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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很愿意听大夏女皇指教。”顾长烟客气地微笑。她笑起来独有自己的清澈,很美,只是外人无缘见到,夏珂筠在面前,那边什么都是浮云。
夏珂筠没说出声音,只是对着顾长烟,比了比口型。
没人看得懂她在说什么,唯独顾长烟,毫无神色地在原地,看着她,却没给出回应。如此从容的状态,那便是看懂了。
“顾将军懂了就好,今日朕心情好,不想开战,撤退!”夏珂筠便是如此任性地来,任性地走。
“将军!”
顾长烟当即做了个停的手势:“回去吧。”
“她的意思是……”
顾长烟瞥了一眼,看着夏军撤退的方向,突然笑着高声道:“谁能猜到夏珂筠的意思,今晚继续加肉!”
☆、第11章 一只烧饼
南泽营地,为了加一晚上的肉,众士兵纷纷猜测。
“她是在对顾将军挑衅,要把我们困死在浮屠山坳!”
“我觉得,她一定是在翻旧账,说三年前的莽苍原大战!”
“不不不,我觉得这是暗语。”
“什么暗语?嘿,老方你说!”
“我要是知道,那还不得取了大夏女皇走上人生巅峰?切!”
“莫不成夏珂筠是在……那个那个顾将军?”
“哪个哪个?”
“示好啊!”那人说道,“也可能是示爱。”他蓦地压低了声音。
周边皆是恍然大悟的点头和声音,顾长烟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她怕自己脸红了,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倒是士兵们纷纷闭了嘴:“别说了别说了,顾将军生气了。”
她怎会生气?平复了心情又转回去:“没人猜对?那今晚就不加肉了!”她说得轻松,底下一片叹息和唏嘘。
“顾将军该给个正确答案。”士兵们起哄道。
她抬了抬眼皮,已不像从前那么冷若冰霜。倒是不笑,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啥时候把封彧给她送过去!”
“哈哈哈……”军营里一片大笑,“那是要平王入赘大夏?”
提到封彧,顾长烟便不怎么开心:“许是大夏对南泽的恨意,全在封彧一个人身上吧。”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顾长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儿诡异,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谁都知道当年同大夏的建交是封彧一手策划的,然,两国往来破灭,似乎也同他有关。
大约把封彧送给夏珂筠,那封彧是免不了被抽筋扒皮,搞不好,还能给皇帝陛下的红色襦裙染一层更加艳丽却瘆人的色泽。
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可夏珂筠哪会说这个?冒着风险来叫阵见顾长烟,却提起封彧?她可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精力。
当晚,巡兵举着火把在浮屠山坳巡逻的时候,顾长烟的主帐里悄无人烟,她早已经不在主帐。
浮屠山山脚不起眼的角落里,顾长烟执剑对着月光。今晚无雪,月色清凉镂刻在天边,照不到这个小角落。
夏珂筠约她出来相见,她便来了。
有时候她是很佩服夏珂筠的,若是她自己,是绝不会动用兵力看似武力挑衅实则只是约见。夏珂筠素来骄傲,她又不懂行军,她只是抱着自己的目的。
大约是那一箭吧,顾长烟默默地思考。
“长烟!”夏珂筠突然从她背后跳了出来,依旧是如染丹雘的深红,只是在夜里,融入了沉沉的玄色之中,不再夺人眼球。“我就知道你会来。”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纸包:“晚上刚做的烧饼,味道还不错。”
顾长烟默默地接了过来:“我们有粮食。”
“我当然知道有粮食,你都到浮屠山坳这么久了,一定想出办法来了。”夏珂筠择了个干净的地,掸掉石头上的碎雪渣子,坐下来,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出:“来坐。”
顾长烟便靠过去,坐在她身边。
晚上没风,冷得空旷。夏珂筠双手撑着石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顾长烟。
她啃一口烧饼,不言不语。
夏珂筠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盔甲下的眉眼清秀干净,天然雕琢的脸颊的弧锋分明带着一点点冷硬,手指纤长却有被剑磨起的茧子,眸光落在被月光反射的积雪上,似有话要说。
“上午的箭……”她顿了顿。
没等她说完,夏珂筠便接上了话:“我就是冲这事来找你的!”
“嗯。”顾长烟抬起头,拿着烧饼,认真地看着她,“阿筠,你不会武功,之前和赵恕在一起,至少赵恕能护你周全,现在你一个人在浮屠山,很危险。阿筠,大夏需要你治理,回去,会比这里安全许多。”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夏珂筠俯下腰,在顾长烟身下,抬头正对着她的脸。她眼里是刀山剑海万丈深渊,是她经历过大小战役之后抛下的生与死,彷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人吸进去。“还是担心我再次被南泽军俘虏,让你进退两难?”
夜里的浮屠山深处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无限放大。
顾长烟没说话,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两者皆是,可她更希望夏珂筠平安无恙。
见她久不答话,无聊至极的夏珂筠突然伸手揉了揉顾长烟的脸。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肉,骨骼分明,而她的手指柔嫩无暇,还有她的眼眸似春风明媚般拂过顾长烟的眼底。
脸颊似被施了魔法一般红了一半,紧接着“啪”的一声,手中的烧饼掉到了地上……
烧饼滚了一圈,最后倒在了两个人的脚下……
夏珂筠的手没敢动一下,借着月光看着她羞得满脸通红,半响才抚着肚子大笑起来。她一笑,顾长烟的脸更红了,赶忙弯腰拾起烧饼擦了擦,被夏珂筠一把夺下。
“掉了就不要吃了,长烟那么可爱,我以后每天晚上都给你带好不好?”她负着手弯着脑袋眼睛笑得如明月一般弯弯的一道,煞是好看。
顾长烟看得愣了,便痴痴地点点头,过后才发现自己掉进了夏珂筠的坑里,摆着手拒绝:“不……不行,阿筠赶紧回大夏……吧……这里……不安全。”手心捏了一把汗,紧张地擦了擦,又抢过夏珂筠夺走的烧饼,“我们行军缺粮的时候……树皮都啃……别浪费了……”
夏珂筠看着那个被啃过又掉过的烧饼,心里头酸酸的。她是从小娇生惯养,莫说在大夏国都,就是亲征,赵恕也不会让她磕碰一点。而顾长烟不同,虽是名门之后,可自小便跟着父亲在边疆,艰苦时饮血止渴树皮充饥,她知道什么叫活着不易。
于是她便更加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顾长烟带回去,带着她锦衣玉食美味珍馐,何苦在这里受新安都的牵制。
“长烟。”夏珂筠轻轻喊了一声,“我真的不走,除非你愿意跟我走,或者,大夏攻下了莽苍原。”她看着她,泪眼婆娑,“你都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
“你可有憾事?”顾长烟突然问道。
“我……”夏珂筠想了想,“生平无憾事。”
“那多好。”顾长烟笑了笑,低头看着手上的烧饼,“可是我有。”
夏珂筠没说话,她只说了一半,憾事怎会无?唯负心上人。可是,她又不能说。
凉月被浮云遮掩,没了光亮,雪地上昏昏暗暗。两边的侍卫都在巡逻,这个盲区的角落却安详地很。夏珂筠缩了缩,拉拢了大氅,垂着头静默。
片刻之后才再次开口:“长烟,你在这里,我是不会走的!”
“如果我在这里五年十年呢?”顾长烟蹙了眉,微微不悦。
“怎么会?”夏珂筠还没说话,素来不发脾气的顾长烟突然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你穿着红衣服在军队里很危险,你不听,然后呢?我要是想杀你,早上箭心会正中你头颅,你明白吗!我说这里很危险,因为我不得不开战,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莽苍原,如果夏军全灭,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她撇开眼,心里却比夏珂筠更委屈。“我只是担心你,如果这战结束两国修好,我可以去大夏看你。”
谁还不是个小姑娘,谁还不会伤心难过呢?
可夏珂筠要的不是她去看她!
“长烟……”夏珂筠垂着眼哽咽,“长烟你不要生气。”她抱住了顾长烟的胳膊,开始认错。
顾长烟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头便发现自己被夏珂筠牢牢箍着,还没有白回去的脸上更红了。
“是……是我不该吼你的。”她便立刻又展现出了她的羞赧,变得手足无措。
她不会安慰别人,甚至不会安慰自己。她如此坚强又独立,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也只会躲起来抱着自己。
看夏珂筠这般难过,顾长烟的心早已软得如一潭湖水,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又不敢下手。
于是这般僵持了片刻,夏珂筠鼓着腮帮子瞅着她,末了开口:“可我就是不回去,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一边说着,一边又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手。
顾长烟对她完全没辙,红着脸,却只能恼自己。恼自己对着夏珂筠时的无措和羞涩,恼自己不能解决她抛过来的问题。
正恼着,前方突然亮起了火把,昏黄的火光照亮的道路,还没有照到两个人身上。
顾长烟猛地将夏珂筠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一手按着剑柄往前走了几步,是南泽的巡兵,约摸着隐约听到有声音,所以赶了过来。
“什么人!”
眼看巡兵举着火把照过来,夏珂筠连忙后退了几步,顾长烟向前小跑了几步接住了巡兵的火把,沉下声音道:“我,顾长烟!”
肃杀又森冷的回答,让巡兵退了几步,顾长烟巧妙地遮住了夏珂筠,而后拍了拍巡兵的肩膀:“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巡兵起了疑心,瑟瑟地问道:“顾将军,这么晚了,您来这里做什么?”
☆、第12章 有话要说
后面的夏珂筠继续悄悄地退了几步,听到顾长烟临危不乱地回答:“下来看看夏军阵营的分布,早上看和晚上看的感觉不一样,兴许能找到突袭的突破口。”她说话的样子太过正经,让人想怀疑都难。
“正好该回去了,前头带路吧。”
巡兵便不问了,眼里依旧是疑惑,可看着顾长烟负手站立如战神下凡的威严,便缩了脑袋。
临走,顾长烟负在背后的手朝着夏珂筠打个手势,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浮屠山坳。
夏珂筠在原地徘徊片刻,独自回了夏军营地。顾长烟想让她离开,这让她很忧伤。
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招来了自己的心腹侍女:“阿婉。”
“陛下。”
“带人乔装去趟新安都。”夏珂筠思索片刻,“把顾长泽和顾母给我带过来。”
“带顾家人?”阿婉疑惑。
夏珂筠寻思着找个一个好借口:“有顾家人在手上,才是对付顾长烟的法宝。”
“是!”阿婉随即出了营帐。
夏珂筠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怕封彧会拿顾家人来威胁顾长烟,也许,先把顾家人从新安都救出来,顾长烟便多了一个选择。
而山坳里,顾长烟也在等待张哼和于哈二人的反馈。
掐着手指算算,廿九也快到了。
廿九戌时,她等着张哼的偷袭成功。如果没算错,过不久夏珂筠便要回大夏举行祭祖大典,她想着趁那段时间,把赵恕赶出莽苍原!
直到传令兵前来,说是张哼和陈林已然汇合,只等廿九戌时一到便偷袭,顾长烟拢着的那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些。
无论能不能烧毁对方粮草,只要赵恕以为浮屠山已经开始转移兵力,那就够了。
自从顾长烟到了浮屠山坳之后,这里突然变得很安详。没有粮草的担忧,也没有胜负的忧虑。顾长烟表现出来得镇定让众人觉得她胜券在握。
廿九。
申时开始,张哼就在集合偷袭兵力。
顾长烟也停止了任何行动,只让人去打探夏军驻地的情况。从顾长烟出现之后赵恕便加强了营地周边防卫,看起来,就算顾长烟不派人偷袭,大夏也开始准备大规模进攻把队伍拉到莽苍原中心。
这天突然又下起了大雪,明明马上就要开春了。
经历了史上从未有过的寒冷,寒冷便意味着干燥。看着天气,顾长烟便成竹在胸。
张哼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哪怕赵恕老谋深算,她也万分信任他。
到了酉时,顾长烟如往常一般悄悄出了主帐。虽然那日被巡兵发现,不过她素来伪装得很好。
因为夏珂筠想见她,一切苦难都不是困难。
只是换了个角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被发现的地方。
“长烟!”一如往日响起夏珂筠的声音,顾长烟正了正身子,笔直地站在原处。她笔直若翠竹,就等着蛇形环绕。
夏珂筠一来便是一个猛抱,搓了搓手,呵了口气:“今天真冷。”
她裹了见厚厚的红色长毛裘衣,散了一席乌黑如墨的长发,被风吹起几缕,似柳絮因风起。
顾长烟便羞红着脸埋汰道:“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夏珂筠偷笑几声,将手伸进顾长烟的盔甲里头。不凉不热,顾长烟羞得更厉害了,她却狡黠地笑道:“这样就不冷了。”
顾长烟没辙,看着时辰,快戌时了。
“今天天气格外冷。”夏珂筠坐着侃道,“我在想,长烟会不会来赴我的约然后派手下去偷袭呢?”
她心里猛地一惊,这是夏珂筠的直觉,还是赵恕的猜测?
如果赵恕早已料到……她怕张哼掉进赵恕的陷阱里。如此想来,顿时开始焦躁不安。
心思开始飘到了远处,她的一点点变化都能被夏珂筠敏锐地察觉到。
夏珂筠睇了她几眼,思索片刻,突然松开手沉下声音:“长烟,你果然派人来偷袭了?”
浮屠山下的夏军营地里寂静得很,偶尔有巡兵举着火把来回走路的声音,都被大风吹得遥远,一遍一遍地回荡在空谷中。
不对,顾长烟并不是派人来偷袭浮屠山的营地,而是……
夏珂筠猛地一惊,虽然早就知道顾长烟迟早会攻打夏军,但猝不及防就在今晚!她一着急,赶紧朝营地跑去:“我要去通知赵恕!”
顾长烟此刻冷静了,一把拉住了她:“来不及了。”
她便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思考什么。末了,才抬起头含着泪光满腹委屈:“你不会杀了赵恕吧?”赵恕是大夏的大将军,南征北伐几十年,可以说是大夏皇朝的顶梁支柱。
看她如此娇羞可人,顾长烟突然笑出声来,她垂眸看着地上的白雪,在夏珂筠眼中却似花开了千里冰封。她回答:“赵恕要是这么轻易死在我手上,还怎么替你守卫你的江山?”
夏珂筠不是不相信赵恕,而是,太相信顾长烟。
“如果夏军离开莽苍原,我定不会动你的人一根汗毛,可是,在莽苍原,今日我不打,明日就会被打。谁都不想成为被动者。”顾长烟说道,“所以,我想让你早点回去,我和赵恕都没有干扰,便可速战速决了。”
夏珂筠的余光在顾长烟身上瞥了一眼,而后从怀里拿出一只烧饼,塞到了顾长烟手中:“所以我才要待在这里,既不能让你出事,也不能让赵恕出事!”
自那天相见,夏珂筠每天都会给顾长烟带只烧饼,顾长烟习惯了,晚上少吃几口,就等着她送来爱的食粮。
她举手咬了一口,咀嚼几口,坐在夏珂筠旁边边吃边说:“双方都不出事的前提是不打仗,打仗,肯定会有伤亡,即便主将死了也是常事。”
说得她平淡,可听者却无法同她那么淡然。
“长烟,你的志向就是保家卫国,如果为国战死,会有遗憾吗?”她问得很认真。
顾长烟顿了顿,放下烧饼,咽下了嘴里的食物。
遗憾?她的遗憾太多了。她想,若是父母给她一个男儿身,兴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憾事。
她便深深地看了一眼夏珂筠,又默默地拿起了烧饼,装作若无其事道:“有啊,以后就吃不到烧饼了。”
夏珂筠死死盯着她手里的那只烧饼,眼里慢慢地出现一丝嫉妒,人生啊,活得不如一只烧饼。她一把夺过烧饼,在顾长烟咬过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舔了舔嘴唇,愤愤地丢给她。
顾长烟茫然地拿着无辜的烧饼,盯着夏珂筠咬过的那一口,想了又想,抬起手,又咬了一口。
夏珂筠见她依旧那么无所事事地咬烧饼,心中更气,又抢过来,继续咬。
顾长烟便看着她不动了,她却又强塞给顾长烟,看她继续痴痴地咬了一口。还没伸手开抢,她已经把烧饼递到了自己眼皮底下,好像再说:“该你了……”
夏珂筠默声接过,配合地咬。
这回顾长烟忍不住了:“你没吃晚饭的话就吃吧,我吃过了,不饿。”
夏珂筠一顿委屈地就把烧饼丢进了她怀里,又好气又好笑。顾长烟除了行军打仗极致敏锐,平日里若是和她在一起,单纯天真的让她不忍直视。
于她们这般从军从政,到底是没有什么简单的人物。只是心里那片简单纯净的空间里,还住着一个人而已。
顾长烟结果烧饼,瞅了瞅,低头看看夏珂筠,默默地啃了起来。
这烧饼的味道并不好吃,比起夏珂筠宫中的四海珍奇寰区异味有天壤之别,只是被夏珂筠咬过,想到此处,她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夏珂筠侧眼心疼地看着她,她见过军中将士临战前的狼吞虎咽,军中的人进食是当真没一点讲究的。
“好了,我不走了,你就天天能吃烧饼了。”夏珂筠叹了口气,交叉着手指一个人嘀咕。
她蓦地停下来,抬起头:“去祭祖大典,就不要回来了,如果战事稳定,我会去找你。”
夏珂筠猛地一震,祭祖……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在莽苍原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起先盼着顾长烟能来,后来不时与她相见。心中抑郁,又思及今晚赵恕会被偷袭,便越发躁动不安。
顾长烟刚刚吃完了整个烧饼,拍了拍手心,搓了点雪清洗。寒气逼人,雪在手心从皮肤渗入骨子里。
背后是空旷的冷风直袭脖颈,顾长烟扶着剑刚想站起来,便感觉到背后被柔软地拥抱。夏珂筠整个人倾身附了上来,脸埋在她冰冷的盔甲上。
她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她怕一动,磕到了夏珂筠,也怕一动,温暖便消失殆尽。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任风吹,寒夜中漂泊无依的风在低声吟唱;任雪飘,寒冬下结伴而行的雪在风中舞蹈。火把在簌簌燃烧,脚步声久久回荡,似有远处被风带来的厮杀声,还有血溅白雪的将士的怒吼响彻偌大的莽苍原。
“阿……筠。”顾长烟红着脸,轻轻喊了一声。
夏珂筠不放手,也不动。盔甲的冷气直逼脸上,比天气似乎更冷些,她能感觉到那般厚重,像背了一块钢铁在身上。莽苍原若是没有这么多铁矿多好,这里就不会有战争,也不会有顾长烟和她。
她突然放了手,顾长烟直起身子,看见她写满忧伤的脸:“你……怎么了?”
她在想今晚赵恕军营的事,谁输谁赢?也在想祭祖大典的事,她若是回去了,又要过多久才能见到她?
此刻,她不知道风雪从哪个方向来,也不知道自己身处风雪的哪个方向。
“长烟,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顾长烟的手微微一颤。
“前些天气象官推测今日极寒,我们就猜到南泽军会发动突袭,目标肯定是存放粮草的月牙一侧。所以……”夏珂筠顿了顿。
顾长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这是她的长项。
“我早就猜到赵恕会想到我的行动,即使他想不到,我也要防着军中细作。”她说得简单又直白。
☆、第13章 别来无恙
夏珂筠顿时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转醒过来,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比春花还灿烂:“我就知道长烟不会被这么轻易地看穿!”带着满是崇拜的语气,像极了街边人谈论双姝时的羡慕语气。
她曾说,她以顾长烟为荣。被南泽引以为豪的女将军,又怎会轻易调入大夏的陷阱中?她早就想到了,夏珂筠很是宽心。
“阿筠,你知道的,我以你为荣,哪怕最后我会输。”
顾长烟看着她,寒光铁甲之下的眼眸中似有万里星空深邃辽阔。
那是惺惺的自古惜惺惺吗?那不是吗?
是高山流水觅知音,亦或是,千里相会心头人?
她没有答案,她只知道,这样的夏珂筠,让她觉得惭愧。
幸而自己遇见她,让她坚定了信念,相信这世上没有女子做不到的事情。相信有出挑的女子,无论是心胸还是眼界都胜过男子。也幸而自己救了她,一辈子牵牵扯扯如绕指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她突然喜欢这种为她担忧为她愁的心情,这里有一个人,想看着她,却又不得不远离她。
因为——
突然间火光窜天,跳耀的火将浮屠山烧得恍如白昼,从夏军营地处传来厮杀和兵器相撞的金戈声,竟是浮屠山的营地遭到了偷袭!
顾长烟是两边开弓,一起偷袭!明知道夏珂筠会出来见她,趁着夏珂筠不在营地先把浮屠山下的敌营给拔了!如此,既不会伤到夏珂筠,也不会使行程拖延。
她爱她,亦珍惜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没有负过她,所以她也不能负了这片土地。
面对无尽的火光,夏珂筠突然蹙拢了眉头,急上心头,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往营地跑。从此处到营地有一段距离,顾长烟没给她这个机会,一手抓住了她。
“阿筠,别去!”她声声殷切,脸上焦灼,不是因为战事,而是怕夏珂筠出事。
她不会武功,若不是习惯了此刻出来与自己相见,顾长烟又怎会选在此时?
夏珂筠停下脚步,她没想到顾长烟会接着她一直以来接近她的机会发动突袭,倘若浮屠山营地受挫,她如何向赵恕交代?
“你现在过去,怎么解释你刚才不在营地的事实?”顾长烟板着脸,沉声问道,“说你在见我?”
她茫然地回头,是啊,她怎么回答?
行军期间与对方主将私会,哪怕她是大夏女皇,她没有卖国的动机,可缘由呢?因为她喜欢敌国的女将军,所以卖了子民的性命?
“阿筠,现在回去赵恕的营地还来得及,过段时间祭祖大典,赵恕会让人护送你回去。”顾长烟已然想好了退路,“你便说自己是趁乱逃出来的,在大夏,没人敢不信你。”
夏珂筠一个字都没说,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是不可置信。
诚然,她知道无论如何,顾长烟有皇命和祖训,不管大夏有没有夏珂筠,都阻止不了她的开战。
只是……夏珂筠甩开了顾长烟的手。
火光映出惨白的面色,配着一席华丽的红裙,如雪落红梅,孤寂绝美。她提着裙摆回头强拉扯出的那抹笑,无奈又凄惨。“顾长烟,如果南泽兵败,你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顾长烟缩回手,她便知道,在夏珂筠眼皮子底下开战,她定是会恨她的。南泽兵败吗?她想象着溃不成军的场面,垂眸回答:“一个无能的将军,有何颜面存活在战场上?”
“我虽不是将军,可我是一国之主。我看着我的子民在火海和刀山中挣扎奋斗,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她回头,面对着南泽营地的方向,感慨,“比如现在。可我进入莽苍原后就知道,这是迟早的,我需要莽苍原,南泽也需要。错只错在你身在南泽而我在大夏,就像三年前的莽苍原之战。”
“阿筠……”