头,“‘鬼头刀’周大虽是高手,但论武功远不及大哥,只是他天生神力,光那刀就有一百二十斤重,再加上他的臂力……唉,大哥即算胜了,估计也要损耗六成功力。”
宇文洛话未说完,前方两人已斗在一起,宇文沨依空手迎敌,而那周大挥刀如狂,每一刀挥出园中便刮起一阵强风,刮得半因花摇晃不已,挨得近的不是腰折于地便是整盆飞落,秋长天见之紧皱眉头。
“‘鬼头刀’这名取错了罢,该叫‘疯头刀’才是,这等辣手摧花的事竟也做得出。”却听得兰七喃喃念道,声音极轻,可满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激战中的两人。
“喝!”只听得周大一声大叫,那大刀更是猛烈的挥起,顿时狂风乍起,数盆半因被卷起飞向半空。
“唉,出自美人之手的花怎能如此糟踏。”
一声轻喃,便见兰七悠然起身,再悠然步下小亭,却不绕道走,笔直的一步一步极是闲洒的往那比斗的两人间穿去,宇文沨的掌,周大的刀,在要落在他身时皆是一凝,仿是被什么挡了一下,也只是一瞬,掌劈下,刀砍下,宇文沨的掌架住了刀柄,周大的刀柄挡住了宇文沨的掌,而兰七已从他们之间穿过。
他的动作看来缓慢,可等他走过,那被卷飞的花盆还未落地,但见他手一抬,一只花盆落在掌上,手再一送,花盆便轻飘飘落回原处,再继续一抬又一送的,卷至半空的花盆便全落回了原地,最后他又弯腰将被刀风折落于地的半因花一枝枝捡起。
比斗依在继续,掌力刀风掠起他的衣袂,却无损他分毫,怀中抱着数枝半因,他又悠然走回小亭,落座,安然无恙。
“轰!”
那是大刀砍在石地上发出的巨响。
周大狼狈的半跪于地上,手中依抓着大刀,刀背上踏着一只脚,顺着脚上去,宇文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烦你将这花养在水中吧。”
园中人全都望着比斗结果时,兰七完全不予理会,只是将手中的花递向侍立亭中的秋臧。
被那碧色深瞳一看,秋臧不由自主的走过接了半因花。
四、天生对手(上)
“宇文沨向七少请教!”
含着傲气与怒气的声音朗朗响起,宇文沨掌指兰七,无视那已走至半途的向他挑战的对手,无视满园惊愕的目光,他双目紧盯小亭中那个浅笑风流的人。
兰七目光移向宇文沨,眉一挑,人没有动,玉扇一摇,面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宇文沨向七少请教!”宇文沨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兰七。
兰七起身,风姿潇洒,脸上依带着浅笑,可当他移步走下小亭时,那呆站在半路本想向宇文沨挑战的对手忽背脊生出一股寒意,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的退回原位。
宇文沨身形站得笔直,冷傲的看着向他走来的对手。
“本少庸才,却得宇文大公子另眼相看亲自点名,幸甚幸甚。”兰七意态悠闲的慢慢踱步至宇文沨身前,“大公子一番厚意,本少岂能不予回报呢。”尾音轻轻拖长仿似无形丝线勾住人耳,令人全神倾听。
“大公子连战四场,已损耗不少体力,本少不能占你便宜,为表公平……”兰七玉扇一摆遮唇浅笑,独留一双碧眸,波光流转,在这艳阳高照的七月热天却生生流出一江泠泠春水,漾得满园心神恍惚了那么一下,便是对他满怀恼火的宇文沨也有那么片刻的闪神。
妖孽!
包括宇文公子在内的许多人那一刻皆生此想。
“本少便以一指应战,也表本少对大公子的一番敬意。”
仿似是迷迷糊糊中听得,却又是那么清晰的字字入耳,刹时满园人瞪大眼睛注视着那个浅笑风流的人,似不敢相信刚才所听。
“你……”怒火腾烧不过刹那,宇文沨全身颤抖,双目赫红,咬着牙死死盯住兰七。
玉扇慢慢合拢,露出红唇白齿,轻轻的缓缓的吐出:“难道大公子还是觉着不公平?”纤长的食指轻轻一摇,碧眸微微一眯,众人只见魅惑万千,宇文沨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角渗出的那一丝邪妄与轻蔑,“如果本少连一根手指都不能用,难道大公子只许本少用脚吗?”说完,碧眸微微一垂,余光淡淡的瞟向脚下。
那一刻,宇文沨却觉得那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那样不屑的,仿如看着脚下的尘泥。轰的一声,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不!”宇文沨牙根咬得冒血,“天下谁不知七少武功绝世,宇文沨能得七少动手指一根已是莫大的荣幸,感激都来不及,岂还能有他想。”
“哎呀,大公子客气了。”玉扇摇开,兰七笑得无比的惬意。
欺人太甚!宇文沨双拳握得骨格作响。
“就请七少指点了!”
一个“了”字落尽,右拳已闪电击出,狠狠的砸向那张可恶的笑脸。
对面的人只是轻移一步,那虎虎生风的一拳便擦颈而过,落空了。
“大公子果然好功夫。”轻描淡写的一语,手指也轻描淡写的点向颈边那只铁拳。
明明看见了,明明迅速躲闪了,明明也躲开了,可是……低头审视右手,手完好无损,看不到丝毫伤痕,可是整个手掌却一股钻心的痛!
抬头,看着对面的对手。
就站在那,没有动,玉扇轻摇,微笑如常,无比的轻松潇洒。可是傲气冲天的宇文沨这一刻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对面的这个人是的可怕!或许他人看到的只是简单直接的一拳,而事实上,那一拳,夹怒挥出,十成的功力,尽他最快的速度,因为他是打定主意要一拳砸烂那张令人生恨的脸的!
可是对面那人……那人的武功或就如那双碧色眸子一般,举世罕见!
沨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江湖不知多深多广不知藏多少高手,你要记住,人要有自知之明,万事不可强为。祖父语重心长的话忽在耳边响起。
可是……可是我是宇文沨!宇文沨岂做示弱于敌的事!
“七少果然名不虚传。”宇文沨凝神静气,目光定定的盯住兰七,同时双掌缓缓提起。
“糟糕!”远远看着的宇文洛一见宇文沨那模样不由暗自担心。
本来全神关注比斗的宁朗听得他此言当下移了停驻在兰七身上的目光,回头看住他:“怎么啦?”
“大哥今次难道真要折在这里了?”宇文洛握紧了手中笔。
宁朗听闻他此言不由惊心,忙回头看着园中对峙的两人。
宇文沨静静的看着兰七,双掌横于胸前,未嗔未动,镇定从容,已是大家的风范高手的气势,更令人心惊的却是他双掌掌心的那一抹赤红。
“赤心掌!大哥竟用这个!”宇文洛一见那掌心的赤红便倒吸一口冷气。
宁朗此刻也不由变色。他虽说初涉江湖未通世故,但出身名门父母师父皆为一代宗师,对于武学一途他了解甚深。宇文世家纵横江湖的是赤龙鞭,可宇文家震慑江湖绝不轻用也绝不外传的绝学却是“赤心掌”!
赤心无悔———这是百年来江湖人对赤心掌的形容!
赤心掌出,绝无悔途!
每一代,宇文家都会选资质极佳的子孙传其赤心掌,但百多年来,真正练成的仅有两人,其余最多都只算半成,可即算是半成的赤心掌也令宇文家纵横江湖立于世家之列百年不倒。而此刻,宇文沨竟使出了这自他入江湖以来从未用过的赤心掌。因练成赤心掌的人实在少,所以现今江湖中未有人亲眼目睹过,传闻,赤心掌初练时会双掌赤红,渐有所成时赤红渐少,练至大成之时,掌心惟有赤红一点,这也是“赤心掌”之名的来由。此刻看宇文沨掌心那抹赤红约寸许大,竟已是半成之境。
“难怪长辈们对大哥寄予厚望,他确实是宇文家最出色的。”宇文洛喃喃道。
“他会怎么应付?”宁朗担心的却是另一人。
一直浅笑盈盈的兰七此刻眼中也浮起一丝讶异,看着宇文洛的目光收起了轻漫。
“大公子果然家学渊源呀。”
一个“呀”字还未吐尽,碧眸光闪,紫影蓦动,众人还未醒神,便见一指穿云破空直点宇文沨。
那一指玉剑裂风之利!
那一指电光火石之疾!
那一指还有夺命勾魂的邪魅!
那一指还有蛊惑万灵的风情!
园中人,神惧心迷,身体却又在那一刹惊惶后退,仿那一指点向的是自己!
那一刻,明二空濛如雾的眸子寒光闪现,搁在椅靠上的手紧握成拳。
宇文沨抬眼便见那惊心动魄的一指,那一刹神魂一颤,身体已于大脑之前反应,双掌拍出,脚下移动,可也在那一刹,颈间一痛,便再也无法动弹。
园中一片静寂。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
那一根手指,极修长极白皙极为好看,指尖点在宇文沨咽喉,如剑逼颈。
宇文沨拍出的双掌,还只拍至半途。
胜负已分,不过刹那。
宇文洛与宁朗对视片刻,然后艰难的吐出一口气,问道:“他这算不算偷袭?”
这一句也是满园英豪要问的。
太快了!偷袭也没这快!招呼都没打完就出手非英雄所为!
“当然不是!”宁朗马上答道。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庭园中甚是响亮,满园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便是兰七也向这边瞟了瞟,当看到是宁朗后,他眼中又浮起了那趣味的笑意。
“明明你大哥已先动手了。”宁朗这一句说得极轻,便是坐在他旁边的宇文洛也是尖起耳朵才听清。
“承让了。”兰七玉扇一张,收回手指。
宇文沨紧紧盯着兰七,那眼中有愤有恨有羞有恼还有一丝震憾,半晌后,面无表情的吐出:“多谢七少手下留情。”然后身一转,面前小亭施一礼,“小侄已败,就此告辞。”说罢也不待秋长天、南卧风回应转身便走。
秋长天看一眼秋臧,秋臧会意,忙追了出去。
园中众人此刻已全部回过神来,目送宇文沨迅速消失于园门的身影,再回首看看园中那玉扇轻摇潇洒风流的兰七少,一时全部沉吟起来。
宇文沨的武功刚才大家有目共睹,绝对的一等一的高手,可那样的人却只是一招只是一指只是一刹便败在兰七手下,这个人的武功……高得诡异!
“可有哪位英雄愿赐教的?”兰七目光徐徐扫一圈。
没有人应答。
兰七极是满意的笑笑,目光移向小亭,轻盈的落在明二身上:“二公子,不如我们随手玩玩?”
明二微笑起身,空濛的眸子迎向兰七,青衫拂动,人便至亭前。
“七少相邀,岂敢不从。”
“明家的‘无间指’天下无二,本少向往已久,今日定要见识一番。”
这方,兰七轻摇玉扇,淡笑妖邪。
“江湖传说,七少从不使兰家绝学,师承成谜,在下也颇是好奇。”
那边,明二人如青莲临风,笑如春风抚波。
两人针锋相对,园里众人却是激动非常。
明家二公子、兰家七少及列家三爷并列为“武林三公子”,乃当世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三人。列家三爷列炽枫爱武痴刀,只要听闻哪有高手便要前往比划一番,江湖人多有识得,其武功刀法也有见闻的,唯这明二与兰七,少年成名,风采绝伦,当年一出江湖不知倾倒多少人羡煞了多少人,可两人却似昙花一现,大放异光后便沉寂于室,极少露面,虽常有事迹传出,但江湖人对其人其武知之却少,到近两年才于江湖多有走动,只是两人似都不喜动手,甚少有人能亲眼目睹其武功,而寥寥可数之人有幸见之,则惊为天人。
所以这两人的武功,被列为江湖最神秘的十大事件之一。
而此刻此地,这两人却要一决高下,怎能不令人好奇、激动呢。
一时,所有人都全神贯注。
四、天生对手(中)
高手比武,有的勇猛如虎气敌千均斗至激处可令天地变色,有的百式千招变幻莫测斗数天数夜也难分胜负,有的凝神静气屏绝杂念可日夜不动只为一招致敌……可无论哪一种决斗,到最后总免不了一番风云浩瀚热血沸腾,而不似眼前。
“不如就请二公子演练一下‘无间指’如何?若能亲眼一睹武林绝学,本少甘拜下风。”兰七举手作礼端的是仪态万千不负妖名。
“听闻七少天纵奇才精通各家之长,却无人见过七少真正武功,明二若能得见,定是无上荣幸。”明二抱拳回礼当是一派仙人风范。
“此番若得二公子指点一二,本少定是受益非浅。”
“七少此言差矣,该是明二向七少取经才是。”
“本少劣质怎比得二公子。”
“明二孤陋怎比七少渊博。”
……
这两人一番谦让,却让其他人等得甚是焦锐。想那兰七刚才何等狂妄,怎的一对上明二公子却是这等谦恭,难道真是自知不敌?可看看那神色,又哪里有怯意了。可为何还在那里废话连连,要比就快动手啊!那明二公子一派仙风道骨的,可怎的如此婆妈!
“嗯!”
“哼!”
“咳!”
但听得园中此起彼伏的喘气声叹气声,众人等得极是不耐烦了,而宇文洛握笔的手都出汗了,目光炯炯的盯住两人,就怕自己漏掉了什么千古奇招绝学的而悔恨终身,可那两人还在那里谦恭礼让的,真恨不得一人一掌推一把。
整个庭园中仅有秋长天与南卧风还是气定神怡。
“若一招一式相拼,或数日难分。”
“你我不累,他人也难等。”
“秋家小姐乃当世美人,美人所布庭园,本少实不忍毁之。”
“这庭园雅致如画,若是毁坏可算是焚琴煮鹤之为。”
“二公子与本少真是想到一处去了,不知可有良策免这一番俗人之举呢?”
“七少既有如此说法,当是已有良策,又何须问在下呢。”
“那么……”
两人对视,微笑。
快快动手吧!众人只想如此吼道,却奈于两人威名不敢出声。
“你我不出此二丈范围。”
“你我出招不离对方。”
只听得这轻巧两语,蓦地,众人眼前一花,紫影闪动,青影迅移,刹时,只觉似有长虹穿云,薄雾轻漫,眼前紫青交错,却已辩不清人影。
“以一刻为限。”
这一句却是两人同时说出,可众人已无法看清两人,只知紫袖挥洒如浓云蔽日是兰七,青衫微动仿轻雾蒙空是明二,脚下移动如电如箭之迅疾,身形闪动如龙如凤之矫捷,出招发式如穹如海之浩瀚……
朗日当空,时有清风。
虽无法看清,依稀可辩,那两人身姿轻妙,仿如游戏。
可那一刻,众人冷汗布额,双目不移。
那两丈之地无人敢近,那两道身影无人敢趋。
无形的气势,无穷的惧意。
宁朗屏息,宇文洛停笔呆视,花清和、梅鸿冥肃目握拳,秋长天、南卧风凝神静观。
“一刻快完了。”兰七隐带笑意。
“那么这是最后的。”明二温和无尘。
紫影似流风,青衫如叶飘,靠近,分开,然后风静叶止,那两人当庭而立,安然如初。
呼……
园中众人终于舒一口气,缓解胸口的闷痛,然后升起疑问:这两人到底谁胜谁负?
仿是要为众人解惑,只听两声脆响,似有什么断裂开,然后“叮叮”两声,两根玉簪坠地,一分为二,再然后,便见那束发的玉冠、金冠分别慢慢滑落,没了束缚的长发便倾泻飞散开来。
一时,众人不由全都痴了。
宇文洛看得眼都直了,半晌后,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江湖人说秋横波和花扶疏都算不得第一的美人,果然是有道理的。”
“那谁才是第一?”恍然回神,宁朗问道。
“难道你没看到。”宇文洛的眼睛还是无法从兰七身上移开。
宁朗张口,然后目光落回兰七身上,呆呆的道:“他是男人。”
宇文洛嘴唇动了动,终是忍住了没说,毕竟那只是传言。
明家的“无间指”,兰七真正的武功,依然无人看到,明二、兰七发簪皆断,发冠皆落,这一场比试不分胜负,但这一刻已无人关心。
同样是长发飞散,可两人却是那样的不同。
青衫临风卓然而立,那是谪仙的出尘与静雅。
紫衣舞动墨发半遮,那是碧妖的邪魅与蛊惑。
目光落在明二身上,心头油然而生的是敬慕,可当目光落在兰七身上时,所有人心底都生出一种颤粟与沉沦。
那一刻,所有人,无论男女都移不开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想起了那个传言。
在众人还在痴神之时,却见一名庄丁匆匆穿过庭园,走至小亭前。
“庄主,庄外有自称为英山守令宫的人求见。”
“嗯?”秋长天惊异起身,步下台阶,“你说守令宫的人?”
“是,那人说他是守令宫之人,奉命来此。”庄丁答道。
“快请。”秋长天忙道。
此刻,不但秋长天心中却惊疑不定,其他众人心中也是纳闷不已。要知守令宫的人只知护令,百多年来从未踏出过英山,也从不涉足江湖中事,而今竟派人来了长天山庄,这是为何?众人不会以为来人也是为参加长天聚会的,不管秋长天侠名多广,对于守令宫人来说,那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兰七、明二对视一眼,然后同步走回小亭。
一名白衣人穿过庭园走至秋长天面前,抱拳施礼,完全未有多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小人奉宫主之命送信与秋庄主。”
秋长天接过信。
“信已送至,就此告辞。”白衣人再一抱拳,转身就走。
“请留步。”秋长天赶忙挽留,“阁下远途而来,不如先在敝庄歇息一下。”
白衣人止步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秋长天,道:“小人只管送信,其他事宜一概不知,庄主只需看信即知宫主之意。小人还要回去复命,多谢秋庄主的好意,告辞。”说罢不再停留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